地下停车场里,凌聿还在等待景孟瑶的回答,而景孟瑶想的是她要怎样拒绝他莫名其妙的善意。
她没有喝酒,不需要任何人开车送她。她本可以直接开口回绝,但是……在一段尴尬的关系里,任何回避的举动都显得像是心胸狭窄。
“好啊,那就麻烦你了。”她礼貌地道谢。
景孟瑶上了凌聿的车,他主动地绕到副驾驶这侧为她拉开车门。
车内没有在播放音乐,安静的空气正在等待一个破冰的机会。
景孟瑶扣上安全带。她留意到这辆车是双门四座的版本,于是想到一个自己觉得还挺有趣的玩笑话,应该能缓和眼前的气氛。
“我家里堂哥在追求他太太的时候,特意去订了一辆双门四座的车。”
凌聿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正在推眼镜的手指顿住,他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了,眼底划过一丝被人识破的无措,但很快被他用冷峻的情绪掩盖住。他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低声问:“为什么?”
景孟瑶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她只想着把自己的笑话讲完:“因为他想让女生坐他的副驾驶,怕被拒绝,又想显得有绅士风度。他说双门四座的车完全满足了他的需求。女生想要坐后排座位的话,必须要把前排座椅往前拉起来,很麻烦,所以一般就不会拒绝坐副驾。”
凌聿沉默。
景孟瑶把他的沉默解读为是她的故事讲得不够有趣。她承认读PhD以来她的语言表达能力有所下降,像是由博士学位引起的一个副作用。
她只好老老实实地问:“是我讲的不好笑吗?我堂哥在他们婚礼上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大家都被逗笑了。他那帮朋友还给他起绰号叫狐狸精。”
狐狸精么?
凌聿喜欢这个形容。
他唇边的弧度微微扬起,神情变得柔和起来,终于车内的气氛也开始流动。他屈起无名指敲了敲方向盘,开口替景孟瑶的堂哥发声:“谈恋爱是很难的,需要多花点心机。”
景孟瑶的笑容也明显真实了很多。
当话题进展到这个阶段,假如景孟瑶和凌聿只是多年未见的、关系普通的大学同学,那么此时或许可以在不冒犯边界感的前提下,礼貌地询问彼此的感情状况。毕竟,常规的聊天话题也就那么几个:感情、工作、兴趣爱好、还有晚餐吃了什么。
但两个人谁都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们之间的禁忌话题太多,既不能聊感情状况,也不能聊工作。一不小心就会触及五年前的雷区。
“要听歌吗?”他问她。
景孟瑶点头:“可以。”
凌聿在中控屏幕上打开蓝牙界面:“直接连车上的CarPlay吧,播放你的歌单,导航也会方便一些。我跟着你的导航走。”
上车后才过了短短几分钟,景孟瑶的手机就被凌聿的车记住了。
景孟瑶后知后觉,五年的时间确实太长了,印象里当年凌聿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但是看看他现在,她都有些猜不准他的社交边界在哪里。
车驶出地下停车场,车胎在湿滑的斜坡道上发出声响。雨已经停了,道路上的积水增强了地面的反光,这通常是一座城市最光怪陆离的时刻。
凌聿随口问起景孟瑶晚餐时喝了什么酒。景孟瑶也只好面不改色地杜撰说:“白葡萄酒,雷司令。”
“一杯?”凌聿追问。景孟瑶不理解他突兀冒出的好奇心。
“两杯。”
景孟瑶感觉自己的耳垂正在微微发烫,她不太擅长说谎。
等红灯的间隙,凌聿转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透过镜片专注地落在她脸颊上那片浅浅的绯红。想说而不能说的话绕了几个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喉咙不自觉发紧,沉默片刻后,他勉强地说:“那顿饭的气氛一定很放松。”
景孟瑶微笑着,并未否认。
凌聿看着前面的道路,无法做到不在意。
他再次提醒自己:他必须又争又抢。拜托,赶紧学会做狐狸精的本事吧。
狠下心后,再难说出口的话都能脱口而出了。
景孟瑶只听见凌聿幽幽地叹息一声,他说:“和你一起吃晚餐的人肯定很有趣。不像我,总是有点笨拙。”
景孟瑶:“……”
她懵住。
凌聿……在说什么呢?
鲸智科技的CEO凌聿,T大计算机系毕业的高材生,五年前轻而易举就把合伙人和风投基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家伙,他现在说他自己笨拙?
那么别人都只有无地自容了。
在凌聿说出更惊世骇俗的话之前,景孟瑶主动提问:“你呢,你晚餐吃了什么?”
“我还没吃晚饭。待会儿送你回去之后,我再随便找点东西吃。”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她请他吃晚餐的意思。
景孟瑶的脾气太好了,温柔的天性使然,以至于她面对这样的情况,面对凌聿,她没有办法不说出那句“那一起再吃点吧”的话。
她设想到了,凌聿可能会拒绝。他肯定很忙,忙到没时间吃饭。周五的晚上,他可能在送完她之后还有其他的行程。她和他一起工作过,她了解他是那种忙起来就不顾生物钟的工作狂。
凌聿:“好啊。”
正中下怀的表现是这样的。他立刻答应,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
晚上八点三十分,景孟瑶和凌聿走进一家西班牙餐厅。
景孟瑶点了一份海鲜饭,一杯佐餐的无酒精饮品。凌聿要了和她一样的主菜,以及一份火腿。
“前一顿晚餐不合胃口?”他一边铺餐巾一边问她。
“有点。其实那顿饭的气氛不如你想象中的和谐。”
——但她喝了两杯白葡萄酒,凌聿没有放下警惕,他知道她的上一顿饭是相亲场合。
“要尝尝这边的雷司令吗?”他在看手边的酒水单。
景孟瑶记得自己说过的谎话,一个晚上喝三杯酒,她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好的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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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笑说:“下次吧。”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景孟瑶主动提起了她的工作。
“我是上个月底回国的,拿到博士学位之后就直接回来了。我现在在T大计算机系做老师,就在李恽李老师的团队里,做助理教授。”
截止到此刻,今晚他们谁都还没有提起过去的那段创业经历。
景孟瑶神色温柔地笑着,她猜想凌聿不会主动提及他的公司,因为那家公司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创伤,但凡他还没有被异化成一台只知道制造金钱的机器,但凡他还有最低限度的礼貌,他都不会提起他的公司。
但是她可以提,因为她算是受害者。
她的语气自然:“我在国外读PhD的时候,时不时会听到和鲸智科技相关的报道。你把它做得很成功。你们开始自己做游戏,在国内外的市场反馈都很好,销量登顶,拿奖,衍生的产业。”
按照结果论而言,或许他当年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景孟瑶举起手边的玻璃杯,碰了碰凌聿的杯子,她眼中的神情很真诚,不带偏见,说道:“祝贺你。”
凌聿敛眸看她,眼神锐利而冷静。
他记忆里景孟瑶就是这样,有着稳定的绝不会出错的人生道路,她永远是情绪最稳定的人。她生来什么都不缺,因此她所能容忍的底线阈值也尤其高。五年前她毫不犹豫的离开就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她从来都不是非得需要他。他的存在对她而言不值一提。
认识这么久,凌聿只见过她生气一次。
就是五年前她得知全部真相后,他们之间最后的那次见面。
*
五年前。
鲸鱼工作室最初是景孟瑶和同是计算机系的同学景焰一起做的项目,后来因为上线排期紧张,所以景孟瑶又邀请了凌聿入伙。
一切都很顺利,鲸鱼平台上线,他们自己用这个平台快速开发迭代了几款轻量级游戏上架游戏商店,在整个游戏社区内迅速收获大量关注。
多家风投基金闻风而至。三个年轻人拿出项目计划书,向风投基金的经理们讲述整个项目未来的商业蓝图。
而早已埋下的分歧也在这个时候浮出水面。
如果拿到第一笔六百万美元的投资,他们要拿这笔钱去做什么事。凌聿和景焰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无法达成一致。景焰认为他们应当稳扎稳打,首先确保鲸鱼平台作为一个游戏开发引擎的地位。而凌聿的想法相当激进,他想要把投资的绝大部分资金投入游戏的开发,他认为他们必须制作出一款具有影响力的游戏,这样才有可能扩大鲸鱼平台的市占份额。
当时好几家风投基金其实都更看好景焰的方案。
从风投基金的角度,他们只在乎迅速制造一个成功的商业模式,然后推动上市,再套现离场。
所有人都以为凌聿会主动离开。在那种局面下,只能是孤立无援的人出局离开。
但是他非但没有,而且反过来还很轻易地将景焰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