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修一栋大房子,起初只是任清璇的意愿。
没人教她人情世故,一切都靠她自己琢磨。
她不恨婶婶,不讨厌和婶婶一起生活。
但她不愿意留在王家村。
不愿如同村里的其他姑娘们一样,从十岁起就被开玩笑要嫁出去,十三四岁就张罗着嫁出去。
到了十六七岁,就背一个抱一个,肚子里揣一个,整日围着田间地头和灶台忙活。
到了二十一二岁,就老成了婶婶。
因为日子太无趣,只能东家长李家短地聊是非。
聊哪家生了儿子,日后得备下多少彩礼。
聊哪家生了女儿,日后又不是便宜了哪家小子。
聊寡妇门前是非多。
聊村里的单身汉又成了二流子。
聊着聊着,日子就溜走了。
看着新的女娃娃出生、长大、嫁人、生女娃娃……
人如同韭菜似的,一茬茬长大,镰刀一割,下一茬又冒出头来。
千年来,万年来,一直如此。
未来的千年,万年,或许还会如此。
任清璇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侥幸延长性命,有众妖教给她的本事。
就算一生漂泊也好,碌碌无为也没关系。
何必蹚凡间这浑水。
她要走,非得走不可。
大雪刚刚落下这日,婶婶的新房子建成,两层楼高,前后三进。
在婶婶的强烈要求下,她爹娘的墓就圈在第三进小院里。
任清璇一直没找到叔叔,只听村里人说,叔叔如今是采石场里的工人。
一年半载不见回来。
任清璇也没有非要见他的执念,就托婶婶给他带一笔银两。
这段时日,村里好些人找她买果子,她统一收了一两银子一颗。
有嫌贵的,但没有不买的。
因为桂花婶子和她丈夫分吃了果子,不过一月,就诊出有孕。
不是桂花婶子身体好了。
是她丈夫,年轻时伤过根,大夫说日后不会再有子嗣的。
这下,都疯了。
村里跛脚的老鳏夫,有钱的老员外,甚至惊动了一位县丞大人。
纷纷来找她买果子。
也有想直接讹的,不等任清璇如何对应,她婶婶就举着镰刀,疯了似的站在任清璇面前。
谁敢多说一句,一镰刀就割过去。
人就老老实实找她买。
刘芳菲说:“清清,你这果子得来不易,切莫便宜卖了。”
任清璇就收一两银子意思意思。
她没钱,也不缺钱。
人活在世,就是为了口舌和一席之地。
她有吃不完的果子,也没有其他口舌之欲。
她对住处不讲究,一棵树上也能睡得踏踏实实。
不睡也不会困。
房子盖好了,任清璇的果子也卖出了五百两。
再有人求上门来,她便说:“果子卖完了。”
谁要都不再给。
婶婶新房建成,热热闹闹办了酒席,宴请四方。
婶婶是不乐意办的,不想任清璇破费。
其他人却自觉得很,这家送吃食,那家送米面,连镇上的员外都送了一堆人,帮着操持席面。
刘芳菲什么事也没忙活,酒席就办得妥妥帖帖。
她喟叹:“清清,婶婶这是托了你的福。”
任清璇只是笑笑:“婶婶,你不要觉得对不住我,也不要觉得不好。”
更多的话,她不知如何说,也没人悉心教她。
当夜,刘芳菲让任清璇和她一起睡。
新房子,所有人都有了新房间。
任清璇有个单独的小院子,连老黄牛也有。
是夜,刘芳菲抱了被子,在她屋门口轻声喊:“清清,婶婶能和你一起睡吗?”
任清璇纳闷,还是开门让她进去。
床很宽敞,刘芳菲却还是紧紧挨着任清璇。
伸手将任清璇搂在怀里,任清璇身体僵了僵,到底没推开。
两人沉默了很久。
刘芳菲忽地说:“日子总是这样,总以为有的是时间,有些是不必去做也没什么妨碍。”
任清璇没说话,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刘芳菲摸了摸任清璇的头,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抚摸襁褓里的小娃娃。
“清清,世道艰难,婶婶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守在这里。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有你的位置。”
她声音轻得像棉絮,飘在任清璇的耳边。
“婶婶这辈子活得糊涂,做得也不利落,便不教你什么,免得误了你。”
“婶婶只有一句话,旁人若是欺负你,要记得,你也是有长辈抱过的,莫要再生受委屈。”
和任清璇重聚后的每一刻,刘芳菲都在后悔。
是她太过蠢笨,用蠢笨的脑子去思考。
说着说着,刘芳菲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呼吸均匀,竟是极安心睡着了。
任清璇睁开了眼睛。
她开启了自己的域,从巨木之心做的树屋里,取下了一块简单雕琢过的木片。
木片中间有孔,用妖藤给的藤线串起,变成了一个小项链。
任清璇把项链放在了刘芳菲的掌心。
任清璇掌心唤出金色丝线,没入刘芳菲体内。
片刻后,任清璇睁开眼,收了收,深深看了刘芳菲一眼。
“婶婶,保重。”
刘芳菲第二日醒来,已不见了任清璇的身影。
她急急忙忙起床,到处寻找。
村里人见到她,都不由得瞪大了眼。
“清清她婶,你……”
“你的脸……”
更有人吓得跌坐在地。
刘芳菲什么都没听见,只一个劲儿拉着人问:“看到清清了吗?你看到清清了吗?”
每一个人都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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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到。
他们本就很难见到任清璇,这些日子以来,刘芳菲把她护得很紧。
尤其是他们家那头老黄牛,跟吃了药似的,精明又灵活。
想绕过它去见任清璇,难呐。
刘芳菲到底没找到任清璇。
天黑了,刘芳菲回到崭新的院落。
门口灯笼是簇新的,石板路是簇新的。
灶房里锅碗瓢盆也是簇新的。
到了任清璇父母的坟前,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拂去不知哪儿飘来的落叶。
孩子要走,怎么都留不住。
远远的,看到老黄牛从后角门走进来。
刘芳菲:“你怎么回来了?”
老黄牛:?
刘芳菲:“我之前同她说过,将你送给她,路上供她驱使。没带你走么?”
真是傻孩子。
老黄牛:??
刘芳菲在坟前坐到后半夜,腿脚都发麻了。
明亮的月光撒下清辉,院子里处处透着淡淡的亮色。
刘芳菲先去了任清璇的房间,将一切归置整齐,把被褥拆下来,打算第二日清洗。
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扯开被子准备盖上,就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
她没再借着月光看,只点了一盏烛台,凑近了去看。
被子里满满当当,装满了不同种类的果子。
还有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不知什么的物什。
红彤彤的,像是燃烧的木炭。
摆明是只留给她一人用的。
还有一个大钱袋,刘芳菲不用拆开就知道,里面装着散碎的银子和铜板。
不多不少,整500两。
刘芳菲弯下腰,径直弯到了底。
夜风摇晃,吹散了细密的啜泣。
*
第二日,王家村里的人看到清清她婶出了门。
手里握着一把簇新的镰刀。
弯曲,锋利,闪烁着有钱的光。
“她这是要去哪儿?”
“地里割草吧。”
“可那边……也没他们家的地啊。”
往常大家不会对刘芳菲有任何好奇心。
今时不同往日,她的一举一动,总能引人注目。
刘芳菲一直往村子最靠近山脚的那处走。
有人看见了,表情变得微妙。
“那不是任木匠入赘的那家吗?”
那里住着一个寡妇,曾是猎户的媳妇。
据称猎户常年不在家,一回家就殴打他媳妇,众人都很同情。
后来,猎户死在了深山里,那个寡妇还情深义重,不肯再嫁。
她住的地方偏远,久而久之,就没多少人记得了。
直到她忽然跳出来,说怀了任木匠的孩子。
任木匠同清清她婶和离后,没多久就入赘到她那里。
到了院子前,依稀有人声传来。
刘芳菲握紧了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