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通道光线昏暗，只有楼梯拐角巴掌大的方形透气窗照进朦胧光亮。
魏念之斜靠门框，雪纺衬衫松开两颗纽扣，领口松弛而收紧腰线，身后光晕轻轻抚过她的肩膀，勾勒出轻松从容的姿态。
“九尾玄狐！”
无形力量压迫祸斗的胸腔，它齿缝中挤出声音：“人类给了你什么好处？”
“好处？你觉得什么好处能收买我？”魏念之不着急动手，盘着胳臂懒洋洋地开口，目光不经意地瞥向角落。
走廊尽头，秦聿文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扶着膝盖勉强没有倒下。
徽章般朦胧的护持金光缓缓敛入她的胸口。
她抬手扶墙，起身站稳，向赶来搭救的人低头：“魏处。”
“这样都还能站起来，身体素质不错。”魏念之笑吟吟地点评。
秦聿文：“……”
“青丘狐族在人类社会生存如过街老鼠，而你却享受着神务科的高官厚禄。”祸斗口鼻间喷出一缕炎息，哑着声控诉，“真是讽刺！”
“哦，还有吗？”魏念之视线回转，勾起红唇，“好好珍惜哦，留给你自由发言的时间不多了。”
祸斗：“……”
“怎么不继续讲，说完啦？”
“……”
魏念之漫不经心地拨开耳边散落的碎发，露出一对小狗形状的亮银耳钉，交错的双腿分开站直，脚步声缓缓接近祸斗。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我了。”
她屈膝在祸斗面前蹲下，抬起一条胳臂招招手。
祸斗胸前炎铠松动，一簇簇黑雾溜出裂缝，汇聚于魏念之掌间，变成巴掌大的龟甲。
魏念之捏着龟甲，拿到祸斗眼前摇晃：“这龟壳哪儿来的？”
祸斗暴怒龇牙：“还给我！”
“不肯说？”魏念之饶有兴味地勾起唇角，“你不说那我就只能把这龟壳交给物证部，让他们去慢慢查。”
“你敢！”
魏念之面露微笑：“查案流程，依法办事，有什么不敢的？”
“你明明已经什么都知道！”祸斗面目狰狞地咆哮，四肢撑地，指甲深深嵌进地砖缝隙，将身体抬起来几厘米。
龟甲坚硬的棱角隐泛寒光，在魏念之掌中翻过来，覆过去，任她随意把玩。
“我的推测即便正确那也只是推测。”魏念之视线倾斜，对上祸斗猩红的双眼，“不是你亲口回答，怎么能叫证言呢？”
剧烈颤抖的四肢撑到极限，祸斗身体沉沉坠地，地面瓷砖上爆开更多裂缝。
它大口大口喘气，将妥协的屈辱咽进咽喉。
“……阴阳夜市，轮回当铺。”
魏念之又问：“你要拿它做什么？”
“救……佳丽。”
“这里面是周宏凯的寿元？”
“……是。”
魏念之随口盘问几句，忽然背对秦聿文招手：“愣着干什么，眼里没活儿？搞快点，过来做笔录。”
秦聿文用符纸包好伤口，闻言放下衣袖，快步走向祸斗，并从衣兜里掏出随身笔录本。
“所以，你承认是你杀了周宏凯？”魏念之抬起下巴。
祸斗齿缝间溢出灼热炎息：“承认。”
“那周佳丽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你？”
“是。”祸斗语气虚弱，“她为了治好我的伤，去求了当铺老板。”
“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心率检测仪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响彻走廊。
血色瞳孔倏地收缩，祸斗浑身炎甲如毛发般炸开：“佳丽！”
魏念之反手扔出龟甲。
龟甲飞旋的棱角锐利如刀，切碎符纸竖壁，越过拦路的长椅，再撞破玻璃隔墙，嵌入病床床头靠背。
冰晶似的碎玻璃如瀑布倾泻铺散满地，一缕缕乳白色的烟气渗出龟甲，钻进周佳丽的眉心。
仪器警报戛然而止。
不断吸收渗入的袅袅白雾抚平周佳丽眼角的皱纹，也渐渐淡去她脸上的斑痕。
安全通道内传来快节奏的脚步声，玄檩和榆安先后赶到现场。
榆安握着枪看向严阵以待的秦聿文：“新同事，你还好吧？”
秦聿文点头：“我没事。”
玄檩挪步来到魏念之身边，瞥眼动弹不得的祸斗：“结束了？”
“结束了。”魏念之给出肯定答复。
最后一缕白雾脱离龟甲，周佳丽的面容已恢复她原本的模样。
祸斗目光聚焦于一片狼藉的病房，玄檩脱下手套，掌心牵出环环相扣的闪电魂锁，锁住它的脖子。
“九尾玄狐。”魂锁激荡出刺啦电流声，祸斗缓缓起身，“我有一事相求。”
魏念之收回视线，唇边扬起笑意：“突然这么客气？”
祸斗没理会她的调侃，血色眼眸褪去傲气，只剩下疲惫与荒凉。
“佳丽……她只是被我利用，被我蒙骗。”它合上眼睛，道出下半句，“等她醒了，请你在她面前演一场戏，让她相信我逃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玄檩收紧魂锁，冷嗤：“想让神务科替你作假？”
“……”祸斗不说话。
魏念之走进病房，取下床头的龟甲，一锤定音：“好，我答应你。”
·
“祸斗会躲去哪里，你有没有头绪？”
病床边，魏念之翘着二郎腿，右手手肘撑着床沿，指间夹一支中性笔，屈指轻轻托着侧脸，姿态随意。
上级对心渊投影强制执行申请的批复文件摊开放在她膝头。
周佳丽摇摇头，精神不济。
病床上半截抬起来，左右各垫了一只枕头，才能勉强架住她的身体，让她坐稳。
“你刚醒就要配合调查，蛮辛苦的，咱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走流程吧，早结束早休息。”魏念之拿走申请批复，换成协查知情同意书，连同中性笔一起递给周佳丽，“在末尾签字。”
周佳丽接过纸笔，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啊，忘了带印泥。”魏念之招呼秦聿文，“小秦探员，帮我拿下包里的口红。”
四四方方的金色小手包安安静静躺在病床床尾，在魏念之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范围内。
秦聿文站着没动，摸出随身携带朱砂水笔：“可以用这个代替。”
魏念之视线倾斜睨她一眼，勾勾唇角没有说话。
朱砂墨迹涂红指腹，周佳丽沉默地摁下手印，盖住刚刚的签名。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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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弹射系住周佳丽的手腕，床头柜上玻璃杯壁投映出盘旋延伸的楼道阶梯，晦暗的光线融入病房玻璃窗，遮盖了户外的夕阳。
周佳丽虚弱的身板儿承受不了心渊投影的不良反应，阖眼昏迷。
“这是4月3日，周佳丽和祸斗初遇。”魏念之继续工作，通过周佳丽的回忆确定时间节点，说着，瞥眼秦聿文手中的摄影设备，“会用吗？”
秦聿文撑开特制荧幕，按下摄影机的录制按钮，点头回答：“会，檩姐走前教过我。”
“玄檩居然让你代行监督权，看来她也发现了你的优点，并且打算用这些小伎俩拉拢你，恭喜你，小秦探员，你才入职一周就迎来了命运的抉择，怎么样，选那边？”
“……”秦聿文叹气，“我只是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新人，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不要带我。”
魏念之弯起唇角，亮银耳钉反射闪闪发光：“不行哦，谁让你进了神务科。”
“……又不是我自己想来。”秦聿文不错眼地盯着摄影机内画面，小小声碎碎念。
“嗯？”魏念之挑眉，眼神似笑非笑。
秦聿文抿唇：“……要不我还是调走吧。”
“神务科出去的人，哪个单位都不敢收。”魏念之笑容明媚。
“……”
秦聿文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这是祸斗？它好像受伤了。”
黑色獒犬出现在周佳丽的视野中，匍匐在地，奄奄一息。
血液滚烫，淌下水泥台阶，蚀出鲜明的灼烧痕。
周佳丽停下脚步，俯身，伸手触碰祸斗。
祸斗一动不动，但鲜血烫伤了周佳丽的手掌。
画面中映入一双手，血水渗透指缝。
然后，周佳丽不顾灼烫将祸斗抱回公寓。
“原来是周佳丽先动的手，但是，又是谁打伤了祸斗？”魏念之放过秦聿文，单手托腮，“如果祸斗没有受伤，就不会有后续那么多麻烦。小秦探员，你觉得呢？”
秦聿文思索两秒：“我和祸斗交手，它看到我的护身符情绪失控，好像提到了玄门学会。”
“护身符？”
明黄色方形护身符，顶端挂着根细细的红绳。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魏念之给护身符拍了照，发给外勤部让他们查找来源。
她把护身符还给秦聿文，从周佳丽的记忆中抽取一段新的投影：“往后瞧，看看还有什么。”
摄影机录下周佳丽每一次作案经过，社区流浪犬狂化系列案件终于告破。
秦聿文难得主动开口：“魏处，这个案子之后会怎么处理？”
“等周佳丽出院，移送司法机关。”魏念之审核秦聿文做的笔录，漫不经心地回答，“大概率会以故意伤人论罪判个几年监禁，具体多久还得看她的认错态度。”
黑暗吞噬了荧幕内的光线，静默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打.火.机.吹出的火苗成为视野中心唯一的光亮，魏念之突然抬头。
汉服交领樱红色的蝴蝶纹映入魏念之的瞳孔，将她眼底笑意完全吞没。
“这人是谁？”秦聿文提出疑问。
长睫垂落挡去眸心光亮，魏念之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太暗了，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