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水浇在盖碗之上,叮当当一阵脆响过后,清茶浮上,茶师葱白般纤细的手指翻飞,烟气袅袅中刮沫摇香一气呵成,便将橙红茶汤添在三只花口茶杯内。
“此茶是本店金字招牌佛手,闻之醇厚甘鲜,品之回味绵长,三位侠士尝尝。”
素影一口闷进去,只觉得烫口,真是牛嚼牡丹,品不出味来,搁下茶杯,眼巴巴等着他们另一样招牌——花生酥。
见状,茶师掩唇轻笑,观这人扮相就是个乡野丫头,不会品茶也实属正常,倒是旁边青衣公子颇有贵气,应当...
天冬已经喝干,朝她再讨一杯:“这两天转热,真是口干舌燥。”
茶师额汗微冒,替他满了茶,又转看向旁边玉貌清绝的蓝袍道士。
只见后者纹丝不动,她没忍住问了一嘴,人家竟说:“烫茶伤身,凉了再喝。”
茶师实在维持不住得体的笑容,搁下公道杯拂袖而去,决定不再伺候这一桌三个土鳖。
“她怎么走了?”素影疑惑不已。
“不知道,可能人有三急吧,”天冬自己拿壶给杯上满了杯白水,“总不能连这点自由都不给人家,那也太没人道了。”
李松山点头附和:“是这个道理。”
等了一会,另一位茶师将精巧玲珑的酥点端上来,两个小碟各三枚花生酥,形状规规整整,没有特别之处。
左侧那碟华光水润,撒了几粒芝麻,更像是糖,右侧那碟层层叠叠,瞧着很是酥脆。
素影拈起一块,酥脆入口即化,口齿充斥花生的香气,但又像是沾满蜜汁,分外甜腻。
她不由得就了一口茶,苦甘与甜腻中和,沁人的香一股脑冒上来,此时才真品出二者的味道来。
“难怪它远近闻名,果真是谁吃了都迷糊。”
三人昨日才抵达银水城,安置了一晚,今日就忙着找铺子,预备盘下来一间经营,伺机和那些老商号竞争。
但是他们初来乍到,谁也不面熟,什么也不懂,碰壁了好几次,才终于问到一间要转手的铺子,并通过门房与老板约见在此地。
百里山踏入唯茶小楼,拿帕子擦了擦薄汗,绿豆大的眼睛在室内逡巡许久,才终于找到了靠内侧围坐一桌的三个年轻人。
外来人、愣头青,人看着挺傻但不知钱多不多,不过一股子江湖气的大概都穷酸,他下了定论。
他走上前,见人就是三分笑,小胖脸上和和蔼蔼:“就是三位想要盘下我的铺子吗?”
素影连忙让他坐下:“正是正是,您就是百里掌柜?快请坐。”
百里山从善如流,面对他们坐下:“不知三位小友怎么称呼?”
出门在外,他们习惯了用之前编的假名,故而这回也是这么告诉百里山。
“原来是兄妹,长相倒不像,各有千秋,”他笑容讨喜,“我观三位不是银水城人,不知为何到此,又想做什么营生?啊,你们别见怪,只是近来只问不租的人很多,往往谈到签字画押那步就没了下文,所以容我多问问。”
“呃,”素影被问倒了,不知道他们的盘算能不能往外说,故而干脆把难题抛给李松山,“让我哥跟您说。”
“我们游荡江湖数年,想找个地方安定,听人说银水城官民和睦、山水秀美,慕名到此,果然传言不虚。”
倒是把他问的东西撇得干净,什么都答了,又什么也没答,百里山盯着李松山,复笑:“银水城确实不错,经商者也不少,我这商铺处于黄金地段,若非我身体不佳,无力经营,否则也不会转手。”
天冬急切踢了踢素影,对她挤眉弄眼,意思是:假的,他在说谎,他身体好得不得了。
素影半信半疑,这位百里掌柜看着人挺和善,怎么会是在说谎?
不过想想天冬虽智商不高,但医术这方面倒是权威,当即想把这骗人的话挑明,李松山似乎有所察觉,迅速伸手拉住她。
“我们兄妹是诚心想盘下店铺,只是不知道百里掌柜这铺子要价几何?”
百里山眼珠一转,比出三个手指头。
“三千两?”几他们虽不懂行情,但是一个空商铺顶破天也就这个价钱,更何况这只是个小城,又不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
百里山咧嘴一笑:“三千两黄金。”
天冬硬从他的笑脸中看出八分奸诈,差点没忍住揍他,好让他知道心地险恶的人有更险恶的人惩治。
好在李松山开口及时,才让百里山保住了那张俏皮的圆脸:“我们兄妹只做小本生意,恐怕手头资金盘不下贵店。”
“我这铺子的位置,日进斗金不成问题,但看你们三人初来乍到无依无靠,我也于心不忍。那你们说,能拿出多少,好让我心里有计较。”
李松山比出一个指头:“一千两金。”
他又是皱眉又是叹气,最终作势咬牙:“就算你们一千两黄金!就当是接个善缘了!”
“不过一千两黄金也不是小数目,百里掌柜容我和小妹小弟再商量商量,咱们下次再约见,如何?”
“嗳,好说!”
他们到店外分别,躲到无人的街角处,盯着百里山走远的背影,小声互通有无。
素影咬牙切齿:“这百里山就是欺负我们不懂,所以才胡乱要价!你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咱们肯定不能盘他那家店!”
天冬也说:“就是,而且还装病博可怜,想把我们当呆头鹅耍!”
李松山虽也对他的行径很是不满,但是理智尚存,轻轻摇头:“他虽然无耻,但你们要想想他姓什么。”
银水城有三大商号,秦家玉家百里家,其中秦家最盛,玉家与百里家略次之,大家族底蕴丰厚,绝非什么散户能够硬碰硬的,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
“就算明面惹不起,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让他宰,”天冬转眼就是一个坏主意,将声音压得更低,“就跟他说要盘店,签字画押后交接契书后,将钱给他,等他出了门走到无人处,直接一个闷棍把他打晕,然后抢回来!”
素影闷闷道:“可他是百里家的人,有靠山的,你要是使坏被他们抓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们怎么在银水城立足?”
“当然不是我去!”
“那谁...”素影正想发问,突然见天冬意味深长盯着自己,语气都不由得上扬,“你让我去?”
天冬理所当然:“自然是你去啊,你轻功快,没人追得上。”
计划挺好,但她的功德怎么办?素影无言望天。
另一边,拐进小巷的百里山也正要与人碰头,不知为何连续不断打了几个喷嚏,他看着明媚的天,纳闷地搓了搓鼻子。
对面人嫌弃不已,甩着帕子往后退:“你怎么了?离远点别过了寒气给我。”
“二小姐,对不住。”百里山讪笑后退,道,“那三个要盘铺子的我打探过虚实了,实打实的愣头青,而且还是江湖人,没根的浮萍,现在手头有点资产,少说能拿出一千两金来。”
那女声娇俏,哼笑道:“要不是被玉堂彩用计抢了我的盘子,又快到家中月末盘点的日子,谁看得上这三瓜两枣?你把嘴巴闭紧了,但凡走漏半点风声,我要你好看!”
百里山讷讷,擦了擦虚汗:“是、是。”
“我姐成天打压我,倘若被她知道这个,少不得受她鄙夷,等熬过这次盘点,我就要全力筹谋年末进贡的事了,待我拿下这差事,助我族成为皇商,到时候谁也别想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就算是大姐也休想!”
“二小姐天资聪颖、行商有道,而大小姐总是自视甚高,早晚跌跟头的。”
百里山嘴上奉承两句,心里却暗道:脚跟都没站稳,一点小事就败在玉堂彩手下毫无还手之力,如今还要靠着不光彩的手段来往窟窿里补钱,生怕盘点的时候被大小姐知道。
而进贡是天大的事,各大家族都要出手,以她的水平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别把整副身家打水漂都算好了,到时候再灰头土脸回去挨骂,还想着踩在大小姐头上,真是异想天开!
“那还是照之前那样,交接了房契,就安排人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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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说了,几个愣头青罢了,不过混迹过江湖,怎么也有点手段,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处理干净点,别像那次一样闹起来。”她撂下话,扭头离开。
正目视二小姐背影,忽觉头顶一凉,像有什么东西掠过,百里山抬头一看,只见树枝摇晃。
许是有鸟飞过。
他搔搔下巴,快步离开了此处。
这一桩买卖,各怀鬼胎,次日他们再约见时,直接在店铺内碰面。
铺子里有几张桌子架子,上面摆了些杂物,早已经落灰,百里山迎他们进来,眼神不住往他们身后扫了几下,朝李松山笑问:“令妹今日怎么没来?”
“她水土不服,身体抱恙,正在客栈里休息。”
百里山适时流露几分关心:“远道而来确实容易水土不服,我有一瓶养气丸,小友拿回去给令妹服用,说不定有所帮助。”
李松山道了谢,旁边天冬伸手接过,趁他们聊起商铺的时候,打开瓶子扭过头嗅了嗅,什么嘛,不过是一些低劣的人参丸,像是大家族的主子们随手赏的那种,哪里有治疗水土不服的功效。
他撇撇嘴,随手把瓶子揣进兜里。
店铺的契书摆在桌上,百里山取了笔墨搁在旁边:“这契书过了官府明路登记在册,都是合规合法的,大可仔细看看,有任何疑问都可提出。变更文书我也已经拿来,小友若是确定要,就在底下签上姓名即可。”
“我们相信百里掌柜的为人,契书就不看了,捱笛,你来签字吧。”
突然被叫假名,天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百里山疑惑看过来,他才如梦初醒,连忙取过笔,在文书上落下“顾捱笛”三个字,又按了指印。
李松山没有迟疑,从怀中将一叠银票掏出来,递了出去。
接过厚厚一叠银票,百里山笑逐颜开,道:“小友信任我,我也信任小友,我就不点数了,咱们交易愉快。只是我这铺子里还有些杂东西,待我午后喊几个小厮来运走后,即刻交付。”
“不急一时,”李松山笑道,“我妹妹抱恙,我们也担心,至少等她全好了,才会到店里来布置。”
他又道:“捱笛,你二姐先前说想吃糖糕,我们买了再回去吧。”
天冬被叫一身鸡皮疙瘩,硬着头皮:“那百里掌柜,我们先告辞。”
目送二人离开,百里山将银票揣进怀中,拍拍手,自货架后冒出四个人影,步下轻快,一看都是练家子,朝着他们追了出去。
百里山也将铺门掩上,四下看了眼,匆匆走入人流中,没一会便拐入一处巷内。
素影本猫在屋顶上,看百里山拐进巷道,也立刻轻手轻脚从屋顶绕了过去。
忽听咻的一声,像有什么利刃破空,素影心头突跳,连忙往下探了一眼,百里山脸上一道划痕,血流如注,人已经昏死在地上。
她等了会儿,没见有什么可疑人物,想必偷袭之人已经离开,她才跃下,小心探了探百里山的呼吸。
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他胸前衣裳凌乱,本该在怀中揣着的那一沓银票早就没了踪迹。
素影气得攥紧拳头,可恶,是谁把他们的银票截胡了!竟然只用几息时间就完成了伤人取钱逃跑的动作,她甚至都没看见那人的半片衣角!
素影没处发泄,恼怒地踢了昏迷的百里山一脚,就反身去找李松山他们汇合。
她丧气地找到约好的地方去,才发现那儿不止李松山和天冬两人,地上还躺着四个黑衣人正哀嚎不已。
“什么情况?”
李松山慢条斯理将剑穗理顺,放回背后剑袋中。
“这几个人要抢商铺的契书,”天冬冷笑,随手补了针,让他们原地睡觉,“这百里老贼比我们想的更奸诈。”
本就没抢到钱的素影火冒三丈,后悔刚刚没多给百里山来几脚:“气死我了,有人先一步抢劫了百里山,我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
闻言,李松山正欲开口安慰,却听见什么动静,微转向巷子转角处,语气微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