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祥在伙房忙碌，煮了一锅地瓜粥，又做了清蒸茄子和醋溜白菜。段红绫听他说累，本想去帮忙，可他却不肯，只让她出去歇息，独自留在伙房里。
等饭都做好了，众人其乐融融地坐下吃饭。段红绫担心段不祥多想，便没把之前平安欺负虎子的事说出来，只说平安是武德司新来的察子，今日刚好顺路，便带着他回家吃顿饭。
段不祥点点头，和平安客套了几句话，便又沉默下来。段红绫吃了一口白菜，微微皱起眉头，“爹，你今日是不是醋放多了？”
见无人回应，她转头看向段不祥，发觉他神色恍惚，连忙问道：“爹？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哦，我没事，”段不祥笑了笑，站起身来，“那白菜你们都别吃了，我去伙房拿点水涮涮。”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心，草草吃完了饭，便嘱咐段不祥，“爹，我看你好像有些精神不济，要不这几日你就别出去卖猪肉了，好好在家里休息。”
段不祥摸了摸她的头，“你别紧张，我身子真没什么事，不过你也说得对，我每日都忙着生意，也无暇照顾虎子，如今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他把目光投到院子里的虎子身上，她正和平安一起追着包公到处跑，鸡毛扬了两人一身。
段红绫把虎子抓来，对她仔细吩咐一番，告诉她若是家里有什么事，便要去找隔壁蔡婶，可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跑出去。
虎子乖巧地点点头，段红绫依旧是心中有些担忧，段不祥说她小题大做，让她安心回去武德司，切莫担心自己。
说完这话的第二日，段不祥便出了事。
若不是蔡婶跑来武德司让段红绫快些回家，段不祥定要将自己受伤的事情瞒下来。虎子在段红绫的怀里哇哇大哭，“姐姐，爹爹的脚怎么了？”
段不祥躺在床上，笑着道，“爹爹没事的，只是生病了而已，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虎子听见生病这两字，忽然站起了身，在房间内找到一块白布，湿了水后放在段不祥的额头上，“爹爹这样就能好起来啦！”
“虎丫头真聪明，”段红绫摸摸她的头，“不过现在姐姐要跟爹爹说话，你出去和平安哥哥玩好不好？”
等虎子走了，段红绫看向床上的段不祥，“爹，你怎么回事，在自家院子里都能摔跤。”
“唉，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她微微蹙眉，“还好郎中说没有什么大碍，修养半个月就能好起来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别操心生意上的事了。”
段不祥转过身去对着墙壁，“爹真是对不住你，又要麻烦你照顾我了。”
“爹，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呀，”段红绫给他掖了掖被子，“好了，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你喝完了药就睡一会。”
待她走后，段不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幸好武德司最近空闲，段红绫才有机会回家照顾段不祥，至于虎子，则又送到了武德司，交给辛萝照看。
如今有平安在，虎子便有了玩伴，再加上邢贵每日都给她做各种点心甜食，她在武德司很是开心，总算是让段红绫减轻了一些身上的负担。
段不祥虽然摔伤了脚，却依旧放不下杀猪摊的生意，段家的猪肉摊子在南门街开了十二年，一向是有口皆碑的，不少左邻右舍都习惯提前几日找他订肉，可如今他没法兑现承诺，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现在加上蔡婶，我们还欠了十户人家的猪肉，人家就是觉得我们的肉好，才会提前找我们订猪肉，不管如何，之前欠下的一定都要补上。”
段不祥觉得这几日腿上好些了，便挣扎要起来杀猪，段红绫好说歹说，才把他按回床上。
“好了爹，这事我来办吧，你就别操心了。”
等段不祥睡下，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方才的自信与淡定荡然无存。说来也是惭愧，她从小就害怕见血，连猪都不敢杀，故而这么多年，也帮不上段不祥什么忙。
只是如今形势逼人，她也不愿段不祥操劳，便挑了一头小猪拉了出门，找街上的屠户帮忙杀了，再背着两扇猪回家。
虽说如今两扇猪肉早已放了血，可她一旦将视线投过去，便觉得很是难受。然而接下来还有许多功夫要做，她得把各个部位的猪肉都分出来，才好拿给别人。
段红绫深深地吸了口气，刚准备提刀分肉，段家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莫士元拎着东西来了。
这几日她忙着照顾段不祥，把莫士元抛在了脑后，如今一看见他，那股难受的感觉又开始在身上弥漫开来。
“段大人，听闻段伯伯生了病，我买了些补品过来，想探望一番。”
她后退好几步，“多谢啊，只是我爹刚睡着，你把东西放下就好了。”
莫士元说了些平安与虎子的事，段红绫脸上虽挂着笑容，心中却在琢磨怎么把人赶走。
“大人，有什么事是在下能帮得上忙的？”
她本要摇头说没有，可脑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便含笑问道：“你……待会有什么事吗？”
莫士元露出不解的神情，段红绫领着她走到两扇猪肉面前。她把刀递过去，“待会你按照我说的话，把猪肉分好便是了。”
虽说她也没有亲手分过猪肉，可从小到大见段不祥干了那么多回，也算是心头有些底气。
莫士元接过刀，“大人放心，在下以前曾杀过鸡鸭，也算是有些经验。”
段红绫按着记忆，先让他把猪腰挤出，将板油割出来，再让他用刀划一圈后腿，把后腿分开。
起初莫士元还比较游刃有余，照着段红绫说的做，可分到后臀肉的时候，却不知道要在何处下刀才好。她半捂着眼，指着后腿上的一块肉，“你从这里切过去，把前后两块肉分开，再把筒骨和猪脚取出来。”
他拿着刀在后臀肉上比划了来回，最终选定了一处下刀，眯着眼的段红绫赶紧道：“不对，你刀再往上一点。”
“这里？”他的刀往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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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大截，直接放到了五花肉上。
段红绫摇摇头，“不是，你再往下点，先切后臀肉。”
莫士元的刀在猪肉上挪了一亩地，最后都还是没切下去，她看不过眼，索性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切了下去，把后臀的肉分开几块，干净利落地把筒骨和猪脚取了出来。
“看明白了没？另外那半扇也是这样。”
她扭头抬眼看向莫士元，他有些愕然，呆呆地点了点头。
段红绫又带着他把剩下的猪肉都分了，可莫士元的心思早就不在猪肉上了，只是一味地望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出神。
“好了，现在就剩下排骨要处理了，我先演示一遍给你看看，这排骨要怎么分。”
她拿过莫士元手中的刀，狠狠地剁向了桌上的排骨。刀一落下去，排骨上有些血沫飞溅到了她的脸上，她便下意识地要抬手去擦，谁知莫士元从袖中掏出一张手帕，柔声道：“大人，你眼睛附近溅到血了。”
她垂下眼帘，连眼睛都不敢眨，不知为何，就呆在了那里，等着他帮自己擦脸。
莫士元端详她一番，微微一笑：“好了。”
方才一直屏气凝神的段红绫终于浅浅地呼吸了一口，她咽了咽口水，从他的手中抢过手帕，“多谢你啊，我帮你洗了再还给你吧。”
“小事一桩，大人何必言谢。”
段红绫再次操起刀，把排骨砍成了三截，莫士元按照方才所学，把另外半扇猪的肉分好了。
她准备推着车上街，顺便把先前那些客人订下的猪肉给送过去，便想要打发莫士元回武德司。
莫士元不依，还帮她推着车子走到街上，段红绫本以为他会不好意思张口，没想到他倒是中气十足地吆喝起来，还模仿起其他摊子的叫卖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诸位客官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呀，新鲜的猪肉，便宜卖嘞！”
“段家猪肉，吃过的都说好，吃一回难忘一生，纯正农家土猪肉，绝对童叟无欺！”
段红绫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连忙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南门街上的街坊见到她，纷纷问道：“红丫头，段大哥没啥事吧？”
“没事，他过几日便好了，我今日便是过来替他把猪肉带给大家的。”
有个大娘指了指莫士元，小声打趣道，“这是哪家的小伙子，长得如此俊俏，看上去就像个秀才老爷，竟跟你一齐上街做生意。”
“是呀，红丫头，你挺厉害呀！”
段红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忙岔开了话题。
南门街上的百姓听说今日段家摊子又开张了，便纷纷过来买猪肉，只是过了一个上午，猪肉就快要卖光了。
二人收摊回家，莫士元推着车子走在前头，段红绫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地伸手去摸了摸怀里的那张手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莫士元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近了许多，可是她有些琢磨不准这背后的用意。
难道他真的……对自己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