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笛就这么决绝地再一次背身而去,
上一次这般情景的时候,
也是这么坚定地拒绝了他的心意的时候,
心里只觉得轻松和快意,
觉得甩掉了一个大麻烦,一个危险人物。
但现在,她却觉得很伤心很难过。
她头也不回地从来福客栈里跑了出去,
明明知道以她的身份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再进得来了。
她本该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在这里逗留一番才是。
可是她还是仓皇逃走了,
回到了那个更适合她的入福客栈。
并且今天又旷了一天的工,请假理由为“失恋”。
“失恋?失恋是什么意思?”
闲汉老板挠挠头,望着那个“偃旗息鼓”了的正垂头丧气着的苏笛,这么问道。
“就是……那个一百八十八号不会再回来了,他找到更好的事情去做了。”
“人毕竟是我带来的嘛,如今他说不干就不干了,我有点儿不太习惯。”
闲汉老板拍拍苏笛的肩膀,以为她伤心是因为那个小兄弟另谋高就了,抛弃她了,
便这么安慰道。
“别灰心,干我们这一行也可以出息的,也可以赚很多钱的,你以后也一定会遇上更好的男人的,振作点,今日你就休息一天吧,明日开始你可就要加倍努力了。把那位小郎君的也一起接着干下去!”
说是安慰,但其实也就是在给苏笛“打鸡血”,
真不愧是能当上老板,
苏笛自从在他这里打工以来好像一直都在被他压榨,
薪资总是和劳动不成正比,
但没办法,苏笛也没有别的本事,
女闲汉本来在汴梁城就很少见,
老板肯接纳她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保住这个饭碗,苏笛也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
安然接受着那总是少了一点的薪水,
借着这个机会把汴梁城和闲汉这份工作都摸清摸透。
闻人昱来到汴梁城的时候本就没带什么行装,
最重要的那把“松石间意”和官服也都一直随身携带着,
除了这两样,他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家财”了,
所以也根本没有必要回入福客栈带上些什么行李。
这样也好,不用和苏笛再见面了,省得两个人都尴尬。
闻人昱从没想过,会有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苏笛的一日。
之前,他似乎总能找到理由和她亲近。
闻人昱唯一留下的就是那把伞,
老板娘在整理状元郎的房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就把它转交给了苏笛。
苏笛想着反正闻人昱也是用自己分给他的钱买的。
应该也算是花的她的钱,那么自然也可以算是她的东西。
这伞虽然挺精贵的,但和闻人昱当时带给她的千金万宝相比,
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他跟着公主回了皇宫,又深得陛下赏识,
估计又会得到什么金银财宝,这把伞对于他而言应该也不算什么勒吧。
想着不拿白不拿,反正她也是需要的,就自己留着用了。
虽对于他的谎言、欺骗、利用,
不择手段的野心都十分不满,
但也不可否认地,
抛却那些,他也依然有过真心真诚,
他对她的好也都不是假的。
苏笛是个聪明的人,
后来仔细想想,
闻人昱虽然用错了方式,虽然是贪心了些,
但闻人昱想要守住那个位置也想要守护她的心意,
其实都没有错。
她生他的气,恼他的野心,
害怕他的欺骗,
但也留恋那些只有他给过她的,
她前生今生都不出能得到过的爱护和善意。
苏笛暂时还没有办法将他从心里摘出去。
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对于想要的东西努力争取自然也没有问题。
只是……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哪里能跟上他的脚步呢?
苏笛越想越觉得庆幸,幸好当时自己没有一时上头,
被那劫后余生的欣喜,和那最好生活的诱惑冲昏了头脑,
就此答应了他的邀请,做了状元郎夫人。
好险,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
差一点儿又把自己的初心给丢了。
虽然是条捷径,可走了捷径的人生,
让苏笛这个很踏实本分的人总觉得心里虚虚的,很不舒服,
那根本不能算是靠她自己得来的东西她受之有愧。
既然冥冥之中注定要她继续送外卖,
既然上辈子在外送这事儿上她确实也有很多的不甘心,
既然她和闻人昱注定差距悬殊,无法坦诚交心。
那么,在闲汉这条道路上,
苏笛决定自己再继续闯一闯。
苏笛本来想着刚好被辜负了,
就可以斩断情根,
从此气他恼他安心工作。
她躺在自己房间里的那张普通的小床上,
准备从明日开始努力工作,
争取多攒些钱,实现她的那个创业计划。
今日即便日头高照正是干活的好时候,
苏笛也这么赖在床上睡懒觉了。
虽然想着要好好休息一下,之后估计就闲不下来了,
可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她总是情不自禁地盯着那把伞看,
明明今日是个大晴天,根本用不上。
可她的目光总是从那伞上挪不开。
就这么盯了一会儿之后,
苏笛就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她抱着那把伞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然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原本是她觉得最放松最有意思的事,
她之前每天干完活儿,都喜欢就这么呆呆地望着热闹的汴梁,
觉得很治愈很满足,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现在,明明眼前喧嚣依旧,
可苏笛还是忍不住地觉得难受,觉得寂寞。
那些人来来往往,各有各的去处,
可没有一个人再要来她这里,
没有一个人再要和她一起去哪里了。
也再没有人在她奔波时,
为她撑起这把伞遮风挡雨了。
她和闻人昱,
终究是情深缘浅,两个人本就太不一样了。
状元郎和闲汉之间,即便系着救命之恩,男女之情,
也是无法被联系在一起的。
另一边。
闻人昱回到了皇宫里,
因为和她分开,心里还是觉得挺郁闷的,
所以一路上即便公主一直主动和他说话,逗他开心,
告诉他要高兴些面圣,不然可是死罪,
他也只是一只低头沉默着。
闻人昱被正式受封了官职。
还是之前说好的,翰林御书院从六品,
具体负责什么等他到了那里了解清楚后再决定,
陛下见他没有带苏笛回来,
也就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便也就没再问关于那报恩的事情了。
反正一个多月了,他应该也为那姑娘做了很多了吧。
在授官礼之后,陛下还为闻人昱办了酒宴,
向臣子们表明自己对他的重视。
这一位他等了又等的人才终于是回来了。
酒宴上,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闻人昱不断地向各位大臣敬酒,
喝了许多许多美酒佳酿,忙于“应酬”,
也得以暂时忘记了他和苏笛已经变成了再也不能见面的关系。
结束了酒宴,闻人昱通红着脸,歪歪倒倒地回了房间,
这房间是陛下亲自给他安排的,宽敞又阔气,
比起来福客栈最好的房间还要精致豪华数倍,
很符合他从六品这个虽算不上什么大官,但也绝不是什么小官的身份。
才二十一岁的他如今已然在宫中被厚待,前途无量。
这是他被父母“抛弃”,成为家里的那个“多余人”之后,
时隔多年,在这个世上再一次找到那个他觉得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
找到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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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还送来了解酒汤,
那解酒汤温热,本该喝得人心里和胃里都暖暖得才对,
闻人昱也是一口就闷了的,可他整个人喝完之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明明正值盛夏,一点儿都不冷啊……
除了没有因此暖和起来,他的醉意也没有解得了。
苏笛的拒绝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本以为今日的百官奉承,酒宴盛大,
今后的前途无量,风光无限,
都足以将失去那位闲汉姐姐的悲伤抹去。
他的人生明明还会有这么多金光闪闪的东西……
可那个总是汗津津,脏兮兮的小闲汉的身影却总是在他脑中徘徊不去。
闻人昱来到皇宫之后,
置身于那些他从儿时,从立志要考上状元郎改变命运开始,
就一直向往的一切繁华之间的时候,
他就这么终于立身于那些曾经欺辱他的纨绔子弟之上时,
他心里竟一点儿都不觉得畅快和满足。
只觉得无限的空虚寂寞。
酒宴毕,众人散,
此时唯有他一人时更是如此。
他好像把什么特别重要的给落下了。
重要到没了那个,之后种种所得就都成了虚妄。
在那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屋子里明明有很多把椅子,
都是很坚实很舒适的。
闻人昱却只是摊坐在地上,
他幻想着苏笛还在她身边,
这个屋子里有这么好物件,想着她一定会喜欢的,
一定还会张大嘴瞪大眼,惊诧地跑进来,四处转悠着仔细欣赏。
闻人昱真的很喜欢苏笛的这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苏笛最喜欢闻人昱的眼睛,
他的眼睛清澈又深邃,装着她不曾有过的野心,装着她不敢梦的梦想。
闻人昱其实也很喜欢苏笛的眼睛,
圆圆的,很透亮,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看到她为了好好生活做出的一切努力,看到她对于未来的期待,
看到她其实关心别人远胜于关心她自己的至真至纯的善良。
可当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向那个正好奇也羡慕着的姑娘的时候,
那个残影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闻人昱也再一次摔倒在地。
本该志得意满的他此刻却颓丧至极,
头发凌乱,双目无光,萎靡不振,
来侍奉的宫人都只以为他是饮多了酒,醉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哪里是醉?
醉是迷失,是超脱,是逃避,
可他现在明明是陷入了一方绝境之中。
他好像还是别无选择,
得到了眼前这些的同时,他的心上人也注定离他远去了。
闻人昱也没想到,不过是别了半日,
自己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了。
手中的空碗滑落,
从他的衣兜里也掉落出了个什么,
他拿起一看,是那只草蚱蜢。
就是苏笛送给他的那个,她自己做的粗制滥造的“北宋周边”,
闻人昱拿着那只除了草蚱蜢乍看起来什么都能是的那团草,
眼里不断地涌出泪来,也把那个不值一提的垃圾攥紧在了掌心里。
就好像它比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还要珍贵。
虽都帅气地,毫不留恋地告别了彼此。
都离别地潇洒至极,头也不回,
都像是甩掉了包袱。
可夜深人静之时,两位都还是忍不住地暗自垂泪,
苏笛捧着那把伞,明明是个晴天却还是让它被淋湿了。
闻人昱拿着那团草,明明这个和他得到的一切相比已经什么都不算了,
可依然痛心至极,念念难忘。
北宋第一女闲汉,
和北宋状元郎,
那一整夜都卑微地缩在某个角落里,
一副窝囊样。
明明那个最爱欺负他们的人都已经被他们赶走了啊,
但两位却还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再难有了由衷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