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一早,苏老爹瞧见他们一人腿上绑着木板,撑着木杖,一人双手缠着布条,气不打一处来,再三逼问下,苏喜英才说了实情,又惹的苏老爹一阵心疼。
“昨日为啥瞒我?”苏老爹板着脸说道。
苏喜英嘻嘻地笑着:“爹,真的没有大碍,要是严重肯定和您说!”说完又朝周成礼眨了眨眼。
苏老爹看出来她的意思:“你不用看成礼,他现在已经被你带坏了。”
苏喜英不高兴了,撇了撇嘴:“爹,您这话就不对了,啥叫我把他带坏了?”她说着眼睛落在周成礼身上,心里腹诽,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就是个老狐狸。
周成礼眉眼低垂,负手而立,仿佛他们的话中人并不是他。
苏喜英见自己老爹瞪着眼睛,就拄着拐走过去,嬉笑着:“爹别气,女儿给您做饭去。”
苏老爹哪里气他们,是气自己没用,一听到这话立马拦住她。
“好生歇着,不要动,爹来。”
他又看见周成礼走过来,拦着说:“成礼也是,谁也不要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苏老爹年轻时喜爱下厨,厨艺甚是不错,自从受伤之后,总是被自家闺女拦着不给去柴房,他动作也快,很快就做好了白粥,还炒了两个小菜。
等坐在饭桌前,苏喜英已经饥肠辘辘,昨夜她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结果肚子又不争气,叫了小半晌,害得她又花了好大一阵功夫才忍住饿劲睡过去。
苏喜英的饭量向来很大,家里她用的碗都如水缸一般,苏老爹从前不觉得自己闺女吃的多,直到周成礼来了之后,他才颇觉震惊她的饭量。
一开始他还说了两句,要自己闺女注意一下形象,但被苏喜英抱怨几句之后,便也随她去了。
不过现在他发现成礼的饭量已经快要赶超英姑了,倒是显得英姑稍许文静了一些,于是心里高兴,就又笑着给英姑夹了些菜。
“你们今日都在家里好好休息,田里的活不用操心了。”苏老爹瞥了眼他们二人眼下的乌青说道。
苏喜英抬起快要埋在饭碗里的脑袋:“那不行,麦种要尽快撒,没多少时间了。”
苏老爹瞥她一眼:“爹等会去找你林叔,林志昨天回来了,爹去找他来帮个忙。”
苏喜英惊讶:“林志回来了?他都多久没回来了,怎么现在回来了?”
苏老爹叹口气:“父子哪有隔世仇,昨天我见到他,似乎在外面发了些财,带了好些东西回来,穿的也像模像样。”
苏喜英有些吃味:“我也能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
苏老爹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大笑:“你这孩子,爹又不是羡慕。”
周成礼也笑了下。
苏喜英见两个人都笑自己,她不愿意了:“你们都笑我,觉得我不行吗?”
“我相信你。”这次周成礼先开了口,他盯着苏喜英的眼睛,认真地说。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让苏喜英有些尴尬,她佯装很忙的样子,避开他的目光。
苏老爹瞧着他们二人,笑道:“英姑,爹已经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了,爹不求那大富大贵,人心都是不足的,求来了银就会还想要金,那样只会苦了自己。”
苏喜英筷子在碗里轻轻地戳着,说道:“嗯,我明白。”
“叔,在家吗?”门口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苏老爹听出是谁的声音,忙起身去开门:“小志呀,刚还说要去找你呢,快进来快进来。”
苏喜英也想探头去看,但视线总是被周成礼挡住,她瞧了他一眼:“你往旁边偏一偏,挡着我了。”
周成礼低声应道:“嗯。”
然而他嘴上虽答应着,但身子却彻底挡住她的视线。
苏喜英瞥了眼他,也不生气,只偷偷地弯了弯唇。
林志跟着苏老爹走进来,瞧见院子里坐着的两个人,苏喜英他还能依稀辨认出来,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但这个男人......他看着背影,没认出来。
苏老爹笑着说:“小志,你有段时间没回了,还能认识英姑吗?”
苏喜英也笑着和他打招呼:“林志,好久不见啊。”
林志也笑了笑:“叔,英姑我怎么能忘,小的时候我们天天打架的来着,现在看起来倒是文静不少。”
苏喜英朝他扬了扬拳头,威胁道:“谁文静了,现在照样能一拳打你两!”
苏老爹瞥过去,轻斥道:“英姑,像什么样子。”随即又拉着林志坐下来,“英姑就这性子,这都嫁人了还这样,愁的我呀。”
听到林志惊讶:“你嫁人了?”
苏喜英扬了扬眉头,下巴指向自己前面的男人,颇有炫耀的意味:“喏,这是我男人。”
周成礼原本沉着脸,在听到这话之后,眉头舒展开来,偏头和林志示意。
然而林志在看见他的模样时,大吃一惊,且震惊程度不小,他猛地站起来,还撞翻了凳子。
苏喜英奇怪地看他:“你激动什么?这是我男人。”
林志有些尴尬,他扶起凳子坐好,讪讪笑道:“没有,和我一朋友长的很像,我以为是他呢。”
周成礼盯着他,眼神含着探究:“是吗?不知林兄的朋友是哪里人,说不定与我是同乡。”
林志摸了摸头,解释道:“我们不是很熟,还没聊上几句,他就走了,我也不知,不知他是哪里的人。”
苏老爹瞧见场面不对,立马打圆场:“小志,昨天你爹没说明白,你现在在哪做工呢?”
林志扫了旁边一眼:“在建州一富贵人家做打杂,就是主家人好,日子稍稍好过些。”
“是这样啊,那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呢?”苏老爹又问。
林志笑道:“主家给了我一些时间,待个十天半月的不成问题。”
苏老爹:“那感情好,正好帮你爹种麦子,你爹平日辛苦的很。”
林志笑着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年没回来了,家里变化挺大的,对了叔,你方才说要找我?”
苏老爹点点头,说:“我想让你帮忙撒下麦种,赶巧这两天家里人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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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够,你方便不?”
林志立马说:“叔那么客气干嘛,需要帮忙直接说,现在就去吗?”
苏老爹脸上的皱纹挤了挤,道:“你这孩子还与小时候一样,是个热心肠的,你要是方便就今天。”
苏喜英也打趣道:“林志,看样子小时候的鱼没白吃。”
林志望着她,笑道:“你还说呢,因为你我可是拉不少肚子。”
他话音刚落,院里便是一片笑声,唯有周成礼敛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叔,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林志站起身。
苏老爹看了眼天,点头:“行。”说完就也站了起来。
一旁的周成礼紧跟着起身:“爹,我同他去吧。”
苏老爹看了眼他的手,刚要拒绝,周成礼会意:“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也行,那我就在家里多炒几个菜,中午咱们一块聚聚。”苏老爹说。
他们二人出了门之后,方才轻松愉快的氛围就完全消散。
林志的个头比周成礼矮上一些,他总觉得旁边人身上的气质压迫的很,这段路走的他很是艰难不安。
“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周成礼率先开了口。
林志心一紧,脑中思索着回答:“他就是寻常小买卖,四处奔波不定。”
周成礼双手交抱在胸前,步伐迈的慢而稳:“是吗?”
林志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单纯地好奇,你方才的神情似乎我是你那朋友。”周成礼勾了勾唇。
林志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大了,开始找补道:“因为我很久未见他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他,若有冒犯,我很抱歉。”随后又说,“若是以后见到他,我引荐你们认识认识。”
周成礼弯唇颔首,不再说话。
林志有几年未回来了,苏家坡的变化还挺大,他想快点到地方,就不自觉的走快了些。
“你知道路?”周成礼侧眸看过来。
林志脚步一顿:“有些忘记了,家里变化挺大的。”忽然他想问问,“不知兄弟是哪里人呀?听口音似乎不是苏家坡的。”
周成礼瞥了一眼:“你识人倒是厉害,那能识出我是哪里的吗?”
林志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挖坑,只能硬着头皮说:“兄弟气质不凡,自然不是小地方出来的,但也恕兄弟眼拙,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他自认为自己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但听到旁边的低笑声,他便心里一紧。
“到了。”周成礼抬起下巴指了指前面的田。
林志呼出一口气,太难了。
他撸起袖子下到田里,他干惯这些粗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但他看见旁边的男人也如他一样走到田里,熟练的拿起麦种开始撒,他震惊程度不亚于第一次见到他。
周成礼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扯了下嘴角。
林志愣了很久,直到视线里的人已经走远些,他下意识地念叨着:“真的有这么像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