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微仔仔细细地眼前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这双眼睛，太像那个人了……不过，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会有关系呢？
周临言一脸疑惑：“我们什么时候成了陌生人了？”
沈晴微摇摇头，没有再追问。
灯火，人群，歌声……
逛完灯会，沈晴微又去了云然的墓前看望。
第二日，两人便启程回京了。
才短短半月，京城却变化很大。
宫里的温贵人诞下皇嗣，陛下喜，一出生便封了王。
自此，众皇子除了三皇子和几个尚且年幼又不得宠的皇子外，都已经被封王。
经过这一出，圣上终于才想起来他还有周临言这个儿子，一并赐予爵位。一道圣旨，并无仪式。由此可见，陛下有多不喜欢这个儿子。
沈府也变化不小。
这才半个月，有人就兴风作浪，妄图只手遮天。
沈晴微回到沈府才知道阿姐落水后大病一场。
她趴在阿姐的床边，小心翼翼地捂住阿姐冰冷的手。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沈晴微心疼地看着雨汀苍白的脸，问阿姐的贴身侍女。
“这……”侍女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话。
阿姐平日里待这个侍女极好，因而她对阿姐也算忠心耿耿。
她应该最清楚阿姐的一举一动才是。
这般支支吾吾，定时有人背后兴风作浪。
沈晴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你先起来吧，不是你的错。”
地上跪着的女孩擦了擦额角的汗，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大小姐……”
沈晴微眸色深沉：“不怪你，你不必自责——可请大夫来瞧过了？大夫怎么说？”
雨汀身子本就弱，腿上还有旧伤，这又是落水又是高烧。沈晴微真的捏一把汗。
“大夫说，说……大小姐的烧虽然退了，但能不能醒过来、何时醒过来……要看她的运气……”
那句“活不过二十岁”的预言就像是最恶毒的诅咒，此时攀缠着沈晴微的心。
再过几个月，雨汀就满十八岁了。
沈晴微牢牢地握住她的手，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阿姐，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这一幕似曾相识，上次阿姐为了救她受伤，她也是这样趴在阿姐的窗前，给她讲故事……
阿姐，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你醒了，我们一起去划船，一起看星星……
她恨恨地咬着嘴唇，微弱的痛意也无法转移她的注意。
明明……
她马上就可以拿到“青有思”了，再差一味药材就可以配出解药了……
阿姐却在这个时候被害得昏迷不醒。
她说呢，怎么今日回来府上这么安静，那几个搬弄是非之人也学乖了。
原来是作恶多端怕遭报应。
她忍了他们这么多年，可这次他们直接害了雨汀！
她不会轻饶的。
沈晴微吩咐侍女：“你照顾好阿姐，阿姐醒了马上告诉我。”
她的雨汀还昏迷不醒，幕后凶手岂能逍遥法外？
沈府园子里，林渡宛和一儿一女一边赏花一边聊天，好不惬意。
沈岚雪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道：“娘，下人说她今日回府了……她不会察觉什么吧?”
林渡宛不悦地皱眉：“瞧你那点出息，这么害怕做什么？”
她悠哉游哉地喝一口茶：“那个病秧子身边的人我都敲打过了，没人敢透露出半点风声。
“这沈府，我才是管事的。她就算知道点什么，又能奈我何？”
“可……”沈岚雪看到母亲蹙起的眉头，欲言又止，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喝一口茶。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总是畏畏缩缩的，哪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你弟弟都比你胆子大。”
林渡宛扫一眼女儿，又笑嘻嘻地给儿子递了颗蜜枣。
沈季希毫不客气地数落自己的亲姐姐：“姐，你就是脾气太好、性子太软了。你想啊，那个病秧子活不到二十岁，沈晴微又一天天在外面野整日没个影，没准哪天就死了。这沈家，最后不都是我们的吗？”
林渡宛听到儿子的这番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亲自教导的儿子，希儿比姐姐懂事！”
“她们两姐妹算什么？我才是沈家的女主人！我不想让她们好过，她们不听话就只能自讨苦吃了。”
“林姨娘好大的威风。”林渡宛感到肩上有一阵力压着肩膀，瞬间吓了一跳，大叫一声。
看到沈晴微以后，却又是笑眯眯地问候：“微微回来了。”
园子旁就是一个池子。五月的天，池子里的些许荷花已经含苞待放。荷叶苍翠欲滴，含着晨间的露水。
沈晴微挤出一抹笑：“林姨娘，池子里的荷叶别有一番光景，姨娘可以陪我一起看看吗？”
沈晴微眨眨眼，透露出无辜。
林渡宛为难地瞧着眼前之人——明知她不怀好意，却不好直接拒绝。
她得想个借口委婉地拒绝，不然，以沈晴微的性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凝神苦思之际，林渡宛的目光正好扫视到不远处走来的夫君——
他身边还有一个戴着严严实实面具的公子，应该是来访的客人。
林渡宛勾起唇角：连老天都有意帮她收拾那个野丫头。
沈府很少有客人造访，今日却是个极好的机会。
她要让沈晴微在她爹和外人面前暴露本性，哪怕只是吵吵嚷嚷，也足以让夫君觉得丢人。她再从中挑拨，他只会更厌弃这个女儿。
“好啊，荷花已经开了一两朵，娘陪你去看看。岚雪和希儿也去，好好陪陪姐姐。”
林渡宛无视沈岚雪眼中的纠结，一把拽起她。
四个人就这么走到了桥上。
林渡宛趁着沈晴微不注意，偷偷地转了转头，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后的夫君和客人。
他们现在已经到池子旁的小亭子里，两个人没说话，坐着喝茶。
亭子和桥离得很近，等会儿沈晴微闹得时候，他们一定听得一清二楚。
她聚精会神，在想怎样才能挑起沈晴微的怒意。
没想到，沈晴微自己送上门来，率先开口了。
“姨娘，这池子里的水好深啊。”沈晴微轻轻地拍拍林渡宛的肩膀。
林渡宛吓得一哆嗦。
“你怎么说话的？我娘是爹明媒正娶的夫人，你一口一个姨娘，目无尊长！”
沈季希今年十五，出口却处处透露着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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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沈晴微不屑地扫了一眼沈季希，“论长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林渡宛拉住儿子，心里却窃喜：老爷你看吧，你养的女儿就是这么不懂礼数，害你在外人面前丢面子。
“微微，娘是把你当亲女儿对待，希儿他是为我感到委屈，你别同弟弟一般计较，好吗？”
林渡宛另一只手拉着沈晴微的手。
“你也配当我娘？”沈晴微不屑地甩开了她的手。
林渡宛一时“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你个野丫头！你敢推我娘！”沈季希对沈晴微骂骂咧咧，转身去扶倒在地上的林渡宛。
“你就该和你那姐姐一样，去池子里清醒清醒。”
他用力地将沈晴微往池子里推，但沈晴微眼疾手快，躲过去了。
“啪——”沈晴微抬手在沈季希脸上甩下一个赫然的巴掌印。
林渡宛一向溺爱这个儿子，看着他脸上红肿的指印，心疼得不行：“微微，你有什么不满的冲我来，你别伤害希儿，他是你的亲弟弟……”
说着，林渡宛还挤出几滴泪，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
“姨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在这沈府，还轮不到你儿子教我做事。
“沈季希目无尊长，姨娘没本事管教好自己的儿子，我替你好好教教他——什么叫规矩！
“怎么，你娘非但不感谢我，反而怪罪我呢？不是我说，姨娘啊，溺爱儿子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看，张家的那个儿子就是因为受尽宠爱，最后闯出祸还牵连了一家人遭罪；还有啊，李家那儿子……”
“你！”林渡宛气不过，差点和眼前的人撕破脸。她往亭子里扫了一眼，见两双目光落在自己这边就安下心来。
她看见了老爷涨红了脸，想必是没管教好女儿在外人面前深感羞耻。他差点要过来，却被那个客人拉住。
那她索性再演演。
“姨娘，府上事务都是你在管理。你说好端端的，我阿姐怎么会落水呢？”
沈晴微笑着问，可眼底燃烧的怒火却震慑人心得很。
林渡宛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微微啊，你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他不是故意撞到雨汀的，是那天下雨了，地滑，他不小心才碰到了雨汀。
“没想到，雨汀这孩子，为了把事情闹大，吸引你爹的注意，竟然顺势跳入水中，想要嫁祸你弟弟……
“这事也是姨娘不好，平日里疏忽了对雨汀的管教，她一时想不开才会以这种低劣的方式引起大家的注意……”
她轻轻地捶打胸口，好似十分愧疚。
沈晴微听到林渡宛这番令人作呕的言论，二话不说就在她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谁允许你这么诋毁我姐姐！”
原来是沈季希害阿姐落水，沈晴微冷笑，毫不犹豫地将沈季希拽到自己旁边，拎着他的脖子，往他背后重重一推。
“扑通——”
池面上溅起一圈水花。
“你干什么呢？！”
沈晴微拍拍手上的灰尘时，听到了身后亭子里传出的气急败坏的一道声音——哟，渣爹也在呢。
正好治治沈府的风气。
沈晴微笑着回头，目光却率先落在渣爹一旁的面具男身上。
竟然是他。
当真是，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