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黄昏时分,一顶小轿从刘员外家的小院出发,十来个穿红戴绿的侍女小厮排成两队,跟着一辆装饰华美的小轿,从提前打点过的寂静无人的巷子里穿过,来到了李素素家门口。
红色的喜轿上缠着精美的红色绢布,轿帘前还挂着一朵大大的红花,像是春日里盛放的绣球花,花瓣优美,形状饱满。
“咚咚咚——”
为首的红娘敲了敲门,催促着门内的新娘。
“李大壮,刘员外家的小轿已到,还不快快将新娘请出来,若是耽误了吉时,可有你好果子吃。”
红娘头上同样簪着一朵大红花,不同于在刘员外家的笑容满面,她在走向这逐渐破落的小巷时面色就开始变化,只是碍于任务在身,不好发作。
如今到了地方,再加上李大壮就是个没有原则的软骨头,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能随意卖了出去,只为换取些微赌资,这般行为已经让她很是瞧不上了。
恼怒之下,她甚至一点情面也没有给李大壮留,催促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不耐烦。
“这,这就来了——”
在柏慕的示意下,李大壮弱弱地出声回应了一句。
院内换上新娘服饰的李汝珍和换上丫鬟服饰,还用术法遮掩了容貌的孟莳与迟槿对视一眼,便决定出发。
因着这是一场不为李素素和李汝珍接受的婚礼的缘故,刘员外送来的盖头并不由李素素这个做娘亲的为女儿戴上,而是由李素素自行戴上。
而后,视线受阻的她便在孟莳和迟槿的搀扶中往门外走去。
“吱呀——”
老旧的木门开启,李大壮对着前来迎接新娘的一伙人讪讪地笑了笑,按先前柏慕的吩咐解释起孟莳和迟槿的身份来。
“劳烦管事了,这是我特地为小女准备的两位侍女,虽说我之前做得过了些,但汝珍好歹是我的女儿,如今她将嫁到刘员外家,我也不好让别人看轻了她。”
“毕竟她以后是要当夫人的,身边总要有几个趁手的奴才。这两个人都是我从乡下买来的,手脚伶俐,干活也利索,最重要的是,她们不会乱说话。所以,您看——”
感受着身后抵住自己的冰凉扇子,李大壮一点大气也不敢出,而是拿出了自己的毕生演技,好教这位红娘不起疑心。
“侍女吗?”
红娘有些狐疑地看了眼跟在李汝珍身旁搀扶的孟莳与迟槿,见二人确实样貌平平,身姿也一般,眉目看上去更是温良无害,这才皱眉应下了。
“也罢,新娘子有些倚仗总归是好的。”
“行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扶新娘上轿?万一让刘员外久等了吃亏的可不是我们。”
红娘挥了挥手中的帕子,示意孟莳和迟槿把人扶上大红的轿子。
轿子内部的空间有些小,只够容纳一人,因而孟莳将李汝珍扶到轿子上后便隐晦地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与迟槿会在轿外守着,李汝珍这才安了心。
随着孟莳与迟槿分别站在轿子两旁,这顶从繁华的府邸出发的轿子又载着一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向那座几欲噬人的刘府而去。
一路上,孟莳与迟槿回想着三日来打探的有关刘员外的信息,心中沉重。
据苏琏的情报,李大壮口中权势极重的刘员外实际上是现任国师的侄子,也就是孟莳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位“云崖子”的侄子。
国师在云都的地位超然,虽不至于在实际的朝政中翻云覆雨,但云都许多大事都会经过他的测算才能实施。
与此前的帝王不同,现任帝王对国师的倚重和依赖更大,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召见国师商议国家大事。在这位帝王的治下,国师从一个名义上的吉祥物变成了能影响和撼动朝政的编外人物。
据查,这位国师横空出世,少时身世曲折,亲缘淡薄,家中的亲人大多都已不在人世,身边唯有哥哥留下的一个儿子。由着这层缘故,他本人极其看重这位侄子。
不仅亲自为他选取地址建造府邸,还特地向皇帝求来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头衔。不仅如此,国师还经常会将皇帝赐给自己的财物珍宝,乃至于自己新研究出来的捉妖法器流水线一样送到这位侄子的府中。
可以说云崖字对这位侄子是有求必应,要财宝有财宝,要美人有美人,就连天上的星星都恨不能为他亲自摘来。
国师地位特殊,自身又对钱财权势无甚兴趣,唯独看中这个侄子,这番作态下来,刘员外虽只得了个没有实权的限制,却耐不住总有想要巴结或是不愿与国师交恶的人。
多方纵容之下,这位刘员外也就成了云都的一方小霸主,比他地位低的人不敢轻易招惹他,比他地位高的人又担心与国师交恶,自然听之任之,也就将他的脾性养得越来越大。
备受宠爱且不畏权贵,身怀多种捉妖宝器而对妖怪缺少敬畏,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身为工部尚书之子的苏琏也拿他没办法。
以防将事情闹大惊扰了背后之人,孟莳与迟槿只好商量着先装作李汝珍的送嫁侍女,贴身保护,之后再伺机而动。
柏慕术法出众,对灵力变化又最为敏感,故而在暗中观察形势,随机应变。
至于沉醉和苏琏这两个武艺不精但在外物上有所长的,便借法器之效,先行前往刘员外的府邸探探虚实,他们要应对的只是普通人,尚且够用。
刘府。
颜色鲜艳的小轿从后门被抬进富丽堂皇的府邸内,珍奇斗艳的花卉、虚步生烟的香炉、整齐铺就的白玉石、水声潺潺的假山松石……处处都浸透着奢华的气息。
“到了。”
红娘引着已经在外院换了一批轿夫的队伍来到一处偏殿,上用金银装点着“云烟阁”三个大字,浓郁的熏香从屋内渗透出来,带着些纸醉金迷的意味。
孟莳与迟槿顺着红娘的指示将李汝珍扶到了贴着红色双囍剪纸的屋子里,便在她的催促下来到门口守着。
“等会儿你们就在这里守着,老爷如果有需要,你们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不能的就出来喊我们,知道了没有。”
红娘很是严厉地看了两人一眼,认真嘱咐道。
除孟莳与迟槿之外,她还点了两个侍卫在门口与孟莳两人一并把守,剩下的人便跟她一并退到了门外。
孟莳仔细观察过,被她点到的侍卫满脸不情愿的模样,而没被点到的,被她与迟槿替代的侍女们则满脸庆幸的模样,似乎是在高兴自己躲过了什么酷刑。
这……
想到刘员外在房间流传的不好传闻,孟莳与迟槿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是。”
孟莳与迟槿双双点头,俨然一副木讷顺从的模样,看得红娘也算稍稍安下了一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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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他,守在门外的差事实在过于折磨人,刘员外若痛快些还好,可他每回总喜欢将人折磨个遍,却轻易不愿意将入门的新娘了结。
身子骨软些的,不多时便会求饶,最后在呜咽与哀嚎中将血与泪全部流尽;骨气硬些的则会闷哼出声,在痛苦与绝望中愤怒而激烈地咒骂刘员外与全府上下跟他一道助纣为虐的人。
那些女子最后都是被一卷草席和白布裹着扔进了乱葬岗,还鲜少有人愿意前去收尸。一来是畏惧刘员外的权势,二来是女子的死状过于凄惨,他们生怕自己被索命的冤魂找上门来。
对于这些女子,良心尚未泯灭的红娘与一众下人自然会有怜悯,会有同情,会有不忍,可她们自己都只是供主人随意打骂发卖的奴隶,在自身都难以保全的情况下,贸然去发善心,去反抗又能换来什么呢?
只不过是多出一条人命而已。
于红娘这等命如蒲柳的人而言,她们只有做个聋子,做个瞎子,将自己所有的柔软都减去,当一个没有情绪的只知做事的工具,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但她们也不是没有反抗。
在李大壮家第一眼见到李汝珍和她身后的两位女子时,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之后听李大状开口时心底的怀疑则更落在了实处。
李大壮的为人,她还是听人说过的,以他的性子,不榨干自己的女儿也就算了,更别提担心女儿,忧心她在府中的相处。
再说了,她与李大壮彼此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姻亲关系,背后不过是一纸买卖,她的女儿也不是嫁到刘员外家当妻子,而是做妾,是成为一个消耗用品。
只不过借了婚姻这层皮,才更好操作一些。
可她没有拆穿这群少年人的计谋,那双清澈的、明亮的、意气风发的眼眸,即便是隔着平庸的外表也不会被轻易埋没。
她也曾见过这样的眼眸,在她的妯娌身上。只可惜对方命数不好,被刘员外看上了,最后那双明亮的眼睛染了灰,沾了血,像是最珍贵最雪白的瓷器一样,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再也拼不起来了。
明珠啊——
感受着拂面吹来的风,红娘干涸许久的眼眸竟有些微微湿润了。
在一片朦胧中,她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被提着线,走到了遥远的院墙之外。
冷风过后,安静了许久的院子传来了熙攘的脚步还有金银玉饰咣啷作响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人生厌的浓郁酒气和令人作呕的香气。
花团锦簇之中,一众侍从提着灯,小心翼翼地护送一个膀大腰粗的圆润胖子走了过来。
那人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晃,被肥肉挤压成一条线的眼睛里却流露出明显令人不舒服的淫邪意味,面相看上去也极为不善。
“新,新来的美娇娘可安排好了?”
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巨大的阴影中落下,灵魂的恶臭味也一并袭来。红娘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克制,这才没让自己颤抖这吐出来。
“安排好了。”
红娘低眉顺眼地回答,面上毫无波动,好似一尊精致的人偶。
刘员外失了趣,不再看她一眼,转头往院子里走去。
红娘却在刘员外离开后,缓慢地抬起了头,用一双几乎全黑的瞳孔盯着那道身着红袍的肥胖身影,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渗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