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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水落石出(4)

作者:Tanwen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钟靖汝后来还说了什么,伍明达已经记不得了,只恍惚地沉浸于复杂的情绪之中。


    诧异之余,伍明达更觉脊背发凉,似乎天下所有人的一言一行,皆于她掌握之中。人人都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要杀就杀,毫不留情。


    伍明达揉了揉脸,让自己保持清醒。


    钟靖汝不给她喘息的机会,问道:“你可听说过东华门之变?”


    伍明达正色道:“略有耳闻,愿闻其详。”


    “初见陛下时,她还是个满地跑的小娃娃。我四十岁那年出任侍讲,奉诏亲授于长公主。有日在宫里,她牵着我的手问‘老师,论才华学识,我的堂姐福嘉郡主都在我一众表堂兄弟之上,可为什么她却被父皇赐婚给一个即将致仕的老官,而我的兄弟们却都能与家势顶好、相貌出众且年轻的女子成婚?都说前朝国力强盛,为何还偏偏要送公主和亲?难道仅仅因为她们是女人,就可以被当作物件被送来送去?’”


    “当时周遭全是宫内当差的,我自然不能像她那般童言无忌,一时只能说些糊弄宫人的话。好在陛下看出我的难处,即刻带着我去了一个偏僻些的宫苑,她说‘这个地方没人住,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我不敢心有懈怠,环顾了四周,确定没人后,才道‘公主,在现今这个世道下,女人的的确确被当成了物件。从小的来说,家是如此,从大的来说,国也是如此。譬如今日我与你交恶,但明日我又想与你交好,纳贡不足表我诚意,那我就再向你进个公主。这样一来,你我成了儿女亲家,即可冰释前嫌,称兄道弟,两方百姓又能多享几十年太平。’”


    “我记得最深刻的是,当时陛下攥紧她的两个小拳头,说‘有人叫我们顺从,可顺从了这么多年,最后得到的就是一块牌坊,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拿回去。与其一辈子如履薄冰,为了立个徒有虚名的排放,不如把牌坊砸碎!我将来要像父皇一样,当个皇帝,但我绝不会如父皇一样软弱。因为将自己的姐妹、女儿、侄女甚至孙女假手于人,无论出何目的,都是一项可耻的行径,这是懦夫!而懦夫,从来就不配做天下人的共主!’”


    “我听得心惊肉怕,立刻捂住她的嘴。但无论如何,我甚是欣慰,小小年级能有这般觉悟,将来定大有作为。于是我暗暗发誓,我要留在陛下身边,为她扫清障碍,出谋划策,开万事太平。”


    伍明达曾依稀听得顺德二十四年,还是长公主的刘寰亲率八千铁骑,在东华门外打出“清君侧”的旗号,一日后,兵变宣告结束,东华门前伏尸上万,血流成河。


    孝宗本来体弱,当年年初受了一场风寒,随后一病不起,他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需尽快定夺储君,以继承大统。但孝宗膝下少子,仅刘寰一个长女和魏王燕王两个幼子,愿意是传位于他与萧贵妃之子魏王。由于魏王尚年幼,孝宗不想外臣过多干涉朝政,恰长公主刘寰文治武功,有勇有谋,由长公主暂时监国,代理朝政,未来辅佐幼主,他亦能够死而瞑目,至少大权依然掌握在自家人手里。


    但是孝宗低估了刘寰的野心。


    他这位看似不争不抢,常为弟弟们着想的孝顺女儿,直到发动政变,一路杀进内宫,把剑架上他的脖子,逼他传位于自己时,才幡然醒悟,她多年以来的隐忍、顺从、谦让,全都是表象,他的女儿,竟从不甘心屈居人后,并时刻觊觎着皇位。


    而他亲自挑选的公主侍讲钟靖汝,正是为刘寰谋划这场政变的关键人物之一。


    伍明达原以为钟靖汝不过是位性情刚烈的老臣,未想她也亲身参与了这场腥风血雨的斗争。


    “时过境迁,陛下也长成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帝王了。”


    钟靖汝想起政变前夕,突发变故,新实施的税法饱受争议,有说其强行摊派,加剧百姓负担;有说其开源节流,救民济贫。新派与旧派间争论不休,刘寰提携的大臣虽未参与新旧之争,但多数被迫搅入浑水,少有全身而退的。于是有人跳出来弹劾,说刘寰大权在握,新派旧派中皆有刘寰之党羽,不管谁输谁赢,刘寰都稳坐钓鱼台。


    孝宗生性多疑,一听刘寰大权独揽,立刻削掉她的臂膀,一面收回其权,一面贬谪她举荐的臣子。


    这时又逢南蛮北夷来犯大周南北边境,可自太祖改革大周军制后,中央军备式微,朝廷与地方更是陷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情境,一时群狼环伺,内忧外患。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位老人上门求见,献上一个锦囊妙计,既未留下姓名,又未讨要钱财,随即拂衣而去。


    起初众人认为老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但最后还是因破局心切,拆开了锦囊,用老人的妙计破解了困局。


    然而话刚到嘴边,伍明达却率先发话。


    伍明达道:“钟大人,几年后,您是不是又要调任其她地方?”


    钟靖汝不出声,只垂目盯着脚下的路。


    夔州多山地,崎岖不平,翻过这道梯坎,前面又是一道。


    “过了这些年,与我而言,便能安享太平晚年咯。后面的事,就由后来的人去解决。官场嘛,向来如此,担子多了,事情就多。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钟靖汝坦荡|笑道。


    钟靖汝道:“我自接诏上任夔州,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也都不过是冰山一角,却也在其中认清了尚存的弊病。地方上新政难施,官逼民怨,问题就出在地方旧势力错综盘虬,阻力太多。”


    “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陛下是个好陛下,奈何她的手伸不到更远的地方。自太祖皇帝以来,天子脚下,为官者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的不在少数,更别说错综复杂的地方。就说税款一事,若朝廷规定的三厘,地方就能收到四厘、五厘,中空的这部分,便入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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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腰包,再一级一级地克扣,一级一级地骗,从地方骗到中央,大家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伍明达道:“到最后天怨人怒,有人顺势揭竿而起,造反成功的人做天下共主,国运兴衰,治乱循环,千百年反反复复。大人,您有什么办法破局?”


    钟靖汝胸有成竹道:“倒是有的,不过现在看来,定是一招险路,且必有一场血战。成则改天换地,败则满盘皆输。”


    她看着伍明达的眼睛,目光深邃,“事已至此,我可以告诉你,梁孝儒死有余辜,如果张员外还不收手,下场将会和他一样。”


    伍明达终于吐出她的猜想:“荒宅地下的兵器,是否与张梁二人有关?”


    钟靖汝轻叹一声,“证据不足,难以堵住悠悠众口。陛下对梁孝儒此举,本是为警告那姓张的,这期间我在收集证据,也是为留出充分时间,给他机会考虑,如果他就此收手,陛下为昭示仁义,尚能留他全家一条活命。”


    伍明达道:“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私藏和转运兵器,不知道他们拿了多少好处。”


    钟靖汝道:“所以不能打草惊蛇,只能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之人。”


    “钟大人足智多谋,真乃当世吕雉!”伍明达一点即透,她豁然贯通道,“您此前派人驻守荒宅,按兵不动,是打算引蛇出洞,等他们都坐不住了,而后一举拿下?”


    钟靖汝说道:“别无她法,唯有等,才会出现转机。好多事急不得,慢一些,说不定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伍明达又问:“钟大人,假新娘一事可有眉目了?”


    钟靖汝笑了笑,“假作真时真亦假,话只能说至此处,余下的,你自个儿好生领悟。”


    她又道:“回去叫上你的朋友们,帮我替她们道个谢。最近辛苦你们了,便早些回去歇息。”


    伍明达朝她一揖,“多谢钟大人提点。再过几日,我就要回云南,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一座石桥旁。


    钟靖汝站在桥头,挥手让伍明达返回,“你看,又急。先别急着告别,在你动身还乡之前,你我必定还会再见。”


    伍明达提脚踏上归路,她思绪纷繁,误打误撞进入一片竹林。


    林中萦绕着山间夜雾,一滴霜露落在她的发顶,她顺手抓了把头,本想骂是哪只不长眼的鸟儿在她头上拉屎,一看手上,没有任何痕迹,举头四顾,莽莽苍苍的青竹在雾色中摇曳。


    她呆愣片刻,又沿着原路回去。


    深更半夜,静得出奇,依稀听见夜空中几声猫头鹰“咕咕”的啼叫。


    刘寰的事迹在她心中挥之不去,走着走着,又一个念头闪过,她心道:“古往今来,做到人道合一的,又有几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之是非功过,又不是单单几人能评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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