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瑜立于廊下,神色专注。她接过密信,见信封未封蜡,仅以细线缠绕,一眼便认出是赵煜晨的字迹。她拆开信件,匆匆读罢,眉头微微蹙起,片刻后,动作轻柔地将信纸缓缓折起,收入袖中。
赵煜晨来信不过寥寥数语:
【截舟之人非盗,三日前夜,有快船自江南悄然北行,所携银匣极重,疑为所藏密函。卢敬之之后闭门不出,实为遭密谕胁迫,已派人设伏,待机夺匣。】
沈瑾瑜心中暗自思索,旋即低声吩咐身旁侍卫:“传信密院,命赵煜晨即刻追踪此船,切不可打草惊蛇。若能夺回银匣,不得擅自拆开,封存后速速送京。”
她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名女侍悄然上前,轻声禀报道:“殿下,太傅徐衍已候在东宫偏厅。”
沈瑾瑜微微颔首:“唤他进来。”
偏厅内,徐衍坐定,神色略显疲惫,眼眶微微泛红,似是昨夜未眠。他抬眼望向沈瑾瑜,声音沉稳:“我查过永平年间‘乾和私印’使用册,王首辅生前最后一封私批,落印极不规矩。印迹略偏,印下灰黄,纸质亦非宫中常用纱宣。”
“私印出宫,源自宫内。”沈瑾瑜语气平缓,缓缓说道,“你是说——宫中亦有人与其内外勾连?”
“怕不止一人。”徐衍目光沉静如水,分析道,“王首辅任内,曾重用一内侍掌印司事,名唤‘曹寿’,后因涉密案流放西岭,但行前所藏文册被一人收起,未列档案。”
“那人是谁?”沈瑾瑜追问道。
“内阁旧吏,唐景安。”
沈瑾瑜眉头轻动。唐景安乃今工部尚书唐肇的从兄,因病致仕十余年,鲜少现身朝中。
她思索片刻,缓缓道:“太傅可派人查唐府旧宅,唐肇虽在任,但唐景安宅子并未改主,或有残卷可寻。”
徐衍点头,神色郑重:“我会亲自安排,三日内给你回音。”
“很好。”沈瑾瑜站起身,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的景色,目光坚定,“若真能取回唐氏旧卷,足可印证那封‘旨意改卷’的来路真假。”
——
当夜,月色如水洒在郢江之上,四周静寂无声,只有江水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
赵煜晨一袭夜行衣,身后跟随着密院中挑选出的几名精干亲信,皆戴黑面巾、执短刃,悄然潜伏。“就是这艘。”船尾传来一名探子低声禀报,“两刻前从江南驶来,中途未曾靠岸,船主乃假名登记,实际船籍归属不详。”
赵煜晨目光如炬,盯着前方正缓缓行驶的一艘中型商船。船身并无显眼标识,却在细节处显出异样——帆桅干净得过头,甲板上无半点杂物,船员寡言冷漠,显然并非真正商旅。
“莫要打草惊蛇,按原定计策行事。”他低声吩咐,挥了下手。
瞬息之间,数条小舟从两侧破水而出,如幽灵般围向商船。船上守卫才刚觉异,便被麻绳缠住四肢,连惊呼都来不及,便被拖入船舱制住。赵煜晨纵身一跃,轻巧登上甲板,未带起一丝水声。
他环视一圈,低声道:“去搜货舱。”
不多时,一名亲信快步回来:“主上,舱内共有五匣漆箱,其中一匣封有银纸,上书‘赵启元私阅’四字。”
赵煜晨目光一凛,快步走进船舱。油灯下,他蹲身察看那匣子,银封纸条上的字迹笔力劲峻,的确是赵启元一贯的书风。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轻启箱匣一隅,木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墨香随夜风逸散而出。箱内整齐码放着数页薄函,用极细的丝绢纸封裱,上头每页字迹娟秀端正,末端却皆盖有一枚小小红印。
他拈起一页,借灯光细看——“乾和”小印赫然在目,印色略淡,边缘隐有毛刺,显是匆忙盖就。
赵煜晨神色冷峻,未言一语,只将函纸一页页翻过,确认内容之后,便合上箱盖,吩咐随从:“封匣,原样封回,不许错乱一纸一绢。立即带回京中,不得耽搁,途中不得停留,更不得走官道。”
“是!”几名密院亲信立刻动手,将匣子重新包裹,并以赵煜晨私印封口。
赵煜晨转身,又扫视了那几名被制服的船员,沉声问:“你等从何处接货?有无看见卢敬之?”
船员一脸惊恐,哆哆嗦嗦道:“不知啊大人……我等只是临时雇来驾船,那箱子早就放在船上了,交货之人未曾露面,只言此物要三日内送至京南老杨桥口。”
赵煜晨眼神森冷,眯了眯眼:“谁派你们运送此物?”
“是……是个披蓑衣的汉子,声音沙哑,见不得脸,只给了一锭银子做定金,说若途中有人问话,一律说不知。”
他沉默片刻,转身吩咐:“将这几人带回郢郡,交密院小司审问。传我手令,郢江水巡封航三日,不许任何货船夜行。”
亲信得令而去。赵煜晨转身看向夜色中缓缓隐没的江水,眼神如刀:“赵启元……你终于露出尾巴了。”
与此同时,京中东宫。
密院传令快马连夜驰入宫门,侍卫跪报:“殿下,船上未见卢敬之,但银匣确存,已由赵大人护送,三日后可抵达东宫密阁。”
沈瑾瑜正伏案细阅卷宗,闻言抬眸,神情未动,唯有掌中微顿一瞬。
她合眼片刻,长睫低垂,似在权衡。
“命人照例封锁东宫藏密阁三日,不许外臣踏入半步。”
“是。”
她顿了顿,又道:“传内阁旧吏陈录、太学博士褚勤二人入宫,三日后备对函印,不得泄露此行。”
“遵命。”侍卫再度领命离去,脚步匆匆消失于殿后回廊。
殿内只余沈瑾瑜一人,她站起身,缓缓步至窗前,望着天际渐浓的夜色。
“赵启元私印、乾和旧章……原来,从那一年起,你便开始为自己布下后路了。”
——
三日后,正午时分,烈日高悬。
东宫密阁内,气氛凝重。赵煜晨步伐沉稳,踏入阁中,双手将银匣呈于案前。沈瑾瑜亲自上前,开启匣盖,取出数页函纸,逐一缓缓展开。
其中一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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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果然载明:
【李璟、杜霁、袁阮三人,才德兼备,宜破格予优评,改其卷末批示,准其登科,不计卷首格式之误。——乾和印】
纸上字迹并非龙凤之体,而是常人所书,笔迹斜挺,略带仓促之感。
“这就是卢敬之所言的‘假旨’?”赵煜晨神色凝重,沉声道。
沈瑾瑜缓缓点头,将纸函一一收起,递予褚勤与陈录,神色郑重地吩咐:“二位请对印比校,详记笔迹、印形、纸质、批语之例,务求无疏。”
二人领命,不敢懈怠,连夜誊录三份,一份存于内阁,一份交予密院,一份归东宫私录。
天色已晚,阁中烛光微微跳动。沈瑾瑜却丝毫没有停歇之意,仍在案前专注地翻阅那三人改卷前后之稿。纸页薄薄,上头的字句却承载着重大秘密,在烛光下格外分明。
“李璟卷首文意平平,末尾忽转议制,文锋骤改,与前文风格迥异。”沈瑾瑜轻声分析道,“此卷定是后添之笔。”
赵煜晨神色急切,为普通学子不平道:“既如此,当以此为据,于朝堂质问肃王。”
“不。”沈瑾瑜却缓缓摇头,目光深邃,“若今朝便揭,此事即成明雷,肃王断不会坐视。我要他先松口。”
“如何让他松口?”赵煜晨疑惑问道。
沈瑾瑜眸光一凛,语气坚定:“从那三人下手。明日传讯李璟,令他入东宫面谈。”
次日,晨光熹微。
李璟入宫时,神色极为拘谨。他不过三十岁,身为吏部司员,向来谨言慎行,此次东宫召见,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沈瑾瑜命他进入偏厅,并未设高位,而是以平等对话之式开场。“李大人,”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你可还记得永平年间的春闱试卷?”
李璟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后回道:“……记得。那年是学生首次应试,幸蒙青睐。”
“你那卷,初批不过中上。”沈瑾瑜随手翻出卷宗,目光落在纸页上,“为何末批突转优评?”
李璟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迟疑道:“下官……并不知其中详情,只知道被召至学政前诵读试卷,未曾改动。”
“可你末尾新增一段论制之文,行文风格与前文大不相同。”沈瑾瑜抬眼,目光锐利如鹰,“李大人,若我言此卷并非出自你手,你可承认?”
李璟额角瞬间沁出冷汗,扑通一声立时跪下:“殿下明察!下官……不敢欺瞒。当年确有人示意,只需我签名,其余皆有‘贵人照拂’。”
“谁?”沈瑾瑜追问道。
“……是唐肇大人之人。”
“是唐肇,还是他兄长唐景安?”沈瑾瑜步步紧逼。
李璟面如死灰,身子微微颤抖,颤声道:“……是唐景安。他曾唤我至私宅,言此事已内定,我若配合,可保一世无忧。”
沈瑾瑜闻言,轻轻吐出一口气,吩咐侍从:“将此口供封存,交予密院;李璟暂不入狱,留于宫中监录。”
“是。”侍从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