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法院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被告席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孙国超佝偻着背站在那里，手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法官宣判的声音在肃静的法庭内回荡："被告人孙国超犯□□未遂罪、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旁听席上，潘月琴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当法官宣布可以退庭时，她第一个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孙奶奶踉跄着追出去，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拉住她："月琴啊，国超进去了，你可不能不管两个孩子啊！"
潘月琴甩开婆婆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妈，您别跟我提什么孩子。我嫁到你们孙家七年，一下就给你们生了两个儿子，算对得起孙国超和老孙家了，现在难道还要我守活寡养他们？"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双胞胎归孙家，我没钱出抚养费。"
孙奶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孙爷爷扶住老伴，老泪纵横："月琴，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我狠心？"潘月琴冷笑一声，"你孙女都能把亲叔叔送进牢里，怎么不说她狠心？"她转身走向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隐约可见一个男人的轮廓。
孙爷爷望着远去的轿车，颤抖着掏出老年手机，拨通了孙国强的电话。
当晚，孙家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孙国强坐在小板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膝盖上的破洞。郑云霞抱着胳膊站在厨房门口，脸色阴沉。孙爷爷和孙奶奶坐在沙发上，两个老人仿佛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
"国强啊，"孙爷爷声音沙哑，"你弟弟进去了，月琴又铁了心要离婚，双胞胎...双胞胎不能没人管啊。"
孙国强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爸，您的意思是..."
"我和你妈年纪大了，种那两亩地勉强够自己吃喝。"孙爷爷搓着粗糙的手掌，"你看...能不能让双胞胎先住你们家？"
"不行！"郑云霞猛地从厨房冲出来，手里还攥着锅铲，"绝对不行！"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孙国强，你要是敢答应，我就带着以宁和以峰回娘家！"
孙奶奶抹着眼泪："云霞啊，我知道国超对不起你们，可双胞胎毕竟是无辜的..."
"无辜？"郑云霞冷笑，"那我的以宁就不无辜了？你们知道现在外面那些人是怎么说她的吗？"她的声音哽咽了，"双胞胎从小就被潘月琴教得目中无人，去年过年还嘲笑以宁穿的是旧衣服。让她们住进来？以宁还活不活了？"
孙国强痛苦地抱住头："云霞，爸和妈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就想往我们家塞人？"郑云霞把锅铲往地上一摔，金属撞击瓷砖的声音吓得里屋的以峰一哆嗦，"我告诉你们，要么把双胞胎送到潘月琴娘家去——她不是有个姐姐在县城开杂货店吗？要么你们老两口自己养！国强最多每个月给两百块钱，多一分都没有！"
以宁站在自己房间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上辈子孙国超没进去，自然也就没发生过这样的争执。
"爸。"她轻咳一声走进客厅，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以宁走到客厅中央，目光从孙爷爷涨红的脸移到孙奶奶湿润的衣襟上，最后落在孙国强紧握的拳头上。她声音清晰中带着发抖："我不想让双胞胎来我们家。"她顿了顿，眼框适时的泛起一圈红痕，"我甚至...以后都不想看到他们。"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郑云霞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看到他们，"以宁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角沁出了泪水，"我就会想起那天晚上..."
这件事还是要她这个“受害者”出面，否则如果以后双胞胎过的不好甚至出了什么事，孙爷爷孙奶奶只会责怪刚刚强烈反对的郑云霞，甚至连孙国强心里都可能对郑云霞起疙瘩。
孙爷爷的烟袋锅"啪"地砸在茶几上："你小叔都被你送进局子了！"老人额角的青筋暴起，"亲叔侄的血脉，你就这么容不下？小小年纪心肠这么硬！"
孙奶奶抹着眼泪帮腔："你当时不也没...没出什么大事吗？还把你小叔脑袋都开瓢了，现在连两个孩子都..."
"妈！"孙国强突然吼了一嗓子，吓得孙奶奶一哆嗦。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猛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什么叫没出大事？非得...非得..."他说不下去了，脖子上的血管突突直跳。
以宁转向孙爷爷孙奶奶，声音轻得像片落叶："爷爷奶奶，你们知道吗？我现在晚上睡觉还要开灯。"她抬起手，露出手腕上几道新鲜的指甲印，"每次做噩梦，我都会把自己抓成这样。"
孙奶奶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孙爷爷的烟袋从指间滑落，在地上滚了半圈。
"我不是恨双胞胎。"以宁继续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但我真的...真的没办法和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她看向父亲，"爸，你能明白吗？"
孙国强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他抹了把脸，转向自己父母时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爹，娘，这事...就这么着吧。"
孙奶奶突然"哇"地哭出声来，枯瘦的手拍打着沙发扶手："作孽啊...我们老孙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郑云霞一个箭步冲过来把以宁搂在怀里，像护崽的母狼般瞪着公婆："现在知道心疼了？你们小儿子欺负我闺女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是造孽？"
被搂住的以宁眼底一片冷静，上辈子面对被亲儿子毁掉的原身，孙奶奶都想用亲情绑架她原谅孙国超。这辈子就看看在孙国强心里，是自己这个女儿重要，还是亲弟弟和侄子们有分量了。
孙爷爷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枯树皮似的老脸上涕泪横流："国强啊！那可是你亲侄子！咱们老孙家的根啊！"
以宁心底冷笑的看着这一幕，身体却在郑云霞怀里剧烈颤抖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兽般。
"爹！"孙国强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他一把拽起爷爷，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此刻眼眶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您是要逼死我闺
女才甘心吗？！"
孙奶奶的哭嚎声中，以宁轻轻闭上眼睛，把脸更深地埋进郑云霞肩头。
第二天清晨，以宁骑车上学时，发现校门口聚集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窃窃私语。她淡定地锁好车，迎面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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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蒋明明。
"以宁！"蒋明明激动地抓住她的胳膊，"你知道吗，全校都知道你以一敌三把王虎他们打趴了！"
以宁挑了挑眉："这么快就传开了？"
"那当然！"蒋明明骄傲地挺起胸，"我特意去(4)班转了一圈，听见刘胖子跟人说''孙以宁连自己亲叔都敢送局子，王虎算个屁''。"她模仿着男生粗声粗气的语调，逗得以宁笑出了声。
走进教室时，以宁注意到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带着怜悯或好奇的打量，而是一种混合着敬畏和佩服的目光。前座的赵铎转过头，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耳尖微微发红。
课间操时间，以宁在走廊上遇到了曾经对她指指点点的几个女生。她们立刻噤声，贴着墙根快速走过。有一个扎马尾的女生鼓起勇气说了句："孙以宁，你...你真勇敢。"
放学路上，几个低年级的女生偷偷跟在她后面，小声议论着："就是她...听说一个人打趴了三个男生...""我表姐说她还用钢笔抵着王虎的喉咙..."
以宁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不好惹"的名声确实让她的校园生活轻松了不少。至少，再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那些难听的话了。
周末，郑云霞带着以宁和以宁从娘家回村里的时候。一进村口，就看见几个妇女围在井边洗衣服，见到她们立刻停止了交谈，眼神闪烁。
"看什么看？"郑云霞突然大声道，"没见过人啊？"
妇女们讪讪地散开了。只有一个胆大的嘀咕了句："神气什么...家里出那种事..."
郑云霞立刻炸了："张翠花！你儿子偷看女厕所的事解决了？要不要我去派出所帮你问问进展？"
那女人脸色大变，端起洗衣盆就跑了。
回到家，郑云霞还在生气："这些长舌妇，整天就知道嚼舌根！"
以宁给母亲倒了杯水："妈，别理她们。你越生气，她们越来劲。"
郑云霞接过水杯，突然红了眼眶："以宁...你真的不在乎那些闲话吗？"
以宁坐到母亲身边，轻声道："妈，你知道为什么王虎他们不敢再找我麻烦吗？"她握住郑云霞粗糙的手，"因为当他们发现伤害不了我的时候，那些话就只是噪音而已。"
郑云霞怔怔地看着女儿，忽然意识到这个曾经需要她保护的女孩，已经长成了一棵能经风雨的小树。
晚饭后，郑云霞破天荒地没要求以峰早点睡觉，而是允许他和邻居小孩在院子里玩捉迷藏。以宁坐在书桌旁看书，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将字迹染成金色。
"姐，"以峰突然跑过来，小脸上满是汗水，"大军说你是女侠，是真的吗？"
以宁合上书，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你觉得呢？"
以峰歪着头想了想，突然扑进她怀里："我姐最厉害了！"他的声音闷在以宁的衣服里，"比奥特曼还厉害！"
郑云霞在厨房门口看着这一幕，悄悄抹了抹眼角。也许，一切真的在慢慢变好。
周一早晨，郑云霞没有像往常一样喋喋不休的嘱咐了。她只是站在院门口，看着女儿骑上单车："路上小心。"
以宁回头冲她笑笑："知道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