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莫温起身,抓起一个薄毯出门去。
月光蓟的成长已经很成熟,她不用再去干涉,它们也能长得很好。
现在门口的地里,也就只有前一阵移栽来的虎尾草还蔫蔫的。
她蹲下去,无心地摆弄着,视线一晃,好像有黑影在动。
她一惊,刚起身,才发现鬼鬼祟祟的是哈伦。
“你也没睡啊?”
“…啊…我…”哈伦正在门后若无其事地探头,被莫温瞥见,忽然无措起来,手先于脑子把门往后一扯,直愣愣地拍到了自己脸上。
“我就是…明天要吃的咸肉放在外面晾,忘拿进去了。”
“哦…”莫温虽然觉得哈伦慌张得不自然,但也没细想,他们每天的生活本来就是细碎的,“那快去休息吧。”
“嗯…好,晚安。”
他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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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活动一如既往,种种花,拔拔草,只不过,身边莫名多了几双眼睛盯着。
奎兰也就罢了,他总是在一旁发呆的,奇克查尼也经常来吃饭。
但一向静不下来的鹿角兔们今天在莫温房前待了很久,山羊人威尔也跑来对她新种的水仙挑三拣四。
莫温与他们有往来,但也不多,他们也不是会上门来嘴欠的关系。
“威尔先生,这水仙就不是用来吃的,水仙花瓣有麻痹作用,你直接吃,当然会觉得舌头麻麻的。”
“那我不管,反正他们都说这里的植物不能吃就来找你。”
威尔优雅地翘了个腿,但说话却混混的。
平时也不这样啊?
几番交涉下来,莫温觉得和威尔是说不通的,就放弃了。
看来看去,还是鹿角兔可爱。
它们是群居动物,很温顺,但是动起来逃跑时又跑得飞快。
莫温小心翼翼摸了摸它们的角,它们也没躲,还是安安静静地嚼草。
半透明晶石一样的犄角却有着正常体温的温度,并不像看起来那般寒凉。
身后的小尾巴只有拇指长,翻起来是白色的绒毛,时不时抖动一下。
越看越喜欢,莫温给它们塞了好多独食。
到下午日头正好的时候,它们还没离开,但哈伦回来了。
回来得虽然早,但肩上扛着比平时还要丰富的收获,手里还攥着两把长穗草。
鹿角兔的鼻子动了动,一溜烟跑到哈伦跟前。
威尔也不紧不慢走到哈伦面前,抽走一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香啊,摘了薄荷?”
哈伦还没走近,莫温就闻到了。
“是啊。”哈伦攥紧了手里的篮子,有些局促地开口问,“今天,有做什么新东西吗?”
“没有。”莫温重重地叹了口气,“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威尔先生和鹿角兔过来吃了一整天,我也不方便离开,不然万一他们吃了虎尾草就不好了,动物吃不了这东西。”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晚上来吃烤野猪腿啊。”
哈伦语气忽然轻快了不少,便回去准备晚饭了。
莫温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环视一周被威尔祸祸的草地,有点无语,踢走脚下一块小石子,想先回去收拾一下。
但没走两步,她又退了回来,神情怪异地盯着哈伦家的方向。
她摸到了窗台前,哈伦已经开始处理完整的猪腿肉了。
“你今天,挺开心嘛。在森林遇到什么了吗?”
“没有啊,就正常过的。”
“那就是…盯我盯得很成功?”
哈伦身形一滞,手里的葱头没拿稳,甩了出去。
“什么啊…”
“威尔和鹿角兔走的时候干脆利落,是因为拿了你的报酬,你昨晚上是不是也是出门看我?”莫温紧追不放,哈伦的脑袋低到尘埃,她也跟到那里去。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不发一言,却一个比一个拗。
哈伦无处可躲,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猛然转过身来。
一张长在莫温审美上的脸突然撞进视线,她下意识心漏跳一拍,往后退了一小步。
“我怕你用巫师紫罗兰再去幻境里,那边都是你的亲人,即便过去很久,可如果故人再现眼前,谁又能保证自己完全不会被干扰?过去的事已经发生,如果不会再对将来产生影响,查得再清又…”
哈伦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鼓起的那点勇气用尽,视线又垂了下来。
莫温眨巴眨巴眼睛:“我知道啊。”
“…你知道…嗯?”
“我没想去。”她十分坦然,“昨天的我的确有点犹豫,但是…人之常情嘛,谁没有过后悔和后怕呢。我只是突然回想起一些那之后觉得奇怪、但又不知道缘由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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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乱结束后,父亲虽然没说什么,母亲却很少再出那狭小的宫室了,连公开的会面也不再出席。
年幼的她隐约知道为什么,但也没那么清楚。
她时常去找母亲,有时是自己想去,有时是哥哥撺掇着,替他去看看母亲。
母亲和从前一样对她很温柔,却还有一些当时的她并不理解的梳理。
记得一个夜晚,她偷偷躲开侍从们,跑到母亲房中,平日端庄的王后正在酗酒。
她并不害怕,只是好奇。
等走到母亲身边,她被一种从未见过的目光笼罩。
“被上天诅咒的孩子,同时也是被祝福的,可以忘掉不开心的一切,只由旁人来承担…真好。”
母亲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手顺着滑到了脖颈。
莫温从小就知道自己被预言背负着杀戮之命,但这也没什么,父亲、母亲、哥哥,都对她很好。
她的生活还是很幸福。
但她忘记什么了?她没听懂母亲在说什么,只是感觉难过。
也许是醉话吧。
没过几个月,母亲就安安静静地走了。
死前谁也没见。
那时候哥哥说,母亲的哥哥从小就将母亲视若珍宝,兄妹二人相依为命。
哥哥还说,母亲半生苦楚,亲人的贪婪都反噬到她身上。但好在,都过去了,将来的风雨都落不到她身上了。
她去到了更好的地方。
莫温已经不太能记清母亲的样子,但她记得哥哥说这话时的神情。
现在想起来,那种眼神叫做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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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和我说这些?”莫温突然想起来,也想起了哈伦难得的不太正面的形象。
“昨晚上…我想劝你不要去,但是,又觉得不该…我不该拦…”
“没事的,哪有什么该不该啊。昨天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所以想问你的意见,但今天,我也是真的不想再用魔法搞清这些事了。”
过去的生活已经过去,也无法改变,手上的杀戮不管是出自什么缘由,也只会一个一个地增加。
她就算跪在地上朝着天上的人伪善地忏悔,又能换来什么?
即便确认了缺失的过去,退一万步说,如果能改变,她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吗?
不会。
不如看看眼前吧。
如果这也是一种自私,那她现在就要躺在这份白得来的安宁之上,即便要踩着亲人的血骨。
这是她一刀一剑挣来的自由,她绝不放手。
“那如果,我真的主动进了幻境呢?”莫温故意问道。
“…我跟进去看看。”
“你知道怎么进吗?”她失笑。
“…”
“咳,那个,薄荷还有剩余吗?”莫温觉得哈伦有点局部,但也有点可爱,主动帮他解个围。
“…有!有…”他连忙抓了一把。
“刚好,我那里还有蜂蜜,可以做薄荷蜂蜜酒了。今晚,我们就只喝剩下的苹果酒吧。”
烤野猪腿并不复杂,只是等的时间长。
在屋外的火边坐着,莫温把酒一杯一杯灌进喉咙,有说有笑。
哈伦说空着肚子喝酒最容易醉,莫温就和他玩游戏,输了的就喝一杯。
可莫温总是输,哈伦赢到怀疑自我。
他一个开过酒馆的用技巧输都没能成功?
他开始灵魂出窍一般地独自复盘。
“哈伦老板回去再精进一下吧,我先回去加件衣服,喝点酒还是有点冷的。”
莫温起身,身形还是很稳当,没有一点醉意。
屋内的柜子不用时就用细藤缠着,她上手去解,结果藤条越缠越紧,好像也忘记了会魔法这一回事,她只是固执地和绕了死扣的藤较上了劲。
空气变得粘稠。
烦躁的感觉顺着手臂爬上头皮,耐心忽然丧失,她狠狠地砸了一下柜子。
“都过去了…过去了…”
她悄悄和自己说着话,重整思绪,把藤条缓缓撕裂、扯断。
“莫温。”
哈伦在屋外唤她。
“…来了!”
她原地站定,呼了口气,确认自己的心跳静了下来才转身出去。
一杯冒着热气的深蓝色、还挂壁的液体端到她眼前。
“夜幽蕨草…你不是最讨厌这个味道吗?”莫温闻了一下,嫌弃地避开,她也不太喜欢。
“所以给你喝。”
哈伦又往前递了一下。
不能拂了别人的好意…莫温摒气一口闷掉,一股腐烂的气息仿佛在五官内游走一圈。她险些呕了出来。
但温热的液体涌进喉咙,脑中忽然一片清朗。
这里面,还有能让人安定、放松的龙眼花。
“野猪腿烤好了,来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