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门，顾昭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月色下门外楚子慕玄色衣袍染上大片黑红血斑，顾昭脸色骤然一变：“你受伤了？”
楚子慕的手用力抓住了顾昭的手臂，连气都喘不上：“陆师弟和花影师妹......他们出事了！是玄明顺......”
顾昭心脏腾地一跳，没等楚子慕说完，她便道：“他们在哪？带我去。”
......
萧营城是座方正的城池，城中白日里禁止御剑飞行，平日里也有巡逻的修士，这几天因为月涂公主要来萧营城举办寻花典，城中守备更加森严，且设了禁制，一旦发生打斗，则会触发禁止，招来守卫。
典藏楼地处城北，是守卫森严之地。陆凡等人做的任务也很简单，只需要根据法器的属性以及品级，将其进行分类。任务全程在典藏楼内进行，楼中还有及其弟子，按理说应该是安全之地。
但等几人最后挑完福袋，那楼中的掌柜说有贵人要相见。
其余人领了福袋就走了，他们又是第一次来萧营城，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能有什么贵人？
当即楚子慕就觉得不太对劲，再看掌柜的表情，也有几分鬼鬼祟祟。
所以三人没有去，但等他们打开门，却发现门外并不是来时的路。
-
原本灯火通明的街道变成了无人暗巷，周遭是暗色的屋宇，墙壁颓败坍塌，偶尔一声乌鸣外，是死一般的沉静。
月色无声在东南方向的夜空挂着。
三人抵背环顾四周，皆握紧了手中灵剑：“门口有阵法？”
陆凡刚迈入结海境，花影还在生灵境第六周天，楚子慕修为比他们高点，也不过结海境初期，在墨风阁里尚不是高手，在这人才隐聚的萧营城里算不得什么。
陆凡：“不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福袋比他人好，那掌柜的后悔了吧？”
他方才确实抽中了一块上品灵石。这世界流通的货币有金银玉灵石，灵石价值最高，一块上品灵石可换五百两白银。
楚子慕摇头：“不会，若是因为这个，这典藏楼不会在城中开这么久。”
花影：“可是我们也没得罪谁......”
未说完，三人同时反应过来，他们也不是谁也没得罪。
话音刚落，暗巷里便传来几道脚步声，很轻。
三人同时扭头，在路的一头，看到了玄明顺那张绽放诡异笑容的脸。
......
“玄明顺带了两人，那两人皆是结海境第三周天的修为，玄裕虽不在，但我和陆师弟却也打不过，勉强拖了时间，后来为了引开他们，我们选择了分头走。陆师弟去了远离城中的东南方向，我带着花影师妹则向北走。没想到，玄明顺带着手下两人就直奔我们而来。”
“弟子知道和他们硬碰没有好下场，我又还带着花影师妹。玄明顺修为低，另外两人要顾及玄明顺，所以弟子于是看准时机，伤了玄明顺，然后和花影师妹分了两头。玄明顺被惹怒后，撇开花影向弟子追来。”
楚子慕手中有覃郅给的琉璃针，捏碎之后能片刻迷惑对手。
就是靠着那片刻的时间，他拼尽全身之力，方才逃回宁府。
“原本弟子还以为典藏阁外的是虚拟之境，但看到月亮，我们意识过来，那典藏楼外布下不是什么幻境一类，而是传送阵法。”
“传送阵另一端，在东南方向的城郊处，这样可以避开城中巡逻的修士。”
“一定是那典藏楼的人收了玄明顺的好处，不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布下传送阵。”
他断断续续向顾昭解释着来龙去脉。
宁府到城郊大约四十里，顾昭带着楚子慕御剑急速而行，没过多久便到了。
如此飞法相当耗费冼息，楚子慕只是乘坐顾昭的灵剑也觉得劳累，但眼见道君，下了剑，片刻未停便将冼息送出探查周围的环境。
几乎没有任何的冼息波动，“玄明顺他们应该不在这里。”
楚子慕和玄明顺等人的打斗发生在一无人小院门扉之外，青黄色地面上，仍能看到片片黑色血迹。
“你走之时，可与你花影师妹约定了她往何处去？”
楚子慕摇头：“当时情况太危机，来不及细说。”
他站在已经朽了大半的门扉前，回忆当时的情景，片刻后手指向西北方向一伸：“当时，我是从这个方向跑的，玄明顺三人追着我来，花影师妹应该是，”他顿了顿，转身指向身后，“是从后面这两个方向择其一走了。”
顾昭扫过向陆凡指的方向，一条通向城郊更外的东南，一条是荒寂布满碎石的西南。
去东南，是陆凡的方向。去西南......毫无外物遮掩。
顾昭站在原处，盯着那两条路看了会，忽然想到了什么。
花影虽和陆凡关系好，但也许不会去找陆凡.....想到这，她猛地低头，看向地面。果然见得有一道染了血迹的脚印，脚步凌乱，通向的...是门扉里的小院。
楚子慕顺着顾昭的视线，也看到地上的脚步，然而看清脚印的数量，他浑身陡然一震，血液顷刻间冲上脑袋顶。
......
院中极静，听不到一丝声音。
顾昭循着脚步，颤抖着手推开房门，在落慢灰尘的漆黑角落，看到了缩着的一团身影。
她悬着的心落下。还好，没事——
“走开——”
墙角的花影头发披散，衣服破烂，蔽不遮体。
听到动静，她两只手缩在一起，紧紧握着一只折断的发簪，朝着脚步的方向，眼中含着恐惧，不管不顾地刺出。
等见到来人不是玄明顺，而是顾昭，她握着发簪的手一松。
发簪落地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道君......”
慌乱间，花影想要躲，却发现无处可躲。
楚子慕听到动静快步赶了过来，等清了花影的处境，他震在原处，讶然：“师妹......”
脚步如千斤重，他立刻背过了身子。
双目顷刻间通红，手握成拳，青筋暴起：“我去杀了他们！”
顾昭回过神，急忙伸手拦住了楚子慕。
花影慌乱又空洞的眸子滑出两行泪，往后退了墙角，无路可退，拼命将破碎的衣料挡在身上，想要遮掩：“我......”
顾昭见得花影这幅模样，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她沉声吩咐楚子慕在门口等候，然后将身上外袍脱下，俯身罩在了花影身上。
试图安慰她：“别怕，师叔来了。”
花影怔了怔，看了眼顾昭，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人不会伤害她。
任由顾昭将衣袍裹在她身，紧咬泛血丝的唇，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顾昭的声音一如平日里温和，细听却听出隐含的一丝戾。
“别怕，好了，我来了。”
顾昭抱着花影走到院门，将她交给了门口的楚子慕。
“你先带花影回宁府，照顾好她，我待会回来。”
楚子慕愤怒交织着背上的脸上划过一丝担忧，欲言又止：“道君，要去找玄明顺？”
顾昭手中的听血剑已经凌空，她微侧头：“我去找陆凡，顺便，会一会那玄明顺。”
花影在楚子慕怀中，如梦初醒般，抬眸看向顾昭。
顾昭见得她原本空洞的目光里沁出的恐惧和担忧，勉强冲她一笑：“放心，本君心中有数。”
-
话虽这么说，顾昭心中确实没数。
不过她修炼了这些日，已经勉强恢复到宁昭的水平，只没有过实际战斗经验。
但在星际她也没少战斗，也就拿他们几个试试水吧。
......
陆凡跑出没多远，身后没人追上来，出于担心，他又绕了回去。
还没走多远，便遇到了玄明顺和他的两个手下。
陆凡一惊，没见着花影和楚子慕的身影，他转头就想跑。
玄明顺却也不追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脸上绽着令人恶心的笑。
他手中拎着一件小衣：“你可认得这是谁的？”
陆凡闻言脚步一滞，转头看去。
见玄明顺指上拎着一件浅色棉绸上衣，破碎了不少，他虽不知道是什么，但隐有种极不好的预感：“你把我师兄师妹怎么了？要是道君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
玄明顺心中划过一阵快感，但想起宁昭和宁桑冷，仍觉得恨得牙痒痒：“果然是宁昭的袍下狗啊，和你花影师妹一个德行，到临头了还想着他。可是你看看他能救你们吗？今日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给宁昭，得罪我玄家，这就是下场。不过该说不说，你花影师妹滋味还不错啊。”
陆凡：“什么意思？”
玄明顺笑道：“这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难道宁昭没和你做过那事？”
陆凡隐约猜到了什么，目眦欲裂：“你...！你......你是不是找死！”
他手中灵剑一转，脚尖一点，就要向玄明顺刺去。
就在这时，在玄明顺三人身后不远处，另一道身影也凌剑而来。
含着一丝笑意的声音破开夜色传来：“不用他告诉，本君已经知道了。”
玄明顺脸色微变，还没待转身，顾昭已经到了他跟前，转腕送出一掌，玄明顺身旁的两人连忙上前挡下，化解了这一掌，也被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玄明顺知道顾昭修为高，所以才选择花影陆凡等人动手，没想到顾昭回来，一时有些慌。
但他身边有两个结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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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第三周天的手下，手里又有无数法宝，而且他是玄家小少爷，若是自己在萧营城出了什么问题，玄府不可能会放过他们宁府。
想到这，他勉强镇定了几分，往后退了两步，又讥讽笑起来：“你来了也好。我也正想和你分享，真没想到那花影是个雏儿，没想到就和仙乐公主三分像，你竟舍不得动她？原来尽寒道君还是个情种呢哈哈哈哈。”
顾昭恶心得快要反胃，表面却含着一点笑：“你既然知道，她是本君都没动的人。你还敢动，那你可算到你有什么下场？”
玄明顺看着眼前的顾昭，分明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听来却无端瘆人。
他陡然想起了墨风阁听过的那些传闻，心中浮出一丝慌乱，表面却极力镇定：“你想要干什么？我可是玄府嫡孙，我若是在你宁府的地盘出了什么事，你以为我爷爷和爹能饶得了你？宁奉若会为了你一个外孙得罪我玄府？我劝你想清——！”
顾昭却笑了下，手中未出鞘的剑绕过玄明顺身旁的手下，转眼间便横掸到了玄明顺身上，冼息的威压同时传来，登时逼得他呕出一大口鲜血：“你......”
顾昭收回剑，脸上的笑褪去。陆凡在对面看着，恍然间竟有几分道君原先的影子：“我本来不想杀你，但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这样看来，我是不能让你活着回去玄府了。”
顾昭生平三好公民，平日里尊老爱幼，在星际出任务时，也只杀过感染者，杀人...她从未杀过。
玄明顺语气透出一丝惊恐：“你，你敢！你，你若不杀我，我可以饶了你，以往的事我们一笔勾销。你为了一个花影，得罪我们宁家，这笔账不用我教你算吧？！”
顾昭没有说话。
来的路上，她原本只想过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要了他命根子。
但他说得对，若他只是付出代价，但活着回去......玄府不会放过她，下一个死的人恐怕是她。
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让他这么走了，她做不到。
玄明顺见顾昭沉默着不说话，对左右使了个眼色，转眼就往传送阵处跑。
顾昭握着听血剑的手一丝颤抖，看着玄明顺的背影，又想起方才花影的模样，她下定了决心：“凡儿，你离远点。”
......
玄府地处东南方向的妲如城，距离萧营城几百里之距离，若坐传送阵，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到。
但寻花会在即，仙岳城周围的大型传送阵全部禁止使用。御剑飞行，快则要半天，慢则一天都可能。
宁桑冷算好了时间，踏入妲如城，夜色完全降临。
在城郊他收了翅膀，从空间戒里随意唤了一把灵剑。
一道影子从废弃的茶楼中出来，很快到了宁桑冷身后。
夙一瞥了眼身侧的红城，吓了一跳，他又回头看了眼宁桑冷，朝红城使了个脸色。
面具下红城无辜地抬了下巴，道，“我这张新面具不好看吗？”
他清朗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主人之前不是说我的脸太小白脸了些？这面具可是我从傩面摊上特意挑的，虽瞧着丑了点，但也算英武霸气？”
英武霸气？？夙一咳了咳，这小子挑什么面具不好，偏偏挑宁昭给自家主子选的那张，真是，偏偏往刀尖上撞啊这是。
果然，宁桑冷转头看了会，而后不辨喜怒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戴这个，是打算把人都招来？”
红城反应过来，大人是在说他面具上的鼻环的声音。
他哦了一声，手覆上面具，微一用力，鼻环应声掉落。
然后顶着少了鼻环的面具朝向宁桑冷，讨好道：“大人，属下这样可还行？”
宁桑冷指尖动了两下，他撇开眼，问：“玄家那两人回来了吗？”
红城说：“玄裕回来了，但玄明顺还没回。要再等等吗？”
宁桑冷闻言，轻轻皱了眉。玄明顺的脚程不可能这么慢，没和玄裕一起回来，大概是留在了萧营城。只是留在萧营城......难不成，是想要找宁昭麻烦？
他又想起宁昭在宁府的表现，能忍则忍，处处谦让......若是玄明顺要害她......他倒是想看看，她会不会还束手忍让？
宁桑冷断了思绪，唇上慢慢勾了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就算他不出手，让玄明顺多活一天，亲眼看看玄府的下场再死也行。
宁桑冷上了灵剑，“不用，你在此处布好阵等着。”
红城微愣：“玄府里高手不少，大人......不用属下一起吗？”
宁桑冷看了眼红城，眉目睥睨地扫向玄府的方向，蜷了下张开的手指：“毕竟也不是全都杀了，我一人足以。”
说完，宁桑冷御剑而去，风里留下一句：“还有，你那面具，下次别戴了。”十分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