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贤接了升职的圣旨,便要着手准备去工部报道,脸上的伤见不了人,只得夜里让柳戚帮着擦药、推拿散瘀,过上几日再打些水粉便能挡住。
下午接旨时,张明贤尚还有些头晕,直到晚上才彻底清醒起来,醉时什么也不知道,醒来便不住地回想醉时模样。
“嘶~”推拿正按着伤口,钝痛从脸上侵袭,张明贤忍不住叫出声来。
柳戚停了手上的动作,坐到一旁,待张明贤缓缓再继续。
张明贤实在想不起昨夜究竟做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问柳戚:“昨夜我可有做些什么过分的事情?”
柳戚扶额,长叹一声:“你昨夜,也不过就是没给酒钱,被小二哥拦下来不让走罢了。”
“啊?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张明贤错愕,他唯一能记得的就只有自己去喝酒,喝多了照理是回不来的。
“是谢郎中,他让随从来找到我,告知我你所在之处,但我到时你早已不省人事。”
张明贤一听谢凌云也在,顿觉窘迫,丢人丢到外头去了,看着柳戚:“你别跟来,我出去静静。”
张明贤说罢直走出房门,在院中的石墩子上坐下,一手撑着完好的半张脸仰头看着青天。
月明星稀,层层叠叠的云在天上飘荡,星光忽闪晦明变化,唯有皎月与云彩一直追赶,寂静的空气中只能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张明贤一想到自己大庭广众下的囧状,只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我都是做的什么事啊!”
张明贤仰天低呼,又趴在石桌上睁着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将脑海放空,但自己不省人事,柳戚艰难将他一步一步扛回来的场景一直在脑海里徘徊。
竟也沉沉睡去。
柳戚见张明贤出去许久也未曾回到房间,出门一看他竟在院子里就睡着了,柳戚知道他头一次遇到这样丢人的事,一时接受不了,想着睡着也好,只回屋找了件厚衣裳给他披上。
次日,刑部衙门。
宋寒声将几人带回后,分别找人再次对过口供,但不论是人证还是物证怎么都说不过去。
而不知何处又传起了前年大水莲花县浮尸遍野的哀嚎,与今年春日的大雪又一同联系起来,说是有邪祟附体妖星祸事。
宋寒声闻此气的直想捏碎手中茶杯,手背的屈肌腱与伸肌腱因为愤怒暴起,指尖用力攥着手中茶杯,微微发白,不断深呼吸吸气调整自己情绪。
若是让他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谣言,他非得扒了那人皮不可。
妖星?去他的妖星。
但他不知背后是谁,而谣言起,能做的只能是压住或者击破。
齐恒之听了谣言,赶忙冲上刑部衙门。
“宋大人,可有思绪?再传下去,捅到上头,你我这一世清明可不就毁了?”齐恒之还未进堂厅,人在门口就已经扬声问道。
宋寒声听到齐恒之声音,松了手中力道,随即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置,茶盏的水因为愤怒四处溢出,洒落桌上。
“我能有什么思绪,办案讲究的是人证、物证、律法依据,我上哪儿找法律依据。”
“莫说也没有邪祟附体这事儿,就算是真的有,刑部也没有律法能判的!”
宋寒声越说越来气,只道这事儿办不了。
齐恒之想着也是,莫说刑部了,那姜樾什么都没做,放在府衙连个扰乱社会治安也判不了。
“不若让他们自己对峙吧,左右如今各执一词,开坛做法,是非论断,公开了来,让百姓自有论断。”
齐恒之想,既然谣言起于民,人压在自己手上这样久也未曾出个结果,不如解铃还须系铃人。
“哎,容我想想。”
宋寒声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一闭上眼睛就是术士、姜樾、姚华年、崔颐和的脸以及刑部衙门里堆积成山的卷宗。
疲惫,太疲惫了。
齐恒之看着宋寒声的模样,竟然隐约有些同情宋寒声,各地解决不了的案子,梁溪的重要案子,全在这人身上挂着,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了些,到底对于公务还是极为尽责的。
齐恒之与宋寒声的交谈,旁人不得而知,谢凌云处理完自己手上的事情,来到关押姜樾处。
相对府衙大牢的潮湿阴暗,刑部大牢竟然出奇的干爽,羁押的人也不多,谢凌云将姚华年从牢房里带出来,带到姜樾面前,由于姚华年断了药便又不稳定了,宋寒声便从齐恒之那查到了原本照顾姚华年的大夫,把人稳定住。
姚华年乖顺的跟着谢凌云,逐渐往内走,七转八转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姜樾背对着牢房大门坐在铺着薄垫子的稻草垛上,一根根将稻草翻来覆去的数着——太无聊了。
“阿樾!”姜樾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便是铁链晃动的声音。
姚华年见牢门打开,便向姜樾背影奔去,姜樾一把抱住姚华年,熟悉的体温让姜樾心头一暖:“娘亲,你清醒了,阿樾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姚华年听到“以为你不要我了”,突然脑子里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她不是你女儿!你女儿怎么可能连着两个年节都不陪你?”
“这就是我的阿樾,阿樾背后有胎记。”
……
姚华年觉得头疼,用力甩了甩脑袋,再次将姜樾推开,一边呢喃:“是阿樾?不是阿樾?”
谢凌云见姚华年状态不对,便让衙役将姚华年拉回原本的牢房,柳戚顺势给姚华年喂了颗镇定心神的药。
谢凌云带着柳戚踏进姜樾牢房,两个衙役从外头搬来两个椅子让二人坐下。
“我是刑部司郎中,谢凌云,有些事儿想问问姜娘子。”谢凌云坐下的姿态极为优雅,与姜樾岔开双腿盘腿而坐的随意形成鲜明对比。
谢凌云顺势将自己衣摆铺平整放在膝盖上,有整理了下凌乱的广袖,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自带一种雍容矜贵之感。
柳戚也随之坐下,对谢凌云道:“我估摸着是有人给姚氏下药之前对她做了些什么,明显她此刻是认得出姜樾的,但似乎又不敢承认。”
“这就未可知了,到底如何得让姚氏的病情好起来。”谢凌云道,“这事儿就多拜托柳大夫了。”
“是草民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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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如此我先去看看姚氏的情况。”说罢,柳戚在谢凌云的应允下离去了,如此一来,牢房中便只余下姜樾与谢凌云二人。
谢凌云没有急着问姜樾,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姜樾见谢凌云没有出声,只是自顾自的拔出两根稻草,压平整了折出五角星的形状。
谢凌云见她这般情况依旧撑得住气,也不曾害怕,反倒是玩的起劲,便问。
“姜娘子可否诉说平生经历?”
“啊,近二十年的事儿,这哪儿能记得那般清楚啊。”姜樾迷惑了,怎么谢郎中的问题与旁人不同,旁人只抓着她一个点说到罢了。
“让姜娘子自述,必然有道理的,姜娘子莫要顾左右言他,还是配合点吧。”谢凌云用极为严肃的口吻,紧盯着姜樾的双眼。
姜樾也不避讳也不惧怕,直视谢凌云,一副坦荡模样。
“好吧,既然谢郎中想听,民女便讲故事了。”
“从前,有个男人,他家有小产,娶了老婆,奈何兄弟都能赚钱,只有他,额外收入尽然是妻子的嫁妆,便心生不满,想赚快钱去了赌坊,可是利息越滚越大,还不上了。”姜樾语调平缓,娓娓道来,“没错,这个人就是姜勰,我父亲。”
姜樾站起来在牢房中踱步,谢凌云跟着姜樾的步伐逐渐沉浸在她的情绪里。
“家中土地都典当出去了,只能留下妻子靠着卖绣品赚钱,甚至他从不管自己子女,也不在家,而妻子独自拉扯孩子长大身体也不好了,六岁的女儿独自耕种着妻子嫁妆陪来的田地。”
“小时候只觉得累啊,十岁左右发现自己努力也吃不到肉,每天都是饿的,偶然在街上听到哪家的画师卖了一张图,能吃上一顿肉呢,然后就悄悄地去瞧了那画师的图,黑色的、水墨的。”
姜樾讲到此处停下来,便问谢凌云:“你觉得她能接触到笔墨纸砚么?”
谢凌云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女孩接触不到。
“然后她发现,草木灰、锅底灰,都和墨的颜色差不多,就弄了个小袋子,将他们装着,做完农活了就画着玩,后来看着山石树木的光影,一点点摸索出明暗变化。”
“其实这个时候她已经画了好多年了,能将人画得像了。”姜樾低头嗤笑一声。
“但是她怕啊,她经常在夜里看见父亲在打母亲,要钱,她根本不敢展示自己任何有可能能赚钱的技能,怕被打,不过好在他死了,被追债的打死了。她便要了母亲的嫁妆铺子开了个画房。直到遇到了个大好人,慧眼识珠,看中她的画,让她当先生,教她识字。”
谢凌云听完姜樾的故事,只觉得这个小女孩挺不容易的,本应在家里千娇万宠的女孩,竟然小小年纪就种地承担家务。
与之前姚华年的口供相差无几,唯一多的便是姜樾自己画图这件事儿,但她瞒着所有人也不被姚华年知晓也合理。
“所以那个大好人可是张兄?”谢凌云问。
“张明贤?是他,后来我许多事他都知晓的。”姜樾说罢再次坐回草垛做的床上,长叹一口气。
“世人熙熙攘攘,只为碎银几两,到底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