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声得了命令，便尽快把事儿办了，否则这一件事儿一直卡着也不是办法，况且刑部积案不少。
从朝会回到刑部衙门便叫上任职刑部司郎中的谢凌云。
“谢郎中，我呢！就先去齐大人那，你过些时候慢些赶来就是，本官要先去叙叙旧。”宋寒声也不知怎得就整日里抽着机会便要去找齐恒之，若是有业务往来寻着由头便要讽刺上几句，但齐恒之却脾性很好，几乎不于他争执，只忍无可忍时呛上几句。
齐恒之得知宋寒声先行到来，便知大事不妙，但今日甩出去一件事儿到底值得高兴的，便对宋寒声包容度极高。
“齐大人，许久不见，怎得消瘦了？”
齐恒之看着宋寒声笑了，他便也笑了：“宋大人却是风采依旧，倒是我这等老骨头比不得的。”
齐恒之不过年长宋寒声两岁，但宋寒声对外貌要求极高，尤爱自己须发，到是皓齿美髯、鬓若刀裁、剑眉星目，反倒是齐恒之随意不少，只打理清爽了就是。
“哪里哪里，齐大人当年一举及第，打马御街前的风采，我宋某只能观望。”宋寒声举头望天，似在追忆。
齐恒之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来拿人？又打算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齐大人莫不是真信了着鬼神之说？我可是记得翰林文渊阁中珍藏的古籍，其中有一册记录了一种说法。”宋寒声凑上齐恒之跟前，“好像是叫做‘寡妇年倒春寒’？”
齐恒之便问：“哦？这是何意？只怪齐某不爱看书，到比不得宋大人学识渊博。”
“不过是看些闲书罢了，正所谓‘寡妇年’呢，便是某一年没有立春，那么春季便会出现‘倒春寒’约莫三月时气候反常，齐大人好生想想今年立春是何时？”宋寒声反问。
齐恒之恍然大悟：“去年腊月！如此一来气候变化与人自是无关，但谣言起，又当如何？”
“不如何，看上面的意思办呗。刑部只治人，不治鬼，刑部亦不是我宋寒声的刑部。”说罢宋寒声仰天长叹一声，这流言来的实巧，但是谁又会无缘无故针对个小娘子呢？
“比不得啊，刑部的业务有扩大了，这都哪门子事儿？还是齐大人清闲，有着一群衙役官吏帮着操持。”
正当宋寒声感叹自己业务繁重时，却见一官吏来禀告。
“齐大人不好了，苏家小少爷和袁家小少爷在东街闹起来了！小的根本劝不动啊！”
齐恒之深吸一口气，又带人前去，也不知道袁望家那位怎的突然就想开了，今儿个出了门，还好巧不巧的遇着苏家那位。
齐恒之赶到时，二人针锋相对。
“我道是谁啊，原是袁家的那瘸子，就这还是袁家年轻一代第一人？”苏皓朝着袁明见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袁明见到底是斯文人，见此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何况袁明见如何瘸的他苏皓不是最清楚的？
“苏小郎君，凡事留一线！”袁明见只得劝道，但并没有什么用，苏皓反倒是欲骂欲难听。
齐恒之带着衙役将二人团团围住。
齐恒之从后方绕来：“二位小郎君可是要去我府衙坐坐？到时候请袁大人与苏大人来提人？”
苏皓怂了，若是被齐恒之带走，回去少不了一顿打，自打他从莲花县逃走，回梁溪混了个九品芝麻官，苏君钰横竖看他都不自在，也就是今日好巧不巧遇到着昔日手下败将讥讽几句。
“齐大人，在下马上就走。”只甩下这句话，苏皓便一溜烟跑了，只留下袁明见与齐恒之。
袁明见倒是懂礼，对齐恒之道了句：“多谢齐大人解围。”
齐恒之回道：“袁小郎君客气了，若你们二人在这出什么事儿，莫不说陛下要问责，怕是袁大人和苏大人也得来找齐某理论理论了。”
袁明见解了围，便让随从推着轮椅回到家中。
“大人，您知不知道，苏家那位好生过分，我们小郎君好不容易出趟门，叫他遇见了好生一顿讥讽……”
袁明见的随从将袁明见安置回房间后，抽了个空向袁望告状。
袁望怒不可遏，听着苏皓二字便是气血翻涌。
齐恒之回到府衙，谢凌云带着一众人赶来，却只看见宋寒声在屋内徐徐饮茶，而齐恒之不知所踪。
谢凌云环视一圈，确认齐恒之不在，便问：“齐大人呢？”
宋寒声却不急不徐，只招了招手，示意谢凌云坐下。
“不急，他有点事要处理，估摸着过会儿就回来。”宋寒声反客为主，让府衙的下人给他满上茶水，又给谢凌云添了一盏。
果不其然，齐恒之不多时便回来了，看到厅堂内满屋的人。
“宋大人，你的兵，来齐了？”齐恒之指着满屋子的人环视一眼。
“自然，我刑部的效率自然高。”
齐恒之就知道宋寒声的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玩笑他的机会，这不？言下之意就是他去了这样久？
“那随我来吧。”
齐恒之先是带着宋寒声到了崔颐和的关押之处。
那是一处柴房，简单收拾出来便用来关人了，宋寒声去时，崔颐和被关了许久，齐恒之将崔颐和的口供递给宋寒声。
“喏，此人便是检举的那位。”
“齐大人，我要带的是那个女人，你把这也给我？你当刑部是什么难民所？”宋寒声看着衣着破烂，头发乱如枯草、形如鸟窝的崔颐和。
“那是自然，查案之事，自然要有因果、动机，缺一环不可。”齐恒之倒是条理清晰了。
“行吧！”宋寒声咬牙切齿，本只是带去认认人，这倒真的全接手了。
齐恒之又带着宋寒声来到姚华年处，柳戚见有人来，便退到一旁。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宋寒声再问。
“非也，这是那位的母亲，不久前中了米壳花之毒，脑子不太清醒，也是关键证人，毕竟母亲才认的女儿，这位是照顾她的柳大夫。”齐恒之像宋寒声解释，接着又问柳戚，“姚氏如何了？”
“平日里倒是正常，但对于姜樾的事儿，却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怕她发病也没敢带去见人。”柳戚的医术毋庸置疑，能短短几日稳定住状况已是不易。
“姚氏，宋大人带你去找阿樾。”只这一句话，姚华年便乖乖和宋寒声走了。
一群人又来到牢中。
通往大牢的位置很窄，于是齐恒之只带了宋寒声与谢凌云再加上两个刑部的杂役便前去了。
走过那条充满气味的廊道，宋寒声捂住鼻子，矫情道：“齐大人这环境可真恶劣，哪家小娘子住这真的是遭了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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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恒之内心默背文章，告诫自己莫要生气：“听闻刑部大狱十八般酷刑，想必宋大人日日见着，我这不过羁押个人，才哪儿到哪儿啊。”
待走到最里头，宋寒声看着布置出来的牢房。
“没想到，齐大人可真是怜香惜玉。”
姜樾打了张明贤，心中怪过意不去的，便提出帮张明贤上药消肿。
用冷水敷过又用热水敷，如此捣鼓了一下午，张明贤脸上的红肿散去不少，张明贤又找了随身带着的清热的药丸子服下。
二人挨得极近，彼此能听得见呼吸的声音，但都无暇顾及其他。
齐恒之与宋寒声来时便看着这副模样。
“齐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啊。”齐恒之道，便让狱卒将房门打开。
出乎意料的是，最内侧的牢房，竟然没有潮湿之气，淡淡的辛辣的味道却给人极为舒服的感觉。
“你们在干嘛。”齐恒之呵斥。
张明贤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来人了。
“民女见过诸位大人。”姜樾本就半跪着，更直接顺势转变了个方向跪着便是行礼了。
而张明贤察觉到来人站起来顺势整理了一下衣衫：“下官见过诸位大人。”
张明贤特意将受伤的半张脸以袖子挡住，在宋寒声与齐恒之的角度是看不见的，但站在边上的谢凌云却看的清晰，红肿处分明是个巴掌印，不由得憋笑。
“诸位大人来了，下官便先行退下。”张明贤见人多便告辞。
由于半张脸受着伤，张明贤只得保持这般恭敬的姿势倒着推出门外，直到确定都看不见他了才直起身来一路顺着廊道出去。
姜樾对于来人并不奇怪，张明贤早便告知过她。
宋寒声打量着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姜樾。
“你就是姜樾？”
姜樾低头回答：“正是，民女姓姜名成荣，小字阿樾。”
宋寒声：“抬起头来，本官看看。”
姜樾抬起头来，眼睛微阖，依旧是看着地板。
“带走。”
姜樾被两个杂役粗暴的架起来，却微微用力挣脱开来。
“我自己能走。”
姜樾站起来后，宋寒声才注意到她的容貌，骨架瞅着柔柔弱弱的，但容貌却是一副坚毅的模样，比梁溪的女子稍黑上那么一点，但一双眸子却明亮的紧。
“姜娘子倒是脾气不小，怎得是瞧不上我刑部的人？”宋寒声好大一口帽子扣下，他倒想看看连齐恒之都问不出话来的人到底会作何解释。
“不敢，只是民女手脚尚在，不必劳烦大人们，若是哪日瘸了倒真的得劳烦诸位大人了。”
“咱们刑部啊，什么都少，就是留下的胳膊腿儿多，想必姜娘子没见过的，怕到时候吓着直哭了。”宋寒声恐吓道。
“如此可怕，莫要届时民女直吓得一命呜呼的去也，倒也省些事儿了。”
宋寒声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但也摸不透姜樾是何意思，似乎对刑法不怕也不在意生死。
“你不怕么？旁的小娘子莫说是在刑部蹲大牢，单这二字便已经腿软了过去。”
“若是怕，大人能放过民女么。”
“不能。”
“如此担惊受怕，不若到时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