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下,有一道身影穿梭在丛林中的乱葬岗,从那堆尸骸里,挑挑拣拣的,最终却确认好后,把一具尸体放在身后的木板车上,拉走了。
许是因为道路坎坷不平,也许是因为他的没有干过活,连板车也拉的不顺畅,以至于板车上头颅几次的滚落下来,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停下,捡起,擦拭头颅上的泥土,接着走。
待他选好埋葬之地时,正在烧纸祭奠,身后涌出了一大波人,将他团团的围住。
男人烧着纸,丝毫不见慌乱,而是面容平和道:“我想烧完这些纸钱,司执大人不会不允吧?”
卢宏一死,尤辜雪便带着人在这里蹲守了七天,恍惚间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和队友们蹲点的日子,这种缅怀感促使她的精气神越来越足,甚至于足到好几天都不用睡觉,熬趴了她身边不少的大老爷们。
卢阳说这些话的时候,状态不太对,他一味的烧纸,不曾抬头,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被磨烂的迹象,尤辜雪便有了些猜测,他应当是从林相府偷跑出来的。
“好,我们等你。”
卢阳一愣,似乎没有想过尤辜雪真的会答应,他声音哽咽道:“多谢。”
祭祀卢宏也没有多久,烧完了后,人便被尤辜雪带回了大狱进行审问,说实话,这大狱卢阳是没有来过的,但是进去过的人都惧怕其中的刑具,每一个出来的人都是体无完肤的。
可是尤辜雪却把他带进了一个空旷的牢房里,其中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还有一壶茶水,一把是他的,一把是尤辜雪的。
“卢先生不用紧张,本官审问素来不爱严刑拷打,没有意义。”尤辜雪挥了挥手,狱卒上了一壶茶水,她以唠家常的方式问道,“卢先生今夜得以出府,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卢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也难怪人家能看得出来,他出林府不容易。
“钻了个狗洞,衣服挣破了。”卢阳说的云淡风轻,却也自嘲的笑了笑,“倒让司执大人见笑了。”
尤辜雪没有搭话,而是将一坛酒和一朵花放在了桌上,询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目光触及到那些东西,卢阳的瞳孔骤缩,他放在身前的手不住的攥紧袖口,咬紧牙关,眼眶也变得微红。
“这是我给我哥送的酒。”
“这是什么花?”
尤辜雪将那朵花推的离他更近,卢阳对这花明显是认识的,也知道它的作用,眸子里尽是不忍,他颤抖着声线答道:“米……米囊花……”
这花是在卢宏家的后院里,那一处小角落找到的,那一片种的全是它,缉拿卢宏时,尤辜雪不在现场,并不知情,可是那时候因为对这酒有了猜测,林绾绾又告诉她,这酒里增加了足量的米囊花,才会有至幻成瘾的效果。
出于心中的疑惑,她亲自去了一趟卢宏家,才看见了这个所谓的米囊花,其实就是罂粟。
“你知道它会致人成瘾吗?”尤辜雪的眸光在此刻变得分外凌厉,“你拿这个东西去代替药物治疗你哥的历节病,根本是在害他,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卢阳低下了头,他不受控制的开始啜泣,“历节病一旦发作,会让我哥痛不欲生,可是我家中清贫,天天抓药也吃不起,而且,那些药越吃越没用,我从小读书,为了解决我哥的痛苦,也看了不少的医书,书上有说过这种米囊花,对于止疼有奇效,我想要去买,却发现,不说这种药,连它的种子都很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相大人找到了我,愿意重金聘我为门客,我就同意了。”卢阳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声音逐渐的沙哑,“我只是没想过,米囊花治标不治本,我哥的状态越来越奇怪,对米囊花也上瘾了。”
归根到底,庸医误人,不,卢阳甚至都算不上庸医。
“我有一点不明白。”尤辜雪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林言璋很舍得给你钱吗?桃醺可不便宜。”
卢阳解释道:“我从前给我哥的酒,并不是桃醺,这只是他第一次喝,这桃醺是林相大人前些天赏的,因为珍贵,所以想让哥哥尝尝鲜,而用米囊花泡酒,是我哥的习惯。”
这个卢阳倒是极为配合,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认命了,也知道自己全部和盘托出,林相府自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赏?”
“周家倒台,大人心情愉悦。”
尤辜雪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不解道:“周家不是和林家是亲家吗?相辅相成的周家倒台,他愉悦什么?”
卢阳在林家待了许多年,是林言璋身边的得力助手,听到尤辜雪说他们相辅相成,忍不住笑出了声:“是,也不是。”
看来这其中的水还挺深,这次能抓到卢阳,倒是尤辜雪的一大收获。
“为何这么说?”
撇开了卢宏之死,卢阳面上的伤心感也就所剩无几,所流露出的,不过是对林言璋的不屑。
“周家当时的势力如日中天,林言璋虽然娶了周家的女儿,可是在某些方面是被周家压制的,他岂会心甘情愿一直如此?且周家私办的青楼林言璋占小头,如今周家倒台,除了雀阁被陛下收缴之外,其他的青楼产业,均被他独占。”
“那我当时查阳月女案时,周家为何没有将林家供出来?”
“因为周家想把林家作为一个退路。”卢阳对她的话是有问必答,“只是周家没有想过,陛下手段雷厉风行,周家七百多号人口,全部被毒杀,林相明哲保身,并没有帮忙。”
尤辜雪的耳朵里嗡的一响,她有些受到了冲击,当时不是说皇帝接受了周家的投降吗?怎么会出尔反尔?
她想起了燕熹在那日,无缘无故的请她去城楼上喝茶,现在想想,大概是想告诉她这件事,可是为何到最后,却没有说呢?
“林相对外传言,广纳人才,还会愿意以自己的门路,给寒门以机会,举荐你们入朝堂。”尤辜雪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卢阳,“听闻卢先生一直很受林相大人重视,怎么没有混个一官半职?”
这些话,都是他在拉拢那些寒门时,所说的话,如今被用在自己的身上,倒是讽刺极了。
“寒门也分高低不是。”卢阳的双臂搭在桌上,苦笑道,“我身份如此低微,连寒门都算不上,每年有那么多人排队等着林大人赏识,哪里轮得到我?”
“所以,你这次主动自投罗网,是打算弃暗投明?”
卢阳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低低的笑了几声,而后又仰头大笑,他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本就闭仄的牢房里,回荡的都是他的笑声,也传到了门外守着的狱卒的耳朵里,他们面面相觑。
他们在这牢房里见过不少大人审问,通常审问下来都是鬼哭狼嚎的求饶声,还是第一次听见笑声的,这个尤司执,是有点意思。
尤辜雪就静静地看着他笑,也不着急,只是自顾自的喝茶。
卢阳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才嘲讽道:“谁是明,谁是暗?”
“林家是暗吗?我觉得林家甚好,我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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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钱财,替人张罗,是我所得亦是我所需,若无林家,我和我哥早就不知道要沦落到何种境地。”卢阳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接着控诉,“尤司执,你可知,我前后参与科举不下于五年,都败了,是我无才吗?不,是这世道无眼。”
“陛下是明吗?咱们的明君陛下,明面上答应了周家投降,可是背地里却在践行酒上动手脚,致使七百多人丧命,杀人不眨眼,人人为己而已,这世上,明暗是分不清的。”
卢阳像是费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了这些话,他仰头靠在椅子上,哀叹道:“无趣,这个世道无趣极了。”
尤辜雪知道,世家揽收人才是一方面,而考官考前被人贿赂去教学的又是另一方面,像卢阳这种请不起老师的,科举对他们自然是不公平的。
“我是奉命查案的,也是陛下的意思,他开设科考,无非就是想给所有人一个机会。”尤辜雪说到这,沉默了一会后,又道,“你的手上毕竟无人命,我会在结案后,想方设法保你一命……”
“不必。”卢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坐直了身子,拿过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大哥已不在人世,我也活够了,在我的手上,也断送了许多人的前途,怎么不算是人命?司执大人秉公办理就好。”
至此,尤辜雪便不再劝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悲哀,卢阳替林言璋插手大雎朝揽收人才的科考之事,本就是死罪难逃。
想了一会,尤辜雪让狱卒准备了一张纸,备了些墨水,把笔放在他的面前,对上他疑惑的眼神,笑道:“那就拉几个垫背的,这样躺着也舒服。”
卢阳的面容看起来比卢宏要白净,或许是不用风吹日晒的干活,所以,他的模样比较的清秀,听了尤辜雪的话,卢阳的心中忽然间变得豁达,他哽咽着嗓子,湿润了眼眶。
“好。”
在尤辜雪的注视下,他大笔一挥,写下了历年来干预科举人才选拔的主考官的名称,尤辜雪大概看了一下,有六人之多,每一年的主考官都是不同的人,除了林言璋一直连届任职以外,其余的都没有这个荣幸。
拿过那张纸,尤辜雪颔首:“多谢。”
有了名单,下一步就该抓人来审问了,她的前脚还没有踏出门,卢阳又喊住了她。
“尤司执。”
尤辜雪回头。
卢阳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他其实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可见卢宏的死,确实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尤辜雪还挺好奇,他还要说些什么,便顺从的过去了。
“让林相大人找刺客的事,是我的主意,本意是想连着宋闻一道杀了,可是那人却愿意谈判,向林相要银钱,只要银钱到位,他愿意倒戈,在你的身边打探消息,顺道灭了你。”
出了牢房门后,尤辜雪的腿有些软,难怪余旧带着人去抓卢宏时,会有刺客一早埋伏,只是因为她中途突然间去找了燕熹,属于临时起意,导致他的计划落空了。
这几日为了安抚宋闻的心情,她几乎对着受害者家属,把案件的进度事无巨细的全部告知,本意是想宽慰他的,谁知道,好心他妈的喂了驴肝肺。
可是后来她也单独去过卢宏家,怎么却没有了刺杀呢?
她不会傻到以为宋闻良心发现,这个人自从自家落败后,是吃尽了苦头,会向钱财看齐虽然恶心,却也不奇怪,可是为何会放过自己呢?
想到了那个一直在她身边的余旧,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涌上了心间,她不假思索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