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虽在山上,却在长安境内,从祝府马车出发只消一个时辰便能抵达,寻常皇家祈福祭祀亦在其中,多年香火旺盛,也因此于情于理臧翡都不该驳了温窈的请求。
再者温窈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提起子嗣一事,臧翡认为,她是有所动摇了。
这反而在臧翡的意料之中,前有臧舒雯入府,后有柳瓷居外,只要是个女人就不能忍受,何况温窈成婚三年都未受过男人变心的气,眼下会着急多疑是必然的事。
如此,祝家子嗣有望,倒可以先不将她逼那么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臧翡深知这个道理。
不过她留了心眼,温窈此人变数太大,她断然不能因其一句话信之,索性遣了臧舒雯随她一道去,却不想祝清衡竟向上头告了假,非要和温窈同去不可。
祝清衡要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臧翡先前本就因温窈擅自离府而降罚之事与祝清衡生了嫌隙,便只当不知,不去做这个恶人。
人夫妻乘同一辆马车,臧舒雯再赶着趟要去就不合适了,好在温窈为人细心,主动提出让祝清衡去骑马,她和臧舒雯同坐马车。
祝清衡:“……”他虽有不悦,可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和温窈争执,再者他和温窈尚在冷战,温窈有意要避开他,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琉锦驾着马车上路,直到远离市井,臧舒雯才掀起帷帘朝外瞟了一眼——祝清衡骑马缀在马车后,约莫是看出温窈不想搭理他,干脆离远些好让温窈眼不见心不烦。
这个距离,男人听不见车内的人讲话。
臧舒雯放下帘子,轻轻道:“看来表哥对嫂嫂情深义重啊。”
温窈靠着车壁假寐,闻言没什么反应。
“嫂嫂,你那日诓我,害得我被姑母训得好惨,”臧舒雯故意提起前两日的事,成功得到温窈投来的目光,于是表情语气愈发夸张,作西子捧心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和你一起出来的机会的,你就这般冷待我,哎,叫人好生心寒。”
温窈:“那你和后头那个骑马的换个位置。”
臧舒雯捂胸口的动作一顿,笑容僵硬地往温窈身边蹭了蹭,“嫂嫂好狠的心。”
自从她说穿身份后,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温窈已习惯她嬉皮笑脸的德行,转而正色道:“她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这问的是臧翡。毕竟那日温窈能顺利出府还多亏了臧舒雯打掩护,要是臧翡怀疑起来,对温窈和臧舒雯都不是好事。
“应当是没有的,我只说我是想同你打好关系才去找你,与你说了两句话你便说有事,叫我在屋里等。”臧舒雯细细回忆着,缓缓摇了摇头,“我到底有她侄女的名头,又从岭南来,她不会轻易往别处想的。”
在臧翡眼中,臧舒雯是臧家的人,也就是她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背叛臧翡而帮助外姓人的事呢?因此她只会恼怒臧舒雯蠢笨,却不会有其他质疑。
“我竟不曾想,山家当年逃难会路遇岭南,”温窈握了握臧舒雯的手背,真心实意道,“还要多谢你,若没有你,我又怎会再得到他们的消息,也不会那么轻巧地前往追天塔赴约。”
“山家家主曾救过我一命,我不过是尽我所能为她的子孙做了点小事,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臧舒雯收敛了笑意,眼神落寞些许,“可惜他们走得匆忙,我也不知他们最后往什么地方去了。”
“没有消息或许才是最好的消息。”
温窈了解山致远,她既然做出带族人离开青山的决定,说明她早就想好了退路,哪怕路途遭人追杀是计划之外,可温窈坚信,以山致远的聪明才智,不会叫山家覆灭。
平静的日子过得太久,温窈几乎要忘却风雨侵袭的感觉。
“那你打算怎么做?”臧舒雯抿唇,无论是她到长安后听到的有关温窈的传闻,还是她在祝府亲眼目睹到的温窈的处境,无一不在告诉她,温窈想脱离祝家,难如登天。
且不说温窈已嫁给祝清衡为人妇,再者她母亲离世,又与父亲关系不和,相当于从母家得不到半分助力——甚至还有被母家施压的风险。
而且那祝清衡性子奇怪,连臧翡都不敢多招惹他,温窈想和他和离更是难上加难。
谁让大兖律法明文规定,男女嫁娶和离都需父母之言,再不济也要夫妻双方同意。
说是“双方”,其实多是男子不愿,便离不成这亲,若男子愿意,轻为和离,重为休妻,到底没女人什么事。
“让他松口不难,”温窈沉默一瞬,接着道,“当初他算计我,让我心甘情愿嫁进祝家,如今,我便要他咬碎了牙,也不得不放我离开。”
她不是没想过和祝清衡直接挑明一切,留下一张和离书一走了之,可她和祝清衡认识太久了,久到她不用深思便能料到,她这般做,祝清衡非但不会与她和离,接踵而来的将是数不清的忏悔和道歉。
后悔和歉意如果有用,大理寺狱和诏狱岂不是寂如空巢。
所以她告诉永平,快则一日,慢则七日。
七日内,她必要让祝清衡哑口无言,自此留她一片清净世界。
……
大觉寺。
上山的路上人来人往,华衣素布、男女老少皆有之。浓重的香灰气息裹挟着料峭轻寒,山雾之下烟火缭绕,隐隐蓬发着生气。
山路长陡,马车和马匹只能停在山下,从温窈下马车起,祝清衡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仿佛护花使者一样守在温窈身边,有意无意地将臧舒雯挤到琉锦琉银边上。
臧舒雯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心道看在他马上就要成弃夫的份儿上不和他一般见识。
而温窈虽未流露出什么情绪,至少没有阻拦制止,对祝清衡来说已是一大进步。
“窈窈,”祝清衡一面帮她挡去周围人影摩踵,一面低声对她道,“前两日你不是说,你有话要同我讲么……是什么?”
那日温窈随伏龙使离开前和他说回府后要和他谈一谈,可雨水冲刷了他的理智,他对温窈发了脾气,此事自然不了了之。之后的两日温窈更是把他当不存在的人般,他心里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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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昨日爆发,至少让他明白——
他不能失去温窈。
是他一直以来用专一深情标榜自己,却没能真正做到,不论是臧舒雯还是柳瓷,都是他狭隘纵容的结果,他不该让温窈陷入怀疑的怪圈,而他除了苍白解释,完全就是渣男做派。
对,只要他把所有事完完全全向温窈坦白,她就能理解他的不安和幼稚,温窈对他也有情意,他们之间不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断掉。
男人下意识忽略心底隐秘的叫嚣,在人群中轻轻牵住温窈的柔荑,“窈窈,是我错了。”
令他欣喜的是,温窈也没有躲避他的亲昵,哪怕她说不记得那天要说什么了,祝清衡也没有疑心,于是越发殷勤。
“求子当求观音庙,我去买香来。”
他正要转身去香铺,却被身边人拽住了袖缘。
“我有些累了,”温窈眉头轻皱,脸色微白,“先请方丈安置两间寮房歇息罢。”
祝清衡顿了顿,道:“也好。”
寺里人来往多,寮房紧张,好在他们只是临时落脚,大觉寺的方丈便腾出了两间禅房供他们暂歇。
“几位施主可在此处歇息。”寺里的小和尚将他们带到地方,温声道,“方丈叫小僧转告几位施主,附近有贵主暂住,免有冲撞。”
祝清衡拧眉,“贵主?”大觉寺连皇亲国戚都见过,还有什么人能被称作贵主?
然而那小和尚只是摇头阿弥陀佛,很快就离开了。
臧舒雯在后头幽幽道:“还专门说上这一句,什么贵人,总该不会是皇帝吧?”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被祝清衡听了个一清二楚,神情旋即冷了下来。
如果是皇帝,的确有资格和能耐被大觉寺方丈称作贵主,且为了他特意叮嘱其余香客。
两月前,当今皇上曾亲自莅临大觉寺举行祭礼,后又辅以祈福求雨,为的就是九粟城旱灾之事,得以稳住民心。
而今九粟城大部分难民都被安置至潜周城,各方江湖人士、富贾豪勋亦慷慨解囊,总算平息了这场灾害,使大兖上下强绷的劲儿松了口气。
不仅如此,听闻皇帝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张火铳图,比起现下军营流行的手铳,这只新型火铳射程更远,储弹更多,似乎在瞄准敌人上也更精准。
祝清衡得知此事的第一反应,是感觉这支新型火铳恐怕已十分接近现代的手木仓。
起初他心有怀疑是否大兖还有其余穿越者,恰恰又是皇帝的幕僚为图功禄所以呈上了符合大兖时代的木仓,但他之后略一打听,那张火铳图极有可能出自仇山之手,是穿越者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再说在朝中掀起风波的周天辰薄岑之案幕后真凶已落网,相当于三件喜事,皇帝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所以祝清衡今日告假,皇帝并无微词。
可他忘记了,朝中事务轻松,皇帝也轻松了。
他祝清衡告假要做什么,谢岐想知道轻而易举。
倘若当真是谢岐……
他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