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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共知心是水

作者:加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薄岑身死的第七日,大理寺接到顺和坊百姓报案。


    据说坊中近两日总似有若无地传出腥臭味,却寻不到来源,直到有老者叫人报官,他们才意识到——


    坊中死人了。


    祝清衡带人冲进那间狭窄逼仄的屋舍时,人已经死了七日。


    大理寺的衙役在简陋得勉强称得上是住处的房里,翻找出了被夹藏在书册里的毒药。


    很巧,正是他们苦寻无果的、杀死薄岑的毒药。


    深秋渐冬,但屋舍里的尸体暴露出的腐烂程度却十分严重。


    大理寺的仵作查验之后,确定这个不明身份的死者,死于十月廿二亥时,薄岑死去四个时辰之后。


    但他并非与薄岑一样死于奇毒,而是相对常见的砒//霜。


    “大人,”衙役用干净的布帕裹着东西递给祝清衡,“此物是从他里衣里搜出来的。”


    腐烂过度的尸体爬满了蛆虫,衣物早被尸水浸透了。祝清衡拧了下眉,自手边拾起一支毛笔将其挑开。


    明明只是一纸发黄的函封,却令在场所有人变了脸色。


    ……


    丞相府的人提前得了拜帖,远远瞧见太傅府的马车便有人上前相迎。


    温窈听见琉锦对马车外的人道:“何管家。”


    与此同时琉银掀开帷裳,小心扶着她下了马车。


    何管家已年逾半百,从温窈出生时就在温长风身边做事。山辛夷长年身体羸弱,而温长风这么多年不曾纳妾,又忙于公务,因此府中杂事全交由何管家打理。


    若是没有何泉,恐怕丞相府很难这般井井有条。


    “姑娘可还安好?”何泉面容慈祥,看待温窈如同看待嫡亲的孙女亲切。


    温窈却不熟络,只出于礼节对他颔了颔首,直言道:“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想问母亲。”


    何泉面色不改,似是早有预料,侧身让温窈先行,“丞相在书房等您。”


    她说了是来寻山辛夷的。


    温窈回眸看了他一眼,两人表面维持的温和仿佛有一瞬间被打碎。


    但她不再说什么,按何泉的话径直去了书房。


    如果不去这一趟,温长风不可能让她见到山辛夷。


    *


    “走吧。”


    大理寺狱卒利索地打开牢房锁链,把门拉开,冲里面的人道,“凶手抓到了,大人说你的嫌疑解除了。”


    柳瓷怔了怔,从破烂的草杆堆上爬起来。她在这破牢里待了整整七天,吃了二十一顿咸菜馒头,及腰的头发早已散乱,看着像只灰头土脸的仓鼠。


    好在大理寺的官吏算得上人//道,没给她用传说中的酷刑,她的衣裳虽然脏了点,但半分没烂。


    等走出大理寺大牢,阴湿冰冷的气味尽数被她甩到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空气和明媚的阳光。


    自由的味道。


    柳瓷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后知后觉涌出一股劫后余生的畅快,窝在砂浆砌成的石床上睡觉产生的酸痛也一并消退了几分。


    “瓷儿!”


    不远处女儿家清脆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柳瓷眯眼瞧了半晌,从那人花花绿绿的衣裙上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春怡楼的牡丹?


    可牡丹是楼里的姑娘,不能随意外出的。


    她试探着往那女子的方向走,女人的面庞越来越清晰……


    “瓷儿,”牡丹赶忙迎上来,细瞧见她这副模样登时泪洒,“你受苦了呜呜呜……”


    柳瓷瞟了一眼她身后虎视眈眈的老鸨,有些心虚地扯了扯嘴角。


    要说她摊上这桩官司,倒也不能完全怪牡丹。虽说的确是牡丹告诉她那位薄岑公子只是看起来是个花心浪荡子,实则到青楼里去都只听曲她才将主意打到了薄岑头上的,可到底是她自己的选择才招来了牢狱之灾。


    那日薄岑本来点的是春怡楼的另一位姑娘青荷,但当时青荷不知怎的宁愿和老鸨闹僵关系也不愿意接客,老鸨要让旁的姑娘去,是柳瓷自告奋勇……


    她忽然愣住,目光转落在仍哭哭啼啼的牡丹身上。


    柳瓷在大兖第一次睁开眼时,人就在春怡楼了。但那时她被关在柴房里,估计是原主逃难而来,不慎落在了老鸨手里却不愿做烟花女子,因此被老鸨囚禁威胁。


    柳瓷魂穿而来后,为了温饱和老鸨达成了交易——她在现代虽是中医,不过多少会一些小把戏。大兖不是她所学过历史的任何一个朝代,她只能靠自己浅薄的积累,凭一个小魔术换取了离开柴房的机会。


    在老鸨看来,会把戏的戏班子大兖一抓一把,可能将把戏融进春怡楼所需、招引来更多客人的人,并不多得。


    她同意了柳瓷的合作,只要柳瓷能帮她给姑娘们增添“趣味儿”,她便允许柳瓷只做清倌。


    柳瓷解决生存问题后,在春怡楼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牡丹。


    牡丹看着娇娇弱弱,身世更是十分悲惨。她告诉柳瓷,她的父母为了给她的弟弟谋一门好差事,无情地将她卖进了春怡楼。


    她从十四岁开始接客,如今已十八了。


    然而她在春怡楼的待遇始终一般,虽叫牡丹,相貌却是小家碧玉,在美貌如云的姑娘里,她也不是最讨客人喜欢的。


    人人都爱捧高踩低,柳瓷之前她甚至没有知心朋友。


    其实沦落青楼的姑娘,哪一个都不是身世好的,可牡丹瞧着实在单纯,在柳瓷未展露任何技能、明面上没有半分利用之处时也对她笑语相向。


    因此只要柳瓷有了新主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哪怕老鸨对此颇有微词,也架不住柳瓷明里暗里的偏心。


    两人渐渐形影不离、最为要好。柳瓷从一开始就想离开春怡楼,牡丹是知道的。


    她与老鸨达成协议——楼里的姑娘们但凡因着她的巧谋得到了客人的打赏,其中赏钱分她二成。


    而她要走,要么有人花大价钱赎她,要么她能一次性拿出五十两。


    她到春怡楼两月,加上客人的打赏,不过攒了三两而已。


    柳瓷急需钱,除了弹琴和分成,她出不了春怡楼就没有其他赚钱路子。期间她倒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写过两张字隐名托人拿去书坊卖,显然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牡丹“贴心”地告诉她薄岑是个只听曲儿的冤大头。


    她毫无防备地信了。


    薄岑点名要带青荷出楼,本不合规矩,奈何给的银两多。青荷死也不去,其他姑娘也无动于衷……或者说是,退避三舍。


    唯有柳瓷傻子似的上赶着去。薄岑人就在那,老鸨除了让她跟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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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能说什么?


    也就是薄岑将她带回去后忽有要事缠身,直到次日将近午时才回去,在她弹完一首曲子后,薄岑就死了。


    如果他那天没有被别的事打断,如果他没有死,柳瓷要面对的,恐怕不止简单的大理寺牢房七日游。


    她忘了,她不在现代。如今她身处的朝代,是一个随时随地会吃人的地方。


    牡丹还在抽噎,像是猛然意识到周遭毫无征兆地沉寂,抬起眼时对上柳瓷黑沉的、没有情绪的眸子。


    ……她察觉了?


    不等牡丹分辨,柳瓷已转过视线,对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老鸨道:“曹妈妈,对不……抱歉。”


    曹梦丽眼神在脏兮兮的柳瓷和花蝴蝶般的牡丹身上逡巡一圈,冷哼了一声,“上马车吧。”


    竟然还有马车坐。柳瓷受宠若惊。


    半刻钟后,她抓着曹梦丽的胳膊狠狠干呕了两声,惹来牡丹惊愕的视线和曹妈妈嫌弃的脸色。


    古代这车……呕……


    在现代社会从未晕过车的柳瓷在心里宣布,她现在晕车了。


    *


    整整一个时辰。


    温长风稳如泰山地坐在书案前落笔写着什么,他写了一个时辰,温窈便在案前站了一个时辰。


    琉锦和琉银被拦在书房外,屋中只有父女二人。


    温窈的眉眼神态和他无甚相像,唯一谈得上像的,约莫是两人如出一辙的漠然神情。


    兴许是父亲的架子摆够了,温长风终于放下笔,掀了掀眼皮,“你如今是成了婚的人,动不动回娘家,让姻家的人怎么想?”


    温窈淡淡道:“女儿成婚三载,除去该回门的日子,唯有今日破例而已。”


    “唯有今日破例,”温长风缓慢地重述她的话,男人有些浑浊的眼珠自下而上移动,皮笑肉不笑道,“有些事,有第一回便会有第二回。”


    “有第二回就会有第三回。”他甚至不给温窈再开口的机会,冷淡道,“跪着吧,什么时候跪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去见你母亲。”


    命令下了,他无所谓温窈的反应,收了案上的纸折,离开书房。


    踏出书房的门槛前,中年男人停步,紧接着他不闻起伏的声音没有避讳地传进屋内,是在吩咐何泉,“两个时辰后叫她起来,期间不许膝下垫任何事物、不许送吃食茶水,之后随她做什么。”


    其语气疏寡阴冷至极,仿佛跪在屋中的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随着何泉应承的声音落下,书房的门合拢,敛去了如束光亮。


    她不能坐、不能站,温长风说跪着,就是跪着。


    丞相府遍地是他的眼睛,如若温窈有半分违背他的命令,没有人会包庇她,包括看起来对她十分和善的何泉。


    温长风时刻分明地只让她跪两个时辰,不是因为怜惜,亦不是因为分寸。


    而是两个时辰后,是祝清衡正常下值的时间。


    空寂的书房里,静得连温窈的呼吸也能听得清晰。


    她早已习惯了,既做了回丞相府的决定,就相当于做好了承担温长风惩戒的准备。


    在她预料之外的,是温长风竟会为了颜面有意把握时辰。


    再想来,这又的确是温长风的作风。


    可笑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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