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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哽咽

作者:暄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兰钧哼哼唧唧地埋在她胸口,撒娇似的继续道,“我都快被气死了。”


    他时不时凑近跟叶莲肢体接触已是常事,她虽逐渐习以为常,但几时听过这样稀罕的语气,不由心尖一酥,分寸规矩被抛到院外,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冠,温声道:“少爷受委屈了。”


    受委屈的李兰钧抱着一块温香软玉,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


    “后日端阳,你想不想去看赛舟?”李兰钧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出口谈起其他事宜。


    “赛舟?”叶莲语气雀跃起来,又转念一想李兰钧后日的行程,恭谨答道,“少爷不是要回李府过节么,恐怕挤不出空去。”


    “传个话的事,每年过节不都一个流程,没意思。”李兰钧轻飘飘地回。


    他一见父亲就是一脑门气,实在不想在李府多待,所以寻了个看赛舟的借口,好消磨去李府过节的时光。


    顺便还可带小丫鬟开开眼界,何乐而不为之?


    “这么大的热闹,一定有很多人去看,人多反而没趣,少爷……”叶莲恐他耽误时辰,虽心中向往,却还是劝说道。


    李兰钧冷哼一声:“你来当少爷好了?我说一句你要回上一百句!”


    “奴婢不是成心的……”叶莲瑟瑟缩回放在他冠上的手,委屈巴巴地应声道。


    “我瞧你就是!本来在衙门就受够了气,回来还要受你的,真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么?”李兰钧仰头瞥她一眼,忿忿撒开手靠坐在椅子上,句句嗔怒。


    “奴婢错了,少爷,奴婢跟着您去就是了……”


    腰上的桎梏忽然松开,叶莲低头便见李兰钧怒目而视,方才那点低头垂目的可怜样全变成了蛮横。


    “让你出去玩乐又不是害你,怎的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李兰钧蹬鼻子上脸继续逼近她,“我强迫你了?嗯?”


    “没有没有!”叶莲摇摇头,头上一支珠钗穗子在摇晃间挂到鬓角上,引出小片牵扯痛。


    她不敢乱动,只得任由流苏勾在鬓发之间,将发丝扯得紧紧的,叶莲皱着眉忍痛不语。


    李兰钧这才满意地哼声,道:“算你有良心。”


    他散漫地伸出一只手,牵起叶莲的手掌拉着她往自己这边靠,叶莲略微歪斜着头,依依站在他膝前。


    “勾着头发也不吭声,疼死你算了。”


    李兰钧探手去取勾住她鬓角的穗子,手指在发间绞弄一会儿,鬓角的扯痛便消失不见。


    他拨弄好钗穗,沿着鬓发往下轻轻抚至耳廓,指尖一点点感触形状后,又捏起叶莲圆润的耳垂。


    那只耳朵倏地变得通红,红晕直蔓延至脸蛋。


    “你怎么没穿耳?”李兰钧看着她平整的耳垂,开口问道。


    叶莲红着脸垂下眸子:“家中贫穷,一年到头总是没有空闲的时候,没人帮我穿。”


    “一时半会儿的功夫都没有?”


    李兰钧颇为不解。


    “没呢,能在天未黑透时歇息都算早,平时更是要摸黑干活。”叶莲耐心地回答道,面上红晕稍微褪下一些。


    “为何不点灯?”


    “没有钱点,油灯也是要钱买的呀。”


    “一家五口人日日劳作,连买油钱都没有?”


    幼时那些穷苦记忆渐渐浮上心头,叶莲劫后余生般浅笑着答:“没有,家中积蓄留着救急,分不出钱卖这些。买了杂物,若是有个病死喜丧,就没钱应对了……少爷,一块铜板要掰成两半花的日子,您应该想不到吧?”


    李兰钧摇头,思忖后又盯着叶莲道:“你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这些事我从未听过。”


    他在书上看的,远远不及眼前的人具体。


    “以前的事么……奴婢有一日劳作回家,一整天都未吃过饭,本想着去锅里取晚上的黍汤填肚子,却被弟弟抢去吃了,奴婢不敢再去生火煮饭,就这样饿着回榻上,”叶莲依言讲述自己的往事,前半段脸上并未有半点波澜,后又现出淡淡的笑容,“没想到,枕边竟有半块炊饼,奴婢就躺在榻上啃,炊饼又冷又硬,那时却觉得十分好吃,可能是饿坏了……”


    “什么混球弟弟,不把你当人了。”


    李兰钧听得直皱眉头,低骂道。


    叶莲没反驳,只是无奈地笑着说:“是啊,家里只有二姐对奴婢好,后来得知那半块饼也是她偷偷放在床头给我的……”


    她的思绪已被牵到了那片山村脚下,泥土砌成的房屋里躺着一个小女孩,在纸糊的窗户边借着月色啃食炊饼,身旁躺着的二姐背着身睡,屋里只有嚼咽的声音。


    “你二姐已经嫁人,还是同你一样被卖了?”


    她说起二姐眉目间涌起的缱绻,与叙事时的苦涩大有差异,李兰钧忍不住去问,想多听些墙院之外的故事,或是探寻叶莲贫苦生活的痕迹。


    “她死了。”叶莲抬起脸,平静地说。


    李兰钧顿了一下,一时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的话。


    “二姐生了怪病,爹请郎中开药,她吃了却没好,眼见药钱花出去不少,二姐身子越来越差,爹就不打算治下去了。”


    她亲眼看着叶二娘病成一具骷髅,皮肉像纸一样勉强裹着骨头,她松垮地瘫在榻上,如果不是还有鼻息,更像个发臭的死人。


    叶莲白天挤出时间上山找药,把山头上能入药的一股脑采回家,夜里就将草药汁水喂给二娘,随后心惊胆战地躺在这将死之人的身侧。


    二娘苟延残喘活了半年,期间连话都说不出一句,死前拼命翕动着嘴唤了声“三娘”,就睁着眼去了。


    她下葬时叶莲没敢哭,爹娘对这个不能干活的累赘女儿颇有微词,叶莲怕惹怒他们,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叶二娘的一生便在她的哭声里草草结束了。


    叶莲眼中有些忧伤,但见李兰钧未置一词,很快掩盖住情绪怯怯地问:“少爷,奴婢说这些是不是让您……不开心了?”


    她几乎不愿说这些事,毕竟不是能逗人高兴的趣闻,反而扫人兴致。


    “是不开心,”李兰钧呼出一口气,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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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竟不知你过得这么艰难。”


    “如今不难了,少爷,您对奴婢这样好,奴婢有时都不知如何报答。”


    叶莲赶紧缓和气氛,扬起一抹清浅的笑。


    “你要报答我?那什么都听我的,不许说半个不字,”李兰钧忽而扬起眉,眉宇间透着矜贵,“你后日跟我去看赛舟,我带你去东朝楼看,那儿景好。”


    “少爷,东朝楼是哪儿啊?”叶莲顺着他的话头问。


    李兰钧难得耐着性子同她解释,“你上回买花糕,最高那座楼就是了。”


    她买花糕那糕点铺子都是金玉堆成的,更何况集云大街最惹眼的酒楼,定是她不敢想象的花销。


    叶莲眨眨眼,心底又不敢推脱,只好抿唇道:“少爷,这样还是您在对奴婢好呀,奴婢什么都没做……”


    “你想给我什么?除了陪着我,你给不了其他任何,”李兰钧抬眸直视她,敛住散漫的态度,认真道,“莲儿,你为何总是怕还不起我给的,我没说要你还。”


    “一直受人恩惠,奴婢心头不安……”叶莲受不住他的目光,率先低下头细声说道。


    “你总是在计较自己配不配,你害怕什么?被我讨厌吗?还是说……我这个人,让你害怕了吗?”李兰钧不解地眯起眼,手因情绪抓住她的双臂,让她不得动弹。


    李兰钧让她害怕了吗?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她也忍不住退到温情之外,不敢有一点心动,她从来都在怕,怕一切只是暂时,绝不是永远。


    叶莲陡然间抬起脸,无助地盯着他摇摇头,她张开嘴半晌发不出声,只能一味地摇头。


    李兰钧睁着一双桃花目,他固执地等叶莲开口,势要得到她的回应。


    “奴婢……”叶莲哽咽不成声,拼命掩盖住哭腔后脱口而出一句破碎话语,“奴婢不怕……”


    “你撒谎,你根本就是怕我。”


    李兰钧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天色逐渐晦暗,丫鬟压低脚步点燃窗边灯盏,灰白的夜色中弥漫着昏暗的黄,叶莲将下唇咬出血腥味,挣扎数次,眼中还是不争气地滚下豆大的泪珠。


    李兰钧按在她臂上力道霎时松懈,心尖似是有针扎般泄了个口子,源源不绝地从里头溢出血丝,浸透四肢五脏。


    “你不必为他人活着,莲儿,我会对你好的。”


    他牵住叶莲的手腕,让她坐在自己双腿之上,身子尚能缩进他的怀中。


    叶莲如婴儿般躺在他怀里,脑袋依偎在胸口处,那单薄凉冷的身躯竟散发着淡淡的温暖,让她忍不住往更深处藏。


    即便是李兰钧,也不能给她一生,承诺万千只有“对你好”三字,再也不会有其他。


    她早就注定不能为自己活了。


    葱白的手臂攀上李兰钧脖颈,缓缓收紧,叶莲支起身子,用泪光盈盈的眼睛柔软地注视着他,犹带啼痕妆未敛。


    李兰钧眸色微暗,垂首让二人鼻尖相触,气息交缠不清,几乎耳鬓厮磨片刻,才偏头擦过面颊吻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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