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李兰钧的知府大人爹要给他某差事之言,已过了两月有余,期间李兰钧赏花逗鸟、喝药调理,不时调戏一下小丫鬟,日子竟也算不上太难捱。
五月初,翟任的名录终于从衙门抵达南园,并由李兰钧亲自打开查看。
上面乌泱泱一大片字看下来,“试衔知扬州判官”几字清晰明了。
李兰钧刚见那几字,怒从心中起,手一扬将名录扔了出去,名录摔在地上“哗”地铺开一大片。
“幕职官就罢了,还是试衔!”
冬青赶忙将名录捡起来,唯恐上面生了什么破损。
叶莲立在李兰钧身边,听不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但见他坐在椅上黑着脸,打开时期待的模样全然消失,便知不是好差事了。
“少爷,幕职官是什么,试衔又是什么?”她开口问道,试图缓和李兰钧的脾气。
李兰钧偏头睨她一眼,没好气地回:“还能是什么,辅理政务的,还是让我暂时担任。”
“那岂不是很厉害了,日后还可能坐实位置,还可能升官呀!”
叶莲在他耳边夸赞道。
李兰钧被她理顺了脾气,勉强收起气性道:“哪这么快,还得有些时日呢。”
他近来脾性好了不少,虽难改以往骄纵的姿态,但好歹没再行刁钻之事、无端惩治下人。
叶莲见他面色缓和,继续溜须拍马道:“奴婢见少爷日日写文章,向来聪慧过人,一定比旁人更快些!”
“少贫嘴。”李兰钧表面斥责,心底还是稍有了些慰藉,再去看冬青手中那名录都顺眼了许多。
也是,他一向聪颖,定能为自己搏个好前程。
李兰钧从冬青处拿过名册,仔细鉴读后才置于书案上,沉下心接着练习手下笔墨。
“后日去报道,冬青,你先去准备准备。”
他习至一半,抬起脸看向冬青。
冬青颔首,依言退出书房。
接近入夏时段,李兰钧这具身子受不得冷,自然也受不得热,所以下人皆守在门口,室内只有叶莲与他二人。
树影倒映在书房前小片位置,暖风乍入,吹起宣纸一角,又因掀不起镇纸而作罢。
“在入南园前,你可有名字?”
李兰钧忽然问道,笔下仍不停歇。
被问起以前,叶莲思索片刻才答:“有,奴婢从前姓叶,名为三娘……其实也不算名字。”
“三娘……”李兰钧将此名在嘴里咀嚼一遍,复又开口,“你在家中行三?”
“是第三女,上头有两个姐姐,下头……是两个弟弟。”叶莲不知他为何突然询问起自己的家事,却也还是乖巧地回话。
“哦,三娘这个名字……不好听,像是随意取的字,全无爱护之意。莲儿嘛,勉强比三娘好一些,至少用了点心。”
李兰钧对她前后两个名字评判道,忽而转口连名带姓叫她,“叶莲,你如今叫这个?”
自从人牙子取名后,再也没人这么唤她。叶莲呼吸一滞,怔愣过后才应道:“是,这是买下奴婢的人给取的名字。”
“人牙子都比你爹娘用心。”
“少爷,三娘不是名字,只是随意叫的——村里所有人都是如此,有个能叫出来的名号,就是名字了。”
叶莲对生养她的父母实在没怀多少感恩,但到嘴边的不满却又折转回来,变成一句冷硬的解释。
不是感念恩情,而是她下意识跟李兰钧倾诉的想法让她害怕,积年累月的相处后,竟然懈怠了尊卑,叶莲唯恐失了分寸。
她害怕因李兰钧的宠爱而忘了身份。
“你从前的生活真让人难以想象。”
李兰钧微皱眉头,停了笔抬眼去看她。
“换张纸,我重写一次。”
叶莲在他的注视下俯身更换纸笔,将写有字迹的那张放在一旁用书本压住,以防风吹走落在地上。
白纸在眼前铺开,李兰钧提笔写下一个“叶”字,上次是无意,这次则是有意为之。
“这个是你的姓氏,叶。”他写完对叶莲道。
叶莲本垂首站在一旁,闻言惊讶地看向李兰钧,又看向宣纸上的字,纸上写的东西像一块不那么方正的豆腐,和一枝生杈的树枝。
“这就是叶吗?”叶莲欢喜地眨眨眼,拼命把这个字记在心底。
“你过来,照着这个写一个出来看看。”李兰钧起身,将手中的毛笔递给她。
叶莲更是不可思议,她看着李兰钧停顿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奴婢可以吗?”
“有什么不行的,辛夷和林檎都识字,就你不识,不应好好补救一番么?”
李兰钧将笔塞到她手里,不容置喙地道。
叶莲捏着笔杆,握笔方式还是偷看李兰钧学的,并不合乎规范,她庄重地落下一笔,模仿李兰钧的字在旁边画出个歪歪扭扭的鬼画符。
“啧。”
身后传来李兰钧并不看好的一声。
叶莲也知自己写得难看,遂转过头羞愧地看着李兰钧,乞求他的指导。
“你这字写得……实在难看。”李兰钧在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中辛辣评价道,然后从身后半搂住她,大手覆在她拿笔的手上。
叶莲乖乖缩在李兰钧怀中,任由他引着自己提笔写下字迹。
由李兰钧的指导后,字果然好看不少,但仅仅比她自己写的好,跟李兰钧写下的字比不了。
“握笔方式不对,哪有你这样拿笔的?”
李兰钧伸出另一只手一同帮她纠正,叶莲整个人落在他怀里,却也不畏缩,只是专心地看着李兰钧的动作,记下他调整好的握笔方式。
李兰钧就这样带着叶莲写了十几次,待到她自己也能牵着笔写下一点,他又握着她的手写下她的名。
“少爷,这个字看着好生眼熟。”
叶莲隐隐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握着她手的大手一抖,在宣纸上留下一条虚弱的黑痕。
李兰钧面色霎时红了起来,在她耳边嗔怒道:“你不是不识字吗!”
“是,奴婢就是觉得眼熟而已,或许是偶然记下的……”叶莲一脸茫然地回他。
“罢了,你别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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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乱七八糟的,专心看字。”李兰钧见她没想起来,稍微放下心,催促她看眼下。
叶莲便又将心思放在习字上,跟着李兰钧的动作慢慢誊写。
“叶字奴婢会了,这莲字好难,怎么都写不好。”叶莲仔细看着那个字,眉头紧皱。
李兰钧松开手,站到一旁整理衣摆,“你自己试着写写?”
叶莲依言开始自行书写,没了李兰钧的指引,她的字急转直下又成了鬼画符,不过姑且比初次落笔好些,至少认清了笔划顺序。
没过多时,一张宣纸就被她写满了,叶莲看着自己落下的成果,颇为欣慰。
“这张纸你揭了去,给我换一张。”李兰钧短暂的教习兴趣到了头,不客气地赶人离案。
知足常乐是叶莲的本性,她不敢多求,给李兰钧换了纸便揣着自己那张偷乐,折在手里都怕被汗湿晕染。
“自己多练练,下回再教你新的。”
李兰钧一边下笔一边对她说道。
听到还有机会习字,叶莲高兴地点点头,应道,“谢谢少爷,奴婢回去一定勤加练习!”
身前的人不理她,兀自下笔接上未习完的字帖。
李兰钧定是可怜她,才特地如此。叶莲心里这样想着。
树叶被风吹得簌簌响,还未入夏,不远处竟有蝉鸣声传来,吱吱作响好不扰人,门前飞过一只鸟雀,停在栏杆上梳理羽毛,又扑朔着落到檐上乌瓦间。
得了墨纸的叶莲,就像掉进米缸的老鼠,恨不得天天泡在练字里。
给李兰钧送了早膳后,叶莲蹲在菜地边上用树杈写字,前日才学会的名字,直至今日她就已写了几百次。
树杈划在地上写出一竖,又写出一横折……叶莲对于重复写这两个字乐此不疲。
墙角藤蔓直直爬到墙外去,长势比菜地里一洼洼绿油油的菜叶还喜人,叶莲在地里插上几根竹竿,胡瓜便顺着竿爬满一圈,毛绿的叶子里藏着几个未绽的花骨朵,只露出头顶一点青黄的花尖。
她不喜鸟雀光顾,菜地旁还倒立着一把竹帚,起到似人的威慑作用,有时也能直接拿上手驱赶。
“叶莲,叶莲……”她一边写一边嘟囔着,泥土不知被她扒拉过多少次。
而此时的李兰钧,正在衙门门口预备就职。
他方才下了马车,冬青便塞给他一手用红绳捆好的纸包,里面的东西有些重量,绳子吊得他手指发白。
“这是什么?”李兰钧对这些莫名其妙出现在手中的东西发出疑惑。
冬青笑出一口白牙:“少爷,您不是让奴婢准备东西吗?金银古玩做见礼太过隆重,奴婢便想着送些亲切的礼品。”
“这是留羡楼的炙羊肉,出了名的好味难买,奴婢差人早早买来了,您摸摸是不是还有余温?”
李兰钧觉得他此言在理,提起纸包的羊肉用手背触了触,果然还在温热,便放下心来叮嘱道:“你酉时再过来。”
“是。”
得到冬青的回复,李兰钧一手勾着几提羊肉,另一手拿着油纸伞,大步流星地迈进衙门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