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北方的寒潮期还未过。
天黑得依旧早,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雨,分明户外气温还在零上5度,体感却已接近零下。
叶青溪决定今天不加班。
事实上,自从开年后回来,她就没加过班。
只是她今天下班开溜的时机不凑巧,正好跟从会议室出来的领导撞上。
陆向文看到她背着手提包,眼皮也没眨一下,对她轻轻一勾手,自顾自回到会议室里。
叶青溪抿抿唇,也跟着进去。
一年前,她所在的这家互联网公司按老规矩搞架构调整,总部派了位炙手可热的薛总过来,大刀阔斧,把陆向文从资深编辑提到了管理岗,又把叶青溪这个原本受北京部门远程管理的“个别人”给收编了。
这一来二去,一直作为背景板同事存在的陆向文倒成了她的直属上级。
叶青溪识相地将门合上,就听陆向文道:“上半年的晋升名额,咱们部门分到一个,不是你就是田秋双。”
她啊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现在是消费内容部的中级编辑,再往上走,就是高级了。
陆向文透过金丝镜片打量她神色:“做好心理准备,薛总过两天可能会找你聊聊。”
“聊什么?”
“他既然有心考察,你就把这两年的工作亮点,各方面数据准备一下。没事,还不是正式的,就私底下先聊聊。”
叶青溪点头。
“行,就这么个事儿。这阵子公司不忙,你稍微放松下无可厚非,后面该忙的时候,可是要顶上啊。”
叶青溪笑了笑:“那是自然的。”
她整个人颜色都很淡,皮肤极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偏生在公司又不爱化妆,素得要命。连头发丝的黑色素都比旁人少,蓬松长发简单挽在脑后,用一只乌黑抓夹夹住,干净利落。
陆向文一直看着她转过身去,视线落到发夹上:“田秋双之前在总部待过,跟薛总早就认识,你知道这事儿吗?”
“只听说她怀孕前在总部入职过。”
他将声音刻意压低:“说实话,薛总比较看好她,但我更看好你。你在咱们部门做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只是你资历比她浅,所以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说服薛总。”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稍显犹豫,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只得作罢,朝她摆摆手。
叶青溪从善如流退出去,将门轻轻合上。
出门打卡时,遇到行政部同事李哥,是个衣着时髦的青年。见着她就笑:“青溪,这周末咱们有联谊活动,老规矩我给你报名了啊。”
叶青溪本来还挺和颜悦色,听到这话停下脚步,声音也冷了下来:“你给我删了。”
李哥一个劲地笑,就是不应声,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你说了可不算。你妈那么厉害,能让大领导给你物色对象,谁不得多少上点心?毕竟薛总亲口答应了的。”
半年前因为催婚未果,叶青溪与她妈拌了几句口角,她这个能耐的妈居然偷偷记下她公司名称,在网上搜了,悄默声一个电话打到前台,上来就跟人要总经理电话。
行政自然不给,先叫她说明来意。
她妈理直气壮报出叶青溪大名,言简意赅叫人家给介绍对象。
话也说得很响亮。
“我闺女就是在你这里上班,工作忙才耽误了个人大事,领导难道没责任替员工解决一下后顾之忧?”
于是一战成名。
全公司都知道有个叫叶青溪的女同事,虚岁27,恨嫁到这种地步。
当时她位于角落的工位前一下变得热闹不已,人家也不当着她面说什么,但那种若有似无的或探究或审视的目光,像给她套了件湿衣服似的,令人不舒服。
叶青溪听到这段社死过往,也不在乎他声音是大是小,双手抱胸瞅着他,也不说话,冷笑着看他。
等李哥察觉到不对,笑不下去了,她才道:“我不需要,你就算加了我我也不去,大不了你叫薛总找我,随便。”
李哥脸上讪讪,反过来拍她胳膊:“哎呀你可别折腾我了,你说你早点找个男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又不是底子不好,说白了还是挑……”
叶青溪后退一步,让他手扑了个空:“我爱挑就挑。”
“你确定啊?薛总可专门叮嘱了一定要把你安排上。缺了谁也不能缺你。”
“嗯,我不去。要是他问起,你就说……我最近有个差不多的。”
“真的假的啊?”李哥的声音忽然拔高一度,“别糊弄我们玩儿呢,真有情况啊?”
叶青溪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不耐烦地一挥手,就往外走。
叮的一声,满员超载好久的电梯适时开了门,那道倩影冲进人群,瞬间销声匿迹。
李哥转身,与擦肩而过的研发同事打招呼,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
叶青溪在一号线上昏昏欲睡一路,快到楼下才发现忘了买酱油。又往小区超市走。
雾岛多山地,是个伸入海中的半岛。
这小区名叫春和景明,占了一座小山的整个南面。隔着一条海湾公路,对面就是大海。
这会儿华灯初上,天边黑中透着些轻薄的粉紫色,美得有些失真。天上下起一些蒙蒙雨丝,大超市的招牌在雨水散射下泛出温和黄光,像带起毛边的老照片。
手机在衣兜里震了起来。
叶青溪掏出,盯着屏幕看了两秒,不假思索地摁掉。
很快又嗡嗡响起。
叶青溪再次摁掉,又怕她那爱操心的妈气坏了钻牛角尖,劳烦警察叔叔亲自上门去捉她,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妈,晚上要加班,晚点再说。】
此时正好走到超市门口,她上台阶。
有人则从门口出来,同她打了个照面。
春和景明是个老小区,绿化很好,植被茂密,参天大树巍峨,唯有一点不那么好——不少路灯苟延残喘,夜间照明不足。
借着超市老招牌那岌岌可危的红黄光,她依稀看得男人身影高大,形容冷峻。
一身漆黑。
黑色长款风衣,黑色西装裤,黑色皮鞋,合身笔挺,挑眼得要命,俨然刚从巴黎时装周T台上下来的DiorHomme男模。
男人随手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把黑伞,也并不打开,就这么虚握着下来。
伞很大,但正好配他,笔直、修长、板正,形似主人。
叶青溪只觉得眼熟,视线上移。
侧脸线条锋利,骨相极美。鼻梁很高,眉弓亦是。
她眼前一亮。
“陈轩南!”
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巴掌猛拍到他屁股上。
男人着实给这力度惊了一下,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她。
那双眼格外透亮,黑白分明,落到她身上时,有一瞬间的停滞。
叶青溪笑吟吟的,顺势勾住他胳膊:“今天穿这么人模狗样,就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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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来买东西?我才不信。”
她说话拖着长腔,食指已经攀住了他高领毛衣的上缘,探进去,轻摸一把温热喉结。
还没等对方回应,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
叶青溪松了手,微微蹙眉:“等我接个电话。”
随即转过身去,只留给男人一个清瘦的背影。
“妈,我说了今天加班啊。”
“加个班都比你妈重要!”电话那头,林幸香的声音很尖锐,穿透力十足。
叶青溪立刻将话筒捂起来,以小女孩的口吻撒娇道:“妈妈,你吃饭了吗?我还饿着呢。这几天还得忙,这不是,最近公司里有个机会嘛……”
“有什么机会?你们那老总说话也不算数,到现在了你这个对象我连半个影子都没看到,跟你说多少遍了,趁早从那小破民企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闭了!”
叶青溪哭笑不得:“哪儿能呀,人家是上市公司。”
“上不上市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给你发钱了吗?考个公务员有个编制不比什么都强?尽干些不着调的工作,我前两天还听小谢他妈说了,你这叫,互联网民工!到哪搬砖不是搬砖?堂堂研究生念出来就干这个?”
叶青溪早就习以为常,敷衍听着,只是后面车轱辘话听多了,难免走神。
她想起被晾在一旁的陈轩南,回头一望。
却见小路上空荡荡的,哪还有半个人影?
叶青溪本该气恼,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拎着酱油一路往上走,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不那么合时宜的诗。
然后这诗如这夜的水雾萦绕,潮湿浸骨,再也挥之不去了。
*
她租的房子在44号楼,13层。一梯三户。
1302室属于夹在中间的那户,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整个南向不背阴,客厅还带阳台,叫她还算满意。除了两边邻居在门口摆放的破鞋架,以及堆到溢出的脏鞋子。
叶青溪刚打开家里的灯,就听到隔壁传来的吵架声,断断续续,听不分明。
她静静听着,将鞋和衣服换了。拎着味极鲜走到厨房,准备应付一顿生命体征维持餐。
这时,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
是陈轩南。
她一手从冰箱中取出蒜苗,一手接起电话。
“宝贝,”气喘吁吁的男声传过来,“猜猜我在干什么?”
那喘息声让她想起陈轩南在床上的模样,面无表情,眼神直直落在她脸上,专注得要死,跟平时那个笑得傻兮兮的男人判若两人。反而令她心动不已。
他总是在喘,比她喘得都厉害,问就是忍不住。
叶青溪哼了一声,将手机调成公放,开始择菜:“这我哪里知道,反正不是在我床上。”
男人嘿嘿笑起来:“我在打球呢。”
“哦,打呗。”
“等会儿出来看电影吗?你最喜欢的科幻片。”
“不看,今天忙。”
“忙什么啊,都这么晚了。”
“这你别管了。”顿了顿,她道,“大衣不错啊。”
陈轩南疑惑:“什么大衣?”
叶青溪啧了一声:“晚上在大超市遇见你,半句话都不跟我说就溜了。是不是准备相亲去,被我逮个正着,心虚了?”
陈轩南哈哈笑:“我都有你了,还相什么亲,别瞎说。”
叶青溪懒得跟他计较,正要结束这通无意义的闲扯,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