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檬被请到客座，沈积安倒了杯水给她，“这么晚还辛苦你跑一趟，抱歉。”
“是我现在才有时间，但愿没打扰到你。”
邹檬痴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想甭管什么时间，只怕你不联系我呢。
爸爸说，沈积安最近并不好过，当初沈玉衡做出的大举扩张决定已经伤了沈氏的根基，虽然他力挽狂澜，令其免于破产清盘，但疫情之后经济疲软，各行各业都进入衰退期，债权人也要活着，光是应付这些人，已经令他焦头烂额。看看沈氏依然居高不下的负债率，怕最终还是难抵大厦将倾的局面。
“何况啊，他这个四叔，紧紧盯着他，宁肯自伤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你说都是一家人，没想到竟这么狠。”邹敬远精明的小眼睛里满是算计，“乖女儿，你可要拎得清，不要放着好日子不过还要去蹚这浑水。”
邹檬听不进去，一腔心思都在心上人那里。“爸爸你帮帮他。”
“我凭什么？”邹敬远板着脸说：“沈氏最难的时候，我已向他抛过一次橄榄枝，这年轻人，头角峥嵘，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不管！”邹檬拿捏着她老爸的七寸，气呼呼地说：“你就要帮他！不然，不然——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邹敬远见自己的女儿这般表现，心想女人就是这么感性，只要心疼一个男人甚至不惜豁出一切。他沈积安能从汇丰银行借到钱暂时缓解沈氏的危机，一上任便壮士断腕，连砍沈氏四五项核心业务，回笼资金几十亿，这么一个狠角色需要你来心疼吗？
更何况现在国家导向这么明确，沈积安深耕科技领域多年，手上的“深海蔚蓝”项目已经普遍得到业内认可，再加上沈氏的海洋运输业务稳扎稳打，只要稳住心神给他点时间，将来翻身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假如现在能趁他腹背受敌而分一杯羹，那这笔买卖倒也有利可图。
想到这里，邹敬远故作为难道：“不好帮的，这可是真金白银的砸进去，爸爸要损失很多钱。除非他答应做我女婿，那自家人帮自家人，没毛病。”
邹檬故意略过了爸爸眼中的期许，伤心道：“不要这么说，人家有喜欢的人。我怎么能破坏他的感情？”
“屁！”她爸爸虽然发达了几十年，依然难改暴发户作风，“我邹敬远的女儿，怎么能给人家做小？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毫无背景，配跟我的女儿争吗？只要你们结婚，爸爸就帮他！这样你也开心，一举两得。假如结了婚，他还是喜欢这个女人，那你就睁只眼闭只眼！他玩他的，你只管嫁进去享福就好了。”
邹檬才不愿意呢，她凭什么要跟别人共享丈夫的爱。“不行。”
“乖女儿，不要傻了。你看哪个成功男人不是家里一个，外面好多个！听爸爸的话，不要试探人性。这世上的漂亮女人多了，只要肯给睡，男人跟谁都能过的下去的。”
邹檬心里一阵酸楚，觉得爸爸说的话也太直白了。假如真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那沈积安都这么困难了，为什么从没打过自己的主意？可见还是因为她长得不好看。
邹敬远见女儿情绪低落，只当她还在纠结不能一人独享宠爱，便道：“你要是有心跟他好，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等沈氏这艘大船掉过头来，你就没有拿捏人家的资本了。”
邹檬想到这里，抬眼看眼前风致高标的男人，一腔柔情窝在心里，只觉异常拥挤：“‘深海蔚蓝’项目，你能出让多少股权给我们？”
“最多10%。”
“我爸爸倒是松口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劝他的。”
邹檬有她的羞涩和自尊心，绝口不提她爸想要买一送一这事儿。沈积安清楚这些老派企业家的作风，多心问一句，“还有其他附加条件吗？”
“额……”她支吾半天，狠狠心道：“我会比叶小姐对你更好。最起码，今晚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沈积安愣了一下，沉默并不作声。
邹檬拿不准他到底怎么想，只听他说：“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书房的门被推开，谁知叶元因一直在走廊等，见他们出来，便往前迎了两步，问：“你们——还要出去吗？”
“我送邹小姐回家。”
她心里有点不乐意，但想这么晚了，就算是朋友也该去送一下，那也没什么吧，便把路让出来。
二人乘电梯下楼，叶元因望着数字，心也随着一块往下坠。
她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站的累了就顺着墙蹲下去等一会。时间一点点流逝，等到天都要泛鱼肚白，也没等到他回来。
想给的解释给不出去，想要的解释也要不来。
*
叶元因觉得又困又饿，从书房里拿到自己的手机，去餐厅吃早餐。
开机就直接搜索跟她有关的舆论，看着有心的网友们搜集来的信息和曾经有过交集的朋友同窗们的只言片语，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毫无意义的一举一动，也会被拿着放大镜深度解读，那是在已经认定有罪的前提下进行的揣测和推理，他们口中的那个人竟连自己也觉得陌生。
尤敬从她手中一把抽走了手机，语气很冲：“你看这些干什么，他们知道什么，就在这儿胡说八道！”
叶元因见左右无人，为了避嫌，起身就要离开。
尤敬追上来，“阿因。”
“别过来。”她猛地回身，平静道：“你不是也一直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解读我吗？”
“怎么了？沈积安昨晚为难你了？”
她摇摇头，摊平了手掌道：“手机给我。”
“邹檬把他叫走了之后，昨晚回没回来？”
大概跟沈积安待的时间久了，她学他学个十足十，连表情都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要不你去问问呢。”
她转身便走，尤曼珊从电梯里走出来，见两人一前一后，互相背着身，隔那么老远说话，便阴阳怪气地说：“哟，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面对着面说？欲盖弥彰。”
叶元因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也模棱两可，“有些话站的远了也能听清，站的近了可就说不清了。”
尤曼珊被气得一滞。
叶元因按上电梯，等待的时候沈积安正从里面走出来。看样子像是刚从地下停车场上去，回房间换了件衣服。
两人擦身而过，沈积安见她脸色不好，下意识就拉住了人，“干什么去？”
“摩诃让我去公司。”
“跟他说不去。”
她盯着他，恁般哂笑：“我能做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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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主啊。”
手被她无情的拂开，沈积安转身看电梯被关上的门，站在那里还有点犯迷糊，心想刚才那个人说得到底是她还是自己？
*
公司还是去不成的，沈积安给张敞说了一句，那边只能作罢。电话却是气势汹汹的打进来了。
“小叶，项目还能不能被保住？”
叶元因反问：“你觉得现在这个形势，谁能独善其身？”
“我靠。原来大家传得都是真的。现在拨乱反正，为时不晚，沈积安怕是真的要跟邹檬联姻了吧。”
她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说法，也是现在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沈积安要觉得灰心。眼下难题一个接着一个，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不能以他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了。她不免也觉得灰心。
“怎么不说话啊，你心里怎么想？”摩诃一连追问道：“有没有转机？你没采取点措施挽回一下啊。”
叶元因问：“你觉得沈积安这人怎么样？”
摩诃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问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只要他做了决定，没人改变得了。”
摩诃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小叶，你这样不对，幸福都是自己争抢过来的。对待感情，咱不能高风亮节。”
“有时候责任比爱情更重要。”
“我可去他妈的吧！”摩诃爆了句粗口，“你的爱情连着项目，爱情完了项目也黄了。你只管跟我说务必尽心尽力的话，别他妈跟我讲责任道义。”
叶元因想，怪不得宋太祖被逼着也得黄袍加身，本来干的就是不要命的买卖，就算不顾念自己也得想想其他跟着打江山的人吧？人家白跟着你出生入死吗？
她只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
“摩诃，把外面的情况详细告诉我吧，他什么都不让我知道。”
摩诃便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叶元因沉思了一会，说：“我有一个想法。”
张敞精神一振，连声音都高了八度：“什么？你有了？！”
“……”有个毛线，“反正，跟我配合一下吧。”
“姑奶奶，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
沈积安上班后没多久，就接到龙秦岭的电话，那孩子乖觉的很，嘴又甜，上来就叫“姐夫”。
他想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什么事？”
“姐夫，我看了看日子，阿因今天生日哎。”
“我该送什么？”
“送束鲜花，买件礼物，看场电影，或者带她出去吃顿饭呗。我们年轻人都是这么约会的。”
沈积安想，这么天真的套路，都是用来哄小孩的。家里那位是看着岁数小，心理年龄怕是得四十出头了。
“你确定她会高兴？”
“我打包票。”
挂了电话，他给马秘书交待了一声，让定两张电影票。
马秘书拿不准，又跟他确认了一下。心想家里不是有私人影院吗，再过几天KZ还要再开一场发布会，多少人盯着呢。就这么风声鹤唳的时候，怎么想的，非要这时候出去凑热闹？
“现在定吗？”
“对，就现在。通知小叶一声，晚上我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