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局还未散,夜空远远滚来两声惊雷,风霎时变向,树叶沙沙如敌伏四方,雨已近。
大妈大爷们顿时散去,嘟囔着:“怎么忽然变天了。”
那中年阿姨还回身问了涂蓝埙一句,“小丫头要不要去我家拎把伞?”涂蓝埙笑着婉拒,阿姨也没再邀,拎着小皮包和买菜袋走进单元门。
楼下只剩涂蓝埙一人一鬼,还是借N的光绕过小区门禁,车停饭店附近了,疾疾走过五分钟脚程的窄路,绕上大街,终于,开门登车的前一秒,一滴雨点砸上涂蓝埙的天灵盖,凉意沁入头发丝。
“哗啦啦”一阵响,雨霎时缀连天地,银灰捷达成了一方可栖身的庇护所,涂蓝埙用手机给电脑发消息:姐妹,查查汤鹏安的老婆,据说失踪了,住址尚景府城九栋一单元。
放下手机,她忽然一拍额头,“菜忘取了,还在饭店呢。”
车里没伞,涂蓝埙就把外套脱下来,罩在脑袋上,一条腿刚跨出车门,衣服就被扯掉,手法轻快准,连根头发丝都没被拉链刮到,转头一看,外套握在N手里。
他表情自然,不像夺了她的“伞”,倒向帮她扫了头顶的灰,施恩似的,“就这么去。”
涂蓝埙忍不住小声:“你变态啊,外面雨下那么大。”
是大得不行,风挡玻璃都被水帘糊成一片,车窗起了雾,她腿刚伸出去两秒就鞋面就湿透,秋夜寒气丝丝渗进来。
什么癖好啊,喜欢看人淋雨?
N坦然看回来,外套往她这递了递,“可以穿,但不能用来遮雨。”
说到一半他又收回去了,毫不在意涂蓝埙里面是件很薄的卫衣,“你不想穿的话,我也没意见。或者你拿它挡一挡打包袋也行。”
换句话说,这场雨她淋定了。
糖醋里脊不能挨浇,但是涂蓝埙可以,不光可以,还不浇不行。
你个狗人,不对,狗鬼。涂蓝埙用目光暗暗骂N,却被对方逮个正着,那双破碎的眼珠扫过来,带着点没有温度的笑意,她顿时敢怒不敢言,一把扯过外套,往身后一披。
N:“钱不用还,床垫算我买的。”
涂蓝埙想啐他一口,但表情不由自主明亮一点,关门力度都减小了。
从饭店取回来的是个大袋子,里面餐盒层层叠叠,撑开了袋口,这家店附庸环保之风,餐盒竟然是纸的,一出店门,千点万点雨珠劈头盖脸,涂蓝埙把外套罩在外面,抱着往车里跑。
这下半干变成全湿,她冲进车里的时候,衣衫湿透,头发丝粘着脸皮画波浪,最后一点火气也被淋灭,软软瘫在车座里。
涂蓝埙刚想抽张纸擦擦脸,又被N按下,“别擦,自然干,能留点雨气。”
说着,两根长指伸过来,从她脸侧滑到耳后,发丝被轻轻掖好。不知有意无意,N收手的时候还拂过了她的额头,留下一串比雨更冷的阴凉。
她两眼一瞪看着车顶棚,没有质疑或反抗的气力,他是个活爹,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能回去了吧?”
N斜靠在车座和车门的角边,他不知道什么毛病,车窗开了半段,雨点飞溅着往里拍,都落在这鬼魂的肩头,良久,一笑:“不能。”
冷风灌得涂蓝埙直打喷嚏,她里面的套头薄卫衣湿透了,衡量再三,还是穿上湿了大半的外套,好歹内衬还剩点干爽的意思,不过两厢水汽传递,摩擦感也开始滞涩,这一身注定是干不透了。
可能是怜悯落汤鸡,N抬起眼皮,“天黑了,去游泳馆,我来开车。”
说完,鬼影消失在原地,涂蓝埙拖着湿漉漉的身体爬到副驾驶,N转瞬出现在驾驶位,车子自动点火发动。
她还想给自己争取点权利:“哎,你会不会速干脱水之类的技能,我衣服还湿着呢。”
N耐心得出奇,也气人得出奇:“会,但不能给你用。”
下一秒,油门被踩动,银灰老捷达以一个危险但流畅的弧度倒行调头,几乎是擦着附近临停车上的灰粒,从窄窄的停车位中驶入侧路,朝游泳馆方向疾驰。
涂蓝埙在副驾驶解放了双手,刚系安全带,手机就传回电脑那边的消息:老板,找到了。
汤鹏安的妻子叫梁微,就是照片里那个气场很弱的女人,在鹿城二院的后勤科上班,和汤鹏安一个单位。
两人有一儿子,名叫汤光明,今年九岁,就是那个身上有烧伤的男孩,算年龄是白小句的堂弟。
梁微“失踪”是在两个月前,其实不是失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离开鹿城,没打招呼也没递辞职报告,工作丈夫孩子都不要了,现在人在老家的城市。
以上是通过梁微和汤鹏安的聊天记录推理的。他俩多是打电话,为数不多的文字语音消息也不太和谐——
汤鹏安:微微,你什么时候回家?
梁微:不回了。
汤鹏安:家里一摊子事,没你不行,还是回来吧,我给你买机票,咱们好好过日子。
梁微:我为什么不回你不清楚吗?你不亏心?
汤鹏安:说的什么话,赶紧回来,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梁微再没回复。
涂蓝埙的思绪被雨声勾走,这两口子的对话怪有意思,彼此指责对方出轨,表面看像是生活作风矛盾。可汤鹏安的最后一句话却很矛盾,既然怀疑梁微外面有人,感情破裂,又何必催她回鹿城?
而且好像梁微“不回来”比她“有人”更让他无法接受。
电脑女鬼发消息:这个汤鹏安要不是真恋爱脑,就是实际上出轨的是他,他心虚,把梁微气跑了又哄不回来,最后倒打一耙说女方出轨,圆面子呢。
涂蓝埙不关心这两公婆在不在婚姻的正确轨道上,她只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他俩斗了几个来回,谁都不提儿子汤光明呢?
分居夫妻求复合,一般都爱拿孩子说事啊。
还没等她想明白,车速已经减缓,N开车很有一手,骤然减速也不会让人往前一扑,再被安全带勒一下。他就那么丝滑地刹住了。
旁边,游泳馆在黑夜中如一头缩身的巨兽,没亮灯,只有时不时的闪电照亮它的轮廓。
车子被停在不显眼的角落,N没急着下去,对她说:“待会你挑个有水的地方,待着不动就行,不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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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什么,都当不存在。有特殊情况就叫,我来解决。”
涂蓝埙一缩,这话术她熟,又要见鬼了。
N从后备箱拎出一提矿泉水,三根指头勾着,不知做什么用。
在这种事上,她没有拒绝的余地,想必N能选的话也不会带着个累赘。不情不愿下了车,两人在游泳馆的俯瞰下像两只小蚂蚁,其中还有一只是死蚂蚁。
游泳馆大门的锁形同虚设,柜台后面墙上还挂着人形纸板,只是展示售卖的泳装已经撤了,整个空间一股灰尘的味道,还有残余的经年不散的氯味。
一路行进游泳区,中间穿过一道淋浴房,更衣柜门有几扇开着,黑魆魆的暗影连缀一片,不能细看,越看越感觉后面躲了人,或者不是人的东西。
涂蓝埙心里一颤一颤,安慰自己,前头走的这个东西就最不是人了,其他的也不可怕。
蹑步迈过消毒泡脚池,游泳区是个很大的空间,头顶高架着方块玻璃穹顶,此刻外面比里面亮,夜幕暗光很吝啬地透进一点,为不停汇聚分散的雨流描绘了轮廓。
玻璃顶漏水,雨水从几处拼接缝滴落,划着亮线掉在地上,滴答不休。
“去吧。”N停下脚步。
涂蓝埙给自己寻了个救生员望台下的位置,旁边正好漏雨,她抓着竖杆蹲下,向外窥视。
这里还是太四通八达了,没遮没挡的,她只能这样找点心理安全感。
泳池早已是干涸的,被各处无节奏的漏雨敲成一面鼓,N站在冷暗的空间中央,没一会,外面传来一道悦耳微沙的笑声:“你还是来了,多年未见啊。”
来者是个女人,四十来岁的模样,身姿挺拔纤细,一身窄窄的改良旗袍裙,肩上披一件女式正装外套。她已不算很年轻,但更添风情。
N转向她,没有任何表情,眼珠在暗光下破碎得不太明显,“聂老师。”
涂蓝埙心想,这位聂老师是人是鬼,好像来头不小。
等聂老师走近她才看清,旗袍裙侧摆凝着一块黑血,蔷薇刺绣似的爬过腰侧和整个背后,聂老师的腿缠绕着不规则的线条,粗细不均,竟像是芭比娃娃的腿被折成几段后,复而掰直的裂痕。
是鬼啊。
而且好像死得很惨。
聂老师提着包,停在N不远处,偏头细看他的眼珠,渐渐失了笑,“别瞧了,当初我被装在箱子里,直接扔到山崖下去了。”
“当初还猜以你的本事能跑脱,没想到走得比我早,没用的东西。我说,你不会到最后……都没醒悟过来吧?”
聂老师咯咯笑起来,她笑而露齿,好像两人的死是个有趣的笑话,N的面色愈发冷凝。
她话音一转,“哎,小南,和聂老师说说,他们当时是怎么对付你的?你疼吗?哈哈哈……”
涂蓝埙觉得聂老师挺好,好就好在进来这么长时间,她只逮着N攻击,一眼都没朝这里扫过来。
不过小男是N的名字吗?那他父母还怪大道至简的,生个什么就取个什么名。
N的脸皮抽动一下,话音被牙碾碎,微笑轻声:“我要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