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简易而言,生活好似一条河流。在她十八岁之前,这条河平静地流淌着,将世间一切的美好与繁华倒映在水面上。
而蒲宁市,好似河流前路上骤然拔高的落差,让河水变得湍急无比,忽上忽下,堪比过山车。
现在,一切事物告一段落,水流又重归平静了。
简易最初接触这项事务时,她正意气风发,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失败的情形,反而很自大地想着——啊,等事情解决了,等一切尘埃落定,她又要回到从前平静无波的无聊生活了。
从前的她以为完成任务后的生活会很无聊。但当这样的生活真正到来,她反而十分享受。
市长的身份是她唯一需要多花点精力的地方,悦府集团有执行力超强的总裁仰楚,大部分时间她都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
在这半年里,简易把之前没和明媚逛的街一口气全补回来了,频繁到会让邹应龙吃醋的那种。
这或许便是,吃过了生活的苦,才会珍惜生活的甜吧。
特工的工作简易还是会做的,不过都是些能用武力碾压的琐碎工作,简单易行。她短期内是不打算接长线任务了,先好好地摆烂摆个爽再说。
见简易精神状态如此美丽,左丘恒也没有再提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情。
她的心脏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至于万古青嘛,他的思维方式便是——姐姐高兴,他就高兴。
出院后,简易几乎日日都回家。这让万古青这个姐控欣喜若狂,学习锻炼都更有劲儿了,直让同学痛呼“别卷了别卷了,真的卷不动了”。
在简易眼中,万古青还是一个需要鼓励需要给糖吃的小孩儿。每当他捧着各式各样的奖状与证书,献宝似的捧到她跟前时,她都会笑眯眯地摸他的脑袋,再送上各式各样价格迥异的礼物。
但她想错了。
万古青不是为了夸奖,也不是为了礼物。
他只是为了简易能摸摸他的脑袋。
他越长越大,与简易的肢体接触也越来越少了……
万古青心里十分失落。若是只有小孩子能够自由自在地、毫不介怀地拥抱简易,和她撒娇,那他宁愿永远只做一个小孩。
……那样,和简易的距离,反而更近一些。
男女有别,万古青很清楚这个道理。在学校里,他与男女都保持着克制又疏离的距离,既维持着表面功夫,能说得上话,也能关键时刻互帮互助,又不至于让对方感到被忽视了。
面对简易,万古青却始终有一种不能宣之于口的冲动与渴望——
他希望能与她,挨得更近一些。
又是一张奖状。
简易眨眨眼,默默将鲜艳的红黄纸张上印的字念了出来:“‘蒲宁市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第一名’……?哇塞。”
她家弟弟,是不是太全面发展了一点?
“我记得你昨天才拿回来运动会的一沓奖状。”
“嗯。”万古青点头,“运动会和竞赛的时间重叠了,所以我只报名了一部分项目。”
“……”简易语塞了一瞬,问,“小青,你很喜欢赢的感觉吗?”
这和以往拿奖状回来的流程都不一样。万古青有些困惑,但还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不喜欢。”
一开始赢几回会很激动。但赢的次数多了,就很无趣了。
世界仿佛写好了脚本,“必赢”这一条规矩写入了运行的底层逻辑当中,从不会出差错。
意识到这一点后,层层叠叠的奖状在万古青看来就只是废纸罢了。
唯一的作用便只有博她一笑。
简易多少意识到了万古青的想法。她扭头看向客厅里的奖杯柜,眯了眯眼。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小青。”
万古青不解:“什么意思?”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其目的和潜在的逻辑。”简易敲了敲桌面上的奖状,锋利的指甲在柔软的纸张上留下了几道划痕,“既然你不喜欢赢的感觉,那又为什么参加这么多活动?喜欢被簇拥?喜欢听到人群中的呐喊?还是别的什么目的?”
“我……”
“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
简易站起身,丢下最后一句话:“我希望你的目的中永远包括你自己。”
为自己而活,才能活得恣意又潇洒。
倘若一举一动都为了旁人……那就很恐怖了。
简易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骨头。她执意偏离父母和哥哥为她铺就好的道路,只因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做任何事,事先考虑的都是自己的感受。
万古青跟了简易那么多年,总不能光活着了,连她一点脾性都没沾上吧?
那她可太失败了。
简易的话,万古青只听懂了一半。
听到简易问自己的目的时,万古青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深怕她咄咄逼人刨根问底。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目的。
但……“目的中永远包括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己为之付出努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地包含自己吗?
万古青垂眸,朝茶几上被冷落的奖状看去。
那不是官方的奖状,只是学校单独印制给他的,没有特殊盖章,重在精神上的鼓励。
他走上前,将纸张折起,对叠……
几分钟过去,一只纸飞机出现在手心。
万古青随意地抛玩着纸飞机自娱自乐,喃喃自语道:“我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需要足够多的证明,足够多的成绩,强有力地告知简易——
他不再需要保护。即便孤身入狼窝,他也能平安无事地全身而退,甚至可以帮助到她的同事。
……虽然后面被好一顿骂,被说成了有勇无谋。
他不想再被抛下了。
也不想再看到简易打出那些话。
简易离开客厅回到自己的卧室,拨打了明媚的电话。
好姐妹的电话粥,难过时的灵丹妙药,开心时的增味剂。
但对已婚的好姐妹而言,还可能是打断夫妻甜蜜时光的电灯泡。
简易现在在邹应龙心中,比起曾经的“大姐头”,更像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第三者”。
但他不说。
诶,这就是大姐头的威严!就算有不满也得给我憋着!
电话响了一分多钟,简易都以为要响起“对不起,电话现在无人接听”的电子提示音了,忽然“嘟”的一声,熟悉又慵懒的女声飘飘地传入她的耳朵。
“怎么了?大姐头?”
背景音的水声实在难以忽视。简易意有所指道:“你在洗澡吗?”
“噢,算是吧。”
明媚掀起一捧水,懒洋洋地问:“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呃,联谊相亲啊?还是别了吧……我哥他们要是知道了,可能信不过你介绍的人,转而给我塞一堆富哥名流的联系方式。”
“那不也挺好?挑一个谈着试试呗。”
简易连连拒绝:“不不不不了……”
明媚又提议道:“左丘小医生和徐泽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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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你们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擦出点爱情的小火花也很正常吧?”
“我跟他们是纯纯的兄弟情!天地可鉴的兄弟情!”
“……”
电话那头的人声消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聚拢成形。
“你把他们当兄弟,把万古青当弟弟……这难道是什么很新潮的提升男性吸引力的方式吗?”
简易震惊:“我总不能连成年人对我有意思都看不出来吧!”
“你怎么不说话了?姐妹,你说句话啊!”
简易和明媚的谈话,乍一听是在聊恋爱和婚姻,实际上围绕的还是万古青。
最大的隐患解决掉了,离开蒲宁市去蜜月旅行的明媚和邹应龙这俩新婚夫妇也重新回来,继续在简易手底下做事。
当然,是有正经编制的做事。
作为情场老手的明媚,很轻易便发觉了简易的不对劲。
在医院时还不是很明显,但出院后,简易很明显在避免与周围人接触。
打电话询问永远会用乐呵呵的态度敷衍过去,真要约出来见面保准会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推拒……
某日,明媚偶然见到简易在街角的咖啡馆外坐着发呆。面前的咖啡不知放了多长时间,早已没了热气,点单的客人却双目无神地发着呆,神游天外。
明媚一通电话打过去,温温柔柔地问:“大姐头,你在哪儿呢?陪姐姐去逛逛街怎么样?”
她站在视线死角,笑容核善地目视简易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正在办公室办公呢,最近事情格外的多。”
然后?
然后简易就被明媚抓包了。她被拎着领子,用力抖落出了所有的秘密和心事。
期间简易还想挣扎一下,但在好姐妹那双精明的眼睛下,一切秘密都无处遁形。
她举起双手投降:“好吧我承认我认输,我确实不太好。”
明媚扬了扬下巴:“说吧,有什么烦心事儿?”
“具体不能说。”简易的声音闷闷的,听得出十分苦恼烦闷,“安钰好自杀了,你知道吧?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没有放弃侦查,后续还真让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好事坏事?”
“……不好不坏吧。”
简易闭了闭眼,用力按揉着太阳穴,尝试让头疼减缓些:“她原本应该挣扎到最后的。该死在那里的是我,而不是她。”
当时的局势一边倒,简易出面谈判,根本目的是拖延时间让增援赶到。
她和徐泽凯带领的小队,都属于敢死队,关键时刻能抛就抛。
或许残忍,但这是达成目的所必要的牺牲。
明媚直觉很强,她几乎瞬间回想起了几个月前,她们在酒馆里进行的那场无厘头的谈话。
她的声音平缓:“你认为和你的弟弟有关,是么?”
“……嗯。”简易点头,“并且有证据。”
准确来说,是安钰好认为和万古青有关的证据。
在后续搜查过程中,简易在安钰好的那里,找到了许多与万古青有关的资料。
安钰好在简易收留万古青后的短短一个月内,便开始了长期的监视和搜查。
没有原因。仅仅出于直觉。
很难想象安钰好这么一个理性至上的人,这么一个出于理性能够果断反水背叛曾经的组织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沓沓厚重的资料里,偶尔会有她的批注。
数量很少,但信息量爆炸。
一句话长久地环绕在简易脑海——
“不该是这样的。”
这个走向,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