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少女遥遥便传来急促的惊呼,粉绿色的身影窜过漪兰殿外间长廊,手上端着撤下餐食的宫女都险些被撞到。
这些动静殿中听得不大仔细,此时晚间已过了用膳的时辰,景姚一个人吃完饭无事可干,便照例倚在榻边望着司裴那张平静的脸怔怔出神。
这是自前世起便留下的习惯,那时她嘴上说着再恨终究还是心软,也时常忍不住在夜深人静时期盼司裴能早日苏醒。
听闻现下被移出蘅水宫暂居景泰宫里的司珏伤势大好,太医说不出半个月就能完全恢复。景姚心中甚是可惜,原本还盼着他只是临死前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如今看来是彻底没可能了。
司裴也被接回了东宫安置,蘅水宫只能暂住,他中毒后不知要昏睡到何年何月,自然还是搬回东宫更方便伺候。反正司珏打算直接登基称帝,他府中空虚膝下无子,暂且也用不着住东宫。
她抬起头,应了一声门外遥遥传来的呼喊,目光移向旁边的薄月,脸上表情不大欢喜:“这是怎么了?”
薄月用不着仔细听也知道那莽莽撞撞的动静指定是枝月发出的,无奈地起身去给她开门。
枝月的确是一副慌乱神情,见门开了连跟薄月说话都顾不上,脚下马不停蹄地往里殿奔去:“小姐!!”
景姚知晓小丫头就是这般咋呼的性子,但看上去应该是真出大事了,也不多计较她的失礼:“是出了什么事情?”
枝月知道自己唐突,未到景姚面前便一把跪下:“小姐……奴婢今日路过内务府的茶水房,听见里面正忙着张罗登基大典的事情……”
景姚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低头望向手边的茶杯,不知心里是该轻松还是沉重,只好摩挲着花纹沉默。
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不算意外。
朝中大臣尽数靠向司珏,不管他们怀着怎样的心思——是单纯为利己还是幻想架空权力,司珏登基都已成定局。仅剩的太子党面对如今摇摇欲坠大厦将倾的局势,也只能忍气吞声。
可新帝登基,偌大皇城中哪里还有旧太子的位置?
司裴现在是昏迷不醒,可万一哪一天能醒来……司珏不是傻子,绝不会留下这样的隐患,他必死无疑。
任谁来看,她们都已经输定了。
枝月会因此担忧她的处境,景姚能理解,心里也阵阵感动,这世上仍有人愿意真心待她。
景姚自认算不上什么好人,待人接物都是随心所欲,学不会委婉也懒得去迎合,一直以为只有司裴这样痴心的傻子会忍受她,却忘记了枝月薄月也陪在她身边多年。
“小姐,您别妄自菲薄。”枝月抹了把眼泪,“您好着呢,没有弯弯绕绕,也不会克扣虐待我们,很好的呀!”
景姚真心被她逗笑了:“这就算好了?”
“哎呀奴婢嘴笨说不明白……可小姐您真的很好,只是……只是……”
枝月突然哽住,薄月接上:“只是小姐从不标榜,也不觉得自己是做了好事。世上没有非黑即白,人的好坏也不是一句话一件事就能定下的,这个道理只有真心和您相处的人才能明白。”
曾经她们也害怕景姚,把她想象得如同是宫中那种尖酸刻薄人面兽心的可怕女人,又或是手段凶狠的恶毒妖妃。可接触下来才发觉现实和想象大相径庭。
景姚的确不是至臻纯善的那一种人,但谁又能说怀有自私性格刁蛮的就一定只是坏人?
她对□□恤,待人真诚平和没有架子,她们作为贴身侍女都看在眼里。
“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些煽情的话来。”景姚耸肩笑笑,“又不是我要死了,本小姐好着呢。”
说到这儿,枝月忽然记起前面还未说完的要紧事,仔细想想景姚这话的确没说错。
她一定会好好的。
“小姐……其实我还听到另一件大事。”枝月深吸一口气,“临王打算登基之后立马举行封后大典。”
“封后?”
景姚和薄月异口同声道,后者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景姚微微颔首示意无妨,让枝月继续说:“皇后有了人选?”
司珏的皇后可是各家抢破头花都想要的位子,什么时候定下来的?这么大的消息怎么没见左元武或者百里文赋来信和她说说。
“是……”
景姚看热闹不嫌事大:“哦,是哪家女娘?定国公的小郡主?”
枝月猛摇头。
居然不是纪雪盈?宴会那晚宣太后可是拼老命撮合呢。
不过那晚就能看出司珏对小郡主没意思,况且这几天也没听说宣太后被请回来的消息,看来老太太最疼爱的小孙子也没多把她放在眼里呢。
景姚冷笑两声,又开始思索皇后之位是谁
上华城中适龄女娘不少,但出自有名世家就那么几个,卫家家训女子不离家只赘外男,只在先帝朝出过一个卫贵妃,皇后之位大概落不到她们家,但卫三娘子应该很乐意进宫。
霍家远朝堂,唯一适龄还没许亲的只有四娘子霍竺心……景姚顿时心一紧,她不希望好友羊入虎口,霍家应该也能想到这一点。
那就是——
“百里语兰?”
百里家唯一的嫡出大小姐,自幼才学过人聪慧无双,广负盛名。景姚因为从前喜欢跟着百里文赋跟她也多有来往,但二人性情不合关系非常一般。
那女娘和卫娴那种纯粹爱书痴迷的才女不大一样,她心思要缜密得多。出身官宦人家,注定要比旁人多上数倍压力,需得玲珑心窍和一张巧嘴。这么看百里语兰就是皇后之位的最佳人选。
可百里家不是说好了中立吗?
难不成是要反悔?她就知道这些混迹官场的人就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小姐!”
枝月忽然打断她的臆想,像是终于忍不住,又有些担心地欲言又止。
她抬起头,那双忽闪忽闪的圆润杏眼紧盯着景姚:“是您。”
咣当一声,景姚手上把玩的那个茶杯猛然坠地,碎得四处分散。
薄月连忙上前收拾残骸,枝月也闷声将头低垂着。
“……什么意思?”
景姚终于回过神来,心里还是不可置信,扯出笑容:“这是哪儿传出的流言吧。”
枝月摇摇头:“内务府已经拟下来了,皇后……就是您。”
景姚腾地站起身,满目怨恨怒气:“司珏那个王八蛋!”
他是脑子抽风了还是活够了,为什么……又凭什么?!
立她做皇后,真是天大的笑话。
景姚怔怔地扭过头,看向榻上的司裴。
他处心积虑地把司裴害成眼下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就这样让他心愿成真登上帝位。而占尽便宜的司珏还要用立她为后这种手段来恶心她,恶心将死的司裴。
“他是不是还觉得,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把一个罪女强立为一国皇后,这是连司裴都没做到的事情,司珏现在应该得意坏了。
毕竟对胜利者来说,不对输家赶尽杀绝就已经是格外开恩,而司珏还要让她坐上皇后之位,享尽荣华富贵。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一直告诉自己没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重要,她以为自己是因为惜命才接受了司裴。
景姚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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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怕死。
至少,让她嫁给司珏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景姚脱力般将身体靠坐在榻边,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为什么老天爷好像总是偏爱司珏,让万事的发生都有利于他。
一直坐到深夜,景姚才挣扎着起身。
窗外传来熟悉的敲击声,是暗卫来了。
司裴留下保护她的那批人景姚原以为一生都难派上用场,没想到这两日数他们最忙。
她派他们去跟司裴的暗卫对接,景姚想知道司裴究竟还留没留后手,这或许是他们翻盘的最后机会。
为了便于传递信息,左元武的人也和这群暗卫建立的联系。
景姚推开窗,面前侍卫一身黑衣蒙着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对眼睛,但她还是立即认出这是那天和她一起在大牢里吃过饭的十四:“你进来吧。”
十四长腿一跨进到殿内,他此次来身上带了两条信息。
“太子制定刺杀计划的时候只定下来当场刺杀失败就自裁推到匈奴身上,不过太子手下还有一处地方,是最后的避身之所。”
“在哪儿?”
景姚喜出望外,她就知道司裴不会蠢到毫无准备的。
十四递上了一张地图,画得有些诡异,不大像西京的城池地域分布。
景姚只看到南边两州间唯一带着名字的城池被画上了一个红圈,旁边注释了句物极必反,万事始终。
她认得那座城的名字——康阳城,在南边的化州光州交界处。
她猛地合上地图,看向十四:“另一条消息是什么?”
“左将军来信,一切顺利。”
那意思是准备就绪可以动身了。
景姚松了一口气,手却无意思地抓紧手里的地图。
“回去告诉左元武,我们要去康阳城。”
十四领命刚要退下去,景姚忽然叫住他:“待我们出城,趁乱,杀了司珏。”
思来想去,她也不想让司珏好过。若他真是天命在身连刺杀不能成功,到时她们也已逃出上华,他一个还未执掌大权的新皇应该顾不上也来不及拦。
景姚心想,若是早知司珏背地和朝臣勾结,醒来就会造势夺权,那一晚他垂死之际她就应该再添上一刀。
只是一切来得太急太快,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没料到司珏能在一晚过去后就醒来,也没想到太子党能倒得这么快。
景姚心想自己果然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在皇宫这般龙潭虎穴步步惊心的地方生存。
“小梨,我真累。”漪兰殿里重归寂静,景姚拖着疲惫的身体想要躺进司裴怀里,却只觉得男人的体温又冷了不少。
“原来你以前也这么累,那你还挺厉害。”
每天处理一堆朝政还能有精力来哄她。
景姚倒没有什么愧疚,司裴那叫自讨苦吃。不像她现在,可真的是赶鸭子上架硬要撑起来。
“等你醒了,要好好补偿我。”
景姚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自言自语:“我现在才发现我还是很不喜欢在宫里,等你醒了,你愿不愿意——”
扭头看着司裴的侧脸,她欲言又止。
即便知道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见景姚还是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让一个做了二十多年太子的人放弃名正言顺、理所应当还唾手可得的皇位,她实在算异想天开,也的确自私。
“算了,等你醒了再说呢。”
景姚难得地十分温柔地凑近司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待他们到了康阳城,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