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楚浠一大早就去了公廨,继续验尸。
葱白换了新鲜的,小花将葱白捣碎交给了池楚浠。
今日不仅有葱,县尉还准备了椒、盐、白梅。
县尉照样跟着进了停尸房,“池娘子,劳烦你尽快将结果验出来,今日新任县丞就到了,若是让他看见我们还一筹莫展,以后回长安指不定会打小报告,说我们几个尸位素餐。”
池楚浠让人把尸体抬到院中,这样光线更清晰。
“我尽量。”池楚浠道。
她将捣碎的葱、椒、盐、白梅依次往疑点处敷,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依旧没看见更明显的内伤。
“这……”县尉着急了,“这也没有明显致死的内伤,不还是失足溺水吗。”
洪源在一旁记录。
池楚浠再次查看了几遍皮肤上那几处疑点,还无法判断。
她也有些犯难,很有可能折腾了许久到最后还是只能得出失足溺死的结论。
验尸有规定,这种情况若完全无法判断,记录时依旧要填溺亡。
县尉对洪源道:“就填溺亡,没时间瞎折腾了,赶紧把这桩案子结了。”
洪源有些纠结,拿着笔还没写。
“余县尉,再给我一些时间。”池楚浠道,“我再验一次,若是没验清楚胡乱结案,到时罗家人去跟长安来的新县丞告状,你们岂不是更麻烦。”
洪源点点头,“池娘子说得有道理,再验一回。”
余县尉:“验吧验吧。”
池楚浠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日天气阴沉,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没法用红伞验尸。
她道:“我要炭火,烧得很旺的炭火。”
余县尉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吩咐杂役去办,就在公廨后面找了块地烧炭。
午饭就在公廨里堂食。
炭火还未烧旺,池楚浠耐心等着。
县令他们没有耐心了,虽说县丞职位低于县令,但人家是长安特调来的,说不定只是来这边缘地区练练手,过几日就回去长安过富贵日子了,在他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是很有必要的。
县令带着人亲自来看炭火,忍不住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说到底这事是池楚浠捅出来的,若没有她多嘴,这根本算不得一桩案子,尸体估计都已经下葬了。
杂役从后门穿过来通报:“县令,新任县丞到了。”
县令赶紧迎了过去。
池楚浠盯着火,对小花道:“把尸体抬过来。”
县尉帮着把尸体移到炭火前。
“池小娘子,这是准备怎么验?”
“县尉,红新油绢。”
县尉将备好的新油绢递过去,这是池楚浠吃午饭时要人去准备的。
池楚浠:“不明显的伤痕和骨伤可用此法。”
尸体已经用酒糟和醋清洗干净,池楚浠命人拉开油绢遮在尸身上方,迎着炭火隔油绢观察。
“妙啊!”余县尉惊叹,凑上前去仔细看。
“还真有伤痕!”
有几人大步从后门走来,似乎很急。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池娘子的验尸手法乃当世第一。”
这句夸张的马屁令余县尉好奇地转过了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县令身边的年轻郎君。
“你就是景县丞,年轻有为啊。”余县尉和洪源商量好了要这么夸新来的县丞。
景序昭微微牵了牵嘴角,简单跟两位同僚打了招呼。
池楚浠正在仔细观察伤处,方才听见有人叫她时便略微抬眼扫了一下。
好巧,这位新县丞竟是个熟人。
没空跟熟人打招呼。
“洪主簿,麻烦记一下,胸口、左肋各有伤。”
这样一番查验,内伤均记录在册。
县令松了口气,拿着验尸结果去了堂上,再与罗家人断案。
温迟早已得到消息,新任县丞乃是长安司空兼扬州大都督景博珩之子,还是老来得子,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让景序昭流落到苍山,他都不敢怠慢,景博珩虽在家颐养天年,但门生遍布朝野,景家盘踞长安政治中心多年,实权正盛。
温迟给景序昭端了凳子,坐着听。
罗家夫妇得知验尸结果,哭诉得更厉害了。
“我儿果然是被人杀害,还请县令为我们做主!揪出凶手,杀人偿命!”
池楚浠站得比罗家人还远,她正琢磨着验尸结果,那几处内伤不像是致命伤,她觉得还不够有说服力,颇有些勉强。
若是还能有其他的证据就好了。
景序昭忽然道:“池娘子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池楚浠的确是有话说,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便直接开口问了:“罗郎君可有与人结怨,近日家中可出过变故?”
余县尉道:“已派人查过,并无结怨,罗家近日就是丢了些财物。”
池楚浠:“财物呢,何人偷盗?”
余县尉呵呵笑了笑,“最近一个月丢东西的可多了,又不止他一家,算不得什么线索。”
罗家妇人道:“会不会是盗贼在我家行窃,正好被我儿抓个正着,那贼人就把我儿打死了扔河里,我儿死的那日就是丢东西的那日。”
池楚浠道:“罗郎君身上的伤并不像突发其然的殴打,全身上下并无明显外伤,行凶者更有可能是三思而后行,故意不留痕迹。”
罗家妇人哭了,“那到底是谁杀了我儿,是隔壁王家,还是隔壁陈家?”
余县尉:“你家有这么多仇人?”
罗家几人呜呜呜地哭了一通,不知是谁杀了罗郎君,只能胡乱瞎猜。
县令询问景序昭:“景县丞有何高见,此案应该从哪处查起?”
景序昭看了远处的池楚浠一眼,沉声道:“探不出杀人凶器,亦没有与人结怨,唯一有关联的便是家中丢失的财物,不如查丢失之物,或许能找出些端倪。”
“池娘子,你认为呢?”
景序昭看着池楚浠。
温县令不知景县丞为何那么在意池楚浠的想法,或许是觉得她有破案之才?
池楚浠道:“我不懂,县令和县丞断案便是。”
她说完往后退了一小步,先前没克制住疑惑问了一句,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没必要。她又不是公廨的人,温县令不一定会对她有所感激,不嫌弃就算好的了。
当年落魄时温迟也没有施以援手,可想而知,他是要和池家避嫌的。
毕竟父亲的死和当年苍山那一桩大案有所关联,为了不惹事上身,温迟只会这么做。
温迟有些为难地道:“景县丞,近一个多月有多户人家丢失财物,光是登记在册的就有十八户,查了一个月还没什么头绪,如今牵扯人命,一时间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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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排查不清。”
景序昭道:“一个多月了,盗窃案都查不清,苍山县很大吗,明明不足两千户。”
温迟:“……”
洪主簿道:“我们每日都排查,挨家挨户,所有丢失财物的人家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在夜里,睡前东西还在,一觉醒来东西没了。”
“那就夜里派人蹲守,何愁抓不到贼。”景序昭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连罗家人都把哭声暂时收了起来。
余县尉说话直来直去:“景县丞有所不知,咱们这儿夜里闹僵尸,大晚上的谁敢出门,那僵尸青面獠牙,能把人吓疯。”
池楚浠遥遥望去,在景序昭脸上看见了和她当初一样的表情,疑惑又想笑。
温迟喉咙里假咳了一下,“那个……景县丞,隔壁县丹水镇自从闹灾以来每日都死很多人,死的人多了,自然冤魂就多,这僵尸……”
温迟还未说完,景序昭便打断道:“今夜派不良人随我一起巡夜,让我瞧瞧僵尸长什么模样。”
“啊……这。”温迟心里一紧,差点腾地站起来。
在场的不良人都绷直了身体。
不良人大都是从市井选上来的,不像洪源那样会看脸色会说话。
一个不良人站了出来道:“我阿娘叫我早点回,我就不去了。”
另一个也站出来道:“县令,我也不去。”
“放肆!”温迟大声呵斥,“景县丞是从长安来的,过段日子便会带着咱们的政绩回长安,你们下半辈子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
没想到温县令把话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相当于抖明了景序昭的身份,景序昭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
也好,打肿脸充胖子,狐假虎威好办事,就让景博珩的名头压在这儿吧,温迟背地里肯定早就把他的底细摸清了,否则也不会这般客气。
温迟:“小花、黑臀,今晚你俩带一组人随景县丞巡夜。”
小花和黑臀上前行了个礼:“是。”
池楚浠有了经验,今日早早就从公廨出来,从街上买了许多东西搬回家里,一些必需品总算备齐了。
趁着天还没黑,她带着香蜡纸烛往后山去。
两年不曾回来,父亲的坟头已经绿油油一片了。
池楚浠用镰刀将多余的杂草除去,勉强恢复了一下这里的原貌。
“阿耶,女儿不孝。”
她跪地上香,眼里的泪水溢出,模糊着视线。
“此次回来,女儿还要叨扰您,阿耶莫怪,女儿不想您枉死。”
“女儿要查验您的尸骨。”
她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若非走投无路,她断然不会如此。
这一生已被意中人辜负,没什么可盼的,若是将来客死他乡去地府见父亲却还没能帮父亲伸张正义,父亲一定死不瞑目。
阿耶一生嫉恶如仇,怎会容忍。
池楚浠抹掉眼泪,重新振作。
“池娘子。”
身后有人唤她。
池楚浠回头,看见已换上公廨制服的景序昭,风流蕴藉,宸宁之貌。
刚哭过的眼睛有些肿,视物偶尔会模糊一瞬,池楚浠眨了眨眼,好让眼睛尽快恢复如常。
景序昭上前,视线落在坟头。
“太阳落山,天要黑了,我送你回去。”景序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