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催促着池楚浠来到公廨,还未踏上公廨前的门槛,她就听见里面传来哭泣声。
池楚浠跟着不良人进去,两人将她领到县令跟前。
“温县令,这位就是池小娘子。”
温迟在看见池楚浠的一刹那怔了怔,随即揉了揉眼皮,想把人看得更清楚。
“是楚浠?”
温迟上前两步,更仔细地看着她。
池楚浠唤道:“温伯,久违。”
“还真是你!”温迟一时没忍住,拉过池楚浠的手轻抚,“去长安这两年可过得顺意?”
池楚浠嗯了一声,“挺好的,长安繁华,我也算是见了世面,温伯可安康,伯母和妹妹好吗?”
温迟道:“都好。”
一位抬尸人凑过来打断他们二人叙旧,指着池楚浠道:“正是这位小娘子,是她说罗郎君不是被淹死,是被人害死的,让她一验便知。”
池楚浠朝哭泣的罗家夫妇看去,对所有人道:“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至于死者具体是如何死亡,需要进一步查验。”
县尉道:“那你赶紧去看看尸体,自打你阿耶去世后,咱们苍山县就没有懂验尸的。”
余县尉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原本这桩事可以按失足落水处理,如今偏偏要扯上谋杀,平白多出许多活要干。
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辰,个个都还饿着肚子呢。
“叫人准备苍术、皂角、葱白、醋。”池楚浠道。
她知道公廨里的停尸房在哪儿,径直朝那边走去。
温迟吩咐余县尉:“去准备。”
余县尉面色不悦,小声嘟囔:“浪费时间,天快黑了,大伙还没回家吃饭。”
温迟瞪了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若是这桩事办不好,待新任县丞一来,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温迟放低了声音跟余县尉嘀咕:“咱们小小一个苍山县,却调来长安的人,谁知道安的什么心,不好好办案子,当心饭碗不保。”
被这么一说,余县尉哪怕再不满也老老实实去准备东西了。
杂役在停尸房门口烧苍术和皂角,有烟雾飘散而起。
池楚浠看了看天色,没等烧够时辰就跨过门槛进屋去了,再等下去天色就太晚了。
尸体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剥开,之前由县尉检验过一次。
池楚浠揭开白布,仔细观察尸体身上的每一处。
余县尉思前想后还是跟着进去一起看。
“你看吧,什么伤都没有,还是自行溺死的可能性最大。”余县尉道。
池楚浠在观察死者的胸腔部位。
她道:“我阿耶生前有著一册《验尸集录》,只是还没写完,今日回去后我会誊抄一份放在公廨,余县尉可照着书本验尸。”
余县尉还没来得及翻白眼,就听见池楚浠继续道:“若生前溺水而亡,死者会两手握拳,腹部拍起来有水声。”
余县尉指着死者的腹部道:“这不挺鼓的嘛,难道里面没水?”
池楚浠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口鼻内的泡沫清理过了?”
余县尉:“没有泡沫,这尸体我基本没怎么动,就扒开衣服看了看。”
余县尉看向身旁的洪源,“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洪源拿着笔写下池楚浠查验的细节,这些都需要记录在册。
池楚浠道:“皮肤略黄,脚底略肿,尸身膨胀不明显。”
洪源一一记下。
“余县尉,这些皆是死后落水的特征。”
余县尉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业务能力不及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他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回头记得誊抄那什么验尸集录给我看看。”
池楚浠:“好。”
洪源一边记一边看尸体,他免不了跟余县尉同样疑惑道:“可这尸体身上没有被殴打的痕迹,若是死后落入水中,那他是怎么死的?”
池楚浠:“罗郎君可有什么疾病,可否问过他的家人。”
余县尉:“问过了,说是自小有点心疾,但已经好几年不曾发作了,平时跟没事人差不多,罗家人还觉得庆幸呢。”
“他们罗家人死活不同意是心疾发作后落水,非逼着我们要揪出幕后凶手。”
余县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很不耐烦。
池楚浠在尸体皮肤上找到几处不明显的异常,她道:“拿水和毛巾来。”
她将这几处皮肤用水敷湿,擦洗干净,将提前准备好的葱白捣碎。
“等等。”余县尉将她手中的沙盆拿了过来,“明日再弄,你看天色,快黑了。”
池楚浠从门口望去,“我只需要一个时辰,若是还验不出来,那明日再继续。”
“一个时辰也不行。”余县尉脸色难看,有些为难地凑到她耳边,“天黑办不了事,咱们这里闹僵尸闹了一月有余。”
“僵尸?”池楚浠以为自己听岔了。
她朝一旁的主簿看去,这个人看起来要比余县尉稳重得多,总不至于说胡话。
只见洪源点了点头道:“没错,天一黑最好各回各家,把门窗关死。”
池楚浠愣了片刻忽地笑了,“苍山县出僵尸了?”
两人见她笑得弯了眼睛,彼此看了一眼,洪源道:“一个时辰太久了,还是明日再验吧,虽说我未曾见过那传闻中的僵尸,但有不少人都见着了,苇村那边有人自从见了之后一病不起,这会儿还在床上瘫着。”
余县尉把捣葱白的沙盆放在尸体旁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一个时辰也不一定能验出来,那今日就先散了。”
“走吧池小娘子,大伙还没吃饭呢。”
两人不让她继续验,怕耽误时辰,池楚浠只能从停尸房出来。
杂役把醋泼在烧着的苍术和皂角上,烟雾腾起,人从其上跨过,身上的尸臭味便消散了许多。
这具尸体本身还没到发臭的程度,苍山县的气温四月里不算高,尸体腐败得较慢。
即使没什么臭味,熏一熏也会更好。
阿耶曾说过,熏一熏,除臭、辟邪。
尽管池楚浠并不信有什么邪祟,但她还是会走一走辟邪的流程,方才那二人口中的僵尸,听起来更像是混子编出来的鬼故事。
眼见要天黑了,罗家人早就离开了公廨。
温迟招呼过来一位不良人,正是又高又壮的那位。
“小花,送池娘子回去。”
池楚浠快速摆摆手,“不必了,我自己回。”
家中无米无菜,更没有柴火,池楚浠打算回去的路上顺便把晚饭吃了。
刚一走到街上,就看见各个店铺匆忙关门,大家争前恐后,生怕晚了一步。
见这架势,池楚浠索性跑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一家卖面点的摊位前。
“老丈,我要一碗面!”她气喘吁吁。
“不卖了不卖了,要吃面自己回家煮去。”老丈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死。
池楚浠愣在原地,四下一看,全都关门了。
苍山县到底有什么僵尸,竟这样民心惶惶。
收拾了一天屋子,又被不良人拉到公廨,如今连晚饭都没得吃。
苍山县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对她一点也不友好。
温迟刚到家没多久,他娘子便追着问:“楚浠回来了,你为何不叫她过来,许久未见,吃顿饭不行吗?”
温迟闷闷地叹了口气,“两年前就与你说过,不要再和池家扯上关系,还请回来吃什么饭,我只希望她这次回来别给我惹麻烦就好。”
靳娘子瞬间也阴郁起来,“事情都过去两年了,若当年池主簿真有事现在早就闹翻了,楚浠还活着,那不正说明没什么事嘛,池主簿的死只是个意外。”
温迟:“但愿吧。”
池楚浠弄了根鱼竿,提了个篓子去钓鱼,如果运气好今晚还能做一顿鱼汤。
她提着鱼篓从河岸上下来,一个老丈就提着鱼篓从岸边上去,两人刚好遇上。
老丈用惊疑地眼神看着池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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浠,先是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松了口气,“小娘子这个时辰来钓鱼?”
池楚浠笑笑,“是啊,家里揭不开锅了。”
老丈的眼神转为同情,伸手就从自己的鱼篓里抓了条鱼塞过来,“给,快回去吧,太阳落山了,夜里不太平,快回去。”
老丈接连塞了三条大鱼到池楚浠的篓子里,动作很麻利,他塞完鱼就赶紧走了。
“多谢老丈!”池楚浠大声道谢。
“快回吧。”老丈走远了还不忘再提醒一句。
池楚浠的鱼竿没派上用场,她都不知道自己做的这根鱼竿能不能钓上来鱼。
她就在河边捡了些柴火往家里抱去。
夜色渐深,路上除了她再无行人。
池楚浠往身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跟着,总让人心里发怵。
她不信有僵尸,人死了只会逐渐腐烂,若是因为某种原因尸身长期不腐,那他也只是一具尸体,不可能跳起来害人。
苍山县里的百姓都信僵尸,这很诡异,除非有许多人亲眼见过。
池楚浠走在回家的路上,夜晚气温骤降,她怕冷,不免加快了脚步。
池家老宅坐落的位置没太多人气,周围只有零零散散几户人家,这会儿隔壁那几户人家都把门窗关死了,隐约能看见从窗户纸上透出来的微光。
前方街道的拐弯处,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在原地蹦跶了几下。
借着月色,池楚浠看见了那个影子,当下脚步就僵住。
人影一蹦一跳地走入了街道的拐弯处。
池楚浠回过神来,抱着柴火追了几步,顿时看见一个正常行走的人影从那处经过,就跟在僵尸人影身后。
是人。
池楚浠没有再追上去,看那身形应当是个男人,贸然追上去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半夜三更,装神弄鬼,尽管前面那个身影的确像僵尸,但后面终归跟了一个人,一定是跟人有关,而不是鬼神之事。
池楚浠悄然撤退,走小道回了自己家。
一人一僵尸同时出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池楚浠自己在家里煮鱼吃,她弱女子一个,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冲上去查探。
这是公廨应该做的事,可公廨里的人都被所谓的僵尸吓得不敢出门,更何谈半夜出来探查。
正街上,每家每户都把门窗封死了,一户房子里若是有两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那么那户人家胆子就大些,这会儿还亮着烛火。
家里没有男人,或者胆子小一些的人早已熄灯睡了,秉着一副只要睡着了僵尸就找不到的态度麻痹自己。
“容九娘子屋里还不熄灯呢。”对面楼的妇人在窗口瞧见了,对自己的夫君说。
“你管她,她向来灯亮到半夜。”
妇人阴阳怪气地扫了一眼夫君,“你是不是夜夜留意着她,连她家的烛火亮半宿都一清二楚。”
男人“嘁”了一声,无语地钻进被窝。
“容九娘子是苍山最漂亮的小娘子,你说一句惦记她我能把你怎么着,又不止你一个人惦记她。”
对面的房子是一处矮楼,那屋里只住着容九娘子一人,独自居住的人都不敢亮灯,唯独她刚换上一支新烛。
容九娘今日穿得很素,头未戴花,不施任何粉黛。
她局促地坐在屋中,仿佛在等什么人,但眼神里又流露出一丝厌恶。
终于,她愤愤地踢了一脚桌子腿。
她家不仅亮着灯,连门也没锁。
吱吱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九娘。”男人兴致勃勃地钻进了屋,反手把门锁上。
容九娘起身看着他,尽量收起眼底的那丝嫌恶,“你能不能不要来了。”
男人凑到容九娘跟前笑笑,“等我攒够了钱,我就找媒婆跟你提亲。”
容九娘不喜,但却不敢说,憋了许久,喉咙里就嗯了一声。
她不喜欢男人身上那股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