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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三案 业火灭门案

作者:桐木成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在葛府住了三日,颜清越听见隔壁院子的动静消停了,才拿着礼物登门。


    院门口的小厮一眼认出了她:“你就是那个带药来的小郎君?”


    “正是在下。不知葛先生此时方便否?”


    小厮也没有通禀,带着她直接往里走。


    “先生今日正好没事呢。”


    院子不大,也就十步就进入了正厅。


    “先生!先生!”小厮朝着屏风后大声喊道,“那位颜小郎君来探望您啦!”


    颜清越站在原地,看着屏风出口处。


    只见片刻后,一位六十左右体型高大的老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明明已经年老,却还是身姿挺拔如松,一双眼眸明亮如日。头戴纶巾,身披鹤氅,蓄着三寸来长的山羊胡,飘然若仙。


    “二位小友,久等了。”


    颜清越回过神,连忙行礼:“晚辈颜青见过葛先生。”


    葛昭扶起她:“无须多礼。”他松开手坐到主位上,“在我这里不必拘礼,二位小友坐吧。”


    没想到对方如此和善。


    颜清越生怕对方是个眼高于顶的高傲之人,此刻也放下了心,坐了下来。


    “晚辈听说葛先生身子好了不少,就带了些特产来看望您。都是便宜东西,请您不要嫌弃。”


    “是彩墨?”葛先生捻着胡须,“刚好我这几日要作画,正能用得上。石竹,把东西收下,妥善放好。”


    颜清越有些紧张,手心都在冒汗。


    对方明明如此随和,却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葛昭看出她的紧张,有些无奈。


    “我听堂弟说,你要进京赶考?”


    “正是。”


    “可想好考哪一科了吗?”


    颜清越就在这件事上犯难,她面露犹豫之色。


    葛昭娓娓道来:“今年,一共考六科,有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秀才科以试方略策为主,题目共有五道,难度最高。明经科主要考儒道经义,只要熟读经义就很容易考上。难度极低。进士科难度介于二者之间。考题分为帖经、杂文和策问。明法科主要考察对法令的掌握,还有根据经义来分析判断案情……”


    颜清越有些为难这一点。


    “论喜好,晚辈更喜欢刑名之学,只是听说明法科似乎……报考之人极少?”


    “确实如此。原本设立明法明算名字科是为了选拔在专门的人才,但是这三科出来的人不一定能够担任推官等官职,反而只能担任地方的官员。”


    颜清越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晚辈如此,倒是太功利了些。”


    葛昭微微摇头:“只要持心纯正,怎么能算是功利呢?我也建议你选进士科。进士科难度不比秀才科那么难,算是适中,又受陛下重视,对于日后任职大有裨益。你是有何顾虑吗?”


    “晚辈喜欢刑名之学,更想做掌管刑狱的官员。”


    “可你选择明法科也做不了掌管刑狱的官员。反倒是进士出身更有可能些。我记得这今年三法司有好几位要告老还乡。”


    颜清越心下大定:“多谢葛先生指点,晚辈明白了。”


    “你不必担忧,在任命之时,陛下和吏部都会考虑到学子的长处,你定然能得偿所愿。”


    “那就借先生吉言了。只是晚辈才疏学浅,这一次能不能高中也未可知。”


    葛昭顺势说道:“那正好,我来考校你一二。”


    颜清越起身站好:“请先生指点。”


    “先考几道简单的经义。‘不共是惧,何故废乎?’”


    “‘且子惧不孝,无惧弗得立,修己而不责人,则免于难。’这是《左传》闵公二年篇中,太子申因晋献公宠爱骊妃之子而心生担忧,晋国大夫里克劝其与其担忧废立之事,不如修习己身以得人心而免去灾祸。”


    “你认为这话对吗?”


    “若要晚辈作答,晚辈定然会认为是对的。怨天尤人于事无补,反而会令自己困于其中,损己利人,非智者所为。里克以仁恕克己之道劝谏太子,是尽了为臣的本分。”


    “若要?”葛昭挑眉,“你这个若要可是有意思。”


    “若不在科举时,晚辈只会觉得这个里克就是个无能书生,除了会说几句圣人之言,毫无用处。”


    颜清越的观点陡然一变。


    “晋献公和太子之隙始于晋献公听信了骊姬的谗言。身为臣子,不为君明听辨言,反而一味劝太子懦弱忍受,将一国的太子教成了个天真孩童。最终,太子被疑自杀,献公去世,因储位未定,诸公子纷争,晋国内乱。这其中,多是克里这样的人的错。”


    葛昭连连点头,很是赞赏。


    “很好很好。这才是真正把书读到心里去了。知进退,明世理。不似那些死读书的人,学而不思,考他们帖经只知道一味记背。”


    颜清越谦虚道:“先生谬赞了。”


    葛昭问道:“你这书读得不错,是令尊教导的吗?”


    颜清越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多是家母,父亲教导晚辈书画更多。”


    葛昭也没有太意外,面上的表情越发温柔:“我家夫人也是才学卓著。女子也能读好书。”


    这话让颜清越心里对这位葛先生更多了几分好感:“先生所言甚是。”


    “做诗文的话……”


    颜清越苦笑:“晚辈不通诗文……”


    葛昭动作一顿:“你不通诗文?”


    “只能勉强写出对仗的诗句来。”


    葛昭身子向前倾了倾,有些不敢相信:“你不是在谦虚吧?”


    “晚辈确实才疏学浅。”


    葛昭眼神颤了颤,吐出一口气:“无碍,人皆有短处,只要会写就行。你先随意做一首关于冬日的诗给我听听?”


    见颜清越一脸紧张,手脚都在乱动,他添了一句:“慢慢来,不着急。”


    旁边的小厮递上笔墨。


    颜清越拿起笔,沉思许久才写下。


    葛昭起身去看。


    “霜雪凝寒色,萧疏万木深。一路行来处,家家炊烟升。”他颔首,“还算是不错,对仗工整,会用心思。”


    “晚辈只是有感而发。”


    葛昭眼神微动,坐了回去:“你自隆德一路而来,确实所见都是安居乐业之景?”


    “不敢说是繁华盛世,但是路上少有饿殍,粮价也很便宜,一斗米最多也就二三十钱。”


    见她算起粮价,葛昭不由想起了陆行挽着裤腿下地摔了一跤的憨模样,忽然忍不住笑。


    颜清越眨了眨眼。


    怎么?她说错什么了吗?


    葛昭收住笑意:“你让我想了家中一个晚辈。刚刚这诗文也考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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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今晚我想想明日怎么考你时务策。”


    时务策是最难的,也是最重要的。


    颜清越拱手:“劳烦先生了。”


    葛昭的病情在服药后得到了遏制,他也敲定了回去的时间,就定在十一月十三。


    急着走也不为其他,而是为了赶在过年前回去。


    这几日,颜清越日日到葛昭那里去请教学问,受益匪浅。


    是夜。


    颜清越还借着烛火在看书。


    “小主子。”薛雁给她递上一碗冰糖雪梨汤,“冬日干燥,喝点雪梨水睡吧,过几日就要赶路了。”


    颜清越点头,一边喝着一边继续看着书。


    “葛先生的学问很好,小主子要好好学。”


    “我知道……”


    “但是也该睡了,这都要过亥时了。”


    “我看完这一点就睡,你先去休息吧,别管我。”


    薛雁不动。


    颜清越无奈,只能把书合上。


    “我马上睡。”


    薛雁这才满意离开。


    颜清越打了个哈欠,吹了烛火,就躺在了床上。


    她睁着眼睛,在一片黑暗中。


    睡不着。


    一张脸在她脑海里浮现。


    也不知道林大哥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等到了京城再联系吧。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有些心事重重。


    香桂村村民之死引出私开铜矿之事,这背后又和宫里的内侍还有那些名单上的人息息相关,还有那个神像。


    她打了个哆嗦。


    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还有……颜青的死。


    那些人是冲着颜青来的,或者说是冲着那个可以给葛先生治病的传家宝来的。


    他们是为了害死葛先生?


    之前颜青给她提起过,传家宝的事情除了葛敦还有他本人,没有人知道。


    那消息又是怎么走漏的呢?


    得想个办法委婉提醒一下葛先生。


    还有葛先生这个人的身份。


    应该是个高官。


    从这几日他考校自己时务策就看得出来,此人对于朝廷的情况十分熟悉。


    能和他搞好关系,也有利于自己的科举。


    想到科举,她就更睡不着了。


    自己虽然书读得多,可是都是父母在教导,根本没有过正经的夫子。


    即使葛先生说她中进士没有问题,她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惴惴不安。


    想再多也只会浪费时间精力。


    颜清越吐出一口浊气,蜷起身子,合上了眼。


    意识却还是清醒得不得了,颜清越舔了舔嘴巴。


    干得有些起皮,舌头都被划得生疼。


    她披上衣服起身去拿水喝。


    窗户外忽然闪过红光。


    不对劲!


    她鼻子动了动。


    有焦糊味。


    难道是起火了?


    她飞快套上衣服,开门冲了出去。


    一开门,焦糊味更明显了。


    向左边一看,葛昭的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舌已经燃到了她的院子墙上,墙上的藤蔓被点燃,火光冲天,还吐着熏人眼睛的黑烟。


    “快来人!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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