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袅袅，少女容姿倾城。
关四只觉呼吸困难，有话卡在喉咙间，是如何也说不出，好似整座府邸仅剩他与这少女，一时间他与这少女游历了千万美景，再无其他人打扰。
“四爷，四爷……”
身后有恼人声音，将关四从那九霄云外拉回，恼怒道：“掌嘴！”
梁芬窃喜，训斥侍女：“愣着作甚，听不见四爷的话么？！”
果然，四爷心里还是她，任何人都比不得她半分！
只是，这贱丫头的眼怎么看着像是好了？
侍女上前来，正欲掌嘴，被关四一脚踹在地上，指着梁芬：“你瞎不是？我叫你打她！”
他刚得了这么一佳人，巴不得捧在手心，怎舍得叫人给打了？！
梁芬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只见那侍女哆哆嗦嗦起身上前来，扬起巴掌朝她面上就是一下！
“啪”的一声，梁芬给扇蒙了，紧接着又是一下，将她从惊骇中拉回，忙跪在地上，哭嚎连天：“四爷，四爷我错了！您莫要罚我！我再也，再也不乱说话了！”
在她之前，四爷不是没宠幸过旁人，只是都不及她罢了，她原以为她会是四爷的最后一个，怎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眼下，前人的凄惨下场摆在她面前，有些还是她暗中撺掇的，这下，想到自己的未来，梁芬吓得是头也不敢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关四越听越烦，冲她吼了声：“再叫我把你舌头割了！”
梁芬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了声。
她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看着前头的少女，着素钗布裙仍旧容姿倾城，同她穿金戴玉浑身叮咚作响却如此狼狈，可谓对比至极！
看着四爷素日连她都未曾见过的痴迷模样，梁芬觉得再也无法忍受，爬起身来大哭：“四爷！她是装瞎的！她是骗子！您可莫要被她骗了……她，她方才还看不见呢……”
这么一说，关四虽心中偏袒新得的美人，却也疑惑不已，正要开口发问，见那魂牵梦萦的小嘴一开一合，说的话简直是甜到了他的心里——
“四爷，我一听您的声音，就想要睁开眼，这么一睁，就看到了您。”
云栖笑盈盈：“四爷，是你我的感情，感动了上天，治好了我的眼睛……”
“别说了，别说了！”关四泪眼婆娑，只觉他于百花从中混乱的半生总算找到了此生挚爱，什么姹紫嫣红也看不入眼了，听得他是感动连连，想到眼前美人失去光明的前十几年，只觉心如刀割，心痛到难以呼吸。
他颤着声音，生怕说重了话惊到这娇弱美人，小声仔仔细细安抚：“莫怕，日后有我……”
他感动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不知道这美人名字，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心道关万山你是真混账，前半生有这么多女人，莺莺燕燕左拥右抱之时，面前的美人还在黑暗中无法自拔，现如今苍天有眼让他们相遇，可他竟还不知这心爱之人的名字！
“四爷，我叫云栖，云彩的云，栖身的栖。”美人浅浅道，丝毫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关四觉得内心一片柔软，可不，她就像是于云彩上栖身的仙女，又像是无家可归、只得栖息于云上的可怜人，他连连称赞：“阿栖，好名字！好名字！”
云栖将头低下，防止自己憋不住笑场。
而此时在关四眼中，是她唇角微扬，因他唤“阿栖”而娇羞欣喜，顿时心头又是一阵甜蜜。
关四没怎么主动讨姑娘欢心过，向来是一群姑娘要么因为畏惧，要么因得仰慕他的权势，主动凑来，礼物什么的他也甚少送过，而如今，他竟是想将他所拥有的所有美好均送于阿栖！
他一遍遍唤着“阿栖”，一边问：“阿栖想要什么”，听得眼前佳人笑得温和，同他道：“四爷，我什么也不要。”
听听！
关四要乐上了天！
向来都是身边环绕的莺莺燕燕朝他撒娇索取，还从未遇上过主动给还拒绝的！
有此佳人，真真是他的幸事！
云栖浅笑：“我只想听四爷讲讲自己的故事，我想……”
她一副甚是害羞的模样，犹豫再三道：“四爷生于权贵之家，并无多少知心之人，定是甚为孤独，阿栖心疼不已，想，想了解四爷的过去……”
关四感动极了，当即就想奔出去，对着空旷处大喊一声：“感恩无量渡厄仙尊庇佑，我关四终找到了此生挚爱！”
他也确实想这么做，忽然被一道令他烦闷声音唤住，地上那花花绿绿的庸俗女子朝他哭哭啼啼：“四爷，你不能就这么抛弃我……”
“什么抛弃，你不过是下人，摆清位置！”关四怒道，生怕阿栖因此伤了心，忙唤道：“你们，将她拖下去喂乌龟去！胆敢挑拨我和阿栖的关系，真真该死！我和阿栖感情真挚，苍天可鉴！”
听到“喂乌龟”，梁芬两眼一翻，直直昏厥了去。
几名侍女颤抖着要上前来，云栖忙制止：“且慢……让她回去吧，别喂了乌龟。”
她是不喜这梁芬，也知喂了乌龟这下场对于梁芬这般身上杀戮无数的人来说也算死得其所，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一个在乱境中的女子，被权贵看上，似乎就只有围在权贵身边求荣这么一条路。
关四感慨万千：“方才她还说你恶言，可你却要替她求情，我的阿栖可真是单纯心善，此前，得受过多少委屈啊！罢了，把她身上的金钗玉石拔下，丢出门算了，记得离关家远些，免得沾染了她身上的晦气！”
几名侍女领命而去。
见场上人差不多散了，仅剩他们二人，关四又是情意绵绵道：“阿栖啊，我这便带你去晚宴，可要将我们家人仔仔细细认识了你！”
云栖吓得一激灵。关四是被她许愿迷惑了心智不假，但关家其他人又没有，若是去了，不就露馅了吗？！
她连连摇头：“四爷，阿栖身份低微，怕是会冲撞了……”
“冲撞什么，低微什么，净胡扯！”关四不同意，“你是我的人，那就是有资格！”
云栖仍是摇头：“不可，阿栖怕……”
“有我在，你怕什么？”关四问，只觉眼前的阿栖畏惧的模样真真是融化了他的心，便不忍心再强求，摆摆手：“罢了，你刚来，也是正常，待你多呆了几日，我再带你去认识他们。”
这事这才作罢。
云栖思忖半天，开口：“四爷的心意，阿栖都知道，若说想要的，阿栖只有一个……”
“是什么，你说便是！”
云栖：“阿栖有个兄长，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去九霄岭上瞧一瞧，请四爷恩准！”
关四本是笑着的面僵住，强行安抚：“阿栖啊，不是我不让，是因得，因得那九霄岭，实在没什么好看的啊……”
他心中犯了嘀咕，什么兄长？别管是否为血亲，若是同阿栖有什么其他纠葛，那他真真要嫉恨死！
关家素来不在意血亲关系，未保证血统纯正，他们每一代也都会选几名后代诞下纯血，只是他的姐姐看不上他这幅模样，才没轮到他。他的阿栖，生得如花似月，少不了被人惦记！
别说上山，他还要寻个机会弄死她这兄长呢！
看这架势，云栖也约莫知道，关四是不会允许林扶风上山了，又问：“那，那兄长不去就罢了，阿栖也想去看看！”
“这……”关四犯了难，“好阿栖，你要什么我都给，只是这上山……”
云栖蹙起眉来，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我不嘛，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看，我是想去接近渡厄仙尊的地方，感受他的仙气，去许愿，希望我们有个好的未来……”
“你这丫头，许愿去神像不就好了？”关四感动不已，心道方才有那么一瞬，他还觉得阿栖是在无理取闹侍宠生娇，结果，这丫头满心都是他们二人，真叫他惭愧！
“不嘛，神像再如何灵验，也终归是仙尊的雕塑，又不是真的仙尊，在那里许愿可不够虔诚，而且那里，只要交了灵石，谁都可以进，你我感情，又如何能在一个人人都可去的地方见证呢？！”
这话一说，听得关四是满心欢喜，什么畏惧仙尊，什么不可上山，通通抛向天外去了，当即道：“那好，阿栖，待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九霄岭！”
云栖不想再等一夜了，夜长梦多，万一大晚上关四有了脑子忽然反悔呢？正要不依不饶，听得外头一阵敲钟声，关四神情立即变得肃穆，待八个响声结束，他拉着她的手：“晚膳开始，小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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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要胡闹。”
什么晚膳这么严肃？
不多久，穿红着绿的侍女鱼贯而入，手持托盘，将盘摆在桌上，云栖数了数，足足有四十九盘，其中最大的当属最中央那盘，竟是有快一人大，七名侍女一同才将盘子搬来。
“小栖快坐吧！”关四关怀道，拉着云栖坐在了他身边，煞有介事介绍，“小栖说不喜欢去晚宴，那我们便自个在这里用了罢。晚膳是咱们关家最正式的了，可得仔仔细细，不能有什么差池。”
正说着，领头的侍女一脸恭敬，道：“吉时到，请四爷用膳。”
说罢，她将面前的四十九的小托盘一个个打开，边打开，云栖边伸长脖子瞧，见第一道菜是一坨黑漆漆的东西，第二道同样黑漆漆，只是形状与烹饪手法与第一道不同，第三道黑漆漆少了几分，但瞧着和前两道是一个东西，后头的也是大同小异，约莫着都是一个材料。
她问：“四爷，这都是什么？”
“嗨哟，我倒是忘了给阿栖介绍。”关四一拍脑门，马上介绍道：“这个啊，是酱焖仙龟爪，这个是醋溜龟，这个是清蒸龟尾……”
云栖瞪大眼：“这些都是……龟？”
“是啊，”关四见惯不怪，指着最大的托盘，兴致勃勃，“快些打开叫阿栖瞧瞧！”
七名侍女一道，才将那托盘掀开，云栖觉得汗毛倒竖。
这是一个完整的大龟，看这大小，便是她在前来皓都之时路过的那些，有一人大，单是眼睛就比得上个大鸡蛋，龟壳上的纹路仍是可见，连皮肤上的皱纹都甚是清晰。
关四兴奋不已，拿着一把小刀，麻利将大龟的爪斩下，放自己盘里，大快朵颐，吃的满脸汁水，边吃边感慨：“这人肉喂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比那鸡鸭鱼强多了！阿栖，你怎么不吃啊？”
云栖觉得胃在翻滚。
什么献祭，什么动不动抓人喂乌龟，分明只是为了关家人一己私欲。
龟吃普通人，关家人拿城民喂乌龟，又每晚吃乌龟，这……
说着，他又割下一大块，放到云栖面前。
云栖的酸水已经翻滚到了嗓子眼，忍着恶心道了句“我不饿”，关四也没管她，继续吃的很是凶猛，看起来丝毫不像个人，倒像是一种野兽，撕咬着猎物。
云栖忽然觉得，关四吃龟肉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凶光，很像是来时见到的饿龟。
终于等到关四吃完，才恢复了一丝神智，慢条斯理擦擦嘴，见云栖果真一下没动，很是惋惜：“小栖没口福了。”
他说罢，又道：“我那祖爷爷，嗜龟如命，长成个的龟少，我们每晚才能吃一只大的，他倒好，每天要四五只，后来他失踪了，没几年我们家宴，捞上来一只巨大的龟，嗬，足足有三个人那么大，说来也巧，后爪上有个云团状的胎记，你猜怎么着，和他身上的一样！不过也是奇怪，我家人吧，到一定年纪，就老失踪……”
云栖不想听这种恶心的家族志怪故事，正要岔开话题，又听得他唤一旁的侍女：“今日喂了几人啊？”
侍女拿出花名册，恭敬道：“四爷，今日共计八人。”
“怎么这么少？！那些龟吃的够吗？！”关四很是恼怒，训斥道。
侍女道：“四爷，里头有两名许过愿的，一人是许愿者，一人是被许愿赐福的。”
关四这才缓和些：“这还行，小栖，许过愿的，身上有股灵光，当然咱们是看不到的，但是龟能看到，那可真是一人顶十人啊！那两人什么来历？怎地还帮旁人许愿？我看他们是灵石太多了，从今天开始，许愿升到十五枚灵石！”
侍女：“四爷，那是一对父女，好像是经营酒楼的，那父亲给女儿许愿，希望她幸福安康的。他此前供出来不少诋毁关家的人，只是这次不知怎的，说是不听话了。”
“不听话了好，反正也无用了。害，这就是神仙也阻挡不了我们关家！”关四洋洋得意，“愿望灵验又如何？还不是半途被我给抓了？你看啊小栖，这皓都，仙尊可是看不到的，那么才是真正管事的呢？还不是咱们家！”
云栖越听越心寒。
一对父女，经营酒楼，供出不少人，又许愿希望女儿安康……
这不是老姜和姜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