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随意的语调，被认真和低哑取代。
路嘉一松怔片刻，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她嗓音发干：“你——”
话没说完，程衍单手举着打火机，啪嗒，打开按下，火苗晦朔闪动。
他语调更低：“还有，勾勾手指就能实现的，不叫愿望。路小七，愿望驳回，重新许一个。”
勾勾手指...就能实现吗...
路嘉一启唇，盯着面前的火苗，神经还没反应过来：“没...别的了...”
闻言，程衍眼睑稍抬，看她两两秒。
须臾，不知道想到什么，挑眉，唇角勾起：“那先欠着，来，吹蜡烛。”
稍顿，他嗓音轻缓：“那祝我们路小七，朝朝如愿，岁岁平安。”
语调似乎带着蛊惑的意味，路嘉一下意识吹熄。
温热的气息扫过指尖，程衍眉眼低敛，摩擦了下指间收起打火机，没再多说。
“谢谢。”
路嘉一低声，除了外公外婆，这是第一次有人把她的生日放在除夕前。不对，第二次，第一次也是程衍。程衍倒是疑惑看她眼，“谢什么？”
他没在意，路嘉一也没多说，两人安静看了会儿烟花，程衍突然出声：“以后都陪你过。”
燃放区的烟花持续到很晚，路嘉一和程衍没待太久，两人将剩下的烟花放完放到回收区后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进到出租车内时，程衍报了江北大学新校区的位置，又让司机把温度调高，转头问路嘉一：“假期不回家？”
“没抢到票，就留在学姐的工作室加班，学姐帮忙定了明天的机票。”
“挺好。”
程衍应了声，他似乎有事，手机一直在震动。路嘉一疑惑看他眼，他将手机静音丢进口袋里：“航班号发我？”
路嘉一依言发过去，不解道：“怎么了？”
闻言，程衍瞥她眼，语调吊儿郎当地，尾音上扬：“表现一下？”
路嘉一张了张嘴，须臾，转头看向车窗外，唇角弧度上扬：“哦。”
出租车很快停在新校区北门，程衍送她到宿舍大厅前。
路嘉一抱着怀里的背包和路上买的零食回到宿舍，伸手摸进口袋打算给余嫚发消息，忽地，手指碰到陌生冰凉的触感。
她错愕着拿出来，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口袋里被放进了条项链。
尾端是一个平安扣。
-
记忆不断涌现，路嘉一下意识伸手，只摸到空空如也的脖颈。
须臾，她低眸，胳膊放在书桌上，脑袋彻底埋进去。
翌日一早，路嘉一是被闹钟吵醒的。
简单洗漱后，直接拿着工作证赶去会场。
他们有幸约到每天中午和晚上半个小时的专访，受访者都是知名互联网公司的高层和CEO。
原本路嘉一还在担心对方可能会有太多的专业词汇，所以强行恶补了许多往年采访谈到的论题以及近两年互联论题里涉及最多的话题和技术。
但与她想的相反，真正的交流反而是用言简意赅且更容易让人产生联系的方式去讲述真正的专业，专访和采访连线进行得都很顺利。
12号闭幕式结束时，新闻中心时时紧绷的气氛才开始变得轻松。
陈橙轻拍她的肩：“等会儿约了去吃饭，要不要一起？”
路嘉一轻摇头，正要说话就看到余嫚的身影，正朝她小跑过来。陈橙笑，接过她的工作证和手上设备：“行了，你们去吧，我拿过去登记。”
“谢谢。”
余嫚也笑，挽着路嘉一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去酒店看过了，牵头的肯定大手笔，高端啊。”
路嘉一缄默几秒：“我有高端恐惧症。”
余嫚乐，出去的时候刚好遇到李佳静和其他几个路嘉一眼熟的人。她想了会儿，想到了对方也是学西语的，同专业但不同班。
“嘉一！”
李佳静朝她招手，路嘉一和余嫚过去，李佳静身旁穿着西装的青年笑：“行啊，都是熟人。”
“江北的校友圈就这么大，又都是媒体圈的，可不都是熟人吗。”李佳静白他一眼，转头跟路嘉一说：“咱们班来了七个人，等会儿过去打个招呼。”
“好。”路嘉一颔首，“那我们和嫚嫚先过去。”
李佳静：“行，等会儿见。”
“咱跟韩毅一块过去，他在外面等。”
余嫚边走边说，路嘉一点点头。
到凯莱斯汀十一层后，路嘉一推开包厢门，打开的瞬间顿时回头：“这么多人？”
她表情僵住，余嫚也愣住，转头看向韩毅：“你管这叫私人聚会？”
韩毅也无奈笑笑：“本来没打算这么多人的，结果这两天江北的会议太多撞一块了。撞见个学长，这学长呢，还有学长。”
路嘉一：“......”
她开始后悔。
韩毅也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不过放心，你们那桌全是熟人，要么是你们台的，要么是你和余嫚班级的。”
他想了想，安排两人坐下后，前前后后打了招呼，又看向路嘉一和余嫚：“先喝点东西，等会儿带你们认识几个你们台的学姐学长，加几个联系方式。”
“交际花啊交际花，你怎么比我还交际花。”余嫚痛斥，深恶痛绝，路嘉一面无表情地瞥她眼，果然，余嫚边说边喝了口水：“快，我要认识左前方那个......太帅了，以前没这么帅啊！”
韩毅和两人旁边坐着的朋友也乐出声：“余嫚，这么多年一点没变啊。”
余嫚耸肩，左右拉伸了下，真打算起身去认识人，来顺带拉着余嫚：“走走走，咱们也去social。”
路嘉一：“我不行，我不可。”
她十分无情地松开余嫚的手，“我要吃饭。”
余嫚乐出声，知道她中午忙到没好好吃饭，还不习惯这种场合，索性轻拍她的肩，保证道：“那你先吃，吃完跟我说想认识哪个，交给我。”
路嘉一仰头望了望天花板，韩毅也没勉强，带着余嫚到前面两排打招呼。
路嘉一是真饿，拿起桌上的甜品和巧克力垫了垫。
正吃着，有人过来轻拍她的肩膀：“学姐，我看过你的节目。”
“......”路嘉一咬了一半巧克力，侧目，默不作声地将拿着巧克力的手放下，维持着社交表情。直到对方跟她交换完微信号离开后，路嘉一揉了揉脸颊，见人走了才轻叹口气道：“我没有节目，我只有栏目。”
话音刚落，正要继续吃她的巧克力，噗嗤一声，肩膀被人轻拍时笑声页传来。路嘉一表情险些维持不住，一转头正对上李佳静和李佳静身后的三个同班同学。
路嘉一：“......想笑就笑吧。”
她默默吃完另外半颗巧克力。
“哈哈哈哈。”李佳静没忍住，身后三个人也忍俊不禁，边笑边落座。李佳静喝了口水润润喉，转而凑到她耳边：“对了，李周晗等会儿也来。”
路嘉一没在意，低眸给李佳静倒了杯茶推过去，又从口袋里摸出润喉糖递过去。李佳静全程跟翻，这会儿嗓音正干疼着，缓了缓才低声：“我记得你们当时一直不对付来着，真没关系？”
路嘉一疑惑，想到群里李周晗让人不舒服的话，蹙眉，小声问李佳静：“为什么看不惯我啊？”
“......”
李佳静哽住，神情复杂地看着美人靠近的水雾眸和清朗韵气的长相，张了张嘴，最后轻叹口气：“算了。”
跟一个要么兼职要么上课要么图书馆的大美人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八卦圈呢，她思索着，自己先笑出声：“谁知道呢，光关注别人了吧。”
路嘉一点点头，还是饿，低眸继续吃着东西。
包厢门再次被打开时，李周晗和纪晴一起进来，在李佳静旁边坐下。
“嚯，这表亮瞎啊。”旁边的男生陈伦惊呼出声，这一桌的其他几个人也看过去，李周晗笑着转了下手腕：“还好，上次看到我妹房间海报里的程衍同款，好看就买了。”
路嘉一本来没在意，听到程衍的名字时回复余嫚消息的动作顿住，转头看了眼。
银蓝色表盘的机械款，很好看。她得出结论，继续回复消息就听到有人问了句：“那确实贵，买不起。”
男生笑着接话，陆陆续续有人上菜，路嘉一催促余嫚过来吃东西，发完消息后刚好有人拿起话筒开始讲话。
“......”
这熟悉的场合熟悉的开场白，路嘉一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会议上，她和李佳静对视一眼，两人摸摸继续低头吃饭。
菜品很不错，南北的口味都有。
旁边的几个人一直在聊天，路嘉一没在意，直到听到自己和程衍的名字，路嘉一错愕地抬头：“什么？”
李周晗看她眼，笑了下，意味不明地重复道：“你以前不是到处在找兼职吗？”
路嘉一抬眼看她，她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一时没出声。李周晗倒是喝了口茶：“抱歉哈，没想特意提这个，就是他们问我的表，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见过程衍本人，就在你以前兼职的图书咖啡厅。”
路嘉一坐直了些，神情紧绷。
李周晗见她反应，忽然咳了声，笑了下：“还想起来另一件事，当时你是不是还看人家帅问人家要微信号，结果被人家拒绝了？不过也是，那张脸是真绝啊，怪不得咱们兼职的年级第一都想去要联系方式呢。”
说完，李周晗宽慰路嘉一：“其实也没关系，人家一看就跟你不是同一类人，拒绝也很正常的。”
路嘉一瞬间放下心，但下一秒，她错愕抬眸看向李周晗。那是她要微信吗？
一瞬间，她想了想，认真发问：“你最近的生活不太顺利吗？”
一句话，桌上几人顿时安静，李佳静手在桌下给路嘉一竖起大拇指.
路嘉一没理解，嗓音放轻，真诚看向李周晗：“焦虑失眠、神经衰弱、大脑供血不足都会造成记忆错乱。是你想要，你不敢，用投诉威胁我去要，然后我被拒绝。”
她抿起唇角，声音更轻了：“有时间的话去医院查查吧，记忆错乱也是老年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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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的前期表现。”
“你——”
李周晗顿时恼羞成怒，话没说完，余嫚的声音插了进来：“诶，刚好，我认识江北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要我帮忙挂专家号吗？”
说完，得意地朝路嘉一挑眉，无声夸奖：“干得漂亮。”
路嘉一无奈，右边的椅子让她坐下。
李周晗还想说什么，被纪晴拉住手腕，桌上其他人看了眼李周晗，打着哈哈出声：“是帅哈，我老婆也是程衍的粉丝，是跟咱不是一个世界的哈。再说了，咱们毕业那会儿宿管阿姨看着有人拿的海报还说她见过程衍呢，哈哈哈，那可能啊，又不是咱学校的，对吧。”
路嘉一动作顿住，默默看向说话那人，然后低眸继续吃东西。
听到程衍的名字，余嫚才意识到刚才是在说谁，她下意识看向路嘉一，眼神担忧。路嘉一摇了摇头，无意识低声：“早就过去了。”
不知道到底在跟自己说，还是在跟余嫚说。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起哄传着话筒，路嘉一避开了，直到见到自己之前一直关注的一位驻外记者时她才过去跟人打了个招呼。打完招呼后，松口气坐回位置上。想了想，还是开心地在朋友圈发了刚拍的合照。
刚发出去，就看到程颂的点赞和评论，她莞尔。
程颂：【聚会好玩吗？你们有酒桌游戏吗？】
路嘉一想了想，认真回复：【不太好玩，也没游戏。】
收到秒回的评论，程颂乐出声，低眸找合适的表情包。
“路记者参加同学聚会了？”陆成远的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原来有同学聚会，我说怎么学新闻的那几个发了好几个朋友圈呢。”
程颂趴在吧台上捂了捂耳朵，转眸瞥了眼空荡荡的酒吧：“这酒吧一个人都没，还有空刷朋友圈呢？”
陆成远微哽，抬手敲了下她头顶：“谁包场你不知道啊。”
说刚说完，就瞥见戴着帽子口罩的程衍从二楼下来，程衍没理会两个人。
陆成远倒是轻咳声：“程小三啊，你说同学聚会这种场合得有多少旧情复燃啊，也不知道小路记者有没有什么旧情，万一再有人追，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啊。”
程颂：“……你狗仔吗。”
说着，她想想，接着道：“再说了，人家路记者漂亮有能力学历高人又好，追的人多不是很正常吗，我要是男的我也追啊。”
陆成远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可不是吗。”
话还没说，砰地一声，杯子落在吧台上的声音传来。
程衍自顾拿了瓶酒，打开，看不出情绪地看向程颂：“你想追她，你家晏宁知道吗。”
程颂一脸莫名，转头看向陆成远，陆成远仰头看着酒架，转移话题道：“诶，我这酒真不——”
“你大爷的程二，可着我最顶层的开啊？”
程衍瞥他眼，闲闲地倚在吧台边，下颚稍抬，举起酒杯朝他示意，朝程颂招手。
程颂笑，接过酒杯喝了口，赞叹道：“确实不错啊。”
陆成远看着这两位，气极反笑，“行，祖宗，真是祖宗，一群祖宗。”
不过说归说，他倒是真没在意，反正也都是记祖宗账上。
程衍低眸没接话，目光落在程颂手机上：“什么聚会？”
“啊？”
程颂不明所以，递给他看：“跟我们没关系，最近江北互联网大会上的一些江大校友聚会。”
程衍敛眸扫过最新一条朋友圈，低嗯声，见程颂还要伸手倒酒，抬手将酒瓶塞上放回去，拿起一旁的果汁放在她面前。做完这些，压了压帽檐往外走。
程颂咬着吸管愤懑：“你不喝啊？”
程衍头也没回：“有事。”
-
聚会结束后，韩毅他们还安排了别的活动，一群人转战酒店顶层的酒吧。
路嘉一见余嫚有兴趣，索性陪着她上去待了会儿。
她盯着酒单点了两杯果酒，坐在吧台旁和余嫚聊了会儿，有人CUE她们一起合唱时，路嘉一摇头拒绝，余嫚乐呵地接过话筒时不时递在她嘴边。
路嘉一无奈，合唱了几句。直到余嫚开始霍霍韩毅几个人，路嘉一才认真喝着果酒。
手机震动时，她摸出看了眼，瞥见消息时一愣。
支付宝消息，程衍发来的。
只有一张图片，她下意识点开，一只极具冲击力的手背骨节照出现在眼前。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可能是酒劲儿上头，在微博里和镜头里被剪辑出的手部特写及意味难言的文案忽然出现在脑中，路嘉一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是盖住手机。
顿了顿，她后知后觉，才不自在地重新点开图片，看清上面的伤口。纱布已然拆开，伤口红肿消退，慢慢开始结痂。
路嘉一一时没反应过来，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脑中还有点懵。
她默默又喝了口果酒，确认是果味比较重后，就没继续在意手里的酒。慢半拍地点进去，发了个问号。
对面很快回复。
程衍：【行。】
程衍：【逃避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