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蔓选择先沉默,只任凭魏恒抱着,乖巧的像个娃娃。
出山之后,没瞧见戚家的人,只有零散的几个高大之人骑在马上,见到魏恒出来后赶忙翻身下马行礼:“大人。”
魏恒问:“马车买来了吗?”
“是。”他朝着另一方向一招手,一辆结实又宽敞的马车被拉了过来。
魏恒像怕她有小动作,一直死死掐着她手腕。
将人塞进车厢的动作并不温柔。
只是出乎他意外的,乌蔓没有半点挣扎,甚至十分自觉地自己钻了进去。
魏恒眉头未松,想了想,还是跟着一起进了车内。
车门甚至没有用帘子,用的是木门木窗,阖上之后没有半点缝隙,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哪里是个马车,活像口棺材。
魏恒就紧贴着乌蔓而坐,也不说话,只抱臂仰身,闭目小憩。
乌蔓忍了忍,还是开口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没有人答话。
乌蔓咬牙:“你要送我回京城?魏家的人不会放过我,说不准官府也会判我有罪,魏恒,你当真这样狠心?!”
狠心?
魏恒又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乌蔓,寡淡的神情终于开始龟裂。
“狠心?”魏恒望着她喃喃,“乌蔓,你到底知不知道,魏洮死了,他因为你死在佟谷了。”
乌蔓语顿,她一扭头,语气寒凉:“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喊他下船来找我。”
“他若是老老实实待在船上,任我离开,哪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尖锐的话语刺痛了魏恒,不仅是替魏洮不值,更是她这种视人命为草芥的态度,让流血沙场的他难以接受。
魏恒微微睁大了双眼,神情都因为这段话而错愕。
随即便是极端的盛怒。
他不再遏制情绪,手掌似铁一般牢牢焊在乌蔓双臂,直将她整个人抬起面对自己。
“魏洮死了!”魏恒对她咬牙道,“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你而惨死!乌蔓,那些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且不说是你同床共枕多日的夫君,便是陌生人…乌蔓,你的心呢?你没有感情吗?!”
从出事接到消息之后,魏恒一直强撑着一口气。
魏家的支撑倒了,他不能再倒。
族中众人虎视眈眈,年迈的母亲哭得潦倒,她虚弱地站都站不起来,满头苍发,一夜之间老了不似人形。
她抓着魏恒的手,指甲划破他掌心,血液泪泪而出,老夫人尖利的声音有如厉鬼。
“把她找回来!魏恒!”老夫人满面泪痕,犹在尖叫,“把那个贱人给我带回来!!!”
魏洮死了,魏恒一直浑浑噩噩,他亲手主持了丧事,又带人快马追踪。
他一直没有休息,他不敢休息。
生怕一停下,过往之事便滚滚而来。
只是此刻,眼下,乌蔓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像尖针,径直戳破了魏恒挺到现在的气。
他一瞬崩溃了。
滚烫的眼泪似珍珠坠下,眼中红的要滴血。
魏恒掐着她,山一样的身子神经质地痉挛。
整个人溃不成军。
“乌蔓……”
他甚至还在卑劣地想,她这样不近人情,是不是每一次自己外出拿命去拼的时候,她也无关紧要,一点也不关心?
是不是自己死在外面,她也像如今一样,动摇不了她分毫?
她会有一瞬间的难过吗?还是窃喜终于可以摆脱自己。
魏恒已经分不清了,究竟是敬重的兄长离世更痛,还是看清了乌蔓无情的一面更痛。
他只知自己心头抽痛,呼吸过度,连话都说不出来。
乌蔓挣脱不开,他就算在哭,在抖,两只手也稳当当地掐着她,无论如果挣扎都纹丝不动。
魏恒这样端肃坚毅之人,哭得这样可怜,乌蔓却隐隐嫌弃。
许是动静闹得太大,速度减缓了些。
外头的手下不敢随意进来,只是轻敲了敲木窗,迟疑问道:“大人?您可还好?”
魏恒咽下所有情愫,强行让自己停下。
几个呼吸后,他回复:“不要停,全速回京。”
乌蔓面色难看。
“我自然会带你回京。”
魏恒调整好自己,也不去擦面上的眼泪,仍然垂着头,只是抬起眉眼瞧她。
这样的动作更显得他眼底殷红。
“大哥过世,身为妻子,你应该为他吊唁守孝。”
乌蔓十分抓狂:“都什么时候了!就因为这事你非要我回去送死?!魏家那边…”
“魏家那边,我替你挡着,”魏恒截断她的话,“官府那边,也会走正常流程的问话,若是大哥的死与你真的没有一点关系,你又何必担心。”
人都死了,这会子又知道喊人大哥了。
乌蔓感觉他虽是气质骤变,内里还是那个说不通的榆木疙瘩。
她气笑了:“我说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就连燕秀的小民都知道,魏洮身死,圣上震怒,底下的人保不齐就为了保住自个的官帽推我出去扛罪!”
乌蔓厉声:“魏家只怕也乐见其成吧?到时候我跟着魏洮一起下黄泉,你们就都高兴了是吧!”
魏恒气急:“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怎么可能还强加罪名给你!我母亲那边气昏了头脑,也自有我去解说。你担心这担心那,怎么当初走的时候就不担心担心会惹出这么多麻烦!”
二人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吵得气喘吁吁。
乌蔓闭眼,不愿在同他争吵,只在心里想着怎么应对。
魏恒不似戚敏学,他是个专业的,手底下带的人虽不多,但看得出各个精锐。
在他手里逃脱,难如登天。
眼下被他抓了,这京城是逃不过了。
魏洮的死确实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但就像她说的,怎么能确定官员不会推她出去平息事端。
就算真如魏恒所说,走个过场问个话就结束了,又怎么能确定圣上不会迁怒于她。
毕竟因为自己,魏洮才会下船意外身亡,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还有虎视眈眈的魏家那边……
啧、
乌蔓越想越心烦。
她冷脸沉默,一直不说话,魏恒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讨她没趣。
两人就像斗气般,大吵一架后又各自沉默。
赶了两个时辰路,已至深夜。
有个乌蔓在,他们自是不会像在军中一般露宿荒野。
手下寻了间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同魏恒说了。
“一间。”
乌蔓倏地抬头看他。
外头的人似乎有些茫然:“什么?”
魏恒耐心道:“开一间上房即可。”
“……是。”
手下不像是知道乌蔓身份,也不知道此行目的的样子。
但是魏恒这样对待乌蔓,他们像是明白了什么,都有些误会了。
也不敢都住进客栈,怕打扰了魏恒的好事。
纷纷牵着马去喂了,又借着守夜的名头在客栈外转悠。
乌蔓下车后,手腕又被牢牢锢住。
二人身形几乎贴着前进,魏恒迁就着她的步伐,半步半步地走。
进了厢房,只有一张不算宽敞的床榻。
乌蔓扯着唇角冷笑:“瞧你之前泣不成声,还以为你同魏洮关系多好似得。他如今尸骨未寒,你就…”
她转身,看见魏恒抱着床褥子,抿着唇神色冷淡地看她。
他只铺了单薄的一层,初春倒春寒,夜里露重寒凉,他也不在意一样,就连这层都只是意思意思,若是让他干躺在地板上也行。
魏恒铺好后,又顺手将她床榻收拾了下。
枕头不似府中绵软蓬松,他抓在手中拍了两下。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魏恒语气淡淡,平静的骇人。
乌蔓理亏,便只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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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将床榻整理好,又叫了两桶热水,魏恒将屏风拉开,做好一切后闷不作声出门去。
走也只怕走不远,自她进来后,这间客栈想必都被围困住了。
乌蔓自知逃不掉,也没起那个心思。
她所有的行李都留在原先那个客栈,只讲究擦洗了几下,便上榻躺着。
不想面对魏恒,更不想面对如今棘手的现状。
她装死一般将被褥拉过头顶,整个人蜷在被窝里。
又闷又热,刚躺下没多久,乌蔓听到开门声。
“起来吃口东西再睡。”
魏恒又来恼人了。
乌蔓闭着眼睛不想作答。
只是这回没再如她意,魏恒声音轻淡淡的,却充斥着威胁。
“不吃,那也别睡了,起来继续赶路。”
“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乌蔓忍无可忍,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怒瞪着站在桌边的魏恒。
他抬眼,望见乌蔓衣领凌乱,露出大片的锁骨与肩头。蜷曲的长发散落缠绕,更衬得肤白如雪。
只看了一眼,魏恒又倏地垂眸。
没有多看。
乌蔓没注意到那些,她憋着一股气坐在桌边,把清爽的小菜南瓜粥塞进嘴里。
是因为太久没与他相处的缘故?怎么魏恒现在说话做事,拿腔作调的派头,跟魏洮越来越像了。
她囫囵吃了,一句话也不同魏恒讲,又跑回去将被子裹紧,多一点交流都是不肯的。
魏恒见她这样,又是想说吃太快对肠胃不好,又是看不惯她闷头睡的姿态,人容易被憋坏。
但是话到嘴边转了转,想到乌蔓这样心狠之人,自己上赶着为她操心,属实是贱。
只苦笑下,将东西都收拾好后,挨着不算高的床榻,和衣而卧。
*
夜晚起了一阵大风,拍打在窗棂上,嚎啕的声音像孩童在哭。
魏恒与夜色之中睁开双眼,屋内没有点灯,外头也没有月光,漆黑一片。
但他夜能视物,眼下也能清晰瞧见厢房横梁上破损的缺口。
出门在外,带兵打仗的习惯,魏恒夜间睡不沉,晚上狂风呼啸,他更是没了睡意。
离天亮还有一阵,乌蔓不比军中手下,她受不住快马奔袭,即便京中那边再着急,也必须得让她休息好。
京中……
魏恒想到兄长的灵柩,情绪不免又低落。
他虽与魏洮性情处事南辕北辙,关系也并不亲近,但好歹是双生兄弟,有魏洮这个兄长在,从小到大给了他颇多的帮助。
后来因为乌蔓,他们决裂过,魏恒在外时,确实也愤恨想过让魏洮跌下神坛,辉煌不再。
但从来没想过他会死。
魏恒正想着,隐隐听到什么动静。
在外头席卷的狂风下,好似有什么隐忍的声音被掩埋。
他凝神听了一阵,才察觉出是乌蔓在哭。
魏恒:……
她应是咬着唇瓣在,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只是呼吸乱了,带着抽泣时急促的换气声,叫他听出了端倪。
之前魏恒发现她有夜盲的习惯,乌蔓许是知道他敏锐,便是哭都不敢多大动静,只闷着自己的头,在被窝里窝囊地无声落泪。
甚至还妄图控制自己抽泣的呼吸节奏。
魏恒本就锐痛的心头,更像是塌陷了一角。
只觉无端酸涩与苦楚漫过,冲刷过后,只留下满地狼狈的残骸。
魏洮死了,乌蔓那样轻慢的反应,魏恒无法接受。
他以为,乌蔓作为妻子,应该为逝去的丈夫恸哭,哀伤不已,这样的深情才对得起她当初抛弃自己的行为。
但是…
魏恒发现自己错了。
在听到乌蔓隐忍的哭声后,他发现,比起漠然的反应,他居然更加不能接受乌蔓难过。
只是听到的一瞬,身子便不由他思考,就像是条件反射般,魏恒站了起来。
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