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蔓出来的时候,又瞧见了魏恒。
他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神情不虞。
自从跟了徐岭之后,他气质改变了很多。
从以往温吞的性子,变得干练又凛冽,像冬日寒峭的冰锥,有种蓄势待发的压迫。
他只站在那里,周遭便空出许多空间,路人只远远瞧见魏恒脸上的阴郁煞气,便不敢轻易靠近。
乌蔓瞧见了他,他自然也望见了乌蔓。
他拧着眉头往这边走来。
乌蔓挑眉:“好巧啊魏大人,今日又是顺路?”
魏恒不过是那日呛了她一句,她便恨不得千次万次地讨回来。
不过他不似魏洮,面对乌蔓的嘲讽,他接受的倒快,听了也像没听见,只是让出一步,露出身后的马车:“上车。”
“我没带马车出来。”
她今日想着多走走散散心,一个人出来的。
“知道,”魏恒面无表情,“所以这是我带来送你回去用的。”
乌蔓见只有一辆空马车:“又没有马夫,怎么坐?”
魏恒停顿一会:“所以说了,我送你回去。”
意思就是,他来帮乌蔓驾车。
虽然乌蔓没有问过,但魏恒跟着徐岭收复永定军,成了永盛帝与徐岭的心腹,军衔一定低不到哪去。
他这样的人,却愿意替乌蔓驾马。
乌蔓没说话,只闷着头上去了。
一个人很轻巧地,让魏恒将要伸出去搀扶的手落了空。
他停滞了一会,拳头虚握了握,面无表情地坐在车辕,往魏府驾去。
魏恒回京,待不了几日,就连几日后姜沅的婚宴都赶不上。
他留的这几天,全围着乌蔓转了。
去哪都能瞧见他。
乌蔓靠在轿中,没想明白他是怎么追到这的,今日出门,她连青檀都没带着。
正想着,听到魏恒的声音。
“往后不要单独见戚敏学。”
魏恒的声音平淡的,就像只是随口而出的,一点也不在意。
但若是真的不在意,又怎么会特地跑来。
乌蔓按按眉心,没有说话。
“戚家这一辈,因戚敏学得圣上器重,族内对他向来纵容,他虽与魏洮交好,但性情却大相径庭。”
魏恒想起自己得到消息赶去后见到单独坐在一起的二人,明明恨得掌心都要掐出血丝了,此时说话还是尽可能地平心静气。
“戚敏学乖张放/荡,荤素不忌,即便你成婚了,他也不会顾及你的名声,回头再…”说到一半,魏恒又觉得太难听,生生咽了下去。
“总之,别再与他有什么牵连。”
该说不说,他倒是看的准。
乌蔓原先只知道戚敏学风流,他今日能诱/惑乌蔓偷/情,着实是没想到。
被魏恒说中,乌蔓没了声音。
但她又不想被魏恒说教,他几次三番地纠缠,很难说不是存着同样的心思。
乌蔓从不把气闷在心里,又心累地不想同他多说,只烦闷地踢了一脚轿子。
咚一声闷响。
行驶中的轿辇速度慢了点,乌蔓又听到魏恒恼人的声音。
“轻点踢,脚伤才刚养好,”魏恒顿了一会,又说,“况且我还在驾车,撞着人算谁的?”
闷葫芦什么时候这么会呛人了!
乌蔓被噎的无话可说。
*
当日将乌蔓送回了魏府,魏恒便不知去向了。
自入了军队后,他总是不常在府中待着的。
魏洮上值去了,乌蔓除了外出去陪快要成亲的姜沅,便是在府中看看书,偶尔同老夫人喝点茶。
之前那些疑点,魏洮不说,她便自己摸索。
瀚川,灵禅寺。
据戚敏学所说,魏洮一直在托他调查的,都是这个地方。
从他的反应看来,薛家的问题也关乎这个早已不对外开放的寺庙上。
乌蔓找了几本资料,多是关于永盛名声响亮的庙宇。
灵禅寺先前是永盛供奉最为旺盛的,每年上香的人不计其数,不过自永盛帝登基,下令修缮庙宇后,灵禅寺整顿之后香火便慢慢少了,直到最后闭寺隐遁,连门都不怎么开了。
乌蔓看了眼记录,发现是从永盛三年开始门客锐减。
她觉得这个时间蛮熟悉的,正思索着,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老夫人附身看她的书:“怎么研究起这些了?”
乌蔓莞尔:“蛰光现在不是上战场了吗,阿洮仕途也刚开始,我想抽个时间一家人一块出去上个香,图个吉祥。”
老夫人立马喜笑颜开:“是是,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她也坐下,跟着乌蔓一块看:“灵禅寺怎么样,瀚川离得也不算远。”
乌蔓心头跳了一跳:“是不错,不过现在已经闭寺,不知还能不能朝拜呢。”
“闭寺了?”老夫人向来不关注外头的事,好像也是头一回听说,皱眉道,“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他两跟灵禅寺有点缘分,去拜拜正好呢。”
“什么缘分?”
“他们没跟你说过吗?”老夫人语气有些怨怼,“当初我回清河老宅,路过瀚川时突然发动,便是在灵禅寺的山脚下生出的他们兄弟二人。”
“那会真是惨啊,大半夜的,身边又没多少服侍的人,急匆匆生完孩子都没好好休息,又要接着赶路。”
一回想起往日的辛酸,老夫人面上都带了尖锐的戾气:“那时候我想着上山借宿寺中,却被不知道谁家的侍从拦下,不允登门。若是能在寺中修养,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乌蔓觉得那些零碎的疑点好似正在被整合,她的声音放的极轻,像是生怕惊扰陷在回忆里的老夫人。
“那是哪一年的事?”
老夫人无意道:“就是他们出生那年啊,”
“永盛三年。”
*
永盛帝姜晁少年登基,那年皇子争斗死了不少人,世家大族也有许多牵连其中。
姜晁重情义知怜悯,又聪慧被薛家看重,那时他虽年幼,却被一路推上皇位,登基那年也才不过13岁,当时朝野上下都认为他太过年幼,认为武陵侯更适合继承大统。
但武陵侯一心扑在战场上,带着永定军四处征战,无心政治。
再后来,武陵侯战死,永定军四散,最动乱的年岁,姜晁只用了两年便稳定了时局。
坐稳了位置。
乌蔓翻阅了史册,将那几年的事都记在了脑中。
她虽是个脑子灵活的,但从来没接触过这些,这段时间查这些,脑子都有些稀里糊涂的。
思儿她们看出来乌蔓这几日心神不宁的,便强行带她出去散心。
乌蔓拧不过,跟着她们一块去街边吃点心。
魏洮连着几天都半夜才回来,总是一副凝重的神情,连带着乌蔓都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没胃口,吃不下,只望着窗外熙攘的人群愣神。
“姑娘嫁给大公子,反而消瘦了呢。”
思儿吃的满脸碎渣,皱眉说道:“服侍老夫人,服侍大公子,还整日愁眉苦脸的,感觉反倒没有以前自在。”
乌蔓轻愣,笑着戳了戳她的脸:“傻瓜,没赚那么多银子,你哪能吃这么多喜欢的东西。”
“可是之前,二公子出手也很大方呀,如果可以少吃一点,让姑娘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也更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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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儿又挖了一口乳酪吃,她没有任何挖苦乌蔓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乌蔓现在过得太累。
乌蔓不作声,没同她争辩。
魏家如今的情况,是无论选择谁都要遇见的难题,不可能存在嫁给谁更幸福这种假设。
无论未来如何,她从不会回头看,悔恨过往没有任何意义,也没什么需要悔恨的。
微风带起她的长发,她偏过头,午后的高温虚化了眼前的景象,发丝飞舞出窗外时,乌蔓愣了好一会。
才伸出手欲将它捞回。
旖旎的卷发缠绕在指间,视线聚焦时,画面中央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魏恒牵着马,正站在街边,也不知看了她多久,仰着头望着这边。
他全副武装,应该是要启程去追徐岭的大部队。
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龃龉,魏恒看过来的眉眼,依旧是曾经那般的温热。
他启唇,对着乌蔓无声道:等我。
等他什么呢。
他们早已经是被银河分裂的两端,更不会有鸟雀来迎合他们的团聚。
她与魏恒,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两路人了。
乌蔓没有回话,甚至没有多注目,视线落下又移开,实在是再轻飘飘不过的。
她脑中思虑的仍然是魏家深藏的秘密。
确切的利益比任何真情都要让人安心。
魏家的问题不明晰,乌蔓没有心情考虑别的。
再带着思儿她们下楼时,街边人影早已不见。
魏恒来去匆匆,他离开后不久,就是姜沅的大婚。
作为永盛帝最宠爱的郡主,姜沅婚礼的规格比不少公主都要来的盛大。
姜沅看上去性子强硬,但其实很怕应对这些。
武陵侯夫妇早逝,姜沅身边只姜晁这么一个长辈,遣了不少资深的嬷嬷来护送姜沅,但她仍是紧张,便找了乌蔓来陪她。
从婚宴前几日,乌蔓便住进了姜沅在京城的郡主府。
这几日薛家也经常派人过来,乌蔓陪在她身边,暗中观察了一阵,没瞧出什么不对劲。
大婚前一晚,乌蔓陪姜沅睡在一块。
乌蔓问她:“婚后怎么打算?薛霖祎会同你回淮莘吗。”
姜沅封地在淮莘,永盛帝宠她,时常接她来京城小住。
若是成了婚,便不能再多走动了。
“会啊。”姜沅闭着眼,“薛家这一辈,反正也不止他一个儿子,不然也不会同意娶我吧。”
她总归是要回自己封地的。
想到这里,姜沅又叹了一口气:“淮莘还远些,若是当初皇叔愿意将武陵赐予我,便也没那么烦心了。”
武陵就离京城近多了。
但也只是这么说说,便是乌蔓也知道武陵位经要塞,资源充沛,不是她一个小小郡主可以拥有的。
“况且还挨着瀚川,将来薛夫人若是还回老宅养身子,薛霖祎也能时常见着母亲。”
本已经昏昏欲睡的乌蔓,倏地睁开了眼睛。
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字眼。
“武陵挨着瀚川吗?”
“是啊。”姜沅自顾自道,“离得很近呢,我之前还问过薛霖祎,薛家早年与我父王关系好不好。但听他说,两辈人并不亲近。”
她翻了个身,又往乌蔓这边凑近:“不过也是,毕竟薛家一开始看重的就是皇叔嘛。”
电石火花间,好像一切琐碎疑点都被串了起来。
乌蔓脑子里闪过一个极为荒唐的念头。
“郡主,你是哪年生的?”
“怎么了?”姜沅困得迷迷糊糊,“永盛三年啊。”
“我跟魏家兄弟两一样大的,他们没同你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