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周末,沈悸都会早早在村口等着车子上工。
他很勤快,一人能担下两个人的工作量,这让茉双季能多接一俩个活。
他在村口上工,也在村口喊停,从来不让茉双季往深处送。
下车时,茉双季把茉莉喊了过来:“茉莉,你跟他关系很好吗?”
茉莉捡了个适中的词儿:“还好。”
茉双季叹了口气:“这孩子还真是苦命人,摊上了那么个妈。”
抓到敏感词,茉莉顺而问了下去:“爸爸,你知道他家的事情吗?”
“不是很了解,就是村里闲时谈的那些,最近赶工的时候听到工友说的。她妈妈不是个正经人,连孩子的生父都不清楚是谁,还酗酒嗜赌,欠了一屁股债,常年不回家,把债全都压在那孩子身上。还听人说,那孩子经常遭到虐待,身上总是挂伤……这样的境遇还能成绩优秀,简直难以想象他遭受了多少。”
句末,茉双季摇摇头:“能帮就帮点吧,这孩子实在太难了。”
茉莉没有多说,低头跟着爸爸回了家。
她想起沈悸挨打的画面,想起他满身的伤,复杂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她不能同情。
那样的人,谁知道会在哪天又反咬她一口。
天气渐渐转凉,霜降时,洑水县的气温终于降到了需要穿厚外套的时候。
茉莉搓搓手推开结满霜的窗户,外面是多云的天,楼下是等待多时的于辉。
听到窗户打开的声动,于辉转身招了招手,双手拢起:“茉莉,快点下来,我妈让我给你带了梅干菜锅盔!马上凉了!”
“就来!”听到梅干菜锅盔,茉莉喜出望外,立马拉好外套背包下了楼。
于辉妈妈的锅盔在这可谓十里飘香,每天都要排上很久的队。
茉莉从小吃到大,从前茉双季不忙时还能赶上买几个带回家,后来茉双季开通了往城里送货的业务,就很少能给她带。
跟于辉刚认识时,于辉天天都在吐槽那锅盔吃的想吐,经常遭到茉莉的反驳,直到后来偶然一次去于辉家玩,隔老远就闻见那熟悉的锅盔香,这才直到他妈妈就是那十里香锅盔店的店主。
自此之后,她就有了后门,实现了锅盔自由。
茉莉蹦跳着跑到于辉的身边,接过那温热的锅盔咬在嘴里。
咸甜的滋味溢满口腔,让本发凉的身子暖和了些。
“慢点吃慢点吃。”于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对了,今天要收冬季校服的钱,你带了没?”
“带了带了,我哪有那么笨。”
“你中考时差点没带2b铅笔,忘了?”
“……你在嘲讽我吧。”
两人又打又闹地走出了村,到学校门口时,又凑巧碰见了宋长乐。
宋长乐左右看了两眼,说:“我的呢?”
“啊?”于辉挠挠头,“我不知道还能碰到你。”
“切——对了茉莉,你带校服钱了吧?”
茉莉撇嘴:“带了。”
她也没有那么冒失吧。
那天早自习时,冬季校服的表格发了下来。
代替沈悸成为班长的何婧走到台上,清了清喉咙:“各位抓紧把尺码填了交给各组组长,组长得在大课间时交给我,明天得查仪容的。”
茉莉迅速填了尺码,把钱一并交给了前排的宋长乐。
其他组的组长忙的焦头烂额,第四组的组长数了半天,朝后喊了声:“还有谁没交啊,仪容丢分了老班又得拖堂唠叨了。”
茉莉朝后瞧了瞧。
因为作弊事件,沈悸的成绩被全部画零,座位也从第一排移到了本是茉莉所在的位置。
分明是霜降,他却穿着单薄地坐在半开的窗边,也没吭声让前边的同学关窗。
茉莉看了一眼就转回了头。
跟她无关。
第一节课还剩最后几分钟时,前排的宋长乐面色难看地转了头,两手捂着肚子:“茉莉,江湖救急,等会帮我送下表格,直接送到老师那,就别经过何婧了,怕她动手脚。”
茉莉看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点点头:“赶紧去吧,交给我就行。”
宋长乐感激地看了一眼,从包里拿纸巾打了报告。
课程结束,茉莉从桌洞拿出整理好的表格和钱,打了声报告后便朝着隔壁的教学楼走去。
小村的师资资源紧张,班主任同时还在任教高三的学生,所以办公室处在高三的教学楼里。
大课间的走廊很堵,全都是列队要下楼的人。她怕把表格挤丢,就只能卡在教学楼外等着。
高三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她这才踩上阶梯往上走。
为了保证休息时间的安静,老师的办公室都在最顶的四楼。
班级一直在一楼,这四层爬的茉莉呼哧呼哧的。
缓了一阵,她迈步走向办公室。
只是——经过办公室边上的音乐教室时,她听到里面有人在交谈。
她以为别班的人在音乐室摸鱼,正准备无视,就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喂,沈悸,别无视我啊。”
沈悸?
她顿住步子,里面传来女声:“你不是爱面子的吗,明天晨会可是要查仪表的,上次的教训忘了?”
门缝里,透出沈悸的半张脸。
脸上的刮伤还是留下了痕迹,森冷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何婧,手在袖下紧紧攥成拳。
何婧坐在桌板上翘着二郎腿,上扬的眼睛眯了眯:“来猜猜,明天你是会站在讲台上被骂,还是再挂一次公告板呢?”
“你要怎样?”
“怎样?先前叫你换茉莉的答题卡,你反来换我的?幸好留了个心眼,不然还真被你害惨了。”何婧讥讽地启唇,挂满吊坠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吵得让人烦躁。
门外的茉莉呆住了。
大脑成了一片空白。
她不可置信地反复咀嚼字眼,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真。
原来,当时要被换答题卡的人,是她。
“你们真是一样的蠢,班旗那件事想到就好笑,稍微弄点小手段支开你,她那蠢货还真就以为是你干的。”何婧撑着身子往前,长发从肩头滑落,“被当众扇巴掌的滋味如何?”
活该。她想。
谁让他那么坏,谁让他非要欺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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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应该要感到畅快的。
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丢我面子,还找人堵我,你是不是有点低估我了,那些喽啰一点钱就能打发,更何况……”何婧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还送了个人上去。
“之前以为你是沈家的人给你点面子,现在抓到你的小辫子,就该当一只听话的狗。”
“呵……”沈悸隐忍着怒意,“四下无人,抢一个手机不是轻轻松松。”
“是吗?”何婧把发丝缠绕在指尖,“哦……对了,上次我好像在镇上看到你了,听说你现在好像在那贱人家帮工?”
里面响起桌椅倒地的声音,混乱嘈杂。
“我警告你。”沈悸动了怒,逼在何婧面前举起了拳。
何婧直视着他,眸里全是挑衅成功的得意。
“你妈会给你上户口吗,不会是黑工吧?”鲜红的唇像染罂粟花般甜蜜,又染有剧毒,“江复春要是知道你有稳定收入了,会不会揪着这点去找她呢……唉,到时候可就闹得整个乡都知道了。”
意外的,沈悸怔在了原地,拳头也慢慢落下。
何婧用力推开沈悸,嫌弃道:“走开,卫生角可脏了,你身上都带着臭。”
他没有反抗,就像失了力的提线木偶,摇摇晃晃地栽在椅子上。
茉莉收回视线,想要逃离这里。
她不能再知道什么,她只要知道,沈悸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就好的。
早就狠了心决定不与他有瓜葛的。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知道这些;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感到为难;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感到窒息。
非在她最讨厌他的时候让她看到他的无力。
她似乎浪费了恨。
为什么,他会那么惨。
脚像生了根,无论怎样都无法挪动,事实逼着她直视眼前,逼着她把捂上的耳朵和眼睛打开。
她不该来送这摞表格的。
“……你要怎样才不会去找她。”
像碎了一样,无力的声音轻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灭。
难以辨认,也不知道他指的她是谁。
何婧高高在上地把脚踩在他的腿上,来回踩踏。
“——跪下吧。”她甩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丢在地上,“这就算资助了,明天可别再穿那么薄了,会有人心疼的。”
话很清楚。
一百块,买他的自尊。
而他的尊严早早就被践踏完,一切成了他的自作自受。
剩下的,也仅仅只价值那张轻飘飘的钞票。
他看着脚边的钞票,突然感觉浑身上下所有的伤疤都在发痛发痒。
好的、没好的,全在刺激神经。
他好像错了,不该要那没有的尊严。
沈悸闭了闭眼,一只腿慢慢后撤。
哗啦——
门外传来了纸片飘落的声音。
室内的两人齐齐看向了门口。
何婧的脸上挂了些慌张,冷哼了一声从桌上跳了下来。
没有人,只有一张表格掉落在地上,被风吹的折了页。
表格写着:高一三班,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