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9.长老

作者:雾沉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顾曾与姜祐珣很早之前便相识了。


    十二年前,父母早逝,小姑自顾不暇,所有人都不愿放过她,派出一批一批的杀手追着她四处奔逃。最后在挣扎着爬过那座绳索桥时,她浑身是血,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心里也已万念俱灰,不想再过这样亡命天涯的日子了。


    她索性在吊桥上听天由命。


    濒死之际,是岸边一人突然唤醒了她。


    那人也不过就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寒冬腊月里,他挽起袖口就要下绳桥,还生怕她一个轻生跳下去,不住安抚她道:“小鬼,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那一刻,她朦朦胧胧意识到,原来,老天还是要她活的。


    小少年身侧比他高出两个头的随行士兵慌张道:“我的殿下唷,这怎么行……”


    可是那少年没听,抓着绳索几下就到了她身旁,对她扬起手,笑道:“你抓住我,说不定就没那么怕了。”


    小顾曾听话地抓住了他的手,那是那个冬日里她接触的第一个暖和的东西。


    “还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她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只感觉被那少年单手抱在怀里,也不过就是几个呼吸之际,再睁眼时,她已经被稳稳放在了平地上。


    “殿下……?”小顾曾终于弱弱地开口,“你是什么殿下?”


    那少年哈哈大笑,颇有几分豪情:“我可担不起‘殿下’二字,我叫姜旬。”


    后来,姜旬给她找来了毯子,架起了篝火,喂饱了她的肚子,甚至还有几天,在她噩梦连连的夜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他们相处了两个月,直至顾曾被安然无恙地送回到林霜的身边。


    念及往事,顾曾垂下眼来,浅笑道:“那个时候,姜旬还不叫‘姜祐珣’。”


    她也是几年后在街上听到别人聊天才知道,原宸王姜冕战死沙场,其独子不过一蒲柳弱质的少年,居然自请挂帅,镇守雍州,以风卷残云之势平定了西境叛乱,真乃傅昙之后的又一天纵奇才。


    皇帝为褒其忠心,令姜旬袭宸王位,并昭告天下,视新宸王如己出,从此他便是大昭的三皇子——姜祐珣。


    云戈在一旁听得云深雾绕的,呆得像块木头,什么“宸王”,什么“姜旬”,他一概没听过,只看出顾曾和程彧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尤其是程彧,脸色实在难看得紧。


    程二公子缩在一旁,眼皮半垂着,一手撑着下巴,喃喃自语道:“也难怪……你那么在乎他。”


    他当然知道被人救过一命是什么感觉。


    什么枯木逢春、雪中送炭,那皆是老生常谈。于他而言,那感觉并不是一开始便有的,而是他在十余年中的每个夤夜孤灯下冥思苦想出来的。


    他每次睡不着觉,脑海中都会出现那人的身影,心里只觉又苦又涩,更加睡不着觉,即为“冥思苦想”。


    “我懂,我自然懂。”程二公子想起那夜夜难眠的煎熬,自嘲般笑了笑。


    也不知从何时起,全京城的小娘子们对他丢再多手绢也没了用处,加在一起能带给他心底的波澜也不及那人月色下的惊鸿一瞥——即便那人曾经只活在他心里。


    程彧也不明白自己这是“多情”还是“无情”。


    顾曾不知所云地看向他:“你又懂什么了?”


    少年多情,偏偏遇上的是最无情的女将。


    年幼失怙,顾曾唯一的至亲——小姑傅岚——又怕暴露她的身份,把她托付给林霜后便再没过问她的事情。


    无人教导,于顾曾而言,林霜、姜祐珣、营里的刘叔潇潇姐大风哥……都算她的家人,花雨闲于她亦师亦友,虽然这人有时候有点讨厌,那也可算半个家人。


    至于家人与家人之间,林霜和姜祐珣之间,于她又有什么不同,她从未细想过,也不需要费那个脑子去想——因为不论是哪位家人,都值得她上刀山下油锅。


    人生在世,不过就这么几个惦念。别的杂念越少,越纯粹。


    是以,她虽非天真无邪的痴傻小女孩,有些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只得从话本中听来。而故事这种东西,永远都是把听众摆到旁观者的角度。


    顾曾的脑子可能就是这样听迟钝了,听别人讲能听得头头是道,自己遇上点事便拎不大清楚,程二公子那点别扭的小心思就算对她坦言,怕也是对牛弹琴。


    二人一人恼、一人懵,就在云戈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时,身后紧闭的宗祠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几声铿锵的金石之音随之而来。


    寒风不声不响地吹得几人打了个寒颤。


    灰蒙蒙的月色下,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站在宗祠堂中,身上一半是裹在阴影里的,只可隐约感觉他面色不善地望来。


    云戈霎时站起了身:“长老。”


    顾曾与他对视一眼,只觉那眼神里犹如镀了层冰,令人不寒而栗。


    那长老声若洪钟地说了段话,云戈登时神色慌张,连说带比划地解释了好半天,扯了扯顾曾的衣角:“姐姐,叫你。”


    顾曾早在来的路上便打定了主意,不论是吉是凶,这宗祠她是闯定了。


    “叨扰了。”


    她执起裙摆,照猫画虎地福了福身,正要上前,程彧却扬手挡在她身前。


    “阿曾先别去,”他目光如电,死死盯着那长老,“我觉得这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话在这不能谈么?”


    长老身形不动,只冷笑两声:“你们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逃避也是无用。再不过来,我便只好让人把你‘请’过来了。”


    顾曾拨开程彧,对他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长老身前,霎时呼吸一滞。


    那长老远观来身形伟岸,走近看才能发现,他已是耄耋之年,浑身瘦得皮包骨,脸上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一双不知叠了几层的眼皮稀松地挂在那,遮住了大半浑浊的眼神。


    最令人讶异的是,他的四肢和脖颈正被五条手腕粗的铁链死死捆住,如跗骨之蛆般紧紧箍住他的骨骼,要他即便他瘦成骷髅也无法挣脱。


    铁链的另一端探进黑漆漆的宗祠深处,想来是连着山体,若非神力不得拔出。长度更是设计得恰到好处,他现在所处已然是他的极限,竹竿一样的四肢于此时被拉扯成了一个简易的“大”字形,远远望来,只可见其翩翩衣袂随风而动,极其唬人,近看才知其狼狈。


    顾曾敛住异色,还算恭谨地拜道:“见过长老,深夜造访实属冒昧,此番是想向您求教蝴蝶谷出谷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87832|1654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法。”


    长老阴恻恻笑了两声,半抬不抬扬起眼皮,道:“小姑娘,敢随我进来么?”


    那宗祠里一盏灯都没有,黑得瘆人。


    顾曾最不怕装神弄鬼,回身看了眼程彧,对他摆摆手,说道:“长老请带路。”


    她刚踏进门槛,那长老便似个木偶一般,拖着铁链在地上猛地一划,铁门“咚”的合上,“吧嗒”落了锁,与他们先前听到的那声一致。


    眼前一片漆黑,这里的隔音又甚好,即便只有一门之隔,顾曾也只能依稀听见一点点程彧在门外叫魂儿似的的鬼哭狼嚎。


    倏地,有灯亮了。


    那长老掌心托着把油烛,一张孤魂野鬼般的脸就离她三步之遥。


    顾曾不动声色笑了笑:“长老,关起门来说话敞亮,有话还不说么?”


    长老不言语,脚不离地地拖着铁链哗啦哗啦地走来走去,逐一把周围一圈的香灯点亮。


    顾曾看清了居于中央的那座垒得极高的白英石塔,四周香炉环绕,供着上百座小牌位。沉香缭绕着白塔,散之不去,灯影争相浮动,清净澄明,流转万千。


    最显眼的那块牌位上写的是迦若将军的名字:迦若次乌。


    长老趺坐在白塔前的一块蒲团上,合上了眼:“你是傅昙的女儿?”


    顾曾心中一凛,没有应声。


    “你就是傅昙的女儿,我知道得清楚。”长老自顾自冷笑道,“十八年前,你刚出生没多久,次乌生怕和昭人的和平只维持到傅昙这一代,二人苦心孤诣地求我伪造天神降世的假象,以你为模,传出所谓神女的预言,只盼将来若再有乱世,你能保我全族性命。”


    “果然,”顾曾一点也不意外地心道,“果然是她那老爹干的好事。”


    “小姑娘啊……”长老的笑声凄厉起来,“你终究是来了,可惜来得太迟,竟晚了十几年。当初我们需要你来为我们讨个公道时,你又在哪?”


    他问完才恍然意识到:“哼,也对,傅昙死得早,你那时也不过只是个小娃娃。”


    顾曾惊心动魄地听着,哪怕心中再波涛汹涌也不敢打断,这老先生仿佛要散架般端着四肢,她生怕一出声,他就当场坍塌成一缕魂魄飘走。


    长老神色混沌地细说起事情原委:“我族的祖宅自古以来就在阆州附近的青牛山上,是你们昭人贪念太重,生要争抢我们的地盘,才与我族数百年交恶。老朽我真是不懂,你们已经有了那么广袤的土地,为何非要想着争一些、再争一些呢?


    “我族世代隐于大山,直到首领之位传到次乌手中。这小子一番雄心壮志,出去游历一圈后,便信誓旦旦说要带领我族与昭人和平相处,想来也是受了傅昙那小子的蛊惑。


    “次乌好口才,说动了全族,连我这种老顽固都有点向往他口中的和平了。于是我做了此生最后悔的事——允许次乌领着我族精锐出山。


    “他被傅昙骗得好惨,又把我们族人骗得好惨。你们那狗皇帝允诺的话连个屁都不如,封了次乌为将军又如何?蛮夷平定之日,姓郭的那个畜生还不是一碗毒酒送了次乌去见阎王,而后又带着他麾下铁蹄屠戮了青牛山?”


    顾曾悚然一惊:“你……你是说郭侯和安宁军?”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