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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云雾

作者:雾沉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阆州太繁华了,早市时分的街上摩肩接踵,车水马龙,一条蜿蜒的护城河静静流淌穿行其间,浮起数条钓鱼的行舟。


    顾曾第一次造访这般繁华似锦的州府,奈何时间紧迫,她有心闲逛也逛不成,当下只特意避开了巡查的西南府军,往城西的云雾山方向赶去。


    出了城才发现,这安宁侯可真不是个东西,他竟然直截把进山的官道给封了!还美其名曰为了保护百姓。


    顾曾被破格提拔做副将之前是在军中做堪舆师的,千山万水,她基本上看过一眼就知道该怎么翻过去。


    官道口被封,她也没怎么在意,大不了从旁边的山绕道,只是不免叹息,看来安宁侯是铁了心要在混账这条路上走到黑——西南,注定要乱了。


    分神之际,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影出现在她身后,还未及开口,顾曾已然察觉。


    耳畔倏然响起一声熟悉的轻笑:“阿曾,这么巧啊。”


    从贺向笛那天把他接走的架势来看,程二公子出行,必定一众仆从相随,而顾曾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人。


    见她身形骤然一凛,掌心已搭上佩刀,程彧往后缩了半步,道:“你别紧张,就我一人。贺向笛这两日被调走了,不在阆州。”


    顾曾这才微松了口气,旋过身来,仰起头难得对他明媚一笑:“二公子,别来无恙。”


    程彧耳根一红,俯身贴在她耳畔,软乎乎道:“有恙。”


    几日不见,他明明浑身上下容光焕发,水灵白嫩得像刚在奶缸里泡过,身上还穿了身能把人眼睛晃瞎的垂烟罗,总之顾曾是没看出来他哪里有恙。


    程彧戚戚叹了口气:“小爷我被他们关起来好生审了一遍,烦都快烦死了,若不是我使出看家功夫,还不定能出来呢。”


    顾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看家功夫?”


    “一、胡搅蛮缠,二、装疯卖傻,三、仗势欺人。”程二公子颇为得意地一脸坏笑,指了指自己身后,“阿曾,上马,郭霄给了我通行令牌,我带你过去。唔,你知道郭霄么?”


    “当然,”顾曾颔首,露出一丝讥讽,“安宁侯宠爱的二儿子,另一个鼎鼎大名的二公子,世家纨绔榜排行第二。”


    也难怪能和程彧这家伙玩到一块去,真是物以类聚。


    程彧觉察不出她的揶揄,只扬声一笑:“此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学无术之至,他在那个什么纨绔榜上排第二,我绝对没意见。”


    顾曾嗤了一声:“话说这么满,你怎么不问问谁是第一?”


    “那肯定是楚尚书的孙子……”程彧言之凿凿,骤然一顿,“等等,不会是我罢?小爷我哪里纨绔了??”


    他见顾曾只笑而不语,并无上马之意,便索性跳下马来,牵着缰绳与她并肩,悄声问道:“阿曾,你要上云雾山是不是?”


    “……”顾曾沉默一瞬,说道,“不清不楚便是福。”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程彧果然莞尔:“好哇,你也太记仇了罢!”他咳了两声,压低了声音,“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带你过这道关口,你带我上云雾山。”


    一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少爷突然说要跟着她上前线,那绝对会成为一个十分棘手的拖油瓶,顾曾想都没想:“不做,告辞。”


    “顾将军,”程彧扬手拦住她,一贯多情的脸上此刻面沉似水,沉得与他周遭气质全然不符,正色道,“我这次来西南并非兴致所使,实有要事在身,事关宸王殿下,愿你助我。”


    原以为他这话说得够使人信服,怎料顾曾只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骗骗山匪还行,少来纠缠我。”


    她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程彧站在原地哭笑不得,“世上怎会有这般软硬不吃的人?”


    不远处响起一阵哄堂大笑,他瞥眼一看,发现竟是那几个站岗的兵士正在看他笑话。


    这些人未知全貌,招呼他道:“公子,惹你家阿妹不开心了罢,还不快去追?”


    程彧正在气头上,把郭霄那巴掌大的铁令牌掷到他们面前,没好气地开始仗势欺人:“小爷我要上山。”


    ——


    初夏时节,云雾山上已然进入了雨季,一下就是沥沥拉拉好几天。


    是夜,雨停了,月色透过白皑皑的雾气照进山涧,死气沉沉,不动声色地掩盖了整座山散出的血腥味。


    山涧入口,一个单薄的背影正坐在崖头观天象。她着素衣,满头秀发被一根艳丽的红绳高高挽起——正是孤身一人闯山的顾曾。


    她绕过官道的守卫后,一番寻觅,选择从北侧的悬崖攀上云雾山。


    本以为能看到宸王军营上飘扬的帅旗,到了才发现此处只有一片密得教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常青林,人影么,却是半个都没有。


    “奇怪,怎么一直找不到踪迹?”她嘀咕了两声,正准备往深处继续走时,不远处忽然有窸窸窣窣的人声传来。


    顾曾忙藏身在一棵参天巨松后,远远的只听一人说道:“贺将军吩咐过,此处山高林密,危险重重,您千万不可再往前了。”


    一匹骏马短促地嘶鸣,不住地踏来踏去,似乎同它主人一样急躁。只听另一人道:“你没听懂么,小爷我是奉圣命来此的,还不让路是想抗旨么?”


    “竟是程容与这小子。”顾曾暗暗纳罕,“他还当真跑这深山老林里来受苦了,难不成先前他说“事关宸王”并非开玩笑,而是我错怪他了?”


    先开口那人道:“二公子若执意前行,恐葬身猛兽之口,陛下怕是会怪罪,属下只好得罪了。”


    他话音未落,便有二十多个人从身后跃出,各个着棉布暗甲,肩披对襟,一身安宁军精锐的打扮,齐齐应声道:“得罪了!”


    程彧人在马上,根本不给他们动手的机会,一声冷笑后便猛夹马腹,骏马腾地而起,电光火石地就朝顾曾这方向冲来。


    顾曾心紧了一瞬,心道:“笨蛋,逃跑也不看清路,那边再往前可是悬崖!”


    骏马几乎是贴着她的身子擦过去的,程彧鬼神神差一瞥眼,正对上顾曾缩成一线的瞳孔,本能地拉紧了手中缰绳,硬生生停在了她身前几步远。


    在独自逃跑的快意和故人相逢的缱绻之间,程二公子果断选择了后者。


    “阿曾,我没在做梦罢?”他怔怔笑了下,眼中又惊又喜,“没有郭霄的令牌,你是从哪过来的?”


    顾曾松了口气,惊惧之余指了指二十余丈外的悬崖:“那边飘过来的。”


    程彧终于看见那天堑,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好险……”


    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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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安宁军已在这当口追了上来,为首的看看程彧,又看看顾曾,道:“二公子,这是您的……同伙?”


    程彧笑眼弯弯,不假思索道:“没错,同伙,如假包换的。”


    “……”顾曾此刻十分后悔去听这个墙角,叹了口气,缓缓抽出腰间横刀,冷冷睨了一眼,“你待会最好同我解释清楚。”


    她在月色下冷得不像真人,倒似一座清冷的玉像,是个主杀伐、善屠戮的恶观音。


    安宁军对视几眼,拿不住她的来历,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空中却倏然传来沙沙的风吹枯叶声。


    有什么东西飞过来了,极快。


    程彧在马上听得最清楚,当机立断飞身而下,拉起顾曾就跑。几乎是同时,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顾曾忍不住回身一望,发现一人的额头正中插了把硕大的环刃,雪亮的刀锋犹在往下滴着血。


    安宁军兵士眼见一人毙命于前,已是吓得面色惨白,为首那人纵声喊道:“是羌人,快撤退!”


    骏马受惊发了疯,嘶鸣着横冲直撞。暗处的羌人出手也毫不拖泥带水,似是恨极了这群安宁军,追魂索命,神出鬼没,不一会就撂倒好几个膀大腰圆的精悍兵士。


    余下的人已然吓破了胆,适才还信誓旦旦要保护他们二公子不受猛兽袭击,如今又抛下他连滚带爬地下山逃命去了。


    程彧拉着顾曾趁乱躲在一侧,气息紊乱,心跳如擂鼓,生怕也被这些人盯上,好容易捱到人都走光了,一垂眼才发现怀里抱着的顾曾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还不松手?”顾曾推开他,起身掸了掸衣服,瓷白的脸上覆上一层愠色。


    她搓了搓程彧鬓角断开的发丝,冰凉的指尖掠过他滚烫的面颊,喃喃道:“好利的环刀……”


    程彧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颊上裹了一层淡淡的嫣红,笑道:“可不是么,死在那的差点就是小爷了。”


    顾曾心绪不宁地望向山林深处:“刚刚那人说什么‘羌人’,我没听错罢?”


    古书有记载,昭帝并西南靖楚之地,其山中有六夷七羌九氐,与大昭多有过节。


    先帝在位时,羌人已然归顺,甚至还成了正规的七军之一,后来狼烟四起,九州倾覆,羌人亦背信弃义,与大昭划清界限,彻底消失在了西南密林中,想不到今日能在此遇到。


    他们非但不躲不藏,还会主动攻击安宁军,看来两族之间这几百年的过节,也就在她爹还活着的那段期间,短暂地放下了那么一瞬而已。


    她慨叹片刻,拔步向前行,见程彧仍立在原地,回身道:“还不走么?你不是要见宸王殿下?”


    程彧登时大喜,眼中燃起一抹亮:“阿曾我……可以跟着你么?”


    顾曾咬了咬嘴唇,因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头皮发麻,连身上也起了层细细的薄汗。


    她抱拳拜道:“二公子,先前多有得罪。我因心中成见只道你在消遣我,实在是小人之心,盼你谅解。”


    程彧呆愣良久,释然一笑,上前来把她扶正:“这种小事,哪里还用得着赔罪?你若是与我同行,免不得要被那群人盘查,我知你是不想惹麻烦,并不是真的讨厌我。”


    “……”顾曾无语,只心道,“在揣摩旁人心思方面,这人真是一枝独秀的没脸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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