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榴爽快地交过钱，从乐器培训中心走出来。
直到她走远，送她出来的前台小姐仍站在门原地，直到有晚来的同事进门喊她才回过神来：“你说你干嘛非得今天迟到，没看见刚才那阵仗真是可惜了。”
“什么阵仗？”
前台小姐眉飞色舞地挥着手臂给她描述：“来了个顶级大美女要学琴，多漂亮我也形容不出来，不过我只问你一句，你什么时候见过永远冷着脸的霍老师和那个脾气特差的于老师出来抢着给学员试课的？”
她用感慨的语气说：“刚刚还没交钱定课的时候，怕人家心里不舒服，没敢跟她多说话，下次她来上课，我可一定得壮着胆子去问问她喷的是什么香水，刚开始她进来从我身边走过去，还没看到脸，我光是闻到味道，都感觉她美得不行。”
深秋已至，天气日渐趋凉，恣肆的风摇落金灿灿的银杏叶子，酝酿了一整个季节的苍凉气息若隐若现。
沈榴抬手随意拢了拢衣襟，她今天穿的是蕾丝连衣裙，外套一件浅卡其色的双排扣短风衣，在有空调的地方待着刚好，走在街上多少还是有些冷。
其实她去乐器培训中心是顺便的事，那是一家刚开业没多久的店，有力度不小的优惠活动，沈榴这才狠下心买了一个学期的课。
她目标明确地向最近的一个商场走去，这本来也是她今天的目的地。
王冕照顾了她两顿饭，又主动提起给她带一点古法红糖，却没提过一句钱的事儿，沈榴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了，正好和他说好买衣服作谢礼，她决定这次不问价格只看品质，哪怕割点肉也不能在他面前跌了份儿。
大牌成衣店里柜姐眼光相当毒辣，一眼就看出沈榴身上的衣服是个小众的贵价品牌来的，又听她报尺码问细节的语气一丝不苟，知道这是真有消费欲望的客人，接待得很是周道。
她喋喋不休地围着沈榴介绍，喝光了半瓶润嗓子的水也没舍得从她身边走开。
沈榴也不磨叽，不一会儿就精挑细选出了好几身，出于私心，她还选了一整套休闲风的秀场款西装，包括内搭的灰白色斜纹马甲、泛着淡淡光泽感的暗银色领带、约束肩带、皮质手套、皮鞋也都配齐了。
喝水休息的间隙里，柜姐见缝插针地同她闲话：“小姐，您挑的这么用心细致，是给男朋友买衣服吧？”
沈榴没说话，喝了口水，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虽然她没什么反应，倒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柜姐若无其事地继续推销：“您看您现在秋装冬装都拿了两套，西服也带了一套，要不要也看看女装？我们女装也是刚上市的新品呢。”
“不买也可以看看的，反正是逛街嘛，再说了，万一碰上能入眼的呢。”
倒不是沈榴不喜欢，否则也不会来这儿选购了，只是这个品牌的价格实在不菲，给王冕送礼已经花了一些，万一自己试了的确喜欢，又要破费。
她放下水瓶去了女装区，但也不敢仔细挑选，逛了好一会，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一直跟着的柜姐有些汗颜，忽然，沈榴眼前一亮，拉出一件衣服问她：“这个，最大码是多少？”
柜姐连忙走过去，目光落到那件衣服上时，结结实实愣了一下：“您是想拿这个的男款是吗？”
沈榴点了点头，她手里的那件柔软的黑色针织毛衣有着独特的大面积镂空设计，作为秋装不保暖，作为夏装又太热，属于典型的中看不中用，但她爱不释手，视线一刻都没舍得从上面移开过。
“刚刚的男装拿的都是五个加的大码，这款还真不一定有那么大的码数，我去帮您看看。”
沈榴直接补充道：“这个面料的弹性比较好，四个加的应该也能试试。”
柜姐转过身去，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合着逛了半天还是要买男装。
沈榴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柜姐很快就回来了，怀里捧着的正是那件同款黑毛衣。
“小姐，这件衣服因为是女款，最大码只有三个加的，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沈榴有些失望，上手轻轻扯了扯衣服，心里估量了一下还是说：“算了，带上吧。”
柜姐喜笑颜开地答应一声，又赶紧补充道：“不过小姐，我还是有义务提醒您一下，如果没有质量问题的话，我们品牌是不能退货的喔。”
柜姐手脚麻利地打包好，沈榴就现场拍了张照给王冕发过去。
sixteen：【大功告成，好不好奇我都买了什么？】
那边一直没回复，沈榴知道王冕做不出看见了消息却不回复的事，顶多是被手头的什么事儿多耽误一阵而已。
她仍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吃完晚饭，出去夜跑，回来洗澡护肤。
躺下后，沈榴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许是因为今天运动量有些大，没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沉了。
叮。
是新消息的提醒音，睡得尚浅的沈榴被搅醒，烦躁地皱了皱眉，看也没看就直接把手机丢到了旁边。
叮叮声没停下，反而还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沈榴顿时来了气，一把抓过手机想设置免打扰模式，按亮了屏幕才发现是王冕给她的消息，嘴上忍不住“啧”了一声，但还是强行打起精神，诚实地点开了对话框，眯着眼睛开始看。
冕：【这个培训会议要求严格保密，收了通讯设备，刚刚才结束拿到手机。】
【怎么买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几件穿不上的旧衣服，不用你破费的。】
【要让我猜的话……应该毛衣卫衣吧？别的我也穿不上。】
sixteen：【没事，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随便回复了一句，沈榴就心无挂碍地闭上了眼睛，握着手机的手也垂了下去。
另一头，和王冕住同一间房的同事看他自从拿到手机就一直盯着屏幕打字，忍不住打趣他道：“王队，报备呢？”
王冕正在专心致志地发消息，没细想就“嗯”了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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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年轻人。待会儿还得视频吧？要不要我出去给你们腾个地儿？”
王冕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没，就是回个消息的事儿。”
话音刚落，视频通话的提醒铃声就响了起来。
同事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王冕也有些吃惊，尴尬地舔了舔嘴唇道：“我出去接吧。”
“不用，刚好，我去抽支烟。”
王冕便又坐了下来，等同事磨磨蹭蹭地关上门，他赶紧点了同意。
“沈榴？有什么事吗？”
视频那边一片黑暗，王冕心下一紧：该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他急急喊道：“沈榴？”
对面还是没有说话，电光火石之间，王冕已经把如何冷静应对劫匪入室的关键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担心沈榴是因为不方便才一直没有开口，生怕错过她能传递的任何信息，竖直耳朵凑近听筒。
一声慵懒的嘤咛清晰地传入耳中。
反应过来对面是误触了的王冕脸一红，果断挂掉了视频。
*
沈榴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一看，手机电量已经告急了，屏幕还在和王冕的聊天界面没有退出。
当她看清那条由自己拨出去的视频通话记录的时候，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沈榴第一反应赶紧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衣，所幸还很完整。
但凡出点什么岔子……她都不敢想以后要怎么面对王冕。
沈榴想解释，但撑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郁闷至极，最后有些不讲道理地想：不是，就算自己打了视频，王冕就非得接不可吗？他现在把手机一交开会去了，自己连想问问什么情况都得等到晚上。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捱过了一天，直到时间来到前一天王冕回复她的时候，沈榴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她趴在床上，手托着下巴发呆，熄屏的手机搁在眼前，等得累了，就干脆换个姿势，翻个身仰面朝天继续等。
然而一晚上过去，王冕都没有给她发消息。接下去又过了两天，王冕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其他人给沈榴发的消息也把和他的对话框挤了下去。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只能按从在社交媒体上看来的套路，暗戳戳地发了条朋友圈刷存在感。
配图是她去学琴时候拍下的照片，纤细嫩白的手指搭在黑键上，对比明显，十分美观。
然而三天过去，依旧没有激起王冕任何回应的浪花，甚至他都没有点赞。
沈榴更疑惑了，要不是那条醒目的二十秒视频通话记录，她几乎以为这几天都是在庸人自扰了。
一拖再拖，她愈发没有勇气去找王冕解释了，只得默默把朋友圈的可见范围从三天调成了一个月。
时至入夜，窗外的凛风借着寒势欺压枯枝，沈榴在暖意融融的室内裹紧了小薄毯。
临睡前，她点开日历，数了数到下周周五还有几天，心中旋起几弯波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