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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叶骤篇①

作者:苇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叶骤不是一开始就叫叶骤,在没回叶家前,他的名字是许安骤。


    许安骤住在越州省雪乡市恋月街的一栋旧房子里,房子在二楼,也许是最开始建造的时候偷工减料,墙壁一点也不隔音,他就这么听着隔壁大婶的谩骂长到了八岁。


    隔壁大婶在骂什么呢?


    在骂他妈妈出来卖,遮不住骚味,还骂他妈妈天天在她家门口溜达,想勾引她男人。


    这时候的许安骤,瘦弱、个子矮、性格沉闷阴沉,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他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就像命运倒转,年幼的他遭受欺凌,成年的他随意欺压别人。


    在这个知了鸣叫消逝的初秋,在学校门口那条晦暗的小巷里。


    弱小阴沉的男孩被打倒在地,书包被扔进臭水沟,他抱着头蜷缩成一团,那群比他健壮的同龄们对他拳打脚踢,骂他是野种,他妈妈是祸害,说他妈妈骗走了他们爸爸的钱,是个狐狸精。


    许安骤沉默地闭上眼,他今年刚上三年级,那些孱弱的委屈早已被吞进肚子里,他只是漠然地用手护住脑袋,挨打的间隙,他偶尔会去想,妈妈为什么还不去死呢?她伺候了那么多男人,为什么还不得病还不去死。


    长期营养不良的人,四肢无力,骨骼生得并不高大,他的皮肤是暗黄色,颧骨凸出,整个人像是龟缩在下水道里的阴暗生物。


    他这次也同以往一样,熟练地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疼。


    他的视线正对着地面,看蚂蚁爬行,看它们齐心协力地搬运蜜蜂的尸体,他看得入了神,连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什么时候停止了都不知道。


    “欸,你还活着吗?”是软糯清亮的嗓音。


    透过胳膊空隙,许安骤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对方长得白嫩,衣服干净像是全新的,他嘴里含着糖,白色糖棍露在外面。


    “是我把他们打跑的。”对方扬起下巴,一副等着感谢的样子。


    许安骤没说话,他沉默地爬起来,刚有动作,迟钝的痛觉就席卷全身,他手肘没撑住,又摔了回去。


    “我拉你。”小孩递出手,他弯起甜滋滋的杏眼,“你要不要认我做老大?我打架很厉害的。”


    递到面前的手掌肉乎乎的,看着很软。


    许安骤鬼迷心窍般伸出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缩了回去。


    “我不需要老大。”沙哑冰冷的回应。


    “可我帮你了。”对面的小孩咬碎糖,稚气的脸颊充满不开心,“我帮了你,你就必须认我做老大,不然——”


    “不然我就打你,然后告老师,说你欺负我。”


    许安骤没理会这种幼稚的威胁,他自顾自地爬起来。


    小孩气鼓了脸,用力把他推倒:“不管你认不认,我就是你老大,记住了,你老大我叫阮栀,是栀子花的栀,我在一年级三班,记住了没?小弟!”


    就像一个插曲,许安骤那天没进学校,他身上疼得厉害,尤其是最后那小孩推的一把,他半天爬不起来。


    回到家,他熟练地给自己涂上跌打万花油。


    门外蓦地传出巨响,是隔壁的房门被猛然撞开。


    男人的粗口和女人的呻吟。


    他知道是他妈妈又接到客了。


    许安骤锁上房间门,从柜子里拿出没吃完的临期面包,他吃下一半,一瘸一拐地躺上床。


    “许安骤,你老大找你。”


    班里的同学都在起哄。


    “许安骤,你怎么认了个小屁孩做老大啊?”


    许安骤没有回话,继续写着手上的作业。


    耳边的声音更加肆无忌惮,他们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笑得停不下来。


    黑板擦敲打讲台,门外的小孩走进来:“不许笑!”


    很奶的语气,很凶的表情。


    教室安静一秒,然后笑得更大声了。


    阮栀走到笑得最凶的男生面前,一把掀翻了他的课桌。


    男生被课桌带倒,气红了脸,他站起身就要动手回击,却被阮栀压着打,有人帮着男生一起打,有人劝架,参与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但凡靠近的人都被阮栀捶了一拳。


    直到上课铃响,老师到来,这场混乱才终止。


    “我没有钱,不赔!”非常响亮的一声。


    郁致穿着高中校服,他单手插兜倚着门,明明长着张白净校草脸,偏偏目光冷得很。


    对面家长哭嚎:“你看看,把我孩子打成什么样了,我家孩子可从来不哭的,现在都哭了。”


    “阿姨,他身上可没伤。”郁致嗓音慵懒,“你确定他不是装哭。”


    阮栀打人的手法刁钻,专挑不留痕迹让人疼的地方。但小孩子力气再大也大不了哪去,对方也就疼个几天就没事了。


    “赔钱也可以,不过以后我见他们一次,就打他们一次。”阮栀鼓着脸挥拳头,他全身上下除了衣服被扯乱了点,真是一点伤都没有。


    最后老师协调,还是象征性赔了点医药费。


    郁致揉了把阮栀毛茸茸的头发,他双手插兜,回了高中部。


    许安骤站在门外,他站立的地方背光,还不起眼。


    阮栀却像是笃定他会等在门口一样,目光来回搜寻,找到了他。


    阮栀和他一样高,他走过去拽住人:“你是包子吗?他们笑话你哎,上次也是,你怎么一点也不反抗啊?”


    “以后别来找我,我不认老大的。”许安骤扒开对方的手。


    “不行,我救了你一次,这次又给你出头,你必须做我小弟报答我。”


    “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做小弟。”出口的声音干涩。


    “当然是因为全校只有你被欺负需要老大啊?”理所当然的语气,其他人没有被欺负,他们不需要老大给他们出头的。


    也对,除了这个,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我答应做你小弟了,不过只有这一个学期。”许安骤呆在阴凉的角落,声音冷涩沙哑。


    “真的?”得到确认,阮栀开心地跳起来,“我要告诉我小舅,我也有小弟了。”


    让他天天在我面前炫耀,哼!现在我也有了。


    “许小弟,你住恋月街啊,我住在香月街,我们只隔着一条马路哦。”


    “以后我们一起上学吧,我教你打架。”


    “打架是不是很酷,你不要怕,只管冲就行。”


    “从明天起,你要和我一起晨跑,你力气太小了。”


    “给你带的牛奶,我小舅不喝,所以给你喝。”


    “你看这是什么,是自行车哦,我小舅送我的生日礼物,明天我载你去学校,骑车很快的。”


    “我好累啊,下次你来载我,你为什么这么重啊,这不合理!”


    “许小弟,你有零花钱吗?我想跟你借点。”


    “你要零花钱做什么?”


    “我想买糖,你看到了吗?就是这个彩虹棒棒糖,它比我的脸还大,一定很好吃,我好想要。”


    “我没有钱。”


    “许小弟,你明天到我家吃饭吧,我妈妈炖的鸽子汤特别好喝!”


    “呜呜许安骤,我下学期不能和你一起上学了,我要转去艺术学校读书了,就是那种教你唱歌跳舞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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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在学校住了,只有放假才能回来。”


    “我不想去,但我爸爸说,只有去学艺术以后才能出人头地。”


    “等我出人头地了,一定会带你飞的,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像一个斑驳陆离的梦境,彩色和黑白混合在一起,梦里有圆满,也有无数的缺憾。


    比如,他喝到了鸽子汤,汤很好喝,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比如,他答应了阮小栀,下次他骑车来载他,还没来得及实现。


    还有那根彩虹棒棒糖,他在心里答应了,他会买给阮小栀。


    再留恋的梦也终有醒来的一天,许安骤最后还是没有等到阮栀放假回来,他的亲生父亲来接他了。


    他拥有了新的名字,叫做叶骤,他不再是妓女生下的野种,而是拥有继承权的叶家二公子。


    叶家的生活很不好过,他妈妈在做妓女前,是一位职业情妇,在叶家主的众多情人里,他的母亲不是最貌美的,却是最知趣也最大胆的,大胆到什么程度呢,大胆到偷偷怀孕、偷偷产子,她实在是太天真了,以为可以母凭子贵。


    最后却连叶家主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叶夫人打发,赶去了越州。


    叶夫人生下的儿子身体不好,随着年纪的增长,身子骨越来越弱,现在已经是躺床上起不来的程度。


    叶家主舍不得手里的权力,他不想自己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后权力威望都被侄子们继承。


    叶骤是私生子,可也是叶家主的亲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来流连花丛,叶家主查出了弱精症。


    叶夫人一颗心挂在儿子身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出了最后的退让。


    叶骤是以叶夫人第二子的身份,进入的叶家。


    他穿着不合身的旧衣站在客厅,楼梯上是他的堂兄们,他们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倨傲。


    “小垃圾!”说话的少年背靠旋转楼梯扶手,他的目光里是赤裸裸的恶意,“二叔可没法无时无刻护着你,你就等着失去价值,被当成垃圾扫地出门吧。”


    又一次被戏弄,被关进杂物间。


    冬天的寒意还没退去,叶骤赤着脚,冷得牙齿发颤。


    他缩在最角落,努力团起身体,迟缓地抬头去看高高的窗户。


    “我不是包子。”莫名其妙,很小声的气音。


    第二天,佣人打开门发现了高烧晕倒的叶骤。


    叶骤在温暖的房间里醒来,他额头还烧着,紧抿的唇瓣烫得起皮,他淡定地拔掉针头,径直往楼下走。


    楼下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饭,他随手拿过客厅的花瓶,“嘭”一声,砸在带头欺凌他的堂兄头上。


    满目的血,还有尖叫。


    眼前一阵阵发白,不是恐惧,不是后怕。


    额头的温度烫的惊人,叶骤晕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奶凶的小孩。


    小孩打架很厉害,骑车很烂,一个自行车骑得歪歪扭扭,还非要载他,最后累得气喘吁吁。


    还有一个画面是小孩扒着玻璃窗可怜巴巴地指着里面的糖果,那根糖果是七彩的颜色,比小孩的脸还大一圈。


    梦里的自己在笑,可他明明记得自己的童年并不愉快,少年的自己不是一个爱笑的人。


    记忆与梦境,他总觉得梦境似乎更加真实。


    坏掉的记忆,让叶骤忘记了阮栀,但潜在的意识却在说:“我明明还记得你,记得要骑车载你,记得要送你彩虹色的棒棒糖。”


    兜兜转转,你爱上的人,恰好就是改变你,救赎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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