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现磨咖啡到了。”西门小洋把咖啡端给阮栀,“对了,还有你的礼物,昨天谢啦,帮我送文件。”
“不用谢。”阮栀接过咖啡和卡通摆件,他刚一直在玩手机,现在才发现办公室里多出了一个人。
对方长相和西门小洋有九成相似,金发、头顶一根呆毛,严肃着脸,像个小古板。
“对了,阮栀你还不认识吧?”西门小洋垫脚搭着自家兄长的肩膀,“这是我哥西门小新,我们双胞胎。”
“也是副会长。”林一循插话,他咬了口芒果千层嘀咕,“一个小老头。”
外卖进不了学生大楼,所以这顿下午茶是西门小新提上来的。
办公室里,香醇的咖啡混合着蛋糕香甜的气味,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
阮栀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尝到苦味,他眉头轻微皱起。
邵灿一直盯着他,逮到机会就开始意有所指:“有些人啊,山猪吃不了细糠。”
见阮栀目光转向自己,他直起背:“怎么了,我说你了,你可不要自己对号入座。”
阮栀淡定地移开目光,没搭理对方。
邵灿憋着口气,总觉得自己好像占了上风又好像没占到,艹!
傍晚时分,阮栀坐在B食堂一楼的角落,他边搅动碗里的汤,边回蒋熙消息。
躁动自人群扩散,窃窃私语的音量一点点提高。
他只听到零星几个字眼,“艺术生”“玩玩而已”“又不是王子灰姑娘”“蒋家小少爷”……
听到这,阮栀立刻起身,他拿上书包,顺着人流从后门离开。
回到宿舍,手机开屏,他直接进入匿名论坛。
飘红的帖子热度还在不断飙升。
#那个扒上蒋家小少爷的艺术生是不是被甩了#
[楼主:……综上,楼主有理由怀疑,蒋熙只是玩玩,现在过了新鲜劲,就把人甩了。]
[2L:我和楼主一个想法,蒋熙肯定是玩腻了,又不是真人版王子和灰姑娘,还能是真爱不成。]
[5L:不是说蒋熙是请假回家了吗?]
[6L:无缘无故,蒋家又没出事,为什么突然请假,肯定是蒋熙想把人甩了,那个艺术生不愿意,死缠烂打,蒋熙没办法只好躲回家。]
[7L:支持楼上一波。]
[8L:『图片』『图片』『图片』]
[9L:真的假的,那个艺术生和叶*搞一起了?]
[10L:应该还没搞到一起,你们看这照片,一看就知道这艺术生是想钓叶*。]
[22L:这前脚被甩,后脚就找下家了,我就知道艺术系没一个干净的,都是欠艹的biao子!]
[25L:照片怎么没正脸,你们谁知道那个艺术生长什么样?]
[26L:他叫阮栀]
[37L:阮栀+66]
[38L:不是,就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39L:我见过,但没照片。]
[40L:我也见过,他和蒋熙恋爱还挺高调的,天天腻一起。]
[48L:就我观察,是个大美人。]
[51L: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他好漂亮,就那种越看越觉得他好看,不知道你们懂不懂我的意思。]
[53L:耐看型?]
[54L:可以这么说,就不是一眼惊艳众人那种,但你越看他,就会越觉得他有吸引力。]
[60L:有吗?我怎么觉得他挺一般的。]
[62L:不好看,艺术系比他好看的一抓一大把。]
[63L:楼上说长得不好看的、一般的,应该不会是在酸吧?]
[66L:有谁想上手吗?管他是丑还是漂亮,这可是蒋家小少爷初恋。]
[67L:这不是勾勾手指就能勾过来的,像这种想攀高枝的,你勾个手指头就行。]
[68L:你们说他是不是床技特好啊,不然蒋熙怎么就被他拿下了。]
手指下滑,阮栀看着底下越来越出格,也越来越不堪的言论,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一眨眼的功夫,屏幕弹出“404”。
这是——整个论坛都没了?
“喂,阮栀,你还好吗?”叶骤的声音在通话另一头显得有些失真,背景音嘈杂,不像是在校内。
“我挺好的,怎么了?”
“我忘了,你应该看不到。”叶骤在电话那边自语,“没什么事,就是关心关心你,刷个存在感,我先挂了,这边有事。”
“好,再见。”
所以炸掉论坛的是叶骤?
看论坛里帖子的热度,阮栀猜测,现在可能大半圣冠的学生都在议论自己。也不知道刚才的“炸论坛”事件,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毕竟帖子里涉及了三个人。
——他自己、蒋熙、叶骤,三种可能。
夕阳如同被打翻的橙子酱,阮栀坐在窗边,他手扶脸颊,接通了蒋熙的视频。
“学校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镜头里的人西装革履,后背倚着阳台,除却清朗磁性的嗓音,阮栀还听到了优美的大提琴声。
“没发生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蒋熙。”
“一点小事。”
“你在宴会上?”阮栀问。
“不算宴会,就是一个小型聚会。”
“那你是偷跑出来的吗?”
“对,因为想你了,突然想见你。”
“那你现在见到了。”
“嗯,见到了。”蒋熙眉宇间带着郑重的神色,他眼尾流露出笑意,“栀栀,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不用怕,我会给你撑腰。”
“这么好,那我等你给我收拾烂摊子。”沐浴在落日光彩里的人脸上漾起明媚的笑靥。
蒋熙回应他:“随时待命。”
星期六的中午,阮栀刚进食堂就发现气氛很不对劲。
“就是他?”
“对,他就是阮栀。”
“蒋熙初恋原来长这个样子。”
“长得是挺好看的。”
阮栀像是完全没听到别人对他的谈论,他面色沉着,去窗口选了三菜一汤。
吃完午餐,把碗碟放入回收的地方,阮栀单肩背包,打算出食堂。
看到他要走,有人按捺不住,大跨步追上来。
七个人拦住他的路,领头的人声音粗嘎:“你就是阮栀,听说你被蒋熙甩了。”
他态度轻蔑,目光在阮栀腰臀处流连:“有兴趣陪我们玩玩吗?”
“抱歉,我没这个兴趣。”阮栀绕开人,打算走另一道门。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他们分散站立,把人围在中间。
“怪我没说清楚,有偿的,你可以提价格。”
听到这话,阮栀落下一声笑:“那你给多少?”
“这个给多少,当然要看你把我们伺候的怎么样。”说话的人反扣帽子,耳廓上戴着三个耳环,“我说的没错吧?林哥。”
“就是这个意思,跟我们走?”被喊作林哥的人,嗓音粗重刺耳,他继续道,“你也不想直接在大堂做吧?当然,你要是浪到这地步,我们也不介意直接在这里干你。”
阮栀这次真的是连眼底也蕴起笑,他问:“你姓林啊?”
林家。
蒋熙之前跟他说过世家的脉络关系,林家不如蒋家。
所以——他可以得罪。
阮栀扔下背包,直接砸过去。
领头的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被砸中脑袋倒地。
剩下六个人,被阮栀踹趴下一个。
这下包围圈没了,阮栀拎起一旁的椅子,往人身上砸。
人有没有被砸坏不知道,反正椅子腿断了。
背包里的保温杯把人额头砸出了血,阮栀踩住领头那位的肩膀,他垂眸瞧着对方被鲜血糊住的双眼,俯下身,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阮栀干脆利落地捡起落在地上的背包,他拍了拍灰,拎着走了。
食堂一楼,除了躺地上七个人的吸气声,半响才冒出一句:“这tm也太帅了!”
发出这句感慨的是林一循,那个被砸破头的是他堂哥。
阮栀在宿舍看了一下午书,直到日暮西沉,玫瑰色的云朵飘上蓝白天空。
[叶骤:来器材室。]
[阮小栀:不去。]
[叶骤:给个面子,阮同学。]
[阮小栀:等着。]
器材室在教学区,位置偏僻,阮栀乘校内公交,一路上没遇见几个人。
门半掩着,里头有含糊的闷声传出。
阮栀伸手,指骨抵门。
门向内敞开,闻声转过来的人半撩眼皮,他把玩匕首,汗湿的发丝从额间垂下,抬眼那一瞬,凶狠阴鸷的目光穿越挡眼的发梢死死盯住他。
“叶骤?”
对方勾了勾唇,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危险感消失。
叶骤转动匕首,朝着阮栀走来,他这一动作,就将身后的场景暴露完全。
——被卸掉下巴的人侧躺在冰凉的地面,网袋捆住他小腿,他挣扎着涕泗横流。
“什么情况?”阮栀其实已经猜到了缘由。
“他编排你,被我撞见,所以这不就请来做客。”更准确的说法,其实是他在论坛发帖造谣,被叶骤揪了出来。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阮栀定定注视着他,轻飘飘的目光掠过地上的人。
“当然是——”舌尖抵住上颚,叶骤眼眸微眯,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低笑出声,匕首被他上下拋甩。
鞋尖踹中造谣者胸膛,合不上嘴的人在地面翻滚,那张平凡的面孔痛苦地皱起,求饶声压在喉管。
叶骤上前一步踩住人腕骨,匕首对着人四处比划,他侧头,笑意隐隐,对着阮栀道:“要回避吗?”
“不用。”阮栀回复,他漆黑的瞳孔深处是高悬的冷漠。
他既是局中人,亦是旁观者。
模糊尖锐的惨叫响在眼前,一根染血的手指被踢进肮脏的角落。
血珠从开刃的匕首滑落,叶骤半蹲着,仔仔细细把刀尖的血水往人脸上抹:“再有下次,割的就是你的舌头。”
刀背敲在对方额头,叶骤看见地上的尿液,轻嗤着留下一句:“孬种!”
兜不住的尿液往外流,被切掉一根手指的人瞪大眼,不可置信般发出无力地嚎叫,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溃败让他挣扎着往外爬,企望逃离这个噩梦。
叶骤被叫声吵得恼火,他满脸不耐,用力踹了对方一脚,把人踹离门口。
器材室的门被重新上锁,叶骤把钥匙随手丢进路边的分类垃圾桶。
现在是11月底,阮栀外穿一件纯色圆领毛衣,脚上踩着黑白休闲鞋。他走在砖红色的人行道,金黄的叶子飘然落下,缀在上衣衣摆。
叶骤从身后揽住阮栀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跟人勾肩搭背:“去食堂?”
肩膀压着另一个人的手臂,阮栀不适地皱眉:“不要压着我。”
叶骤收回手,沉吟片刻,询问阮栀:“去A食堂行吗?”
“可以。”
公交车停在站台,车门打开。
阮栀先下车,叶骤紧随其后。
从他们踏入A食堂二楼的那一刻,或明或暗的视线都投向了这里。
叶骤扯唇,眼神冷戾地一一看回去。
聚焦在身上的目光顿时少了大半,阮栀微不可查地勾唇。
所以这算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
宿舍没有开灯,阮栀被人攥着手心,压在门板上亲吻。
唇齿间的交缠,湿热、软腻、凶狠、激烈,呼吸被另一个人掠夺攫取,敏感的腔肉被入侵,酥酥麻麻的触感从交融的地方蔓延。
阮栀皱眉躲开对方的吻。
叶骤喘息着,微烫的掌心摸上阮栀后颈,他低头,亲吻一路落到对方嶙峋的锁骨。
“阮栀,抛弃蒋熙吧,我比他更适合你,我们才是同一类人,你的任何样子,我都能接受,并且日复一日的爱你。”
阮栀笑着踢了一脚对方的鞋尖:“你上哪去进修了?这么会说话?”
“没去进修,我想你爱我,所以才会说出这些讨你欢心的甜言蜜言。”叶骤在对方唇上轻啄一口,他恋恋不舍地松开紧握对方的手。
这边俩人的呼吸刚刚平稳,室内就响起了视频铃声。
寝室灯光打开,阮栀坐在电脑椅。
亮白的光悬在头顶,手机屏幕里的人习惯性扬唇:“栀栀。”
蒋熙站在半明半暗的交界,阮栀也就没有看到对方复杂的神色。
屏幕里的人走到灯光通明处,暖色的光驱散昏暗,蒋熙问:“栀栀,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打了人这个可以说吗?”
“我已经在处理了栀栀。”
“麻不麻烦?”手机放在桌面支架,阮栀手背支起托着下巴,领口受到拉扯,玫红的印子烙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显眼。
“不是很麻烦。”蒋熙暗下眸光,眼底如深潭漆黑,他扯开唇,“栀栀,星期一我会回来一趟。”
“那有时间见面吗?”阮栀笑问。
“当然。”蒋熙眸底闪过阴沉,那一瞬间他脸上像结了一层寒霜。
视频通话结束,阮栀向后靠着椅背,他察觉到了蒋熙今晚的不对劲。
圣冠又不是密不透风的,蒋熙在篮球社还有一群玩得好的兄弟,他和叶骤走得太近了,而且几乎没有遮掩,最近两天发生的事,肯定会有风声传出去。
另外,论坛的事,蒋熙应该也是知情的,帖子里说了什么,他肯定知道个大概。
思绪肆意游走着,阮栀洗浴完去照镜子,光滑镜面清晰地照出人影,他抬眸,恰好瞧见一枚印在他自己锁骨处的吻痕。
好了,破案了,蒋熙八成是看见了。
阮栀拉开门,淡声道:“叶骤,你过来。”
“怎么了?”这位貌似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
叶骤把人上上下下打量几遍:“没什么不一样啊。”
笑意浮上眉眼,叶骤这是看到了吻痕:“我觉得挺好的,如果你们能立刻分手我会更加高兴。”
“分手还是当面聊比较好,周一我会和蒋熙提。”
“既然周一分手,那周二应该就是和我交往了吧。”
“你这么着急?”
“嗯!”叶骤环住他的腰,在阮栀左脸酒窝处亲了一口,他下巴搭在阮栀肩膀,人又开始不安分。
阮栀止住对方动作:“不要闹,我明天有比赛。”
“是之前那个什么美术比赛?”叶骤不情不愿地松开人。
“对啊。”
“几点开始,我明天送你。”
“不用送,就在旁边的美术馆,我自己去就行。”
“那晚上一起庆祝?”
“晋级赛而已,要庆祝也是等决赛。”
比赛时间是上午8:00至下午5:00,主题是“冷、热”。
阮栀走出美术馆,他手指还有没清洗干净的红色颜料。
厚重的绛色彩霞盘踞在橘黄天空。
叶骤朝他挥手,英俊的脸庞笑容肆意:“不能庆祝,一起吃个饭总行吧?”
阮栀接过头盔坐上对方的改良版机车,他抓住人腰间的衣服布料:“你不许飙车。”
“行。”叶骤说到做到,这次没有炫技也没有风驰电掣,就安安分分载着人去目的地。
微寒的傍晚,他们去吃了一顿火锅,在江边吹了半小时风。
新的一周很快来临。
[蒋熙:我在楼下。]
[阮小栀:我没看到你。]
[蒋熙:我看到你了,两点钟方向。]
“你什么时候到的?”灿艳的光照在侧脸,阮栀走近。
“刚到不久。”蒋熙避开与阮栀的目光对视,他主动伸手去握对方的手掌。
阮栀面色轻怔,他笑了笑,没有抽回手。
这是两人相识后最安静的一顿午餐,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位,除了偶尔会冒出的碗筷碰撞,只有咀嚼和呼吸声。
等到用餐结束,阮栀轻声开口:“你应该都知道了,我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出轨。”
他抬眸,定定注视对方:“我们分手吧,蒋熙。”
“为什么要分手?”蒋熙攥紧拳头,心脏的痛意真切,他忽的松开手,嘴角微扬,笑得很难看,“既然你是过错方,那分不分手不是应该由我来决定吗?”
“抱歉。”除了毫无诚意的抱歉,阮栀找不出其他能说出口的话。
不过在恋爱期间,与其他人产生肢体上的暧昧,他也的确应该道歉。
“我这次来,不是来找你分手的,我是想听你跟我说,那都是误会,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即使假的不能再假,我也会选择相信你。
“没必要这样,蒋熙。”
“有必要的,我想要挽留你。”
我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也知道我们在篮球场的初见并不纯粹,但我不在意,我只要你爱我,只要你爱我,我就可以不在意这一切。
心脏疼痛难忍,蒋熙克制着语气:“我们不分手,好吗?”
“蒋熙——”
“我们为什么要分手?”积累的痛苦爆发,蒋熙嗓音哽咽,眼眶通红,他说,“我们分手,然后你是不是就要和叶骤交往了?我们不分手阮栀!”
指甲掐进肉里,蒋熙红着眼,努力维持理智,他深呼口气:“阮栀,我们给彼此一个冷静期行吗?我爱你,我知道你对我不是全无感觉的,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残阳微弱,白日余烬照不进幽深的小巷。
棍棒相加,双拳难敌四手。
黑色宾利停在巷口,车窗下降,露出一张帅气阴沉的面孔。
蒋熙眼底涌动着几丝戾气,他冷声道:“去看看,人别打死了。”
“二少,人还活着。”
月上枝头,叶骤从腿骨断裂的疼痛中清醒,他吐出一口血水,摸了把破损的嘴角:“tmd蒋熙,我早晚弄死你!
[叶骤:你跟蒋熙分手了吗,我是不是能转正了?]
[阮小栀:没分手成功。]
[叶骤:???]
[叶骤:接视频!]
视频界面里,叶骤吊着条腿,嘴角青紫,正躺在白惨惨的病床上。
“什么意思?”他心头一跳。
“就是字面意思,没分手成,现在是冷静期。”阮栀解释。
“艹,那我不是白挨了一顿打,还什么都没捞到。”这莫名的憋屈感。
“蒋熙把你打成这样的?”
“他那三脚猫功夫能打得过我,他让人群殴我的,要不是对面人多,还带了电棍,现在还不知道躺这的是谁呢?我刚做完手术,现在腿疼、特别疼,阮同学。”叶骤做出难受的表情,目光期盼地看向他。
“医院名字?”
“顺圣骨科。”叶骤回答迅速,跟人嬉皮笑脸,“你来的时候,如果能给我带些汤汤水水就更好了。”
“想喝什么汤?”阮栀听出了对方话中的含义,直接问。
“鸽子汤!”
汤是从店里订的,阮栀拎着保温桶,走在医院雪白冰冷的长廊,消毒液呛鼻,他戴着黑色口罩。
敲门而入,他和叶骤对上目光,对方勾唇,扯动到嘴角伤口,顿时发出一抽一抽的吸气声。
“你要的鸽子汤,给你送来了。”阮栀拧开保温桶,盛了碗汤端给叶骤,“温度刚好,不是很烫。”
叶骤没接,很假地说道:“我这手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开始疼了。”
“所以你其实不是腿断了,而是手断了?”
“是腿断了,但我手也疼。”叶骤现在就差没直接开口说,让阮栀喂他了。
阮栀舀了勺汤递到叶骤面前。
叶骤喝下汤,浑身充斥着愉悦分子:“我是第一个吗?”
“什么第一个?”
“就你亲手喂汤,我是不是第一个体验者?”
“你当然不是第一个。”
“那第一个是谁?”叶骤脸色难看,“不会是——”
“是我爸。”阮栀打断对方的假想,“赶紧喝汤,不是点名要喝的。”
“我喝……我喝着的。”叶骤含住汤勺,眼神就没离开过阮栀。
“我进医院这笔账,我会找蒋熙清算的。”VIP病房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带着试探意味的话。
“你还是先养好你的腿吧。”阮栀问他,“汤还喝不喝了?”
叶骤没回答,他伸手掐了把阮栀的脸。
阮栀皱眉打开对方闲不住的手:“怎么不把你的手也一起折了。”
“你这话攻击性有点强了,阮栀。”
手机提示音突兀响起。
[西门小洋:学弟,会长找你。]
[阮小栀:学姐,知道是什么事吗?]
[西门小洋:摊手jpg]
病床上,叶骤觑着阮栀的脸色,他自己端着碗喝汤,左手手背通红。
放下手机,阮栀交待:“我下午还有课,有事电话联系。”
正中午,学生大楼冷冷清清,阮栀乘电梯一路往上。
瞧见他进来,林一循合上桌面的漫画书,态度殷勤地迎上去:“阮哥,您来了,您渴不渴?是要喝水,还是喝茶,或者咖啡?我去给您倒。”
“你——”阮栀眼底浮出诧异,为对方的殷勤态度,他刚要开口。
邵灿不爽道:“林一循,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看漫画看傻了吧?才两天没见,他是成了你爹还是怎么了?你这么舔。”
“怎么了,就非得是我爹,我才能舔?”林一循跟着阮栀,阮栀朝哪走他就跟去哪,“阮哥,咱们别理他,让他一个人在那生闷气,气死他。”
“学长。”阮栀无奈。
“别,不用叫我学长,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阮栀斟酌着开口:“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发生什么,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就喜欢跟打架厉害的人做朋友。”
林一循这话一出,阮栀没什么反应,倒是邵灿咳个不停,一脸不可置信,你疯了的表情。
“那我们是……朋友了?”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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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也不知道怎么回合适,他笑了笑,“学姐说会长找我,我先去会长室,另外,我现在并不渴,谢谢了。”
百叶窗挡住照射进入的日光,工整的办公桌上多了一盆绣球松。
青翠的色彩染活了冷肃的室内,鲜绿密集的叶状枝生机勃勃。
蔺惟之翻看递上来的文件,听到敲门声,他笔尖轻颤,嗓音简短低沉:“进来。”
“会长,您找我?”
蔺惟之示意阮栀去看办公桌左侧堆叠的文件:“处理完,写一份报告给我,就呆在这处理,文件来回搬麻烦。”
合上笔帽,蔺惟之把电脑屏幕转向阮栀:“电脑你用。”
这都不怕泄露机密的吗?还是说电脑里什么重要文件都没有?
阮栀移开文件堆,坐在办公桌左侧。
秒针“嗒嗒”走动,他翻过一页页文件,键盘敲击声时断时续。
在这个时间仿佛被人为拨停的下午,日光和煦,盆栽翠意浓浓。
极淡的色彩渲染,利落和谐的线条,构成了这样一副日常臻美的画作。
“会长,我去上课了。”
轻缓的语调慢悠悠撕裂画纸,空间主人被猛然拽回神思。
同一时间,莱州蒋家。
酒柜整齐陈列着各色名酒,蒋熙坐上矮柜,他右手攥着酒瓶,英俊的脸庞布满酒晕。
他的记忆回到了那个傍晚。
匿名论坛突然出现以阮栀为主角的帖子,因为之前就曾发生过,他侵入的插件发出警报。
蒋熙借口离开聚会中心,他只来得及简单看了眼帖子内容,下一秒,论坛直接被“404”。
在论坛里看到那几张照片的时候,蒋熙其实并没有多想,不存在亲密举止的照片不会真的引起他的醋意。
真正让他警觉是什么时候呢?是星期六的傍晚,万晟发给他的那几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食堂,叶骤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挡在阮栀面前。
这一刻,他才有种惊醒感,不安、极度的不安窜上脑海,他终究还是拨出了那通视频。
在见到那枚吻痕时,伤心、愤怒、痛苦,无数的情绪涌上来,最后,他只能僵硬地扯出笑容,说:“栀栀,星期一我会回来一趟。”
*
今天的课程结束,去C食堂吃过晚餐,阮栀踩着碎末似的余晖返回学生大楼。
他和蔺惟之在建筑门口遇见,制服考究,对方看上去严肃苛刻,却率先向他颔首。
“会长。”阮栀喊了一声,跟人一同上楼。
夜幕降临,高楼内的白炽灯一盏盏亮起,室内许久没有响起键盘敲击和翻页声。
阮栀眼帘微阖,因为分手的事,他昨晚睡得并不是很好。
他低垂脑袋,在额头快要磕上实木桌面的时候,一只手掌扶住了他的前额。
困意一下子消散大半,阮栀抬头,看到蔺惟之收回的手,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障,遮盖住了所有的心绪。
“回去休息,明天再继续。”蔺惟之说。
在这个星光下坠的夜晚,阮栀坐上校内公交,远方蓝光闪烁,有救护车的鸣笛声。
透过车窗往外看,只知道声音似乎是从礼堂的方向传来。
十二月的第一天,金灿灿的太阳和煦。
阮栀在前台确认过身份,接过电梯卡。
医院的电梯是单侧开门,他按下楼层,去往叶骤的病房。
同一层,蔺惟之身后跟着西门小新。
西门小新边走边说明情况:“目前,靡金娱报的人已经被控制住,受害方已经联系了亲属,他们愿意接受赔偿。”
“靡金娱报?”蔺惟之半响才从脑海里拖出点印象,“是那个专盯富商的报社?”
“是。”
“一群自以为是英雄的蠢货,还真是要名不要命,让他们长个教训,圣冠不是他们能伸手的地方。至于那位逃出来的学生,你知道怎么处理。”
手术已经结束,蔺惟之这次来,就是来和院方确认受害者们的伤情。左楠那群人玩得太疯,嫌人挣扎得厉害,竟然硬生生把人的四肢敲断。
受害者一共五位,但只有一位女生中途逃了出来。
报警、叫救护车、向各大报社投稿,要不是发现得及时,这起恶劣事件还就真被靡金娱报公之于众。
蔺惟之眼底蕴着冰渣,他眉眼冷肃,抬起手腕,轻扫了眼时间。
无论如何,在他的任职期间,圣冠绝不能背上一点污名。
VIP楼层,闲人免进。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谈话声。
蔺惟之轻抬眼皮,凑巧瞧见了转角的一抹熟悉背影。
阮栀?
目标尽头,院长和主治医生已经等候在病房门口。
蹲坐在地上的女生抬头,她眼珠是漂亮的蓝黑色,脸颊红肿,有着鲜明的巴掌印,短发也乱糟糟的,衣服领口被撕烂了一块。
见到蔺惟之,黎狸扯动嘴角:“是要我道歉吗?因为我仇富心理作祟,所以自导自演了这一切,从头到底没有一个人受伤。是这样吗?蔺会长。”
气氛剑拔弩张,而走廊另一边。
阮栀推开病房门,抽出叶骤慌忙藏进枕头的烟盒:“没收了。”
“就不能让我抽一根?”
“不行!”
“行吧,你不让我抽那我就不抽。”叶骤右腿吊着,他探头瞧,“今天是什么汤?”
“鱼汤。”
叶骤来者不拒,他端着碗没几下就喝了个精光。
柔和的光线溜进病房,阮栀陪着叶骤闲聊许久。
亮白的日光依附在眉眼发梢,叶骤去牵阮栀的手掌,他鼻梁很高,额发被捋到脑后,零星垂下几缕,半挡住阴戾的眼。
他笑着开口:“我可以和你kiss吗?阮同学。”
门外脚步停滞,蔺惟之站在病房门口,透过观察窗,他清楚看到——
阮栀半跪在床沿,瓷白细长的手掌撑在叶骤颈侧,乌发散落,他低下眼眸,俯身贴上另一个人的唇瓣……指骨轻弯,宽大的手掌穿过发丝,叶骤左手扣在阮栀后脑,他吻住对方的唇往里深探,湿红敏感的腔肉被碾开,他们彼此呼吸交缠。
蔺惟之冷眼瞧着俩人亲密,永远波澜不惊的眸底涌出黑潮,他阖上眼,等再睁开已经恢复了平静。
门外的脚步声并不响亮,自始自终没有被病房里的俩人察觉。
阮栀没有在医院呆太久,他上完课,就去学生会继续敲报告。
他将写好的报告,仔细检查了遍,交给蔺惟之。
蔺惟之仔细看了遍,示意阮栀靠近。
阮栀单手撑着桌面,他认真听着蔺惟之的分析,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带有引导性,语调不疾不徐,让阮栀能够跟上他的节奏思考。
“我明白了,会长,我这就去修改。”
伴随脚步的远离,办公室很快安静下来。
教学区操场,现在正是上课时间。
阮栀跟着队伍绕着塑胶跑道慢跑。
女生清脆的嗓音通过扩音器,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尊敬的校领导……我耻于自己的出身,对同学心怀恶意……我不该嫉妒同学,杜撰事实……”
演讲台上,黎狸一字一句漠然地念着手中的检讨书,她脸颊的掌印还没有消,相比昨天,今天似乎肿得更加厉害了。
从声音响起的那刻,操场上就掀起了嘈杂的议论。
未遇挫的新生们懵懂,他们只会以为对方是真的人品败坏。
而大致猜到实情的老生们冷眼旁观,或是幸灾乐祸。
至于知情者,他们笑容轻蔑,对着人评头论足,挑衅地望向台上。
而黎狸从头到尾目光没有离开稿纸,她脊背挺直,指甲在掌心留下一道道白印。
她继续往下读:“……我认可学校对我的处罚……”
阮栀站在人群里,他认出了对方那双标志性的蓝黑眼珠。
无尽的旋涡环绕在女生周围,而她似乎除了不断下落,已经逃无可逃。
学校官网同步了对黎狸的处罚结果。
——扣除学分,停课一月反思,另外此次中伤事件将被记入她的档案,伴随她终生。
在这个艺术繁荣,艺术生多如牛毛的时代,一个存在污点的艺术从业者并不具有价值,这也意味着即使她能从圣冠顺利毕业,也将永久待业。
枯黄的叶子纷纷落落,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七号。
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摩天轮,像是齿轮咬合转动,棉花糖和冰淇淋的甜味充斥在微凉的空气。
阮栀完全无法理解叶骤的行为:“叶骤,你现在应该呆在医院,而不是在游乐场。”
旋转木马兜着圈,富有童趣的儿歌掩盖音量。
诺大的游乐园里除了工作人员,只有阮栀和坐在轮椅上的叶骤,轮椅做过改装,撑住了叶骤打石膏的右腿。
“来都来了,陪我一起逛逛呗?”叶骤勾唇,让阮栀帮忙推轮椅。
“去哪?”
“就到处走走,我又玩不了,如果你有想玩的项目可以去玩。”
“你是怎么想的,带我来这里。”阮栀从后面推动轮椅,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没怎么想,就是虚心听网友建议。”叶骤压低嗓音,他回头去瞧阮栀,“你不喜欢这?”
“赶紧坐好。”阮栀拍了把对方的肩膀,等对方扭回头,他接着道,“我还好,没有不喜欢。”
他们聊着天,路过画着Q般卡通人物的手推车,叶骤定眼瞧到什么,手指用力卡住轮子。
轮椅停下,在众多糖果中,叶骤买下了一个彩虹棒棒糖。
糖果有两个巴掌大,他转头递给阮栀。
阮栀愣了下,笑着接过:“买给我的?”
“不给你给谁?”像是觉得有趣,叶骤笑的厉害,“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这彩虹色的棒棒糖就想到了你。”
“为什么想到我?”
“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你很甜?”
“老套的撩人话术。”
月光照耀,皎洁的圆月升上半空,路灯莹白,一串串彩灯缠在枝头,光团五光十色。
叶骤伸手握住阮栀手掌,他眼里含着隐约的笑意,语气漫不经心:“阮同学,和我一起等到零点吧,我想第一个送出祝福。”
“阮栀,生日快乐。”
烟花炸满漆黑天幕,无人机绘成的栀子花图案留在夜空,“生日快乐”四个字被印在巨大的摩天轮上,淡淡的荧光高悬,旋转木马的歌曲变幻,一遍遍唱着生日祝福曲。
这是阮栀收到过最土里土气,最不特别的生日礼物。
他打赌,社交平台上,这绝对是一搜会搜出一大堆的那种。
花朵、灯饰、花车巡游,长龙一般的队伍,小丑玩偶们蹦蹦跳跳,共同欢唱着。
烟火、荧光、和谐的歌声都沦为了背景。
彩灯一闪一闪,斑斓的色块落入阮栀眼中,他下巴微扬,视线对着星空,眼里是小小的缩影,那是灿烂的栀子花火。
“叶骤,你下次不许在网上查攻略!”
有些东西,虽然俗气、浮夸、徒有其表,但真的漂亮又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