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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催眠(12)

作者:喻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晚的住院部,走廊幽深寂静,消毒水的气味在蔓延。


    悯惜站在病房门外,几根细白如雪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好几次连靠稳墙的力气都差点失去。


    半小时前,与他一起站在这里的主治医生告诉他:“悯婉的肾衰竭已经发展到尿毒症期,这段时间她的排毒、排水功能都会慢慢下降,并且会逐渐出现水肿和呕吐的症状。”


    “很遗憾的是,我们叫您来,就是因为她有了上述现象。”


    “目前她暂且稳定了下来,可就以她这几天的状况来说,肾移植手术迫在眉睫,她急需要一颗健康、完善的肾。”


    “……但在费用方面,全套下来保守估计要五十万,后续零七八碎的缴费还有很多,您要做好准备。”


    在医院这种地方,听到如此残酷的宣告的人,除去悯希外还有许许多多。


    但悯希不是第一次听,上辈子,在他学业最紧张的时候,也经历过这么一遭。


    不同模样的医生,话语在他耳边完全重合。


    悯希眼睫垂落,盯着地板上自己苍白的脸色,有一瞬情绪是崩溃的,好似又回忆起当初手足无措的心情。


    只是这一次他没再感到那么昏暗。


    谢恺封替他解决了。


    谢家在中心医院有参股,前两天他已经替悯希把悯婉的病房升级到最高层,不仅护工专业,环境也优美,医疗设备和技术在这里得到最好保障。


    悯希轻轻呵出一口气,一张欺霜胜雪的小脸上,眉心蹙起,好半天忧虑才慢慢缓解。


    他抬起眼,听到有声音从前面病房里传出来。


    对面病房的老头一到晚上就爱看电视,还不爱关门,悯希每次来看悯婉经过门前,都知道他在看什么,上次是欢乐喜剧人大赛,而这次……


    目光一飘而过,悯希看到那竖在墙上的电视屏里,是标准的新闻联播背景。


    记者小姐咬字爽朗而专业的声音,一句句飘到病房外,“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谢家当事人所在的学校,接下来,让我们进一步了解谢家贪污案……”


    悯希移开的目光又转回去。


    ……等等。


    是他看错了吗?


    电视上的人是谢宥?


    记者小姐带领着摄像头往里走去,在绕过一条曲径小路之后,摄像头照出一张俊秀的脸。


    这是一张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二十岁左右的脸,眉骨和面部轮廓,全都摆脱了青涩。


    黑色衣服包裹住他的宽肩窄腰。


    男人望向摄像头,举止从容不迫,眼中凝聚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记者小姐把话筒递到男人嘴边,刚刚开口说了一个谢字,里面病房的老头却到点要补觉了,拿起遥控器就关了电视。


    悯希沉默。


    他没听到记者问了什么,但在电视黑屏之前,他看到谢宥有一个低头看手机的动作。


    好巧不巧,悯希左边衣服口袋里,手机传来提示音。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此时在电视机上与记者对谈如流的男人,相当自然地给悯希发来了一条短信。


    悯希看到上方的备注时,耳边同步传来任务完成的恭贺声,还不太敢相信,再一晃神,眼睛就被狠狠扎了一下。


    只见谢宥给他发来的,是一张提前照好的腹部照片,谢宥抬起衣摆,很随意地拍了下,没抓角度,也没硬凹肌肉,只是单纯拍了给他发过来。


    从普世意义上看,照片上的腹部线条流畅而凌厉,匀称而不夸张,兼具有爆发力和观赏性,但悯希看着,只感觉鸡皮疙瘩狂掉。


    为什么要给他发这种照片?大清早的,无缘无故,毫无由头,是发错了,还是故意想恶心他?


    啊,对,他想起来了,他们在雅月汇约好的,他让谢宥碰,谢宥让他拍。


    所以谢宥这行为不是在骚扰,而是在履行承诺。


    但什么时候发不好,现在正被采访着,当着全国观众的面发这种图来……


    这神经病!


    悯希愤然戳着手机屏幕,忽然之间,眼前余光出现一抹白色。


    随后有声音压下来:“我来医院处理一些手续,没想到你也在。”


    与一众病人素净的白色病服不同,男人穿的是白色衬衫,头发微卷,眉目温冷。


    悯希愣住,张了张唇。


    男人看着他的脸,道:“下午三点是原峤的追悼会,我想我应该和你说一声。”


    娴熟而又自然的语气。


    凌晨在学校门口时,悯希没看见他的脸,没想起在哪见过他,正想说一句,他认错人了。


    【没认错,他是你未婚夫的好兄弟。】


    悯希:“……?”


    悯希睁大眼睛,没被系统突然出声吓到,被它话里内容惊到了,他是熬了整整一晚夜,但脑子也没痴傻到听不懂话的地步,怎么这句话这么难以理解呢。


    什么叫未婚夫的好兄弟?


    谁的未婚夫。


    【触发关键人物,路人甲背景身份完善中。】


    【叶诚,“叶悯希”真正的养父在两月之前,让“叶悯希”去相过一次亲。


    对方家境显赫,本应看不上他,却因那段时间正与家里人对抗,故意娶了一个徒有外表的花瓶回去,正是同为男性的“叶悯希”。】


    【原峤与“叶悯希”毫无感情,可在外人面前,他们是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他们感情融洽,没有摩擦,是能互相包容的天作之合。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顺利完婚,只可惜,原峤在一次北漂路上,突发意外,身体被卷入火车履带里当场身亡。


    他死讯传到潭市时,“叶悯希”刚挑好一对婚戒。


    “叶悯希”无法接受,悲伤过度,实际他是怕原峤一死,原家根本不会承认他,他一分钱捞不着。】


    【他坐上几个少爷的顺风车,打算北上确认原峤是否真死了,但他没想到这帮刚拿上驾照的公子哥竟然如此不靠谱,驶上盘山公路时,撞到了人。


    鲜血淋漓的身体让这帮公子哥相当害怕,他们认出那人是谢家想认回的谢宥,怕谢宥回去后用权报复他们。


    于是一个个在肇事逃逸后,互相出馊主意,搜罗谢长山贪污证据,匿名传到了谢长山邮箱里,逼迫他放弃与谢宥相认——致使谢宥有家不能回。


    而“叶悯希”在那之后,也果真遭到了原家的驱逐,他们知道“叶悯希”是图原峤的钱,是个拜金男。


    只有他的好兄弟,沈青琢,记得你,认为你和原峤是真爱。】


    悯希无比茫然地听着,彻底傻了。


    面前递过来一张卡。


    沈青琢垂下眼,望着这个兄弟遗留下来的、看起来无比脆弱的未婚妻,“我会在潭市定居,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以后可以直接来找我。”


    ……


    追悼会开始的时候天阴下来了,雨下很大。


    沈青琢望向窗外,依稀记得原峤出意外那天,也是这样的大。


    他坐在后排隐秘的地方,微微抬头,几乎坐满的礼堂里,没有见到悯希的身影。


    悯希最后在沈青琢眼中的样子,是他在原峤身边时从没见过的。


    睫毛颤得飞快,紧抿的嘴唇极其苍白,看起来好像哭过好几回一样。


    易碎、脆弱、清纯。


    被沈青琢认为脆弱清纯的悯希,这会正在琉璃台前面,拿着一条渔网高筒黑丝袜,往腿里套。


    他面前的桌子上还有两个皮质套圈,用来套在大腿根上的。


    悯希一边怀疑人生,一边往上拽袜子,气得头都有点晕。


    他从医院回去,在宿舍里一觉睡到下午,还没睡醒,系统就给他发来新任务。


    【你听说谢家迫于压力认回了谢宥,谢宥一朝翻身成凤凰,又想到了坏主意。


    你想穿上女装、再拿着谢宥给你发的隐私照,去谢家大闹,让大家以为谢宥怎么了你,逼谢宥认你做女朋友,这样你就能骑在谢宥头上作威作福,还有大把钱花。】


    一点下限都没有,可他偏偏还不能不做。


    悯希穿好衣服,笨拙地戴上从路边随意买的劣质假发,脸上什么都没涂没抹,踉踉跄跄走出学校打车。


    因为穿不惯高跟鞋,他还差点崴脚。


    站在街边打车的时候,悯希双腿紧紧并拢,一小截细白的手指挡在最上面的袜口上,背影看起来很清纯。


    可那套圈太勒肉,别人甫一看他腿里被勒住的肉,又会觉得他魅惑、丰满、勾人心魄。


    谢家离学校不算远,大约二十多分钟,悯希来到谢家门口。


    他闯进过谢宥家一回,这会稍微熟练了一点,没那么害怕了。


    不过大门里不断有经过的保姆和保镖,悯希不敢轻易过去,直到将近好几分钟都再没人路过,他才鼓起勇气一口气跑进谢家,跑上楼梯。


    ……谢宥的房间会在哪里?


    不对,更重要的是,谢宥搬过来了吗,不会人不在谢家吧?


    悯希跑到二楼,放轻脚步,鬼鬼祟祟扶在墙上,往前悄悄地走,一连路过两个房间。


    悯希突然觉得自己很冒进,还没搞清状况就跑来了,万一谢宥不在——


    在悯希胡七八想时,不明显的嘎吱声在斜侧方响起,等到悯希再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看见余光里有黑影,他人都没看见,就被捂住嘴巴拉了进去。


    后背撞上坚硬的胸膛,悯希轻哼一声,眼里泛滥开水光。


    一只手从他背后伸来,当着他的面锁上门。


    悯希被大掌捂着下巴张脸,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用力拉拽嘴上的手,可别说拽动,他脚尖都踮了起来,因为碰不到地,在轻微地搓动。


    悯希被这变故吓懵,直到耳边拂来热气:“刚才就看见你在楼下,你要干什么。”


    谢宥的声音!


    悯希惊喜过后就是愤怒加尴尬,不过这一会,他的愤怒更多,他连忙要出声,谁知张嘴就是:“呜呜呜。”


    谢宥一顿,松开手,悯希擦了擦嘴巴,又重复:“来找你……”


    谢宥情绪不明道:“穿成这样?”


    悯希别开目光:“对,我就穿成这样,你管我!我爱怎么穿怎么穿。”


    悯希第一次以这种形象示人,本来脸就小,脸皮还薄,羞耻一上头,就变成怒火。


    他又狠狠擦过嘴巴,刚想回头看谢宥,一股风吹过他光滑无比的后颈,瞬间给他的身体带去一阵颤栗的波动。


    悯希立刻转过身。


    悯希唇角僵硬,还没想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谢宥,目光就钻到了后面,直直看到了谢宥身后的房间。


    这早就日上三竿了,帘子还没打开,屋子暗沉沉的,床榻上的皱褶过分多,好似刚才躺在上面的人,在忍受多么大的痛苦。


    悯希挪开视线,抬起来正好对上旁边站得笔直的谢宥,他皱了下眉,是他错觉吗?


    谢宥那黑白分明的眼珠,怎么都觉得颤动得有些不正常。


    总觉得,有点瘆得慌了。


    悯希心怦怦跳地探出舌尖,舔了下干涩的唇瓣,他干巴巴地吞咽了下,说:“你怎么不拉窗帘?”


    谢宥没说话。


    悯希也不想问了,正准备直接拿出照片逼谢宥——


    【快走。】


    悯希:“?”


    为什么?好不容易才来。


    【谢家有遗传性精神疾病,一旦发作会有极为恐怖的精力,不在短时间宣泄出去,对身体有严重损伤,对他们来说,最简单的宣泄方式就是性,而让他们发病的诱因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一种味道。】


    【如果诱因是人,那么他至少会发病两天,并且会将引他发病的人视作可以孕育的母体,无时无刻都想和他*,严重时,不论亲人、朋友、长辈在不在场,他都要和那人接触,直到那人给他生出孩子为止。】


    【我检测到,谢宥现在就在发病期,只是不明显,诱因很可能就是你,简而言之,再在这待下去,你会被他弄烂,一根手指都能让你尿床。】


    悯希瞪大眼睛:【你……你这个时候说这些,让我怎么办啊?】


    悯希吓死了,吓坏了。


    他甚至没怀疑系统所说的真假,因为谢宥现在表情真挺不正常的,在雅月汇的时候也是,突然发疯。


    越想越不对劲,明明刚被认回谢家,大把事要做,他却一整天窝在房间里?


    悯希向后倒退一步,突然无比后悔今天出门的决定,他侧过眼,惊慌地咕哝道:“算了,我不找你了,我突然想起今天有事。”


    他转身就要走,谢宥却突然抓住他:“今天有事?”


    悯希用力抽手:“对。”


    谢宥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抬起眼,说:“那就明天,明天记得来找我。我会等你。”


    男人力气极大,好似不答应就不让他走,楼下都是谢家的人,悯希哪敢和他纠缠:“我知道了,我找,我找!松手。”


    谢宥手指微微一松。


    悯希立刻落荒而逃。


    与此同时,谢家另一处家产的某间房里,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哐”一声!


    屋子里,谢恺封双眼通红,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杜容只是在电话里说错一个字,他便面无表情地出声辱骂,难听话连篇,完全找不到平时故作亲和的样子。


    他拉开衣领,露出青筋暴起的脖子,不顾杜容在那边说什么,暴躁地把手机扔开,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拎起被子。


    不见了!他每晚放在枕头下面的怀表,没有了!他整整一天,挖地三尺都找不到,没有那表每日给悯希灌输错误的记忆,让悯希认同自己的身份,悯希根本不会认得他!


    “妈的。”


    所有、所有都和他作对!


    谢恺封癫狂地发了一阵疯,停下来,面无表情站了一会。


    片刻,他勾唇,阴森森笑出声。


    最好、他是说最好。


    不要让他知道是谁偷的。


    ……


    悯希回到宿舍还有点心有余悸。


    原主的宿舍是双人间,舍友叫曲庄,白天他补觉的时候,曲庄出去打球吃饭了,现在才回来。


    一下午都在打球的男生后背全是汗,曲庄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用余光觑悯希。


    悯希正在往身上套外套。


    曲庄在这住这么久,其实很少和悯希说话,他觉得悯希风评差,还不好相处,通常能不和他说话就不和他说话。


    此刻,不知哪根筋搭错,曲庄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这么晚还要出去?”


    悯希抬眼看他,礼貌应了一声:“我要回……”


    话音突然顿住。


    嗯?他要回哪?他不是一直都住宿舍吗。


    悯希蹙紧眉,眼中如若有某种认知在坍塌,他冲曲庄摇了摇头,又脱下外套,重新坐回床上。


    曲庄见状,也没有多说。


    第二天悯希和曲庄都没课,曲庄照常去打篮球,悯希则窝在宿舍里一整天都没出去。


    谁知道谢宥恢复正常没有,万一一出去就碰上那疯子,悯希真会一头撞死。


    曲庄是晚上十二点多回来的。


    兴许是昨晚悯希对他的态度很友好,曲庄这人又天生自来熟,晚上回来还特意给悯希捎了份炸鸡排。


    悯希吃着的时候,他进去洗澡。


    曲庄浸在水里,草草冲洗几下,披上衣服就走出去:“悯希,你有没有听说谢宥——”


    悯希正坐在开着台灯的帘子里,翻弄着手里的书,一刻钟过去,他已渐渐进入幽玄的状态中,谁也无法打扰,然而这一声“谢宥”却猛地砸破了他那周身生人勿近的屏障。


    他手一抖,稍显细长的眼尾撑圆,立刻偏过头,惶恐至极地看向曲庄:“做什么,做什么突然提不相关的人?”


    “……我是想问谢宥的事你听说了没有?就昨晚那新闻,闹得全校都沸沸扬扬的。”


    曲庄站在床边,见悯希明显松一口气,狐疑地凑过去:“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我早就想问了,你看书的时候一直在走神,不是一次,是好几次,谢宥怎么你了?”


    悯希拿起空空如也的水杯,抿了一口:“没有,你想多了。”


    曲庄不好糊弄:“行,你不告诉我,之后憋坏了,求着想和我倾诉都没门。”


    悯希还是没说,重新翻开书,在刚才折起的那一页继续看起来。


    曲庄没再自讨没趣,转过身吹夜风。


    他和悯希所在的楼层很高,往下看,能看见远处错落的万家灯火,曲庄盯着望了会,忽然舔舔嘴巴:“悯希,我们去吃夜宵怎么样?我请你。”


    悯希抬眼,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他:“饭店都关门了,你不睡,老板还得睡。”


    曲庄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这时一说,一口胃被唤醒,急需各种山珍海味填满。


    他怂恿道:“我知道有一个夜间也开的趣味餐厅,模拟古代酒楼建筑的,那里的炙鳆鱼特别鲜,炙鳆鱼你知道吧?就是把鲍鱼放在火上烤,外皮酥的,里面嫩的。”


    悯希捧着书绕了一圈,背对他。


    曲庄立刻狗腿地晃到他眼前:“悯希,你不爱吃炙鳆鱼,那换别的,八糙鹌子怎么样?辣脚子姜?鹿脯?蜜渍豆腐?澄粉水团?羊蹄笋——”


    悯希:“停。”


    “我真想吃,我们翻墙出去,吃完就回。”


    曲庄见那张脸上不为所动,深吸一口气,沉痛道:“我一个人出去会寂寞,你今天陪我去吃了夜宵,我从明天开始,给你带饭一周。”


    悯希半垂的眼睫动了一下,曲庄捕捉到这一细节,马上煽风点火地承诺:“悯希,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曲庄从来没骗过人,答应的我肯定做到,说一周就一周。”


    悯希目光在书上驻足半晌,抬起来:“你说的地方在哪里?”


    曲庄眼睛顿时放光:“扬甫饭店,就在学校一出去的那条街。你是答应了?”


    扬甫,悯希没有印象,但如果是晚上出去,应该不会碰到谢宥……


    ……


    夜间的扬甫饭楼依旧人声鼎沸,矗立在街上,客人们举杯、饮酒,笑着进门,醉着出去,人站在好几米外仿佛都能闻见从里面飘出的鲜嫩香味。


    曲庄整个人如遇第二春,神色焕发光彩,他大步走进门里,很快迎来一位娇俏的女子:“哟,曲同学,好几天没见你了,去哪里潇洒了?”


    悯希跟在后面,发现这店里端菜的人,每一个都长相不错,还各色各样的,有翩翩少年郎,有窈窕淑女,有壮若武松的,有柔弱无骨的。


    曲庄很明显是这里的常客,他走进去,那些人就是端着菜也要和他打声招呼。


    “曲同学,可想坏你了~”


    “几天不见,曲同学身材更好了,让我摸摸呗?”


    曲庄也游刃有余,挨个和他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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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喜桃,春蜜……”


    “没去哪潇洒,最近课多,你看这不来了。”


    “呵呵,你是想我钱包吧。”


    “别!别搞那些!我说过好多遍,我不好男风!”


    好不容易从这热情到令人窒息的包围中逃出来,曲庄坐下,拿起菜单推给悯希:“你看看要吃什么。”


    说着,他又一顿:“你怎么那种眼神,你别想歪,我只喜欢喝酒吃饭,其他都没搞过。”


    悯希默默低头看向食单,忽然又想起什么:“别喝酒,如果喝醉了我背不动你。”


    “好吧。”


    曲庄撇撇嘴,怕悯希以后不再跟他出来,只好应下,他等悯希点完,自己又要了些常吃的菜,便把菜单还了回去。


    这家店上菜挺快,没多久,桌子上就摆满了。


    “这里有意思吧?和普通餐厅都不一样。”


    曲庄喝了几口开胃水,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动,想起落了点东西,于是抬头叫:“喜桃,帮我拿碟凉菜。”


    喜桃没理他。


    曲庄以为她在忙,又叫别人。


    “春蜜!过来一下。”


    谁知春蜜也没理他,曲庄一连又叫了好几人,没一个搭理他的。


    “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个都看门口,门口有谁啊?”


    悯希也注意到了,他跟着曲庄一起朝门口看去——


    黑黢黢的夜晚,两根红柱之间的大门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高挑人影。


    脸颊和鼻梁无比湿润,黑色衬衣全部湿透,紧紧贴着肌理分明的身躯,还有沿着蝴蝶骨一路向下的弧度,他站在原地,不进也不退,只是站着。


    大晚上突然来了一个好像刚才水里跑出来的人,身上还有一股不可冒犯的贵气,任谁都要多看两眼。


    曲庄怔怔:“这,这不是……”


    悯希咀嚼虾仁的动作突然停下。


    目光在门口停留片刻,他整个后背忽然都绷了起来,全身发麻,眼睛也不由睁大。


    接着,他迅速低头把脸埋进碗里,干巴巴继续吃着饭。


    但他这一埋,没埋多久,又抬起了头,悯希微微吸一口气,感觉门口有一道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黏得像有一根手指在脸侧挠。


    一直在看他!


    根本没办法装不认识啊。


    而且一副马上会扑过来的样子。


    悯希掐紧手里的碗,勉强镇定下来,半晌后,他站起身,在曲庄茫然的目光中朝门口走去。


    浑身湿潮的人影动了动,微垂眼帘与他碰上目光,刹那间,悯希有种被狼咬住了后颈的错觉。


    他和谢宥对视半天,硬着头皮伸出手,帮谢宥摘掉了头顶的一片树叶,只希望这示好的举动能让谢宥别那么疯,别让他在大庭广众下丢人。


    这动作放在平时,以他们的相处模式来看,是不可能发生的,谁料谢宥不躲也不闪,甚至在他摘掉后,面无表情在他掌心里蹭了一下。


    悯希感觉到那暖热的触感,愣了愣,有点意外,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感觉这个状态下的谢宥没他想象中的可怕。


    因此,他收回手,尽量语气平静地问:“你来我找的?”


    谢宥那双眼睛在他后方扫了一圈,又侧回来,盯住他。


    神色看起来有些淡然:“你说,今天会来找我。”


    悯希尴尬:“今天事太多,忘了,过几天行吗?”


    “……”


    谢宥没说好,还是不好,他一个字都没说。


    悯希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复,目光对视着都快要交融在一起了,他有点不自在,挪开了视线。


    他觉得谢宥还是有点不对劲的,状态有点木,好像要思考很久才能理解一句话的意思,这病发作会发那么久吗?


    悯希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只见谢宥目光还盯在自己脸上,一动不动,饭店的灯盏在他瞳仁里跳跃着,变成猩红的一滴血。


    悯希倏然转过头,讪讪地坐下,招呼他:“要不要一起来吃点东西?我室友曲庄请客。”


    曲庄接收到悯希的目光示意,连忙也要开口让谢宥坐下来,就听谢宥:“悯希。”


    “啊?”


    这好像是头一回听谢宥叫自己名字,悯希有点新鲜,应得很快,眼睛也抬起来对上谢宥。


    谢宥一双眼漆黑,盯着他,愈发深浓。


    “我想睡N……”


    悯希:“啊啊啊。”


    早在谢宥说出“睡”字的那一刻,敏感的悯希就腾然站起身,用手掌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悯希一颗心上蹿下跳,回头看了眼整家店都在暗戳戳看着他们这边的客人,故意轻松道:“你这人也挺有意思,想睡觉就自己先睡啊,非要等我回家干嘛。”


    曲庄在一旁欲言又止:“悯希,我怎么感觉他好像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闭嘴。”


    “哦。”


    悯希低斥完曲庄,头皮发麻地抿住唇。


    我天呢,好好睡觉多好,非要跑出来吃夜宵,这下好了,被色.欲上头的疯子追上门了。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悯希越想越崩溃,脑子里思绪乱七八糟的,这么自顾自想了会,一抬头,发现谢宥已经不在身边。


    循着熟悉的低声望过去,悯希发现谢宥正垂眼和老板说着什么,一沓红大钞从他手里给出去,放在老板肥大的掌心里,老板那张茫然的脸上立刻心花怒放。


    只见老板挥手叫来一人,附耳吩咐了句话,那人马上照办,接着便拿来了一捆线香和一台卧香炉。


    卧香炉是扁平的,适合平放,炉里很干净,没有烧过香。


    谢宥将那香拿在手里看了一眼,插在卧香炉里,随后眼珠转过去,开口。


    “大门,关紧。”


    “一个人都不准出去。”


    因为他的出手阔绰,老板几乎对他言听计从,笑着说了一声是,转过头就阴下脸,让店里人关上门,其余人都在门口守着,一个苍蝇都不能放走。


    哐一声,大门被店员关紧,上了锁,整栋饭楼的光线仿佛都暗了些。


    客人们愣着,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有几个不满的看见谢宥,又不太敢说话。


    饭楼里的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恐怖里。


    悯希看得胆战心惊,他不知道谢宥要做什么,低声问道:“谢,谢宥,你这是做什么,大家吃完饭都要回去睡觉的,你关上门,他们还怎么回?”


    “十五分钟时间。”


    “嗯?”


    谢宥黑目盯着他:“你可以跑,可以躲,但要是被我抓到,我就要带你回我家。”


    说罢,他抬起一只手,点燃了桌上的香。


    悯希怀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毛病,不可置信道:“谢宥,你在和我开玩笑吗?这个玩笑不好笑。”


    谢宥低头重新看向香,香已经燃起来了,一点红色正慢慢沿着柱子往下爬。


    这根线香不长,如果要燃完连一刻钟都不用,顶多五分钟就能见底。


    悯希心跳有些快:“就算你真的要这么做,也不能把大门关了,好像不太公平,这店就这么小,我能往哪跑。”


    谢宥死死盯着那根香,好似已经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悯希有点受不了了,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有些哀求:“是我不对,我不该答应了你又不去找你,是我错了,你换个别的方式罚我行不行?”


    谢宥还是只盯着那根香。


    悯希深呼吸:“别,别这样。”


    他心跳快得要炸了,而因为他这一耽误,香已经燃到了中间。


    悯希被那一直往下吞的香弄得头疼,反应过来,他已经往楼梯上跑去。


    扬甫饭店白天生意很好,通常三层楼都能坐满,虽然晚上也不错,但到底要少一些,人只坐满了一层,二层只有十几个。


    二层的客人不知道下面发生的事,都各自吃各自的,没人注意到那道惊慌失措跑上去的身影。


    悯希一路往上跑,跑到三层时,忽然想起他是要开窗往外跑的,这楼层不高,但越往上就说不准了,啧,他在犯什么蠢。


    悯希撑住墙面停下来,缓了口气,正想往下走,但不知是不是太过着急所致,他在踩下第二层木制台阶时,脚腕扭了下——


    仓促间,悯希只顾得上咽下一声呻.吟,而后人已经趴在了楼梯上。


    因为掉下去时提前撑住了胳膊,悯希没感觉有多痛,但还是闭了闭眼。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手底下的台阶在轻微的颤动。


    “踏”“踏”“踏”……


    一步,一步,摄人心魄。


    无法被光照到的楼梯拐角,高挑身影若隐若现,坠着水的衣服无法摆起来,紧裹在腰上,每缓慢往上走一步,上面的水珠便随之掉落一点。


    这些水珠一路来到悯希面前,在他脚下的下一层楼梯停住。


    悯希和那道身影对上视线的下一刻,呼吸骤然急促了点,谢宥抓住了他的右脚脚踝,抬了起来。


    “啊,别。”


    悯希下意识侧过身,抬高了点腰,这个姿势他用不上力,腿仿佛不是自己的。


    随着谢宥往上抬,他的整条右腿连着上身都律动了下,像一条无法自理的水蛇。


    悯希耳垂和眼尾泛着秾丽的红,缓了一会,努力仰头往上看去,只见目光所及的薄唇开合道。


    “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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