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没看见的,远处的绿川看得很清楚。
那易容成目标的男人在跳下天台后,先是出现在了最顶层的窗格里,这时他仍是往下坠的;随后他出现在了再向下数两层的右侧窗格,从背后甩出一条黑色披风,像只飞行在夜空里的乌鸦一样,双翼一摇,眨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男人扑窗而入,重新钻回了楼内。
“目标仍在视野内。”
绿川对耳麦道。他将吐息放得很轻,丝毫没有对扛在肩头的狙击枪产生影响。
“要活的。”波本微怒的声音传过来。
“我尽力。”
男人与波本在屋顶的对峙,绿川旁观了全程。对方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毫无破绽的举动实在让他不敢打下包票。
绿川只能确定自己此前没见过这个男人,否则以这样的实力,早就压了琴酒与朗姆一头。波本莫非起了招揽的心思?
……好敬业。绿川想。如果他能如此敬业,也不至于十多年来还不温不火地游荡在组织中下游。
他回想起了自己世界的事。
在那里,琴酒是他的老师,贝尔摩德是他的半个监护人,这样的身份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前途无量,但绿川自己清楚,若不是那个人的要求与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他根本不可能在组织手里活过半天。
他加入组织时的年纪虽不算大,但已足够懂事,足够明辨是非了。
因为懂事,所以他知道,自己不杀人的话就得去死,可爸爸妈妈刚把他的命救下来,如果他早早地踏进了三途川,会不会使他们失望?
绿川开出一枪,子弹击中窗户,炸开的玻璃碎片向屋内飞射而去,与子弹一同击中了墙壁、地板与天花板,却没有伤到男人分毫。
他不想死,因为他还没有找到杀害父母的凶手,因为他不希望父母失望,因为他不想——单纯地不想死。
对于那些尚未经历人生的孩子们而言,求生的本能是会在瞬间压过甘愿求死的理性的。
绿川再次开枪,男人此时经过一扇打开的窗户,因此子弹长驱直入,却擦着男人的发顶飞过。那是一定亚麻色的假发,所以可以说,绿川连男人的一根头发丝也没伤到。
另一边,波本似乎也看穿了男人逃跑的障眼法,沿楼梯一路追了下来。他没有追在男人身后,而是挑了一条直通一层的路,准备包抄男人。
如果让现在的他回到过去,他还会开出第一枪吗?绿川想。
他不知道。
他已经习惯了开枪,习惯了遵循组织的命令。就像一天倒退回太阳升起的10小时前,权威专家声称“太阳不会再升起了”,但太阳知道它会的,即使在倒退一千年、一万年,它也会升起。这就是必然注定的事情,是一旦发生就难以转圜、禁止自欺欺人的事情。
狙击枪里还剩三发子弹。
绿川并不焦躁,反而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第三发射空。
第四发射空。
到第五发时,男人已经接近一楼。而波本快他一步,守在了楼底。
或许是察觉到了潜藏的危险,男人没再继续下楼。他停在一堵墙后。抛出了什么东西。
三秒钟后,烟雾大作,紫灰色的气体糊住窗口,绿川只看得见一道偏深的影子从中掠了过去。
男人准备跳窗改道——绿川如此判断。
他闭上了眼睛。在烟雾弹下,“看见”不再是必要的事情,“模拟”与“推算”才是指引子弹的路标。
黑暗中,红色的十字准心与人影慢慢重合……
就是现在!
绿川扣下扳机。子弹穿透两层玻璃,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在发生了偏移后仍然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什么。
“波本!”绿川低声喊道。
波本没有立刻回应。大约过去半分钟,他才难以置信般地回道:“他逃了。”
他不是刻意打击绿川,而是强掩惊讶地阐述了一个事实。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才从中反应过来似的,补充道:“你击中了他的肩膀,但他毫无反应地向上飞了。”
“向上飞?”
“对。”波本阴沉地说道,“就像鹦鹉一样。”
男人就这样飞向了无人所知的高空,仿佛命运庇佑着他不会被人杀死。绿川与波本讨论再多也更改不了他携着宝石消失的结局,所以他们同时明智地结束了这一话题。
波本绕到酒店后方,检查了躺在三具尸体间的手提箱。躺在里面的是一张软盘,只要它在,任务就不算失败。
“刚刚只有这三个人吗?”波本注意到小巷墙上的子弹,追问诸星大。
“还有一个,被逃了。”诸星大答。
“他没接触手提箱?”
“接触到的都躺在那儿了。”
诸星大风轻云淡的语气仿佛在说:都被我杀了。
良久,波本才在耳麦里哼笑一声。“干得不错。既然是你照看好了任务物品,我会对琴酒提起你的功劳的。”
言下之意是:出了事你来担责。
诸星大却仿佛没听懂似的,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感谢。”
在耳麦里偷听了两人对话的绿川莫名想笑。
确认回收了任务物品后,三人没有停留,前后脚迅速撤离了新米花酒店。
“绿川,”波本通过耳麦喊他,“来找我。”
他没说地点,但多半是他们刚刚追捕男人未遂的那栋高楼。绿川到那里时,一辆白色的马自达RX-7停在楼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开进那样一条小路里去的。
诸星大不在,波本那声吩咐应该是单独对绿川讲的。
为了什么?绿川茫然。
就为了他刚刚没能解开4700的谜题?
4是东南方向,700是距离——照着答案推逻辑的话,很好解答。绿川认为自己解开了,波本不能因此质疑他。
对面,波本摇下车窗,淡淡地看了一眼绿川,说道:“上车。”
“还有工作吗,波本?”绿川坐到副驾里,扣上安全带。
“你稍后有事?”
“……没。”
“那我送你回去。”
很贴心的举动,很温柔的语气,很不怀好意的波本。
完全不打算向绿川询问住址的青年“啪”一声合上电脑,弹出软盘,而后油门一踩,一路不停地驶向绿川的安全屋。尽管这是一处公开的联络地址,但波本若是想给绿川面子,哪怕走走形式也会礼貌地问上一句位置,以擅长玩弄人心为名的青年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换言之,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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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给的下马威——
我知道你的全部秘密,因此不需要你的同意也可以插手你的生活。
绿川反感这种傲慢,但还没有到忍无可忍即将发作的地步,一是因为他在十几年的习惯中提高了自己的阈值,二是因为波本是代号成员。
他在组织学到的第一节课,就是不要和代号成员发生冲突。
因此绿川沉闷地窝在副驾驶座里,一副波本把他卖了他也毫无怨言的模样。期间,波本接了琴酒的一通电话,汇报今晚的任务进展,并表示情报已加密发送至指定邮箱。
挂断后,他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灵活地在手机上敲送了两封邮件。他盲打的技巧很厉害,全程只瞥了两眼手机,分别确认了邮件内容无误。
波本用左手拿的手机,因此屏幕微微偏向绿川那侧。后者为了避嫌,偏头看向了车窗外。
没一会儿,绿川皱起眉头,对波本道:“你被跟踪了。”
“是我们。”波本抬手正了正后视镜,目光一扫便了解了情况,“正后一辆,右侧一辆,还有吗?”
“前面那辆应该也是。”
“坐稳。”
波本笑着将手搭上了换挡杆。
绿川看着仪表盘里的车速节节提升,一股强劲的力道逐渐把他压向座椅。“你要甩掉他们?”
“当然。”
“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波本的眉眼弯起来,使邪恶而阴毒的光芒凝聚在了那双看似柔软的紫灰色眸子里,“只有做坏事的人才会心惊胆战、生怕惹人怀疑——”他语气轻柔,意有所指地说,“难道你要带我去做什么‘坏事’吗,绿川?”
波本发现我是卧底了!
绿川呼吸一滞。
不对,等一等——他下一秒反应过来:我现在清清白白坦坦荡荡,一件通敌叛组织的事都没有做,我害怕什么?
卧底的精神压力原来这么大吗?竟然已经渐渐开始同化他了。
24年来没撒过谎没演过戏,最多是串通志保在琴酒眼皮底下讲小话的绿川试图质疑自己的新人生,但——
“波本……你开慢一点……”他猛吸了一口空气,忍不住吐出肺腑之言。不这样做的话,下一次他就该吐出一些店内罚200、车内罚300的东西了。
波本却仿佛心情很好地反问道:“怎么,不习惯吗?”
“习惯……”习惯伏特加开车。
波本毫不在意地继续匀速前进——匀猎豹和鹰的速度,而不是城市交通法则规定的汽车限速,这速度对乘客并不友好,对跟踪者也一视同仁地比了中指。在一段仿佛F1锦标赛般的公路追击战后,跟踪者被彻底甩出了局。
随后,波本敞着车窗,又慢悠悠地兜了几圈,方才停在了绿川的住处外。
绿川捂着翻江倒海的胃跟在波本身后,看对方比主人还主人地走进公寓,上楼,最后站在上锁的门前,为绿川让出了位置。
“我还以为你连钥匙都有呢。”绿川扯扯嘴角,故意刺道。
他以为波本一怒之下真能掏出什么神秘道具撬开他家的指纹锁与密码锁,可对方只是坦然而神秘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绿川认命地开了门,忽然想起一个成语:
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