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的经历与教育告诉我,在电车上睡觉是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的行为,对女孩子来说更是十分危险。
所以我从来不做这种出格的事。
然而今天——
“为什么没有叫醒我?”
“因为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我怎么可能忍心做这种事情!”
“那为什么最后你也跟着睡着了?”
“车厢里空调温度太低,靠在一起时又觉得很暖很安心,结果一不小心就!”
夜间十点,在山手环状线上睡了长达两小时的两个笨蛋走在中目黑公园附近的小道上。
“倒是伊织,明明家很近,为什么还能安心地在电车上睡起来?”
“还不是因为黄濑同学在和我聊天,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坐过站了。”
“原来是我的错吗!对不起!”
目黑川的河道旁,夏季的染井吉野樱是富有生命力的深绿,两旁商铺的灯光在繁盛的绿叶间晕出温柔的亮光。
我踩着脚下的落叶,理直气壮地推卸责任。这样的抱怨多少有些不讲道理,可他也不生气,反而老实地耷拉着脑袋开始道歉,连带着那道影子都矮了一截。
在刚进入大学、和第三任男友分手前,姐姐曾在社交平台上发表过如下感言:心疼男人是不幸的开始。
那时的我似懂非懂地点了赞。
不同于我,肆意而自我的由香里在情感和人际交往的问题上,总是洒脱到令人匪夷所思。
“自己的感受才是第一位的,不能提供情绪价值的男朋友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她当着我的面豪迈地拉黑了纠缠不休的前男友,又语重心长地说:“伊织,以后谈了恋爱可千万不要心疼男人,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越来越过分。”
我听话地点头说好。
两个月后,旧的动态被删除,变为了新的感言:在心疼的同时和觉得对方可爱是心动的开始。
我不懂,但大概明白这是第四段恋情的预告,所以还是点了赞。
其实这两句话都有道理,也并不矛盾。
“对不起,不是你的错,我不是真的在抱怨。”最终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
他讶然地眨眼,那张帅气的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委屈和自责。看起来不像篮球队的王牌,也不像光鲜亮丽的模特,像只傻里傻气的大金毛。
但很快,大金毛弯腰凑过来,抵着我的头,颜色明亮的发丝缠进我的额发中,温热的呼吸伴随着话语降落在鼻尖。
“啊,但我可是很认真地道了歉哦,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
低沉下来的尾音里夹杂着微弱的哑意。
姐姐说的对,男人这种生物在纵容之下的确容易得寸进尺。
我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身后立刻传来慌张的声音:“啊啊啊对不起!刚刚是开玩笑的!不要生气啦——”
我不说话。
黄濑凉太两步跟上,围在旁边开始没话找话。
“没想到伊织居然就住在中目黑,听说这边三月份的夜樱超漂亮的!”
“是吗,我不怎么出门。”
“而且附近还能偶遇遛狗的木村○哉,伊织有见过吗?”
“没有,我不怎么出门。”
我敷衍地回答,越走越快,像是要甩掉身后这条亦步亦趋的尾巴,直到手腕被对方轻轻拉住。
“——真的生气了?”
确认的反问里带上了如有实质的慌乱。
街灯的光从头顶落下,我看见暗沉的金色在那双琥珀般的眼瞳中安静流淌。他轻轻蹙眉,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还是微微屈身,向我垂下了头。
“没有生气。”
心间微妙的郁结和古怪的惊惶在他柔软的目光下瓦解,我停止逃避,诚实地回应。
他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愉快起来。
停留在腕部的手指沿着手背下滑,最后轻松地扣住了我的手掌。没来得及表露的抗拒被解读为认可,相较之下明显更为宽大的骨节强硬地挤入指缝间,任性地占据了其中的空隙。
他并没有使力,可在悬殊的体格差下,无法合拢的五指只能被迫张开。指间鲜明的异物感令我隐约体会到一丝不同于心动的恐惧。
就和刚才额头相抵,被属于对方的气息彻底捕获时的心悸感类似。
危险——生物的本能在发出警告。
我突然用力,抽出被禁锢的右手,看向他:“黄濑同学,可以麻烦你低一下头吗?”
“可以……?”
他孤零零地垂着手回望过来,又露出那种带点傻气的茫然,听话地弯下腰。
那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下沉,最终停在触手可及的距离。
于是我伸出手,像是要把那些奇怪的念头都驱赶走那样,用力地揉搓起那颗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呜哇、怎、怎么了?”
“总觉得令人火大。”
“火大?!欸、我吗?!”
“嗯。”
总是保持着完美形象的校园明星顶着被揉乱的奇怪发型,露出了委屈的眼神,却没有说出半句反驳的话语。
那种陌生的威胁感消散,我心满意足收回手,反客为主地牵住他的手往前方走。
好吧,其实我也是被纵容的那一方。
从车站到公寓这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在话语声中很快就会到达尽头。
我望着不远处楼道的灯光,踌躇地停下脚步,就好像即将要结束这场一日限定的幻梦。
景观树的枝叶间有光透下来。
我松开他的手:“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对男朋友居然也是这么郑重的道谢吗?”他语气夸张地说。
“因为是真的很开心啊!”我也跟着用同样的语气说,又意识到这样会扰民,连忙压低了声音,“不止是今天,还有之前。”
“嗯?”他明知故问地歪头。
想说的东西有很多,但要梳理清楚的话应该会是段很长的故事。这是没必要的,也没有人会拉着别人一直谈论自己的过去。
可那些话语几乎在喉咙间呼之欲出。
“我差劲又软弱,遇到困难的事情总会想要放弃。”是熟悉的、早已做过成百上千次的自我贬低。
黄濑凉太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掉了我头顶不知什么时候粘上的树叶。
我望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但是,如果有谁坚定地选择了我,我应该会愿意好好努力一下……所以,谢谢你。”
他的动作停下了,像是要报复我之前的幼稚举动那样,手指探进发间,同样揉搓了一顿。
“虽然听到这种话很感动,但有一点说错了。”
“嗯?”
“被选择的人其实是我。”
诶?
我睁着眼睛看他,这样近的距离里,我们各自脸上的情绪一览无余。
他没有再解释这句话。
头顶的手顺着脑后下移,停留在后颈,又穿过发丝贴近了皮肤,传来微弱的凉意。
无言的对视像是起始的信号。他带着平静而温暖的笑容低下头,越靠越近。在额发与眼睫的阴影之下,黏腻甜蜜的金色化作捕获猎物的蜂蜜陷阱,令人无处遁形。
连气息与言语都不复存在的寂静中,只有心跳声异常清晰,我意识到这一刻的他和我同样屏住了呼吸。
脚跟抬起,我本能地后仰,下意识想要避开。按在后颈的手掌却微微使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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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个动作。
等等——
大脑一片空白。
可并不是预想中的展开。
温热湿润的气息擦着脸颊划过,那道重量落在肩上,他终于笑出了声。
“抱歉抱歉,刚才的表情太可爱了,实在是没忍住。”
黄濑凉太埋在我的颈边,笑起来时胸口的震动贴着皮肤传来,是有些发麻的触感。他的手臂停在腰间,做出了拥抱的动作。
其实应该生气地踩他一脚,可他今天刚好穿着白色的鞋子,又不太忍心。
所以最终什么也没做。
“……黄濑同学。”我闷闷地出声。
在大夏天里贴在一起明明很热,可这样的温度却让人安心到想要闭上双眼。
“嗯?”他一动不动。
“其实之前说的话是认真的。”
“哪句话?”
“我运气很差——其实是因为我有超能力。和我在一起的话,你说不定也会变得倒霉起来。”
“呜哇?真的?听起来像魔法少女欸!”
“会带来坏事啊,是魔女才对吧?”
“那不是更帅气了吗!”
“没有在开玩笑,超级认真。”
“我也很认真啊!”
完全不认真嘛!
我皱眉,伸手捧住他的脸,严肃地看向他:“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别做危险的事情!要是受伤了我会超级自责的。”
他眨眨眼,偏头贴近我的掌心,眉眼弯弯:“还以为你会说:所以不要靠近我——这种漫画一般的台词。”
“如果是想听这种的也不是不可以……”
“才不要!刚才那句就很好!”
轻扬的长音融化在拥抱之中,黄濑凉太极其幼稚地蹭过来,头发落在脖颈的皮肤上,很痒。
“我不仅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
他笃定地做出孩子气的承诺:“毕竟我是彩虹战队的超级英雄!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大声念出名字,身穿黄色战服的假面骑士就会立刻赶到你身边——”
“哦,但我不要当需要被人拯救的女主角。”
“欸?那……那等你想要痛扁坏人一顿的时候再呼唤我,我来替你正义执行!”
他狼狈地停顿,又一本正经地抛出新的提案,我有些好笑地仰头看他。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了,英雄先生。”
“放心交给我吧!魔女小姐!”
“这种称呼好羞耻啊,感觉像国中生。”
“不是伊织你先开始的吗?”
“原来是怪我。”
“对不起!是我的错!”
抱歉,这种反应真的很难不让人升起一些想要欺负他的坏心思。
我虔诚地在内心忏悔了一番,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提醒道:“再磨蹭的话要赶不上末班电车了。”
黄濑凉太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确认时间,才安心地说:“没关系,还有一个多小时——”
声音陡然停下。
我好奇地凑近,看见APP的运行情报界面上显眼的赤字通告:
[由于山手线新宿站人身事故的影响,内外环的列车将暂停运行]
“啊……看来是赶不上了。”我说。
他打起精神乐观地说:“没关系,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就好了。”
“那样还得找家里人要许可,如果被知道这么晚还在外面,应该会生气的吧?”
“呜……”
我平静地问:“要去我家住一晚吗?客房家政阿姨平时有在打扫,应该不至于要睡沙发。”
没有回应。
我困惑地抬起头。在街灯明亮的光线里,他茫然地望着我,脸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