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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倚仗

作者:吉伊本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丝丝缕缕的情丝,在十六岁的莲心身上,第一次有了萌动的迹象。


    从前在福州时,不是没有才貌双全的适龄男子,可任凭外表有多出众,谈吐有多得体,莲心的心里始终都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


    而每当苏母私下里询问她原因时,莲心又思索再三,懵懵懂懂的,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就在陆时礼轻柔地揭下她的盖头,面带笑意望过来的时候,饶是那时他因为思及故人而惊慌失措,莲心还是指尖一颤,破天荒乱了瞬间的心神。


    或许从那时起,她便隐隐有了预感,这个曾经名满江州,现在又隐忍装病的冲喜夫君,并不像所表现的那么简单,埋藏的秘密兴许不会比她更少。


    可感情就是这样,明知他兴许是为了自己那张与堂姐相似的脸而心生亲近,种种所为或许只是为了少时的那点纯真回忆,但她就是食髓知味,迟迟不愿脱身而出。


    母亲的殷殷教诲,亲眼所见街坊的不睦婚姻,以及很可能并未死在七年前,而与倭寇勾结为了寻物几乎屠杀自家满门的堂姐莲见,都在与那些跃跃欲试的情丝彼此拉扯。


    无论是手持银枪在血泊中宁死不跪的父母,还是身首异处无法合眼的昔日街坊,都是压在莲心肩上的一块石。


    家乡遇难,国家将倾,于情于理,莲心都没有为私情所困的理由。


    凭心而论,陆时礼的样貌和才情,一颦一笑间,几乎足以让每一个与他朝夕相伴的少女心生爱慕。


    光是一个挑眉便尽显少年意气,更何况含情一笑呢?


    借着莲生沐浴的契机,莲心谢绝了陆时礼的帮忙,独自一人提着桶,走到了院子后的空地上架起火来烧水。


    清脆的“噼里啪啦”声中,莲心一边托着腮,一边凝视着越烧越旺的柴火,思考该怎样不动声色地和陆时礼保持距离。


    “阿姐,快点熄火,你想把水烧开烫死我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呐喊,原来莲生在棚里听到水沸腾的“咕噜”声,便急忙赤着脚跑来查看,果然见到桶里的水已经快要冒泡。


    被他这么一唤,莲心这才回过神来,两人赶紧手忙脚乱地舀了瓢水过去灭火,幸好火燃得不算太旺,几下的功夫就灭了下来。


    莲心伸出手指往盆里探了探,还好,只比平常热了一点,晾两分钟便刚刚好,这才松了口气。


    “阿姐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旁边的莲生并不急着沐浴,反而有些担忧地守在姐姐面前,大眼睛一眨一眨,学着长辈的样子踮起脚探了下姐姐的额头,“奇怪,也不发热啊?”


    饶是有万千愁思,莲心仍是被自家弟弟这副小样给逗乐了,用指尖不轻不重点了他脑门儿一下。


    “我家小莲生真的长大了,都知道照顾姐姐了?”


    不过还是天真得紧,魂不守舍可不一定是发热。


    况且比起身体上的病痛,于莲心而言,折磨人的程度及不上心中创伤的万分之一。


    “那我还嫌长得不够快呢”,被她这么一夸,莲生也微微红了脸,突然想到什么,原本有些沉闷的语气霎时又变得轻快起来。


    “不过现如今有了姐夫,我也就不那么着急长大了,姐夫那么厉害,肯定能保护我们的!”


    说这句话时他可以拔高了几度声调,这下不仅是莲心,连坐在前院喝茶的陆时礼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得到了小舅子如此高的肯定和信赖后,陆时礼自然神清气爽,连喝了三杯雨后龙井都没能压住笑意,连唇角都要笑烂了。


    不过半院之隔的莲心可就没他这么好的心情了,说不上气恼,但肯定是半点都笑不出来的。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天真烂漫,幻想的是日后做画本子里那种惩奸初恶的游侠,眼里只有好人坏人。


    可现实的残酷就在于,好人和坏人并非如此泾渭分明,一念之间,行差踏错的大好人也会成为曾经最为厌恶的恶人,而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也未尝没做过一件好事。


    君子论迹不论心,人的好坏也并非一成不变。


    从她在莲花池底,隔着蔓延的血水看见莲见那张面庞时,联想起事发半月前晚归在巷口看见她递给母亲的那袋藕粉,莲心就不得不多想一点。


    连周伯都不知道,倭寇不惜屠城要找的是什么,更别提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当时在不在苏家。


    所以当他猜测是藏在镖中的货物时,莲心沉默不语,猜测就是猜测,在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之前,她私心还是愿意相信与堂姐无关。


    即使那件东西就藏在藕粉之内,那还有一点说不通,就是莲见为什么要把东西交给苏母,还在屠城后以贵宾的待遇出现在了现场。


    但不论如何,这些都给莲心的心里埋了颗名为猜忌的种子。


    自那以后,她不再相信非黑即白的人性,更不敢随意信赖任何人,哪怕对方已经敞开了最柔软的胸膛,她也无法放下完全芥蒂。


    所以陆时礼的那句“毫无保留”,才会在她心里激起如此大的涟漪,以至于乱了心神,只想着要仓皇逃离。


    可即便到了这一步,看着莲生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莲心当时终究还是心生不忍,没有直接对他讲明现实残酷的道理。


    他年纪还小,早早堪破幻想也许不是好事,但听着他方才所说的话,莲心觉得,自己有必要委婉地说上两句了。


    “阿姐下面要说的话,可能会有点晦涩难懂,也许还会和你一贯的想法相悖,但却是阿姐这些时日悟出来的道理,希望你能认真听,争取牢牢记在心里。”


    许是预感到了什么,小莲生握紧双拳,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听好了啊,阿姐开始说了”,莲心欣慰地摸了摸弟弟的小脸,深吸口气,慢慢开了口。


    “有的时候人的好坏是不能一概而论的,而是会随着内心的想法不断变化的。”


    看见弟弟一脸懵懂的神情,莲心微微一笑,举了个例子进行说明。


    “就比如你阿姐我,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会对你好,想要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你。但是面对外人的时候,我会因为彼此素不相识,非但不会让他占到丝毫便宜,反而会想尽办法从他那里争取更多利益到自己手上。”


    这个例子说完,果然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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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莲生皱起的眉头送了一松,他沉吟着开口问道。


    “阿姐的意思是,你与我而言是好人,可在彼此竞争的外人眼里,你就成了会为了利益而不惜代价的坏人?”


    “对”,莲心欣喜地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把弟弟的小脸,“我弟弟就是聪明,这点道理一点就透!”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咱爹娘是谁!”


    得到姐姐夸奖的莲生自是喜出望外,然而他琢磨片刻后又觉出几分不对,又拉着姐姐的衣袖问。


    “可你说的这件事,跟我说姐夫值得依靠有什么关系吗?咱们是一家人,他对我们应当像你对我一样,属于好的这一类吧?”


    问完他又觉得不好,忙继续补了一句。


    “这段时间姐夫常常会在下学后带好吃的去看我,他懂得多脾气又好,人长的更是像天上的仙人一样,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这么个姐夫。”


    莲心正欣慰他的轻易接受,没想到自家这个弟弟果然“不负期望”,绕了半天在这等着呢。


    果然啊,该来的总会来的,逃避也是行不通的!


    “我没说他人不好,更不是指他是坏人”,莲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和你一样,也觉得他是个极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想依靠他”,莲生更加不解,“娘不是都说丈夫是女子一辈子的仰仗,大事小事也都完全信赖爹的决定吗?”


    苏母确实说过这话,除此以外,还时常叮嘱莲心要板板性子,说要不往后许了人家,没有婆母还好,若有的话定是会吃苦头的。


    但那是的莲心一心只顾着玩,练武也是半点没有落下,每次也都是一听而过,说着那我就找娘来撑腰,然后就将脸颊贴在母亲的手臂上蹭着撒娇,换来苏母的一声轻嗔。


    如今想到这些,顿觉沧海桑田,心中无限怅惘。


    但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


    “不应当这样”,莲心深吸一口气,目光中满是坚定,“夫妻之间可以彼此依靠,但女子并非全都需要仰仗丈夫。”


    顿了顿,看着弟弟错愕的神情,她又继续开口。


    “也许这条路会辛苦一些,但我现在无法全身心相信任何人,无论种种,我只信我自己。”


    “阿姐”,莲生被这句话说得一震,看向姐姐的眼中不无担忧,“你这又是何苦,我能看出姐夫很喜欢你,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是啊,连她都说不清她这是何苦。


    或许陆时礼当真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以他的才学明年科举必然得中,届时若向他言明一切,自己的路上也会多一个依靠,至少不用再这样自苦。


    可是,她不敢赌,不敢赌陆时礼的心,也无法接受失败的后果。


    整个苏家只剩下她和莲生两个血脉,倘若连他们都不在人世,血海深仇该如何,济世救民又该如何?


    最终,莲心还是摇了摇头,“这条路我行不通,但姐姐真心希望你可以走上一走。”


    然而身后却突然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隐隐夹杂着几分薄怒。


    “我就这么让你没信心,还没试怎么就知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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