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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又见(1)

作者:东起丹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萧大将军反了!”


    消息传入皇城为时已晚,十万黑甲军直破金武关。萧叙提剑入宫搅得血雨腥风,坐上隐忍多年谋划的皇位。


    此人心狠手辣,臭名远扬。不为己正名,反倒做实乱臣贼子的恶名。斩下皇帝头颅,端放金莲,日伴重臣上朝,将那群老顽固吓得一病不起。


    以至于在位十载,无人敢言无人敢反,直到威慑天下的主,在一场喧嚣的雨夜离奇死于旧时将军府,众人才将他的事迹记录史册。


    金武关事件,成了萧叙留名肮脏与辉煌千年的始笔。


    那年江山易主,偏死了位看似无关紧要,又至关重要之人,永被遗忘,无人铭记。


    她遗留的最后一封信,烧毁仅剩一句,压在厚重如山的奏折下,“我在想,天下大变,我想要的自由究竟拦了谁的路……”


    烈日灼沙,孤驼铃声。


    苏云青死在萧叙举兵谋逆前一年,与她一同埋没于黄沙尸骨无存,还有那封写满萧大将军意图谋反的密信。


    唯一掌握萧大将军策反证据的人,悄无声息死了。


    她这个眼线,死了干净,再无人是他夺权的阻碍。


    成婚三载,一纸和离,孤魂野鬼,终是落了个凄凉的结局。


    ……


    尘灰布入鼻腔,微弱狭光穿窗洒入被遗弃的书堂内。


    苏云青简单套着褪色的校服,跪在结霜的木地板上,眼前是半张烧毁的老者画像。


    明翰堂,最高尚的学府,庄严肃穆,皇族官员子弟皆在此求学,墙上画像正是曾经开创明翰堂的帝师。


    不过,那是往事。


    新皇登基,一道圣旨颁下,学堂不仅为朝官子弟敞开,甚至对百姓开放,昔日遥不可及之地,成人之向往。新皇获得美誉,生活寒苦的百姓砸锅卖铁,送子女入堂,期盼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入朝为官。


    苏父便是在此学有所成,从一个杂役,一跃成朝廷新贵,杀妻弃子、另娶他人,攀附权贵,令嫡女活在别人脚下求生。


    苏云青生了一幅好皮囊,眉眼秀气,双目透彻,红唇娇艳,神态温柔,美得惊心动魄。


    及笄之年,苏父打起利用她嫁娶攀富的念头,皆被苏云青使鬼点子抹泥扮丑糊弄过去,以至于苏家遭屡退婚事,使她沦为京中笑柄。


    苏父盛怒送她入明翰堂。


    与他人求学不同,她被送入学堂看似镀金,实则是为委身吏部尚书之子,助苏家攀登,青云直上得到器重。


    她这个爹贼心不死。


    苏云青被罚了,并非因落下学课,而是她在学堂里救了个遭遇虐待的姑娘。


    罚她之人,正是李家公子。


    落雪的天,紧闭门窗的书堂,依旧寒得苏云青高捧竹条的双手打颤,她挺直腰杆,转移注意,打量画像上的帝师。


    一串脚步声踩雪晶靠近,“咚”一声,来人踹门而入,朽门不稳,砸在地上激起蒙灰。


    寒风霎时卷入,白光闯进。


    苏云青眼眸不适轻阖片刻,随即转过眸去,李甚等人身着干净厚实的校服姿态张扬立于门洞。


    “喂,苏云青,阿钥找你有事。”


    旁人讥笑附和,等她反应。


    李甚大步跨到她面前,苏云青抬起一双明目凝视他,她脊背挺得笔直,却仍受不住凛冽寒风,双肩不受控微颤。


    瞧着她那副表面倔强又抵不过身子颤栗的模样,李甚心底畅快极了。


    他拿起她奉着的竹扁,扬手举起清脆一响打在她的手心,冻僵的手顿时麻木,鲜血溢出,疼痛如虫噬蔓延全身。


    苏云青仅是眉头微蹙,目光仍旧冷淡无澜望着他。


    李甚瞧着没趣,挑起她的下巴,竹扁在她丑陋的左脸滑过,带走一抹浮灰,指腹摩挲,“你爹那些心思,我会不知道?你倒是倔得很,不愿屈身于我,那又何必多管我的闲事?!”


    他扬手作势对她右脸挥下竹扁,却未想到苏云青猛然起身,稳稳截下竹扁,握在血淋淋的手中。


    她昂起头来,屋外白光晃亮她半张装扮狰狞的脸。


    “李甚,先生罚我跪堂,我知是你所为。我是为阿钥赎身,放她一条生路,才跪于此处三个时辰。”


    李甚见状冷笑道:“结课在即,你一年都未得到我的欢喜,回去你爹怕是要打断你的腿。你不愿入李府,人家阿钥可是乐意的很,喊你前去……”


    他神神秘秘止言,神色一变,用劲抽出她掌心的竹扁,粗糙的竹扁在她细嫩的手心再次狠划一道,鲜血肆流。


    “……去捉鱼啊哈哈哈哈哈!”


    苏云青眸光如炬,冷静的人生了怒火,“李甚!你欺人太甚!枉你父亲曾施粥赈灾受百姓拥戴,得一明官,却生你这般畜生!”


    “你不去?阿钥还等着你呢。”李甚对几个散漫倚着的弟子使眼色。


    几人得令上前压住苏云青的肩膀,往外拖拽。


    ……结层薄冰的湖被敲了个窟窿,阿钥面无血色,薄纱遮体,衣衫不整抱紧双臂泡在水中哆嗦。


    苏云青在岸边扫视她身上触目的伤痕。阿钥渴望学识,考官入仕,为百姓做清明之官,绝不会屈身李甚想嫁入李家为妾,是他们强迫了她。


    苏云青不知阿钥在百姓求学的静明室经历过什么,第一面是夜里她鼻青脸肿,身形踉跄,意识混沌倒在她屋前。


    阿钥怕牵连她什么都不敢说,苏云青也不再问。


    几个肩宽背阔高大的世家子弟堵在岸边,苏云青显得纤细单薄,不堪一击。


    她视线晃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李甚身上,语气平静问:“几条鱼?”


    无权无势,无力反抗,亦无法私自离开把守森严的明翰堂,她的日常只有妥协。


    阿钥嗓子嘶哑的不成样,震惊道:“苏瑶!”


    苏云青未偏移目光,始终锁住李甚。


    李甚闻言,幸灾乐祸勾起笑意,假意打了个哆嗦,揉搓双臂,瞥了眼静悄悄毫无鱼影的湖面,竖起手指开始数数,对其他弟兄道:“你们几个晚上吃烤鱼胃口可别太大,苏小姐不好抓。”


    此言,引起一阵低笑,响起几道意味深长的附和。


    “李兄啊,我这晚上还要挑灯夜读,学习可是费体力的很,容易饿得慌。”


    “哈哈哈哈哈,有理有理!昨日先生带回一本新书,我夜里得好生钻研,你们莫抢啊。”


    湖中激起一片浪花,阿钥突然剧烈惊颤,她抱紧自己,脸上写满了恐惧。


    然而,那几人不过轻蔑一瞟,继续调侃道:“好书自是要一起细读细读。”


    苏云青没了耐心,重复一遍,“几条鱼?”


    湖边冷风真是吹得人受不住,李甚摆摆手,“行了行了,外头冷,早点吃鱼要紧,十条,可要抓大的。”


    其他学子见李甚松口,也急忙催促着离开,“李兄快走罢,外头冷死了。”


    苏云青扯下裙摆简单给手心包扎。


    阿钥近乎失去意识,苏云青把她从水中带出来靠在岸边,代替她入了水。她随手拿起尖叉在水里寻鱼,渗骨的水没过半腰,呼出雾气都近乎凝固。


    鱼不好找,苏云青在冰水里泡了将近半个时辰,已然受不住,强忍着丢上第十条鱼,突然视线晃动,眼前像套了层黑布,登时寒气攻心,失去意识,一头朝水里栽去。


    “苏瑶!”


    ……


    苏云青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是烈日中厚沙覆盖口鼻,灼伤肌肤,拖她坠入黑暗。


    胸口抵住的一口气,猛然提了上来,冷热交替令她意识浑浊,她不清楚自己在何处,只隐约听见隔着墙传来窸窸窣窣的话语。


    “喂,李兄,她会不会死了?好歹是苏大人的女儿,死了……不好交代。”


    几个纨绔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怕闹出人命,不过是怕死个朝官之女,不好和家里交代罢了。


    李甚眼底掠过一丝犹豫,半晌满不在乎道:“一个苏家罢了,能耐我们何?他敢追究?再说,冬天死得人多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不是雪天不识路,夜里栽湖里淹死了?”


    死人不会说话,活人随便编个理由不就完了。


    李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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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跟班,虽是平日吹捧着他,但家底终是没李家厚实,苏家不敢追究李家,难道不敢把矛头指向他们?


    几人思虑道:“这……真不需要找个大夫?”


    “是啊李兄,她……”


    李甚懒得听他们絮叨,打断道:“你想多个人知道她快死了?还是想多杀一个外人。”


    阿钥在地上挣扎起来,欲想争辩什么,却被一群目中无人的男子捂住口鼻拳打脚踢,受尽威胁。


    似真怕闹出人命,他们留下为数不多的黑炭丢给阿钥。


    “滋滋啦啦”的黑炭在火盆旺燃,阿钥推动火盆靠近苏云青,让她尽快回温。


    苏云青再度清醒,已是三日后,染了严重的风寒,危在旦夕,得亏阿钥悉心照料,才从鬼门关把她拉了回来。


    她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挣扎着从梦魇中脱身,满身虚汗猛地坐起身,心震如鼓,久难平息。她下意识拽紧手里那封有关萧叙即将谋反的密信,却抓到一阵柔软,低头一瞧,掌心里只有被血与汗染湿的被褥,并无任何密信!


    那是,她的保命符!是她能获得自由的筹码!


    密信呢!去哪了?!


    “苏瑶!你醒了!”阿钥听到动静,急匆匆从屋外跑了进来。


    苏云青闻言晃神,怔怔看着早已死去的人,此刻竟活生生站在屋子里。


    从木讷到诧异,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得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没事就好,我刚熬好了药,你快趁热喝了。”


    见苏云青气色不错,阿钥松了口气,紧忙把药给她递上,“你不知道,这几日喂药可把我愁坏了,你意识不清十分抗拒……”


    “阿钥?”苏云青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透过瓷碗滚烫她的手心,从恍惚中拉回她的思绪。


    “愣着做什么,快喝啊,喝完还有一碗呢。”阿钥担忧着催促,急急忙忙又出屋照看炉火上扑腾的药罐。


    苏云青垂下眼眸,波动的汤药倒映着她卸去丑痕后打理白净的面容。她环顾四周,熟悉的陈设,使得她找回过往似曾相识零碎的记忆。


    她竟然回到了三年前?


    回到明翰堂被李甚所欺,冬日下湖,落下病根这年!


    阿钥带着新药走进来,发觉苏云青手中的药依旧满着,早已凉透,不由蹙起眉头,“苏瑶,你怎么没喝啊,都冷了,别喝了,我去给你热,喝这碗热的。”


    她换过两碗药,转身朝外走。


    “阿钥。”苏云青喊住她。


    阿钥回过身,苏云青奇怪的神情,令她很是担忧,“你怎么了?”


    苏云青一眼瞧见阿钥红肿的嘴角,以及身上鞭打、拖拽的伤痕,她余光扫过桌上稀少的药材,心中了然。


    阿钥找李甚求药了。


    往日阿钥费力反抗也难逃一顿折磨,何况有求于他们,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苏云青收回目光,将药喝下去,摇头道:“我没事。”


    前世阿钥死后,她才知明翰堂背后恶心又龌龊的勾当。百姓以为的求生之路,却是丢命的绝路。


    阿钥比她早来明翰堂三年,未曾有一日得到自由。绝口不提静明室里的肮脏事,恐是怕牵连她。


    这时,苏云青忽然想起来,前些时候李甚提到过的一件事,“阿钥,他们前不久口中所言的‘新书’,可是哪家人又送了个姑娘来?”


    阿钥愣住,支吾道:“不、不是。”


    苏云青静默看着她,一言不发。


    阿钥目光闪躲,终是犹豫再三后妥协。


    倘若不是苏云青极力保她,她又哪能得少许的来去自由,她是幸运的,能遇见苏云青。


    “静明室分几处地方,每个学子入的学堂各不相同,我见过她两次,在东院试图跳井轻生。”


    “东院……”苏云青在脑海中迅速翻找前世有关明翰堂案的线索。


    按明翰堂的规矩,结课前,礼部尚书杜大人会前来居住三日,为新入堂和即将结课的学子监考。


    礼部尚书杜大人来了,萧叙……估计也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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