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夜风,少詹事府东院暗香浮动。
已近亥时,院中依然灯火通明,一群侍女端着托盘,婷婷袅袅地穿行长廊。
“姐姐,近几日为何娘子都这般晚才沐浴呀?”
一位压不住活泼神态的侍女小声询问,换来年长侍女的轻声斥责:
“主人家的事,岂是你我可以多嘴的?非礼勿视、勿听、无言,你想重新去掌事娘子那儿学规矩吗?”
小侍女立即抿紧嘴唇。
一行人进入浴室布置,片刻后,一位梳高髻、着大袖衫、披挂轻薄纱衣的贵妇人,在贴身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卸去妆容的脸庞,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淡淡扫过屋内众人,最后在一个面生侍女的脸上停了半晌,抬脚踏进半人高的螺钿浴斛中。
水声微漾,侍女们这才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濯发、拭体后,夫人披上素绫浴袍,倚到美人榻上,侍女捧出鎏金蛤蜊盒,指尖挑出少许细润的膏体,为她敷面,用玉轮细致按压。
静候在暗影中的东隅,双垂髻、浅褐襦裙,俨然是崔府侍女的装扮。
灯下闭目养肤的贵夫人,看起来闲适享受,仔细端详,便能发现微颤的眼睫,以及掩在长袖下掐紧的指甲。
她暗暗叹了口气,任谁知道有妖要来害自己的性命,想不怕都难吧。
几天前,鉴于猫鬼施术者定会再次对金矿案的其他主谋出手,墨淮桑与她商定兵分两路,他继续查案,她则与薛老道长研究对付猫鬼的道法。
不出一日,墨淮桑便查出一位了不得的金矿案主谋,少詹事崔承吉。
诚然,与从一品的郡王,从三品的鸿胪寺卿、上州刺史相比,少詹事正四品的品级还不够看,然而墨淮桑不敢怠慢,毕竟他关系到太子府。
他通过波斯使团以往在京城活动的痕迹,顺藤摸瓜整理出完整的证据链条:
前扬州刺史陈文斌,贿赂负责东宫采买的少詹事崔承吉,以向东宫运输扬州特产的名义,将扬州金矿的部分黄金运送入京。
崔承吉怕露馅,不敢直接用陈文斌分赃的黄金,便与波斯使团私下交易。
波斯使团将私矿黄金,混入献给皇帝的贡金里。
至于崔承吉换了什么物品回来……
东隅静静扫过双耳波斯瓶、九色琉璃盏、镶嵌水晶的玻璃屏风……一间小小的浴室就如此奢华,崔府的富贵可见一斑。
若要就此令少詹事伏法,证据尚不确凿,且还有猫鬼施术者在背后虎视眈眈。
不宜打草惊蛇,也不能错失良机,墨淮桑再三考虑后,向圣人禀明情况,借圣人之手,以公务之名绊住少詹事的脚,再让东隅混入崔府新进的一批侍女中。
东隅到崔府后,第一时间找到崔夫人,直言自己是受少詹事密令来救她的,若是配合她尚有一线生机,否则就将像融安县主一样,突犯心疾而猝死。
崔夫人见到自家夫君的信物,已然信了大半,又看到听得懂人话、如游龙一般的小金鞭,自是不再有丝毫怀疑。
白天还好,一到晚间,崔夫人明显开始心神不宁,用膳拖拖拉拉,恨不能每一口都嚼数百下。
洗浴更是要求精细地做完全套。
如履薄冰地等了两晚,崔夫人越发焦虑,就如此刻,她不喊停,给她护脸的侍女不敢有一丝怠慢,额头冒出细密汗珠,被一旁站立的侍女眼疾手快地吸去。
“夫人,快子时了,还是去床上安寝吧?”
察觉到小金灵的晃动,东隅轻声提醒道,她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晚必然会有邪物找来。
只是不知是黑包,还是猫鬼,或者,两者皆是……
“停。”崔夫人终于开了尊口。
侍女们服侍她躺好。
“你们都下去,今晚不需要人守夜。”
待其他人走出去,她转头看向东隅,声音泄出一分惊惧:“小娘子你一定能救我,对吧?”
东隅平静回视,认真回应:“夫人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挡在您前面,您安心睡吧。”
被她眼底的坚定感染,崔夫人也冷静下来,顺从地闭上双眼。
东隅点燃早已备好的安神香,待崔夫人呼吸均匀平缓,吹熄牛油蜡烛,只留下两盏小豆灯。
拔步床后的围屏中,早已布好桃木阵,东隅盘腿坐下,让小金灵盘踞在屏风上,监视方圆十里之内的妖诡之气。
寂静的夜里,铜漏的点滴声越发分明,东隅温习近日刚学的咒语,高度集中精神。
丑末寅初时分,小金灵突然窜下屏风,顶了顶东隅的袍袖,卧房陡然转冷。
东隅睁眼,摸了摸小金灵的头,用心灵感应告诫它莫要轻举妄动,警惕地环顾四周。
梁间的积尘簌簌落下,桃木阵也微微颤动。
东隅仍然保持盘腿打坐的姿势,她便是阵眼,不可随意挪动位置。
“咔嚓。”
门外传来细微的声响,仿佛是利爪扣进檩木的闷响,一阵凛然的杀气如狂风一般刮向床幔。
这不是黑包的气场,东隅心念电转,紧绷的压力陡然一松。
她忍着刺骨的寒意,悍然发动桃木阵。
“起阵!”
二十八支浸透黑狗血的桃木钉快速升至半空,如闪电般迎击那股杀气。
“喀喇。”
被桃木钉穿透的围屏应声爆裂,木刺飞溅。
一击得中,桃木钉按照星宿位没入地缝。
“小金灵,点灯。”
牛油蜡烛倏然亮起,波斯蓝地毯上,赫然出现一道玄猫的黑影,金绿竖瞳灼灼如鬼火,朝东隅狠狠瞪视,凶像毕露。
小金灵早已按耐不住,在东隅的示意下,冲上去与那猫鬼缠斗。
东隅趁机跑到床榻前,床幔碎裂成丝飘落一地,崔夫人倒是安然无恙,只是眉头深深蹙起,似乎睡得提心吊胆。
“嗷……”
东隅回神定睛一看,小金灵被那金绿异瞳的猫鬼扯住鞭尾暴打,她心底掠过一丝惊慌,没料到这猫鬼的邪灵高超,在桃木阵的猛力一击下,它仍比小金灵高一筹。
桃木阵的恢复尚需要一刻钟,东隅心里不免着急起来。
眼见那猫鬼将小金灵甩到一旁,朝床榻冲来,东隅下意识想躲开,突然想起方才对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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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的承诺,硬生生地站在原地,念动从未试过的金光神咒。
猫鬼的利爪即将刺上东隅的脸,另一道玄色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东隅身前,与猫鬼对上。
矫健的身躯凶猛弓起,全身黑毛如锋锐的倒刺一般根根竖起,利爪张开,獠牙暴起。
“喵!”
“喵!”
两道凄厉的惨叫后,猫鬼飞速飘出窗外,消失不见。
胸前的柔软触感,让东隅慢慢回神,她方才下意识抱住的黑影竟然是黑包。
消失了那么久的它,有如神兵一般救了她,正如梦里那般。
东隅紧紧抱住玄猫,累积了许多天的辗转焦虑、担惊受怕,终于被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所取代。
黑包温暖的怀抱,包容了东隅无声的呜咽与流淌不尽的泪水,它舔着她的头发,仿佛在无言地安慰:别哭了伙计,我好着呢。
“嘶……嘶……”
听到声声嘶鸣,东隅抬起红肿的眼,诧异地看向仍处于对敌状态的小金灵:“怎么了?”
小金灵冲着东隅怀中的玄猫龇牙咧嘴,一转脸,又对她着急地喋喋不休。
“你这是……”东隅想起了之前的种种异象,沉默下来。
两个凶案现场出现的五瓣梅脚印,鸿胪寺卿夫人卧房里的黑毛……
甚至在更早前,就已经出现了端倪——
薛老道长送她一根金鞭当法器当天,她回到墨府像寻常那样跟黑包聊天,说起那条金鞭能嗅到妖气,黑包当时身体发抖,尾巴还炸毛,当时她以为黑包是害怕墨府里有妖,其实不然,它是怕自己被法器识破妖身……
后来她时常将小金灵供在水阁的太上老君排位前,黑包也没机会跟小金灵对上。
她能看到妖的妖身,却不能分辨附身在别人或物身上的妖。
若黑包是猫妖附身的玄猫,那每隔一段时间它都要消失一阵,是因为修为不够,不能整日整夜附身在猫身上吗?
可惜黑包无法回应她。
它已经昏迷过去了。
东隅看着它身上潺潺流下的鲜血,肝胆俱裂。
黑包受伤了,黑包为了救她跟猫鬼决斗,流了很多血,可它不是妖吗?为何还像肉体凡胎一样流血不止……
东隅喃喃自语,像没头苍蝇一样走出厢房,冲出东院,被院中巡视的掌事娘子拦下。
掌事娘子见她身上血迹斑斑,形容骇人,又听侍女禀报正院的卧房满屋狼藉,而娘子又疑似昏迷不醒,便将东隅关去柴房,等天明去禀报郎君。
内院一片混乱之时,小金灵飞出,直奔带兵守在府外的墨淮桑处,原本他与东隅说好,一旦猫鬼出现,东隅即刻放出信号,他便冲进去支援。
墨淮桑正等得心焦,见小金蛇慌张地飞来,叽里咕噜似乎在告状,他便带兵冲了进去,跟着小金蛇直冲柴房赶去。
见到浑身血迹的东隅,墨淮桑也悚然一惊,只见小神婆哭得满眼通红,举着手中的黑色一块,朝他走来,嘴里好像在求他什么。
待他看清小神婆手中抱着的是一只玄猫,额间有块白色弯月形状的图案……
“墨紫?”